陈超峰蝎子养殖骗局:德富芦花散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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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富芦花散文选

2011-10-17 15:22:33 来自: 清霏(记忆冬眠。)

良宵

今夜可是良宵?今宵是阴历七月十五日。月朗,风凉。
搁下夜间写作的笔,打开栅栏门,在院内走了十五六步,旁边有一棵枝叶浓密的栗树,黑漆漆的,树荫下有一口水井。夜气如水,在黑暗里浮动,虫声唧唧,时时有银白的水滴洒在地上,是谁汲水而去呢?
再向前行,伫立于田间。月亮离开对面的大竹林,清光溶溶,浸透大地。身子仿佛伫立于水中。星光微薄。冰川的森林看上去淡如轻烟。静待良久,我身边的桑叶、玉米叶,浴着月色,闪着碧青的光亮。棕榈在月下沙沙作响,草中虫唱,踏过去,月影先从脚尖散开。夜露瀼瀼,竹从旁边,频频传来鸟鸣,想必月光皎洁,照得它们无法安眠吧。
开阔的地方,月光如流水。树下,月光青碧如雨滴下漏。转身走来,经过树荫时,树影里灯火摇曳。夜凉有人语。
关上栅栏门,蹲在廊下,十时过后,人迹顿绝。月上人头,满庭月影,美如梦境。月光照着满院的树木,树影布满整个庭院。影子里光影离合,黑白斑驳。
八角全盘的影子映在廊上,像巨大的枫树。月光泻在光滑的叶面上,宛若明晃晃的碧玉扇。斑驳的黑影在上面忽闪忽闪的跳动,那是李树的影子。
每当月亮穿过树梢,满院的月光和树影互相抱合着跳跃着,黑白相映、纵横交错,我在此中散步,竟怀疑自己变成了无热池水藻间的游鱼。


春雨后的上州

这时乌云向北飞卷而去。正午的阳光如喜雨普降大地。雨后,万物沐浴在阳光里,色彩明丽。茂密的桑园宛若浩渺无边的大海。经雨水一番冲洗,片片桑叶沾满了露珠,呼吸着阳光,喷吐着金绿的火焰,摇曳闪灼。桑园之间的田野里,大麦小麦荡起银白色的波浪,远近村庄,树木一派新绿,翠影映碧。五月的鲤鱼旗,红白相间,远远近近,随风飘舞。其间,你可以看到,妙义、榛名、小野子、子持诸山,披着纯霞的碧光,若隐若现。你可以看到群峰之中,岳麓山上的皎皎白雪。这一带人家的屋顶上,大都种着菖蒲。适逢五月上旬,一簇簇菖蒲,紫花绿叶,浓淡有致,使人不由想起那茅舍成了簪花女郎。一阵凉风吹来,桑树的嫩叶欣喜的摆弄着身子,毫无遗憾地抖掉那金刚石一般的水滴。人家屋顶上的菖蒲花,轻轻抚摩着青碧的天空,频频颔首致意。先前堆积在天空一隅的云不知何时消融了,散开了,流走了。尔今,你看,那经风梳理过的两三条羊毛般的云絮,浮动着,飘舞着,它们也是一边流散,一边消失。多么叫人心醉的景致。听,那拂露采桑的少女唱着歌,歌声在田野里回荡。
我想,上州平原的这些景色,是最平凡不过的了。


八汐之花

离开马返的时候,雨潇潇而下,不久即止。春云绵绵,随处舒卷。偶尔露出青紫的天空,给人一种无可名状的温馨之感。
。。。。。。
眼见这流水之美,且不可忘记头顶上的八汐之花开地正盛呢。这是一种浓于樱花、淡于蔷薇的红花。它与鲜嫩的绿叶相邻接,映衬着灰色的枯树。有的簇立峰顶,衬托着春空,有的一树斜倚岩头。打着朵儿的是深红色,稍稍开放的是浅红色。漫红遍野,一片明丽。八汐之花实在是一言难尽呢。时而从峰顶降下的一块浮云,如大鹏的羽翼掠过高山深谷,每当这时,光和影互相追逐,云影进入对面的花丛,像轻烟一样淡化开来。而这边的花丛在日光的照耀下,一树鲜亮,不时翕动着片片红唇。
云朵打空中飞过,山,水,花,时而暴露在阳光下,时而进入云影之内。或欢笑,或沉郁,极尽变化之妙。

相模滩夕照

太阳春过云层,昏蒙蒙落在小坪山上。富士东北只剩下一抹朱黄色的残熏。其余呢,阴郁的紫褐色的云影布满天空,不值一观。
伫立河边,俯首垂钓,忽觉水面次第明亮起来,像是哪里燃起大火,四面逐渐出现了奇异的光明。宛若落日的余晖重返大地,举头一看,富士东北的那一抹黄色的残熏像着了魔一般,赫赫然顿时燃烧起来。啊,那些慨叹无计挽回落日的人啊,你看,行将落山的太阳,眼看着就要返回中午了,天边燃烧着的朱黄色的火焰,逐渐扩展到整西天,一秒又一秒,一分又一分,照耀着,照耀着,仿佛已经达到了极点,天空剧烈燃烧,像石榴花般明丽的火焰,烧遍了天空,大地海洋。山野红了,房屋红了,站在门口观望落照的邻家老翁,面如赤鬼,唯有我,为自己没有被这火红的落照烧烂手脚而惊诧不已。
云被烧地消散。富士诸山尽带绛紫色。
抬眼仰望,西天宛如半面硕大的军旗。日轮以富士为中心,一道道金光,由细变粗放射开来,闪着强烈的石榴花的颜色。数十条巨大的光流从地平线直射天心。恰似地心里失了火,巨大的烈焰向着天心冲腾而起。光焰烛天。大海也仿佛燃烧起来,无数的水族生命也许会受惊吓而死。
过了十分钟光景,满天的黄焰燃烧变成了一片血红色,鬼气森森而袭人。又过了五分钟,血红色变成黯然的黑红色。看着看着,光焰渐渐消退,一场梦醒,天地愕然变地幽暗起来。



古寺,梅树三两株。有月,景色愈佳。
某年二月,由小田原游汤本,谒早云寺。此时,夕阳落于函岭,一鸦掠空,群山苍苍,暮色溟溟。寺内无人。唯有梅花两三株,状如飞雪,立于黄昏之中。徘徊良久,仰望天空,古钟楼上,夕月一弯,淡若清梦。

大年夜

晴不晴,阴不阴,雨不雨,郁郁沉沉到年关。我的门前树起了门松,那是从山上砍来的。停泊在河里的小船上也有松树,也有稻草绳。
天下无事,我家无事,无客,无债鬼,亦无余财。淡淡焉,静静焉,度过新年。

我家的财富

房子不过平方,庭院也只有十平方。人说,这里既偏狭,又简陋,尚得容膝;院落小,亦能仰望碧空,信步暇思,可以想得很远,很远。
日月之神常照,一年四季,风雨霜雪,轮番光顾,兴味不浅。蝶儿来这里欢舞,蝉儿来这里鸣叫,小鸟来这里玩耍,秋虫来这里低吟。静观宇宙之大,其财富大多包容在这座十平米的院子里。


院里有一棵老李,到了春四月,树上开满了青白的花朵,碰到有风的日子,李花从迷离的碧空飘舞下来,须臾之间满园飞霜。
邻家多花树,飞花随风飘到我的院子里,红雨霏霏,白雪纷纷,转眼间满院披上了花衣衫。仔细看有桃花,有樱花,有山茶花,有棠梨,有李花。


院角上长着一株栀子。五月黄昏,春阴不晴,白花盛开,清香阵阵。主人沉默寡言,妻子也很少开口。这样的花生长在我家,最为相宜。
老李背后有棵梧桐,绿干亭亭,绝无斜出,似乎告诉人们:“要像我一般正直。”
梧桐和水盆旁边八角金盘,叶片宽阔,有了它我家的雨声也多了起来。
李子熟了,每当站满了白粉的琥珀般的玉球骨碌碌滚到地面的时候,我就想,要是有个孩子,我拾起一个给他,那该多高兴啊!



蝉声凄切之后,世界进入了冬天。山茶花开了,三尺高的红枫像燃烧着一团火。房东留下的一株黄菊也开了。名苑之花固然娇美,然而,秋天里优雅闲寂的情趣却荟萃在我家的庭树上了。假若我是诗翁蜕岩,我将吟咏“独怜细菊近荆扉”,使我惭愧的的是我不能唱出“海内文章落布衣”的诗句来。
屋后有一株银杏,每逢深秋,一树金黄,朔风乍起,落叶翩翩,恰如仙女玉扇坠地。夜半梦醒,疑为雨声;早起开门一看,一夜过后,满庭灿烂。屋顶房檐,无处不是落叶,片片红枫相间其中。我把黄金翠锦都铺到院子里了。


树叶落尽,顿生凄凉之感。然而,日光月影渐渐增多,仰望星空,很少遮障令人欣喜。



大河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面对着河川,人的情感确乎为此一语所道破。诗人的千言万语终不及孔夫子说的这一句。大海固然浩瀚无边,宁静时如同慈母的胸怀,生气时令人感到如同上天勃然大怒。然而,“大江日夜流”的那种气势和意蕴却是大海所不具有的。
你不妨站在大河的岸边,望着那泱泱河水,无声无息地、静静地、永无止境地流淌。“逝者如斯夫”,你一定会联想起时光地流逝,从亿万年的过去至亿万年的将来,这似水流年在无限的时空中流逝,永无止境。呵,眼前出现了点点白帆,一个接一个地在你面前驶去,随即消逝。所谓的罗马大帝国不也是昙花一现吗?呵,几片竹叶漂来了,在你眼前闪现一下之后,即不见踪影。无论亚历山大还是拿破仑,莫不如此。他们今日何在?唯有这大河之水奔腾不息。
我觉得,与站在大海之滨相比,站在大河之畔更能感受到“永恒”二字的涵义。


晚秋初冬


霜落,朔风乍起。庭中红叶、门前银杏不时飞舞着,白天看起来像掠过书窗的鸟影;晚间扑打着屋檐,虽是晴夜,却使人想起雨景。晨起一看,满庭皆落叶。举目仰望,枫树露出枯瘦的枝头,遍地如彩锦,树梢上还剩下被北风留下的两三片或三四片叶子,在朝阳里闪光。银杏树直到昨天还是一片金色的云,今晨却骨瘦形销了,那残叶好像晚春的黄蝶,这里那里点缀着。


这个时节的白昼是静谧的。清晨的霜,傍晚的风,都使人感到寒凉。然而在白天,湛蓝的天空高爽,明净;阳光清澄,美丽。对窗读书,周围悄无人声,虽身居都市,亦觉得异常的幽静。偶尔有物影映在格子门上,开门一望,院子的李树,叶子落了,枝条交错,纵横于蓝天之上。梧桐坠下一片硕大的枯叶,静静躺在地上,在太阳下闪光。
庭院寂静,经霜打过的菊花低着头,将影子布在地上。鸟雀啄含后残留的南天竹的果实,在八角金盘下泛着红光。失去了华美的姿态,使它显得多么寂寥。两三只麻雀飞到院里觅食。廊椽下一只老猫躺着晒太阳。一只苍蝇飞来,在格子门上爬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内宅里也很清静。栗、银杏、桑、枫、朴等树木,都落叶了。月夜,满地树影,参差斑驳,任你脚踏,也分不开它们。院内各处,升起了焚烧枯叶的炊烟,茶花飘香的傍晚,阵雨敲打着栗树的落叶,当暮色渐渐暗淡下来的时候,如果是西行,准会唱几首歌的。暮雨潇潇,落在过路人的伞盖上,声音骤然加剧,整个世界仿佛尽在雨中了。这一夜,我默默独坐,顾影自怜。


月色朦胧的夜晚,踏着白花花的银杏树落叶,站在院中。月光渐渐昏暗,树隙间哗啦哗啦落下两三点水滴——阵雨,刚一这样想,雨早已住了。月亮又出现了。此种情趣向谁叙说?
月光没有了,寒星满天。这时候,我寂然伫立树下,夜气凝聚而不动了。良久,大气稍稍震颤着,头上的枯枝摩戛有声,脚下的落叶沙沙作响。片刻,乃止。月光如霜,布满地面。秋风在如海的天空里咆哮。夜里,人声顿绝,仿佛可以听到一种至高无上的音响。


哀音

你曾经在寂静的夜晚,倾听过江湖艺人演奏的琴声吗?我虽不是个生来感情脆弱的人,但每每听到那种哀声,总是泪流涔涔。我虽然不知道原因何在,但听到那样的哀音,我便回肠九转。
古人说,所有美妙的音乐,都使听者感到悲戚。确实如此。小提琴的呜咽,笛声的哀怨,琴声的萧凉。从钢琴,琵琶类到一般卑俗的乐器,平心静听的时候,总会唤起我心中的哀思。哭泣可以减轻痛苦,哀乐比泪水更能安慰人心。呜呼,我本东西南北人。我曾经夜泊于赤马关外,和着潮声而慷慨悲歌;我曾经客旅于北越,夜闻离别之曲而悲泣。我曾经于月明风清之夜,耳听着中国海上的嗳乃之声;又曾经在一个雪天的清晨,行进在南萨的道上,听赶马人的歌唱。这些都打动着我的心扉。而那街头的一片市声,却不能使我肝肠寸断。
一个可以听到百里之外声响的降霜的夜,一个月色溶溶,明净如水的夜,白天的骚动都一齐变得死寂了。在这幽静的都市之夜,忽然响起 了弹三弦的声音。那声音忽高忽低,渐次向远方流去,不一会儿,又消失了。打开窗户,只件满地月色。你且静下心来,听一听这一刹那的声音吧。弹拨者似乎在无心弹拨,而在我听来,三条琴弦似乎牵系着人们心上的亿万条神经。其音一个高昂,一个低徊,让人唏嘘。仿佛自亚当以来的人间所有苦闷烦恼,一时集中起来,对天哭诉。一曲人生行路难,不能不使我愁肠百结。啊,我为此哭了,我不知眼泪为何而下。我自悲乎?悲人所悲乎?不知,不知,只是此时此地痛感人类苦痛烦恼罢了。
上苍使才华横溢的诗人歌不尽人间悲曲,上苍使巷井无名的妇人代别人对天悲诉。有言之悲不为悲。我在这哀音之中感觉到无数不可名状的苦恼,无数的鲜血,无数的眼泪,因而,闻之使人哀痛不已。
容我妄言。每当听到江湖艺人的一曲演唱,仿佛听到有罪的孩子的母亲伏膝悲泣;仿佛感到热恋的人们正在追寻令人沉迷的爱情。“still sad music of humanity.”每当我诵读这样的句子,我就想起这种哀音来。

檐水

雨后,庭院里落樱如雪,檐水里也片片点点地漂浮着。
莫道檐水浅,君不见万里碧空怀里抱?
莫道檐水小,君不见蓝天水中照,落花点点漂浮?
樱花树梢在水中现出倒影,水底显露土色。三只白鸡走来,摇晃着红冠,俯首衔食,仰面饮水,其影子也映在檐水中,它们融然相处,怡然共乐。
相比之下,人类世界显得何其狭隘。


那些花儿

后山山腹长满了葱茏茂盛的萱草,中间点缀着一两棵山百合。白花初放,犹如暗夜的明星。转眼之间,很快开满山骊,含笑迎风。尔今,这些花比午夜的星星还多。
登山访花,花儿藏在深深的茅草丛里,不易发现。
归来站在自家庭院里眺望,白花含笑,要比茅草秀美得多。
朝露满山。花夜沉沉欲睡了。
黄昏的风轻轻吹拂,满山的茅草漾起了青波。花在波里漂浮,宛若摇曳在水里的藻花。
太阳落了,山间昏暗起来,只剩下点点白花,显得有些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