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野兔批发:在美国小额法庭打官司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10 09:23:14

在美国小额法庭打官司

加州橙

美国是个讲法律的国家。可法律常常都在法官的脑子里打转。看他心情如何,宣判的结果也就大不相同。

去年好莱坞有个女影星瑞,说是角色需要,在商店偷了5千多美金的衣服。依法要判3年监禁,法官说明星犯偷,是瞬间错乱,不必执法。于是,她下半场坐牢的角色,就没机会实习了。换上一个黑人,早就在监狱里吃上免费汉堡包了。

除了那些大案以外。地方上有种叫小额法庭的。5千美金以下,就可以自己去那儿申诉,当场宣判,解决纠纷。随便的好象居民委员会,只是件件与钱有关。裁决只在一个人,就是法官。

美国人去法庭,是家常便饭。电视里还有专门播放小额法庭的各种案例。有时看起来法官也是七情六欲,喜怒无常。不幸的是我也被迫亲临法庭,实地尝试。说来也挺惊心动魄。

单亲妈妈初期,孩子小,经济不觉怎样紧。随着女儿长大,开销也大了,就有些吃紧。每天要上班已经很累,下班还要烧饭做菜。要管她的学习,又要保护她的安全。四、五年下来,其中之艰辛只有自己知道。前夫从来不闻不问,也不付抚养费。心里有点不平衡,就找他面谈,谈不通,只好上了小额法庭。

帕沙地那的法院是座红砖大楼,对面有个古董般的图书馆。车停那儿,好象停进了三十年代美国上流社会。里面壁垒森严,进去如同登机一样要经过安捡。大楼底层是秘书处,先取表,填写申诉案由。交表时要付23美金开庭费,同时预约开庭日期。也许太便宜,美国人就经常去那儿博个高低。弄得法官忙得不行,预约常常要两个月之后,时间久了,恩怨淡薄了,容易判些。

填完表,要复印二份。一份留己,另一份要由被告亲自签名后交回法庭。若他当天不能准时到庭,我就自然赢了。诉状由朋友送去让他签收。或请警察去送,那就要付25美金。

有个朋友自称通熟美国法律程序,愿陪我去,并当翻译。求之不得!

我俩早早来到四楼那间专判家庭问题的法庭。法庭门口贴着一张当日开庭人的名单,对上了就进去坐候。前夫来的比我们还早,想必是有备而来。他身穿一件白色衬衫,戴副眼镜,忠厚老实地坐在后排。我那翻译却带着我,绷紧了神经坐到了第一排。我完全不懂法庭的程序,蒙蒙董董,紧张兮兮地就被叫进去开了庭。想起以前大学篮球队,我投篮挺准,却不知比赛规则。开赛那天,我不知该站在哪里,弄得万众瞩目。

法官郑重其事地叫大家举起右手宣誓。气氛庄严,煞有介事。然后宣布开庭。

第一个就叫我先说。这下慌了手脚!刚用英语开了个头,翻译就不认同:“讲中文!

不然我讲什么!“他是一个博士生,做事顶针,分工明确,毫不含糊。又是免费帮忙,无可非议。

被他一瞪眼,我吓得中文英文全没了!呆呆的望着法官,倒是把他看个清清楚楚。他身穿一件黑色**袍,清瘦的面颊,白发苍苍。一座标准白人的鼻子,尖尖地向我刺来。冷峻的蓝眼珠,相嵌在没有血色的脸上。看起来是个坏脾气。他的身后有一面崭新的美国国旗,懔然肃穆。他一面注视着我,一面随手翻着案卷。

法庭里面静悄悄的,大概是在等我的陈述。我只期望他早点阅完案卷,却不知要说什么。

“还有什么要说的?”他发问。

“不知道。”我的回答,有点象宁死不屈的女英雄江姐,只是场合不太对。望着四面昏暗的木墙,和一屋子陌生的男人,茫然紧张,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法官把头扭向前夫:“那好,被告说吧。”在无言的诉讼之后,开始了有声的辩驳。

前夫文绉绉地推一下深度的近视眼镜,慢条伺理地说起谎来:“我已经几个月没有工作了,开着破车。去年报税仅2千元。我还要常常带孩子出去玩,实在没钱付。”他的样子诚实厚道,好象一个很受委屈的知识分子。

我傻了眼!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名牌大学的研究生,中国小有名气的经济学者。为了赖孩子的抚养费,在这样庄严肃穆的场合,从容不迫地撒谎。难道赖帐,也是经济学中的一门?那么我可真是望尘莫及了!

“他有工作!而且他已经一年多没来看孩子了。”我又急又气,可已太晚,法官是先入为主。

“证据?”蓝蓝的眼睛合上了案卷,就让我永世不得翻身了。“没有证据,就判他不用付那些。”

这糊涂法官根本就不去想,年收入二千,在美国怎么活命!为什么说谎就不需要证据?也许他也有孩子抚养费的麻烦,男人就是能体谅男人的“难处”。

“不行的!”我好失望,无力的呐喊。好不容易来一次法庭。不可思议的是,在这样严肃的地方,竟然没有人尊重事实!

“You can marry a rich man!”(你找个富人结婚嘛!)这就是法官最后的判决。

这时我彻底明白了,为什么进大楼要进行安检,如果有把枪,我也要制造恐怖事件了!

两个实枪核弹的警察,哈哈大笑着把我送出大门。就这样,不到十分钟,一场官司结束了。我倒好象一个无理的被告。自己那份对法律和法官的神圣感情被玩弄的体无完肤。

加州的阳光,依然明媚,光芒四射。我却觉得那么刺眼难受。心儿被它灼得阵阵作痛!

前夫的当庭说谎,法官的无礼判决,让我感到微弱无助,好象撞到了一堵坚硬厚实的墙上,身心受伤,头破血流。世界上所有的孩子,都有享受父母的抚养的权力。我那无辜的女儿,也有权享受父亲的抚养。无论如何要鼓起勇气再诉一次。

回到法庭要一份表。重约开庭日期:“有没有女法官?”女人比较理解女人。

“有!”小姐回答。就选她吧!一个月后,我们又回到帕沙地那**庭。小额法庭能不忙吗?连我这样一个外国小女人,都要跑几次,白人来此地就象回娘家一样。  

证据!原来上法庭,自己还要充当律师。找证据,抓重点。并不是单纯去告就有结果。碰上一个无赖,麻烦就大了。我从未思考过,被告上法庭的,应该大部分都是无赖。如若讲理还要去法庭干吗?

前夫找到新欢,搬了家,填表要地址都成问题了。没有律师不懂该怎么办,找律师,要几千块钱。

我左思右想也没注意。最后决定自己去拍照。我拍了几张他车停在公司的照片,又电话问了同行的大概收入。上帝大概同情我,就在那时收到税局寄来的查账信,信上要他补交了三千多元。就这些了。

万不得已带上十四岁的女儿,虽然有些残忍,可让她看看世人的狰狞面目也好。同时她就是我的翻译,。

在法庭大楼的电梯里,刚好碰上被告。他那胸有成竹的样子,真不知他还会耍出什么花招。我们形同陌生人,女儿还是很有理貌地叫了父亲。我好心疼,可怜的孩子,为什么让她在这种地方见到父母团聚。我把她紧紧的搂在身边,只想用加倍爱,来弥补对她心灵的伤害。

这一天的法庭里,不知为什么听证席上坐无虚席。不过肯定不是为了我们。高高的审判席上。坐着一位面色和祥的女法官,大约五十多岁,脸上一对浅浅的酒窝。

开口就带着微笑,我们感到有了希望。

开庭的宣誓照旧,小孩未满18不必宣誓。她作为我的翻译才可以进场。我们三人坐在同一张长桌前。女儿坐在中间。两边是高高壮壮的警察,前面是书记员和一台古老的打字机。

有了第一次的经历,又有没有人抢镜头。就用简单的英语陈述了我的要求。好在那个法官能听懂我的英语。可是我却听不懂她的英语,我的听力太差。女儿还小,毕竟不是专业翻译。等她讲完一大段,我望着女儿,期待着她解释,她却望望我,只说“她说叫你说!”。我知道那是最后一句。

“前面呢?前面说什么?”我很着急。

“这么多,我记不得了。”她的眼睛睁得很大,里面确实已经没有什么内容。

是的,怎么能怪她呢!已经够紧张了,真的难为了孩子!

前夫还是讲的那一套。好象咨询过专业赖帐人士。法官又转向我,说了一番,我猜可能是要证据。就拿出了照片和国税局的信。以证明他是有工作的,收入不象他所说。

法官对他说:“在法庭说谎,是要进监狱的噢!”这一句让我欣慰。果然前夫不再出声。

爱孩子是女人的天性。她对女儿格外和气,和颜悦色地问:“多久没有见到爸爸了?”

“一年多了。”小孩说的是实话。

“学钢琴的费用就不可以算了,好吗?”她慈祥的对我们说。当然合理,我们陈述的只是真实的日常开销。

那女法官转向她身边的一台电脑,工作起来。原来法律都在电脑里面,输入双方收入、孩子的基本生活费用,和照看小孩的时间。电脑就会做出一个判决,被告该付多少。法官就象在做电子游戏。出乎意料,电脑宣判的结果比我要求的还要多。

我倒有点不好意思。换前夫叫了:“太多了!”他一定很恨这个法官,让他破财。

可他毕竟不蚀本,已逃脱了前五年的抚养费。

法官一旦当庭做出决定,是绝不会改变的。一张小纸条上写着判决,由秘书传到我手中。

我拉着女儿的手,转身退出法庭。紧张的完全忘记了身后的听证席上,还坐着这么多美国人。

有两个金发碧眼的妇女,对着我们举起了V字手型。世上大部分人是会理解,一个单亲妈妈有多么的艰辛。我们素不相识,她们表示为我们胜利而高兴。让我内心好感动!

离开了法庭,外面的阳光又是那么和煦可人。

加州著名的灿烂阳光,总是给人以信心和希望。但是,我们每天面临着一个新的太阳,有时温暖,有时烤得也挺痛苦。无论你有多坚强,多勇敢,象法庭这种地方,可以不去还是不去的好。(榕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