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龙蛋代码:寻找真实的贝多芬——我听贝多芬九首交响曲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3 06:34:03
                                 寻找真实的贝多芬——我听贝多芬九首交响曲                               作者李峥 说实话,我从来没觉得贝多芬《命运交响曲》开始的几记低沉的重击是什么命运在敲门,而且据我所知提出这一说法的人现在已不可考了。倒是有一个不怎么浪漫的说法是有确切出处的,车尔尼曾提出所谓“命运”的主题只不过是金翼啄木鸟发出的节奏。    对于作曲家来说,这首交响曲其实只不过表达了他战胜命运的一种渴望,而对于听音乐的人来说,乐曲所表达的战胜命运的浪漫观念则引导着他们的想象力。至于说对命运的抗争是否一定能够获胜,结局是否一定是从黑暗走向光明,其实在末乐章结束时,仍然是个未知数。从许多方面来看,这首交响曲都是贝多芬意念中所创造出的奋勇反抗命运并最终取得胜利的幻想性作品,它所展示的是一个梦想的境界,这是只存在于心灵之中的梦想,因此战胜命运的也仅仅是心灵,与现实的胜利是两回事。 
    我更愿意把《命运交响曲》开始时的那几记乐队的重击看作是心灵的搏动,在第一乐章中,心灵中最美好的理想同令人恐惧的冷峻的命运进行了一番较量,然后在一片宁静中孕育出无穷的力量。第二乐章似乎是在说:“我绝不屈从!”,第三乐章则是近乎癫狂的欢笑,这欢笑在末乐章中幻化作了不息的洪流,可以想象到贝多芬在其中对着逆境挥舞拳头,他正向命运宣战。当然,此刻作为高傲的胜利者和尊贵的王者的贝多芬,作为令命运之神向之臣服和膜拜的贝多芬,也仅仅是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战胜了命运,这就是我解读这首交响曲的真实——现实中的胜利总是有限的,惟有心灵的胜利才是无限的。从这首交响曲得出这样一个多少有些悲剧性的结论,肯定会令人感到吃惊,不过在有形与无形之间,有形者总会消失,无形者才拥有永恒,这刚好成为那个结论的印证。

    就演奏而言,我喜欢速度快一些的《命运交响曲》,感觉这样比较有冲击力。卡拉扬的版本是一个比较保险的选择,例如他在80年代录制的这首交响曲,对于理性中所爆发出的疯狂情感表现得非常令人感动。说实话,就这首交响曲来说,我目前还没有找到过比他的演奏更满意的版本。


在“田园”中漫步的灵魂

    首先要说明的一点是,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不是一首写景状物的作品。
    “田园”所表现的实际上是贝多芬面对大自然的所思所想,因此在田园中漫步的是贝多芬的灵魂,而不是他的身体。大自然给予人以爱的激情,给予人以心灵的愉悦,这正是这首交响曲的灵感来源。同时它在精神上与《命运交响曲》也是一脉相承的,表现了大自然对命运的抗争,它们的共同点是体现了作曲家心灵的渴望和对美好事物的追求。这两首交响曲在许多方面都开创了新的境界,个性的思想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爆发。通过这二者,贝多芬成为了一个更纯粹的浪漫主义者。


    阳光明媚的第一乐章带给人喜悦的心情,令人陶醉于大自然闪烁的光影之间,它奠定了整部《田园交响曲》的基调。第二乐章不要被那些关于“流水淙淙,昆虫唧唧,鹌鹑、夜莺、杜鹃的啼鸣”之类的解说所迷惑,它所要表现的其实比这些要抽象也要宽广,是灵魂在大自然中的自由徜徉。第三乐章中强劲有力的民间舞曲,采自奥地利南部斯提洛和卡林希安的民谣,它是夏日田野景色以及海利根施塔特和巴登村民聚会的意象。第四乐章的电闪雷鸣和暴风雨的咆哮,或许是命运袭来的另一方式;在末乐章中,阳光重又照耀大自然,又何尝不是心灵战胜命运的一种象征,牧羊人吹起的感恩之歌,是献给大自然的,或许更是献给心灵的。


    关于这首交响曲的演奏,我比较倾向于轻快一些的,例如马舒尔在1992年12月指挥莱比锡格万特豪斯管弦乐团录制的版本,它散播着无拘无束的自由,如同灵魂在原野上漫步,更符合我所认识的这一作品。相对来说,我不喜欢速度较慢的《田园交响曲》,而通常较早录制的版本都存在这一问题,不过舍尔欣是个例外,我将在下面的内容里推荐他指挥的《英雄交响曲》。《英雄交响曲》最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它的第二乐章是一首完整的“葬礼进行曲”,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整首交响曲是沉重的和哀伤的。相反的是,这首冲破古典主义传统、开创浪漫主义先河的交响曲,以放纵的自由热烈地追求自我的个性。从根本上说,它是奉献给自由精神的。


    两下厉声的顿奏展开了交响曲的第一乐章,音乐起伏奔涌,爆发动力,号声嘹亮,激荡人心,贵族式的典雅在这里荡然无存,浪漫的情感战胜了一切。第二乐章虽然是“葬礼进行曲”,但却满怀坚定的信念,这是一支非凡的挽歌,它的低沉孕育出力量,它的哀伤孕育出不屈,它让人想到这之后诞生的《命运交响曲》。紧接着的第三乐章中,幽暗被光明所淹没,生命的活力迸发而出,直至达到光辉和急奔的末乐章,它采用了作曲家早年舞剧《普罗米修斯》中的旋律,似乎暗示着同命运的搏斗就如同普罗米修斯偷盗天火的壮举一样。


    这首交响曲听了不少版本,其中舍尔欣指挥维也纳国家歌剧院乐团的演奏最令我心动,这是一个涌动着澎湃激情的《英雄交响曲》,让人感受到压抑已久的火山爆发时所产生的力量,“葬礼进行曲”演奏得哀而不伤,给人以力量。另一个值得关注的版本是布鲁姆施塔特指挥旧金山交响乐团的演奏,不久前我在一位朋友家偶然间听到,感觉他的指挥更接近古乐风格,速度偏快却很内敛,特别是“葬礼进行曲”,淡化了悲伤的色彩,换之以充满希望的情绪,很是独特。 历史上没有哪部作品像贝多芬的《合唱交响曲》那样承载了太多的沉重——不论拆柏林墙时,还是奥运会上,或者呼吁世界和平的某次演出中,都会回荡起《欢乐颂》的歌声。而事实上,这部作品的本身也足够沉重,在《欢乐颂》降临之前,要经历漫长的三个乐章的等待,这是对人耐性的一个考验。


    心灵渴望欢乐的降临,就如同心灵渴望战胜命运一样,这就是《合唱交响曲》所要告诉我们的。贝多芬在这之前完成的《庄严弥撒》,同这首交响曲有着密切联系,二者有着共同的崇高精神,这首弥撒曲手稿上的那句话:“从心灵中来,……它能找到通向心灵之路”,也同样适用于《合唱交响曲》。贝多芬的音乐从根本上说,就是心灵的音乐,这是毫无疑问的。


    交响曲在神秘的氛围中开始,有一种天地初开的意境;百感交集的第一乐章和汹涌澎湃的第二乐章之后,极有感情深度的第三乐章“如歌的柔板”,带着温存与渴望浸透了心灵,这是贝多芬最柔情的音乐之一。末乐章始于一片喧嚣,隐约中,大提琴和低音提琴轻轻奏响《欢乐颂》的旋律,这旋律反复回响,越来越激动,之后在突然而短暂的寂静瞬间,《欢乐颂》的旋律化作了歌声。


    《合唱交响曲》可以看作是《命运交响曲》的答案,《欢乐颂》也可以看作是战胜命运后所获得的果实。然而这欢乐的果实多仅存于心灵之中。不论是贝多芬所经历的现实,还是我们现今所经历的现实,都在告诉我们:“欢乐”还仅仅是人类所追求的一个目标——这也正是这首交响曲的最沉重之处。


    我不打算在这里推荐这首交响曲的版本,因为我个人觉得,不论富特文格勒版还是卡拉扬版,或者不论加德纳版还是哈农库特版,似乎都无法完全契合我心灵中的那个《欢乐颂》。我希望听到在一片欢腾中仍然保持着“宁静”的歌声,因为心灵的欢乐不是喧闹的,而应该是静悄悄的,只有这才是真正的欢乐。


爱情的馨香

    罗曼·罗兰对贝多芬交响曲的评论中,恐怕只有《第四交响曲》较为贴切,他称它:“是一朵精纯的花,蕴藏了他一生比较平静的日子的香味”。


    创作于1806年的《第四交响曲》,很自然地会令人联想到贝多芬对约瑟芬的恋情。它的引子流露着忧郁的、烦恼不安的情绪,但是转瞬之间,狂放的激情便猛烈地爆发出来,它翻涌着无法遏止的冲动,似乎是要不顾一切地拥抱幸福。第二乐章是一个迷人的“柔板”,宛如一支天使般纯洁的夜曲,散发出不可抗拒的柔情蜜意。谐谑的第三乐章播撒着无尽的快乐,无忧无虑的末乐章将青春的激情一直延续到无限,直至曲终仍旧意犹未尽。这首交响曲体现了贝多芬对完美爱情的追求,这同他在《英雄》中对自由的追求,在《命运》中对胜利的追求,和在《田园》中对大自然的质朴之美的追求,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首交响曲的版本,我没有选择被大家一致推崇的卡洛斯·克莱伯在Orfeo和philips的两次录音,因为我喜欢表达上更加自然的演奏,而惟有这样的演奏才最接近爱之情感的真实。马舒尔指挥莱比锡格万豪斯管弦乐团的数码版恰好符合我的想法,尽管是在1988和1991年分两次录制完成的,但却并未破坏其连贯性,这是一个洋溢着青春活力的演奏,流露出不带任何矫饰的爱的情感,有着非常强烈的感染力。


古典外表下的浪漫特质

    在贝多芬的交响曲中,两首最早的交响曲常常不公平地被人们所忽视,因为它们很武断地被认为不是贝多芬的成熟之作。或许第一和第二交响曲在风格上尚未形成带有这位作曲家标志的特点,然而也不能由此认为它们仅仅是对海顿和莫扎特的简单延续。自从曼海姆乐派确定古典交响曲形式之后,这类音乐不论结构上还是内容上,都谨慎地向古典主义的要求靠近,直到贝多芬改变了这一局面。从表面上看,贝多芬的前两首交响曲是古典主义传统的余音,然而它们所释放出的激情,却传播出浪漫主义的先声。


    在完成《第一交响曲》时,贝多芬刚好已经30岁了,这个年龄是成熟的标志,所以即使单从这点来看,他也不会单纯照搬前辈的风格。我看到有人曾这样形容这首交响曲,说它戴着18世纪的假发,说着优雅的语言,按照人们所希冀的那样循规蹈矩,然而透过表层,那里面却是奔放的激情和充沛的活力,宽广的气息和强有力的冲击,这些都有别于前人。它的开始乐章对清晰的古典主题做出了更为有力和更加富于变化的发展,抒情的第二乐章围绕一个简单的主题进行展开、扩张和装饰;第三乐章竟然不是传统的小步舞曲,而是奔放的19世纪谐谑曲,末乐章则被注入了取之不竭的丰富想象力,充满了机智和笑声。从首演后一位保守的德国评论家的评论中,我们可以体会到这首交响曲的革命性,他说:“这是一个年轻人厚颜无耻的胡言乱语。”

    隔年完成的《第二交响曲》距离古典传统又远了不少,它的引子所具有的浪漫色彩和神秘性,在贝多芬时代是十分稀罕的,如歌的第二乐章有着更为多姿多彩的旋律,谐谑的第三乐章充满了出人意料的力度和节奏的变化,它的末乐章开始时,在乐队演奏中有一个令人惊异的翻滚,这个翻滚随后多次出现,永不衰竭的动力不断地增强,直到乐章的结束。这肯定是一首让当时的人们困惑不解的交响曲,于是它被一位莱比锡评论家形容为“一头粗野的怪物”。今天,当我们聆听这首带来无尽欢乐的交响曲时,也许不会想到,贝多芬在1802年夏秋之间创作它时,耳朵已经基本上全聋了,并且在完成它的同时,还写下了著名的海利根施塔特遗嘱。


    至于这两首交响曲的版本,我想最明智选择应该是加德纳指挥“革命与浪漫”乐团的演奏,因为以古乐团的方式来演绎贝多芬早期交响曲,能够更贴近时代的特点。加德纳指挥的风格介于“轻”与“重”之间,兼顾古典与浪漫两种风格之间的共存;试想一下,如果演奏得过“重”,那么古典的外衣就会被浪漫的实质所淹没,如此一来就使这两首交响曲失去了应有的情趣,所以说,加德纳的把握是恰如其分的。在这里我想到了布鲁姆施塔特,我相信他如果指挥演奏贝多芬的第一和第二交响曲,也一定会非常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