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生越多越不顺:衡阳喋血:一万多守军激战47天杀日军三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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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阳喋血:一万多守军激战47天杀日军三万

http://book.sina.com.cn  2009年09月21日 22:50  新浪读书  文章摘自《遮蔽与记忆》
  作者:耿立   出版社:文汇出版社
  本书简介:本书是耿立近年来的历史散文结集。作者挖掘以往被遮蔽或被遗忘的历史细节,以兼具沉实凝重、诗意怏然的独特风格,重写抗战中耳熟能详的历史人物,从赵登禹、张自忠、赵一曼、萧红,到汪精卫、梁鸿志、石友三、周……[连载内容]

  一

  人们常说应当选一个蓬断草枯的季节凭吊古战场,应当选一个风悲日曛的天气读李华《吊古战场文》,外在的天色与内里的心情往往契合。“往往鬼哭,天阴则闻”,在“黯兮惨悴”、“凛若霜晨”的肃杀之中,就有一种铭骨般的摇撼。

  我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看到这张照片,那是在葛先才将军的回忆录《长沙。常德。衡阳血战亲历记》里。衡阳孤城喋血达四十七昼夜,伤亡官兵达一万五千余人,其中殉国者六千有余。抗战胜利后,葛先才将军奉命收拾官兵骸骨,他的愿望是不使任何一根忠骨暴露荒郊。但经过六十余人起早歇晚工作了四个多月,共得忠骸三千余具。葛先才将军差不多每天都是一边流泪一边工作。他想这“古战场”并不“古”,不过一年半之前,这些“古人”都是生龙活虎般的战斗伙伴。如今这“古”战场已经荒草没头,锈损的枪支、弹壳、炮弹炸弹破片……遍地皆是,惨白色的骸骨东一堆西一堆,横七竖八,零乱的、随意的,似乎被人不屑一顾地弃置在那里,而草长得最高最茂盛的地方,也必是骸骨最多的地方!不过一年半之前,这些骸骨都还是国家的好男儿、父母的爱子、春闺的梦里人。将军想敌人的枪弹、炮弹、炸弹没有“碰”上自己,否则,将军说今天又不知道是谁来捡我们的骸骨了!

  我说的是将军把三千头盖骨一排排摆起,一层一层。平时的骷髅,在这里感到的不是恐惧不是惊怖,而是震撼与惨烈。这些清洗干净的头盖骨堆砌得如墙如壁,手、脚的骨头和肋骨,都放两边,如枪如戟。将军在为这些头盖骨安葬的时候,留下了一张黑白的照片,三千头盖骨的照片,这些头盖骨依偎着,如一具具不屈的魂灵。将军为这些骸骨照片写注释时说:“一部分因埋葬较深,挖出后尸体尚未完全腐化,一些尸体中还有少许子弹。因不能取出,又覆土掩埋。还有一大部分忠骸因无标记,埋葬地点不明,无从收集。不少骨头被敌炮弹击破者,均在左边杂骨堆中。”多年过去了,如今那些骸骨已不存在。我曾在一个秋日到衡阳去过,作为后人凭吊古战场。徘徊在衡阳市气象局,人们指点气象局的草地是当年埋葬骸骨的处所。但人们说,一九五八年的时候大炼钢铁,烧石灰,埋葬骸骨的墓就被慢慢拆毁,后来就湮没。前几年还有些风尘仆仆的日本人来这里祭奠,其实早已没有坟了,也没有碑碣,他们还是摆了很多供果。人们以为这里是日本人的坟墓,其实这些当年的对手来这里是对中国守军致意。作为放下武器的老人,还想着当年的对手。

  我想,是不是我们自己把自己的历史有意无意湮没掩盖了。历史的吊诡就在这里,叹息也没用,谴责也没用。气象局的草地在秋季开始枯黄。人们说大雁到衡阳就到家了,但那些日子,我却没有看到天上有一行大雁的影子。正是落日黄昏,一切都静静在夕阳的余辉里,没有了古战场的肃杀。所谓的衰草寒烟,在这里只是无语的夕阳的背景,但这和我的心情正好相配。我悄悄地埋下头颅,把一束野花放在草地上。说不清自己的举动,只是对一种惨烈的追悼。再抬头看夕阳,我已是泪流满面……

  二

  在抗战历史上,小小的衡阳,是在日军打通大陆线的路途中碰到的最大的一颗钉子。一九四四年,日军发动“打通大陆交通线战役”,自河南、湖北,一路横入湖南;占长沙、陷醴陵、吞攸县,如入无人之境。国民党四十九万大军一击即溃,太阳旗兵锋直指衡阳。方先觉却以第十军一万八千余众对敌五个师团十一万人,激战四十七日,杀敌三万余。后弹尽援绝,方先觉在与日军约定保全官兵的情况下,最终选择了谈判投降。这场战斗由于杀伤敌人甚重被日军称为“华南之旅顺”,并促使东条内阁倒台。衡阳保卫战是日本战史记载惟一的一次日军伤亡超过守军的战例。这在溃败的国民党军中,无疑是最有力的一抹光彩。然而,因为方先觉最后只欠一死,多年来人们一直争议,把他比作唐代的张巡汉代的李陵,是是非非,黑白莫辨。

  文天祥在其千古名篇《正气歌》中,把中国历史上自春秋战国一直到唐代的英烈人物,都一一列举。而其所列举的人物,其中有句这样写道“为张睢阳齿”,而这也就是中国历史上最悲壮和最惨烈的一幕:“睢阳保卫战”。我在大学里教书,曾多次讲过韩愈的《张中丞传后叙》,这是一篇写男儿的文章。我们先不说张巡,说说南八南霁云,真男儿气。韩愈写道:“南霁云之乞救于贺兰也,贺兰嫉巡、远之声威功绩出己上,不肯出师救。爱霁云之勇且壮,不听其语,强留之,具食与乐,延霁云坐。霁云慷慨语曰:‘云来时,睢阳之人不食月余日矣。云虽欲独食,义不忍;虽食,且不下咽。’因拔所佩刀断一指,血淋漓,以示贺兰。一座大惊,皆感激,为云泣下。云知贺兰终无为云出师意,即驰去。将出城,抽矢射佛寺浮屠,矢著其上砖半箭,曰:‘吾归破贼,必灭贺兰,此矢所以志也。’愈贞元中过泗州,船上人犹指以相语。城陷,贼以刃胁降巡。巡不屈,即牵去,将斩之。又降霁云,云未应,巡呼云曰:‘南八,男儿死耳,不可为不义屈。’云笑曰:‘欲将以有为也;公有言,云敢不死?’即不屈。”

  南霁云是堂堂男儿,有勇有谋。那几个特写,是历史角落的不可多得的光环:南霁云杀出重围,求救于临淮守将贺兰进明,贺兰不肯发兵,并爱南霁云英勇,想留为己用。南即抽刀断指以示贺兰:即明志于贺兰,也作为自己未完成使命,但亦不辱使命的一个见证。“云虽欲独食,义不忍;虽食,且不下咽。”这样的信义的男儿,面对萎缩的以小我的安危为底线的人,真的是铁骨铮铮。要是你用手指去敲,怕也是铜声的回响;若是你在座,怕也举座闻之,皆涕然泪下吧!

  南霁云未得救兵,将出临淮。搭箭射佛寺浮屠宝塔,箭的一半射到砖头里。南将军射矢发誓“吾归破贼,必杀贺兰”。后来韩愈路过泗州,船上还有人指着那砖头向他诉说当年的情景,但大英雄在斧钺架在脖子时的从容幽默,不是谁都能装扮出的。南霁云别处借兵三千,再入死地雎阳。苦于粮尽,而无外援。城破,众将皆不肯降,皆死。在将杀张巡的时候,叛军又将刀架在南霁云的脖子上。南不语。张巡大叫道“南八(排名第八),男儿死则死矣,不可为不义屈。”云笑曰:“欲将以有为也(我本来还想搞点诈降什么的,成就未了之大事),张公既然有言,我哪敢不死?”“将以有为也”,后人多作联翩之想。我想这不过是霁云临别一戏言耳,不过是谈笑间从容蹈死罢了。南八真是幽默入骨,把叛军和死看得如羽毛轻重。

  既然从临淮杀回来,就没想再活着出睢阳。张公真多此一言了,随公至此,不明我南霁云之志乎?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这一脉血气或许只有汉唐才有吧。在抗战的中国,也能看到一二的因子不绝如缕。三天后,河南节度使张镐兵至,退贼。“将以有为也”,男儿南八之志何曾酬啊!

  我所居住的城市与张巡所守护的城市相邻,只有百里的路途,多次往返,心中总有悲壮激荡。这是一场悲剧,我在读《新旧唐书》时,常是泪眼婆娑。作为一城之父母官的张巡与许远,在死守睢阳且弹尽粮绝之际,采取了“前无古人,后有来者”的政策:捕杀城中百姓充当“军粮”。“时许远为睢阳守,与城父令姚摐同守睢阳城,贼攻之不下。初禄山陷河洛,许叔冀守灵昌,薛愿守颍川,许远守睢阳,皆城孤无援。愿守一年而城陷,叔冀一年而自拔,独睢阳坚守。贼将尹子奇攻围经年。巡以雍丘小邑,储备不足,大寇临之,必难保守,乃列卒结阵诈降,至德二年正月也。玄宗闻而壮之,授巡主客郎中、兼御史中丞。尹子奇攻围既久,城中粮尽,易子而食,析骸而爨,人心危恐,虑将有变。巡乃出其妾,对三军杀之,以飨军士。曰:‘诸公为国家戮力守城,一心无二,经年乏食,忠义不衰。巡不能自割肌肤,以啖将士,岂可惜此妇,坐视危迫。’将士皆泣下,不忍食,巡强令食之。乃括城中妇人;既尽,以男夫老小继之,所食人口二三万,人心终不离变。”(《旧唐书。列传第一百三十七。忠义下》)一座三万人口的睢阳城,吃到最后,只剩下四百来人。有后世读史者说张巡的军队所食三万不是百姓,而是阵亡士兵的尸体;又说张巡杀死爱妾、许远烹熟书童的事也与事实不符,实际上是张巡的妾见情势危急而自杀,许远的书童是忧惧而暴亡,张许二公借机用他们的肉犒赏士兵,作坚固军心的手段。但即便史籍有所夸大,张巡因军中缺粮而大量食人总是事实。然而韩愈却认为他们的死守孤城,有全天下之功:“守一城,捍天下,以千百就尽之卒,战百万日滋之师,蔽遮江淮,沮遏其势,天下之不亡,其谁之功也!”

  我们非常同情张巡的爱妾。人们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是在一个村落里被张巡从兵痞中救下的。先成了张的丫鬟,后做了张的小妾。她一直和张巡同甘共苦,她始终理解张巡所有的决断。但睢阳城为历史留下一次经典的亮相,一个女人成了战争的食粮,从哪个方面说都是悲剧,但我们要谴责张巡的暴力吗?所谓同情的理解是也。他把小妾剁了,煮了一大锅汤,逼着将士们吃下去。这是张巡为人诟病的事,但我们要求张巡成为安禄山的合作者吗?最后的一幕来临了。睢阳城陷落,张巡成了俘虏。被张巡手下射瞎了一只眼睛的叛将尹子奇,早就听说“张巡嚼齿”的故事。他凑到张巡跟前:“听说你每次作战都要瞪裂眼角,咬碎牙齿,费那么大劲干嘛?”

  张巡说:“我想吞掉你们这些叛贼啊,可惜我力不从心!”

  尹子奇还有些半信半疑,就用大刀把他的嘴撬开,只见里面果然只剩下三四颗牙了。

  方先觉有张巡守城之功,但他又承担了李陵的罪过与骂名。对李陵,我们知道司马迁赌上了男儿之身。

  在《报任安书》里,我们知道司马迁的泣血的告白:“而为李陵游说,遂下于理。拳拳之忠,终不能自列,因为诬上,卒从吏议。家贫,财赂不足以自赎,交游莫救,左右亲近不为壹言。……悲夫!悲夫!”

  司马迁站出来为李陵申辩,是基于仗义执言,并非为徇私情。李陵受命率兵随李广利北击匈奴。因主帅李广利指挥失误,导致李陵孤军奋战,一直打到匈奴的王廷,不足五千人的步兵队伍,与超过五万人的匈奴骑兵激战十余日,后来粮草断绝,援兵不至,硬拼下去,只能是全军覆灭。为保全实力徐图后计,李陵才受降当了俘虏。这其实有什么错呢?如果错,也错在主帅李广利指挥失当。但武帝龙颜大怒,族陵母妻子,满朝文武皆不敢言。这时只有司马迁仗义执言,为李陵申辩,但也因而获罪。依汉代律法,获罪者可缴纳赎金而免罪。司马迁俸禄能得几何?无金可缴,一众亲戚朋友则避之不及,亦不肯借钱与他。

  司马迁与李陵只有数面之缘,而从未深入交往,尚能仗义执言。谁料当他获罪时,竟无一人挺身相助。司马迁之悲无人理解,而李陵之悲呢?李陵是与匈奴打仗,最终成了本民族的罪人,被自己所效忠的国家所遗弃。当他在前方浴血奋战时,后方却只是在等着他战死。

  我们看李陵的周遭:李广利的故意为难,路博德的恶意算计,叛徒管敢的出卖,公孙敖的恶意诬陷,还有汉武帝的无情与惨刻——一代名将就这样一步一步被逼上绝路,没有回头的绝路。

  我们这个民族,往往以过高的道德重担放在英雄肩上让他们担荷,结果是压弯了脊梁甚至是压死了英雄。道德的虚伪和君主专制的结合,再加上传统思想的鼓噪,就把英雄推向了末路。人们更多的记住的是苏武,但李陵碑前哀痛李陵的能有多少?

  败军之罪不在李陵,李陵不负国家,而国家却有负李陵。死易而生难。

  李陵和司马迁一样受辱,犹能存活于世,直面悲惨人生,真乃大英雄也。

  还是回到悲壮的衡阳,穿越烽烟,体味历史的沧桑!

  三

  这是一个伤亡七万人的战场。我们知道自然界有时的灵异让我们人类莫名惊诧。在衡阳保卫战开始前,老鼠由民房、商店、工厂、仓库、学校、医院、树林、草丛、沙堆、石缝等处相约出来,拖家带口,扶老携幼,组织严密,井然有序地逃离。它们集体渡过湘江,后面的含着前面的尾巴,一只接一只,一群跟一群,前前后后,足足过了近两个小时。衡阳的老人还记得这惊人的一幕。战争来了,一九四四年六月二十九日,战斗刚打响六天,日第十一军高级参谋贯岛大佐就在日记中写道:“衡阳敌军抵抗意外顽强。”

  四十七天的攻城战,日军分三次集中强势进攻。每次强攻,双方都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战后统计,方先觉统领的第十军“第一线的三十团,幸存八人,二十九团,幸存二十人,二十八团,幸存三十余人,第七团,幸存四十余人;第二线的第八团,幸存七十余人,第九团,幸存九十余人。伤亡率达百分之九十”。其中,坚守五桂岭阵地的第八团,有半日之内临阵“升迁五个营长,都壮烈牺牲”之记录。

  “萧家山高地,经过往返几十次厮杀,我们两个营七个连全部牺牲在这里,一个绿的山变成了红的山”——不独此处,当年衡阳的几个主要山头阵地,如张家山、虎形巢、天马山等,血水“都渗不进泥土里了”,山头均被染成黑色。

  预十师工兵连连长黄化仁在湘江泰梓码头牺牲,部下在废墟中找了一口棺材将他收敛。第二日夜被敌人重炮击中,棺材和尸体都飞散烧毁。部下还是拾回部分尸骨,用瓦罐装好,不料当晚又遭炮击,尸骨一点也找不到了。

  第三师第七团第二营营长侯树德则始终将同乡第三营营长王金鼎的骨灰拴在腰间,与敌死战。

  我们看八月一日,方先觉致蒋介石的电报,就会知晓当时的惨状:“职不忍详述,但又不能不与钧座略呈之:一、衡阳房舍被焚被炸,物资尽毁,幸米盐均早埋藏,尚无若大损失,但现在官兵饮食,除米及盐外,另无任何副食,因之官兵营养不足,昼夜不能睡眠,日处于风吹日晒下,以致腹泻腹病转为痢疾者,日见增多,既无医药治疗,更无部队接换,只有激其容忍,坚守待援;二、官兵伤亡惨重,东抽西调,捉襟见肘,弹药缺乏,飞补有限。自午卅辰起,敌人猛攻不已,其惨烈之战斗,又在重演,危机隐伏,可想而知!非我怕敌,非我叫苦,我决不出衡阳,但事实如此,未敢隐瞒,免误大局。”

  在阅读葛先才将军的回忆录《长沙。常德。衡阳血战亲历记》时,有很多细节让我时常投箸不食。在衡阳保卫战中,有一个傻兵,其实只是反应迟钝,有点憨态,大家都不叫他的名字了,以傻子代之,他也乐于接受。这傻兵本性善良,力大、热心、勤劳、友善,任何人如有做不完做不动之事,叫他来帮忙,无不热忱全力以赴,永无抱怨偷懒等行为,竟日笑口常开,从无愁容,人见人爱,人见人怜。但傻子最怕上操场进讲堂,兵的基本技能永远是学不会听不懂。上靶实弹射击,三发子弹,最少有两发不能上靶,不知飞到何处去了。但他有一特技,因他力大如牛,胆大包天,是位投掷手榴弹超级能手,能做到快、远、准,较之一般人所投距离,超过十多米,往往在落点上空爆炸,杀伤力高。取守势作战时,连排长用他的特长,成堆手榴弹放在他身边。

  是兵就有枪,傻子也不例外。但一次,傻子拿着他的步枪,苦着脸向连长报告:“步枪我不会使用,擦枪时,枪还未擦好,手指弄得皮破血流。我不用这枝枪,缴回连长,我愿意多携带手榴弹。”

  “你又在说傻话,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投掷手榴弹固然是你的拿手好戏,若是与敌短兵相接,白刃肉搏时,手榴弹就无用武之地了。那时,将刺刀上在枪上,你气力又大又沉着,与敌肉搏,你那一把刺刀使开来,我相信较之关公的青龙偃月刀更为威风。”

  “哎呀!连长!我真傻,怎么没想到肉搏这方面呢?”

  “现在既然想通了,枪枝还要不要缴?”

  傻子毫无考虑:“不缴了不缴了。”

  傻子笑嘻嘻持枪而去。以后作战时,不管敌人距离远近,刺刀先上在枪上放在身边,另外一大堆手榴弹放在脚旁。这是傻子在战场上的全副武装。

  衡阳之战,傻子这一连人,担任西禅寺阵地防守。西禅寺位于城外西南角,是一古老的小庙,庙之四周有合抱以上大树八十余株。战至一个月之后,四周之八十余株大树,无一保存,不是腰折,就是连根拔起。某天,敌人拂晓攻击。先以猛烈炮火向西禅寺阵地攻击。烟尘迷漫,对面不辨人影。日军利用此时机,冲越阵地。敌炮火停止射击后,傻子回头一看,见敌人在他背后,继续攻击前进中。傻子转过身来,一个接一个手榴弹向该敌投去。敌人发觉手榴弹由后面投来,以为被包围,迅即撤退。傻子手榴弹不停跟踪追击,一口气投出三十余枚。后来西禅寺阵地被敌突破,这时,有一排长率领二十余士兵,跑步增援西禅寺,傻子杀红了眼,分不清来人是谁,一见他们来到,跺脚大哭大骂:“敌人攻上来了,你们怕死弃阵地逃走,我一阵手榴弹将敌人炸退,你们才敢回来。平时满口仁义道德,爱国家,爱人民,不怕死,尽职责,到了紧要关头,你们竟弃阵地而逃,不要脸,无耻之极。”

  增援官兵都未理睬他,让他去骂,赶紧进入阵地上部署好后,排长才满面笑容走过来,叫声:“傻子,你仔细看看,不要骂了,你认识我吗?”

  傻子用脏衣袖一擦眼泪:“你是第三连某排长呀!怎不认识你?”

  “那就是了,不要骂!唉!我刚在主阵地上看了一遍,你连上官兵,不但无一人弃阵地而逃,除你之外,全连战死殉职。你若不相信,去一看便知。”

  这一来傻子急了:“真的吗?排长!”“绝对是事实,没有骗你。”

  傻子跑去四周一看,全身瘫痪,一屁股坐在地上又痛哭了。先前是因怨而哭,如今乃是悲愤哀嚎。

  不久他营长来视查阵地,并询问第二连官兵伤亡情况。第三连排长详细报告,营长满怀沉痛心情来至傻子身边,详询战斗经过后云:“你连上官兵皆先后殉难,没人照顾你,随我到营部去。营部官兵们会好好照料你的。”

  “我不去营部,我连上的人都死伤在这里,我岂能独生,我要在这里为他们报仇,也要同他们死在一处。”

  营长费尽唇舌想说服他,但徒劳无功。无可奈何,乃叮嘱第三连排长好生照顾,替他多准备手榴弹,让他尽情杀敌泄愤报仇。排长接道:“请营长放心,傻子是我营有名人物,他的能耐我们全知,他是投手榴弹超级能手,我为他多准备手榴弹。”

  营长回到营部,直接向葛先才将军报告西禅寺失而复得的战斗经过,傻子应居首功。这是上午的事。下午六时许,敌人又增兵向西禅寺猛攻。七时三十分,营长电话向葛先才将军报告,傻子用自己手榴弹与敌偕亡。

  下午六时许,敌先以炮火集中射击,继以步兵用波浪式前赴后继之势,猛攻西禅寺。敌距我阵地约六十米地区时,傻子开始投掷手榴弹,瞬息间投出十数枚。再加阵地上其他猛烈火力,敌人伤亡枕藉,队形散乱,但仍然继续向我阵地接近。排长又为傻子送来十余枚手榴弹,傻子道:“排长!我什么也不要了。我战死后,若有可能,请排长将我尸体,与我边上阵亡官兵埋葬在一起。如不能抢回我尸体,就让红头苍蝇子子孙孙吃掉也罢。”

  说话完,左右手各拿一枚手榴弹,冲出阵地,跑步如飞。排长大叫:“傻子快回来,不要冲击,让敌人攻过来杀之。”

  傻子不理睬继续快跑,跑出二十公尺时,投出右手弹,迅将左手弹交给右手,仍向前阵,而且对准敌人多的地区跑去。未出十步,见他身体震动一下,傻子负伤了。但他冲入敌群中,高举握着手榴弹的右手,直立不动。

  我阵地上官兵大叫:“傻子!手榴弹出手哇!投弹赶快跑回。”

  叫声尚未终了,轰的一声巨响,手榴弹在傻子手中爆炸。敌人未料及此,也来不及走避,炸死数敌,傻子本人被自己手榴弹炸得血肉横飞倒地而亡。

  后来傻子的遗体也没有抢救出来,他的尸体上盖上了敌尸看不见了——

  可歌可泣的壮士啊,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傻子。我曾在衡阳抗战的碑碣上寻找傻子,但看到那些陌生的名字,我觉得那里就有无数的傻子。他们生不能还乡,死,也在为这片土地持枪站岗,护卫着脚下的水稻、河流。我知道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总有这些不死的灵魂在醒着。就如春天睡了,河流醒着;土地睡了,种子醒着;我们的历史睡了,这些灵魂还醒着。

  如果这是血腥,还不足以表达那些可爱的将士。在张巡守护睢阳时候,粮食是困扰将士的难题。因为粮食和小妾之间,他曾陷入了道德困境。在衡阳保卫战中,粮食同样也困扰着将士。当时城外就是鱼塘,敌我隔着鱼塘相望相守,浴血拼杀。在战斗间歇,敌未进攻,我官兵乃轮流休息及修理工事,整理武器弹药之时,连上官兵,都是些血气方刚、胆大包天的年轻小伙子,岂能稍闲!没事找事。很久没菜吃,想在鱼塘里打鱼的主意。敌人就在鱼塘对岸,不能下塘捉鱼,望鱼兴叹者久矣,终于给他们想出办法下塘捉鱼。

  他们非但不携带武器,并将全身衣服脱光,只穿一条短裤头,站在鱼塘边向敌人高声叫道:“我们未带武器下池捉鱼,你们不可开枪射击。要战,照你们老规矩,下午六时开始,你我拼个死活。若是你们向我未携带武器者射击,激怒了我们则会采取攻势,冲出去将你们全部杀死。”

  并不等待敌人回答,一下子滑入池中五人散开摸鱼。捕鱼者固然一心一意在摸鱼,阵地上却严阵以待准备应变。头一天,敌人未曾向我捕鱼者射击,我捕鱼者斩获颇丰。官兵们得到甜头,兴高采烈忙着准备捕鱼的用具,以便翌日多捕一点。

  接连两天相安无事,第三天下池捉鱼时,敌人开始射击了。这一次捕鱼者有六人,跑回阵地,每人拿了三个手榴弹,一跃跳出阵地赤裸裸向敌人快步冲去。另有一班长大叫:“本班轻机枪不动,步枪兵上刺刀随我冲出。”共计十一人冲向敌阵。我阵地上立即以炽烈火力掩护,瞬间敌我枪声大作,手榴弹爆炸声不绝于耳。继之我枪兵枪击刀刺,将鱼塘边缘之敌悉数歼灭,一击而返。俟敌增援部队赶到时,我出击者已回归本阵。我军轻伤三人。

  捕鱼之举结束了吗?没有!还有下文。出事三小时后,我士兵照样画葫芦,穿着短裤,向敌方大声喊道:“我们捕鱼成了定案,你们若是再开枪射击,有例在先。不相信试试看。”未将敌人放在眼里,更不去想自身之安危,一曲膝滑入鱼塘做他想做的事。

  从此以后,敌人再也不开枪射击捕鱼者。有一次,一名上等兵捉得一尾约尺半大鱼,抱在怀中,喜得大叫大嚷。刚出水的鱼,全身滑溜,挣扎力强。一个疏忽,被鱼挣脱怀抱落入水中。他毫不考虑,随鱼下坠之势,全身扑入水中,人没入水中不见了。数秒钟后,人爬出水面时,两手空空,鱼逃之夭夭,人则满身、满头、满脸泥浆,有如马戏团中之小丑。我阵地上官兵,见他那副尊容,哄然鼓掌跺脚大笑。不仅如此,敌人大笑之声亦传播过来,此情此景,哪里像是敌我做殊死战,而是在舞台上表演趣剧。开始捕鱼时,还是在靠近我阵地这边行动,不敢远出,后来胆量愈来愈大,竟向敌人那一边行去,甚至到敌人阵地之前摸鱼。

  要知道这些将士营养缺乏到极点,无不面黄肌瘦,双目深陷,憔悴疲惫不堪,面目全非,有如病夫,还要日以继夜与敌拼斗。

  我想这些赤身裸体捕鱼的兵士,当敌人开枪挑衅,他们上岸抓起手榴弹冲入敌群时候,使人想到《三国演义》里虎痴许褚裸衣战马超的故事。

  四

  在坚持四十七天,弹尽粮绝的情况下,方先觉不计个人荣辱,以“保证生存官兵安全,保证伤兵得到救治”为条件与日军谈判停战,后放下武器。

  我觉得方先觉将军的此举,非战之罪,而是考虑手下的跟着自己拼杀的将士的性命。方先觉的投降是“将要有所为也”的策略,是一种委曲求全。我们知道方先觉于八月五日下午三点召开了有四个师长、参谋长、战区督战官等人参战的会议,讨论下一步的行动。会上,第三师师长周庆祥主张突围,认为现在还来得及,再过几天就不行了。方先觉认为没有突围命令,跑了不好办。方先觉对他的几位师长说:“突围力量是有,可以突出去,要是我们走了,剩下这么多伤兵怎么办呢?敌人见了伤兵就杀,守常德的余程万可以不问伤兵,我方先觉不能,你们忍心丢下伤兵让敌人去杀,以后活着的哪个再愿意做你们的部下?”

  第三师师长周庆祥的突围主张被方先觉否定后,于八月七日下午三点命令其第九团在天马山阵地上挂起了白旗。当时,除天马山方面外,其余的部队都还在继续猛烈抵抗。面对战与降两条出路,方先觉作为一军之长,必须作出抉择。最后,他选择了投降。

  日军对投降表示欢迎,对所提“不杀俘虏”、“保留建制”等要求表示接受。方先觉最后是降了,但第十军留下来的官兵和伤员的生命有了相对的安全保障,这才正是方先觉投降的主要目的。人们理解这不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投降,而是一种委曲求全的策略,是为广大将士、尤其是伤员的生命着想。何况他们是在尽了自己最大的力量、弹尽粮绝之后投降的。方先觉投降后,日军想利用他来做汪、蒋合作的宣传工具。当时,汪伪政权的日本顾问吉丸,特代表日方中国派遣军司令烟俊六,自南京来衡阳,向方先觉游说,邀方先觉以被难官兵为基干,成立所谓“先和军”(取方先觉的“先”与伪和平军的“和”字),以实现“大东亚和平”。方蒙被而眠,借病婉辞。吉丸并劝方移驾南京或汉口治病,病愈再谈,方先觉厉声抗曰:“我奉命守衡阳,城破未死,愧于国家,但愿病死衡阳,以赎罪愆,如强我离去,宁可就戮!”吉丸怅然而去。

  方先觉脱逃回到重庆后,重庆的各大报纸先后以《向方先觉军长欢呼!》、《欢迎衡阳守将归来》、《方先觉不愧张睢阳》等为题发表社论,对方先觉及其第十军的抗战精神进行了高度的评价。蒋介石也亲自接见了方先觉,并向方先觉和几位师长授予了青天白日勋章和数量可观的慰劳金。应该说在八年抗战中,因抵抗日本不力而被蒋介石抢毙的不在少数。作为降将的方先觉,不仅没有得到蒋介石的法办,反而获得了蒋的嘉奖,这正说明方先觉率领第十军进行四十七天保卫战的英勇壮举。无疑,方先觉功大于过。

  衡阳硝烟已去,我们有必要理性来评价它,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才真的没有白白流血。当时的衡阳市区东西宽约五百米,南北长约一千六百米,总面积约为一平方公里。在这如此狭小的地带,双方死战达四十七昼夜之久,且伤亡人数高达七万人以上,这不仅在豫湘桂战役中,而且在整个八年抗战中,也是极为罕见的。

  从时间上来看,衡阳保卫战打了四十七天,而闻名于世的台儿庄大捷只打了十四天,长沙第三次会战也只打了四天。台儿庄等战役,当时都是三面受敌,后方补给线始终畅通,特别是外围应援之友军都较围攻之敌强大,故能展开反包围,取得内外夹击之效果。非如衡阳之四面被包围,孤军奋战,既没有援军到达,又没有任何武器、弹药、粮食、药品补给。正如当时的新闻界评论道:“弹丸之地的衡阳,纵横不过数十里,陆上有强敌四面包围,空中有炮弹毒气烧杀,处此危城,坚强的守了四十七天,真是不大容易。”

  “衡阳孤军打了四十七天,这是一个世界共知的事实。”

  衡阳一战的残酷性和惨烈性世所罕见。在长达四十七天的衡阳战役中,日军统共向市区发动了三次总攻。在第一轮总攻中,日飞机不断前来轰炸,并大投燃烧弹。当时衡阳城区成一片焦士,殆无房屋可供燃烧。县政府附近之野战医院收容伤患官兵中,有七百余名被炸得血肉横飞,惨不忍睹;其幸存未死伤患,只得分散各地,在破壁断墙下、炸弹坑中、破防空洞与临时掩蔽体中存身。医务人员因无卫生材料,对伤患无法按时换药,只能用盐水洗涤伤口,再用破布废纸敷盖而已。天热苍蝇太多,创口因污染而发炎、化脓、溃烂、生蛆者不可胜数。重伤者只有等死,甚少幸存。尽管衡阳为米市,主食本应不成问题,由于敌机日日滥炸,城区一片焦土,米仓被毁,乃至官兵无以为炊,炊事人员只得于断瓦颓垣下掘取烧焦成褐色的米粒炊成糊饭,佐以盐水,供官兵充饥。餐时,群蝇飞来争食,挥之不去。食后,官兵多腹中隐隐作痛,且常引起下泻,因乏医药,不少人相继死亡。日军竟然还不顾国际公法,施放毒气。当时据守五桂岭南端的预十师二十八团三营,除四人还在阵地外,八十余人皆不幸中毒死亡。由于我军当时防毒设备极差,且数量不够,因而,在后来敌人施放毒气时,官兵只能尽速以毛巾重叠,在水中浸湿后捆于面部,毛巾上剪二圆孔,露出双眼,以能继续战斗。守地官兵中毒部分均类似灼伤,发生水泡,大如银元,肿高半寸,内为黄水,较小之水泡则为绿色。中毒者两腿不能直行。事后报经大本营经请美空军十四航空队之化学战情报军官汤普生上尉详为研究,以黄色水泡系芥子气所致,绿色水泡则系路易氏气所致。

  日军在进攻衡阳中所显露出的残酷性,连参加衡阳战役的日作战人员在战后的回忆中亦不得不承认:“缅甸印巴鲁的作战,南方的戛措鲁卡那鲁、纽吉尼亚和大陆的衡阳,都是日军陆军高级指挥官的无能和参谋的冷酷大暴露的典型战场。”

  然而守城的方先觉军的广大兵士虽无医药治疗,轻伤官兵均自动重返第一线,甚至伤虽不轻尚能勉强行动者,均自愿留在阵地中,反正只有以激烈战斗来麻木自己。真正的重伤者,必缺胳膊或断腿。尚能呻吟,而创口或五官未生疽者,比比皆是。

  斯时也,天地变色,草木含悲。人人只打算如何杀死一个敌人“以找回本钱”,杀死两个便“赚一个”,并无一人退却,亦无一人逃亡。直至日落时分,枪声逐渐沉寂,四十七昼夜轰轰烈烈的衡阳保卫战,终于在幸存官兵泣血锥心的痛苦中结束。

  五

  方先觉晚年是寂寞的。有的人只是重字面“投降”为耻,却不问是非。

  多少人注重所谓投降的内在的曲直?我们不妨仔细琢磨,投降有卖国求荣之投降,有保存实力而投降,有因处境险恶被迫投降,有策略性投降,有战略性投降,有真投降,有假投降。投降!岂可一概而论之?

  方先觉在晚年,有几次想出家,实在是在某些道德家的舆论下喘不过气来。葛先才将军在“为第十军将士发言”里激愤地说“退到一万步而言,就算我们是投降吧?只要我等军师长没有卖国求荣之可杀行为,而是为拯救近万生命计,以战略性之投降来制止敌之暴行,有何不可?而且我终于达成所愿,这与日本天皇投降‘同盟国’之目的,同出一辙,更超乎关公为义之一字被迫降曹的意义,何只重大千百倍。方军长及周葛二师长之战略性投降,乃大仁大义之行,舍己救人之仁义心肠,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忍辱受罪的,还是我等军师长。被敌囚禁,过了数月不如囚犯的生活,精神上的痛苦难以言喻。后来我等军师长各自冒险脱离虎口。好在我等都有一股赤胆忠心浩然之气来支持。故数十年来,我等既不邀功也不认过,也不必申明,事实俱在,公道自在人心。虽有人谓我耻,惟我则引以为傲,心安理得,愈吃愈胖。”

  我走在湘江的岸边,想着那些伪降的衡阳保卫战的将士。如果这些将士出生在西方,也是在二战的欧洲或者北非的战场上,他们要是被俘或者伪降呢?西方人的意识你可以当俘虏,但绝不能当逃兵。当了俘虏的人,别人不会歧视你,自己更不会歧视自己。我们稍微思索就会明白,谁的本意是愿意在战斗中当俘虏呢,战败被俘是最后的无奈之举,当俘虏没有错,更没有罪。但在我们中国,从古到今,当了俘虏的人,别人不怎么说你,自己先矮了半头,他们大都会屈辱地了此一生。我们前面写到的李陵,当了俘虏,有家不能回,有国不能报,还连累了司马迁受宫刑。

  三两游人从江边走过,夕阳下的身影拖得很长。人们悠闲自得,不知名的水鸟向着夕阳射去,使古城有了几分诗意的因子。也许投降的话题沉重,但我们的民族什么时候多些理性,多些设身处地将心比心,那么方先觉的晚年就会是另一种样子。

  水,流着,为谁流下潇湘去?

  江风大了,回宾馆吧。

  在宾馆抓起《血泪忆衡阳》这部淹没六十年才得以出版的书,在扉页记下一些感慨,成为这篇文章的骨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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