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 front of与behind:赴疆篇·考验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9 20:31:14

考验

1965年7月6日,中兴街道第三年赴疆的青在闸北四中操场集合。然后去区政府与虬江、开封街道的知青和北站街道的16名知青一起乘火车,到新疆农二师的解放五场的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去。我怕离别的伤感刺激妈妈,没有让妈妈送我,连一墙之隔的闸北四中都没让她送。在操场的排队时,我看见妈妈站在竹梯子上,哭得像一个泪人,边上还有邻居、里委的小组长。不知怎么,心里一阵难受,却又强忍泪水跑到围墙边,安慰妈妈说:“妈,你回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给居委会讲好了,他们每个月会补助你8块钱的。”边上也站着邻居和居委小组长,都在劝着妈妈,妈妈怎么也不肯下去,只是不停地说:“信,到了就来信呀!”

哨子响了,我一步一回头地到了队伍里,然后上车到区政府去了。

上车时人挤,我的旅行包拿不上去。正在着急时,有人在车上一把把我拉上去,抬头一看,是一个壮实的同志,后来才知道,他叫古成坠。

在区政府的食堂里,从新疆来接我们的马指导员、方助理员、谢医生和我们见了面,讲了一些当时我们还听不懂的甘肃话,然后分了车厢、座位,去火车站。在车站上,丛区长还赶来和我们一一握手告别。记不清他讲话了没有,我们上了车,车站上播放的是电影《怒潮》的插曲《送君》,曲调哀婉悠长,站台上送行的人通过车窗和车上的知青依依惜别,不住地擦泪,车动了,告别声一下子响了好几倍。

我们有了“番号”----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农二师解放五场学生一队,下辖四个分队,一、二分队全是男的,女的分到三、四分队。我被分到一分队三班当“文体委员”分队长老万是和我一个里委的,班长梁马成琥珀里委的,副班长成来容也是我一个里委的。

按照与成副班长的商定,我在车上办起《行军快报》。快报图文并茂,有诗歌、短文、谜语、批评与自我批评、行军小常识……。车过了昆山的山洞,不少第一次坐火车的知青为之一振,那种惜别的情绪缓了下来开始有了交谈,继而有了嬉笑……。天黑了,不少人睡不着有的又因想家哭了起来。谁没有家?分队长找班长开会,要求班长、骨干控制自己的情绪,还要做好有情绪波动的人的工作。我也荣幸地成为骨干,一起与没睡的人扯闲谈,直到睡意来袭,一个个趴在茶几上睡着时,我才在三人座的无茶几的一头,闭上了眼睛。

但我没睡。心里翻江倒海,三年来,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初中里,我除了读好书以外,还是业余体校体操班、业余艺术学校美工班的成员。1962年初中毕业后,考高中,在老师的指导下报的是复旦附中、师大附中,真不自量力!结果来的是“征求志愿通知书”,让我填报劳动局第二技校、印刷职业学校。表交上了,就再也没了消息。后来才知道,由于我父亲是旧军官在解放前去了台湾,当然想上高中是不自量力的,连技校。职业学校也没门!

回到家里,还不死心,还想读书,一方面报上了广播中学高中选科班,一方面办了区图书馆的座阅证。除了读书以外,还在图书馆里读了《古代汉语》、《诗词格律》、《文学概论》、《中国文学史》、《逻辑学》及《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开了不少眼界。

本来广播学校要在固定的时间在里委食堂里听课的,后来自己装了一个矿石收音机,白天去图书馆、晚上听课两不误,还可以帮妈妈烧饭,但现实却跟我开了玩笑。第二年,升高二,家里的生计也显现出来:妈妈做小生意,供我和一个弟弟生活,我和弟弟长大了,开销日增。妈妈没有固定收入,连开伙场(吃饭)都捉襟见肘。我要找工作了。可是到小菜场打临工可以,正式招工就不要我了;我初中同学在劳动局工作,听说崇明要人,报名到崇明也没有我;我眼看一起读广播中学的同学到了小菜场、到崇明去……。我终于悟出是不是家庭出身问题?

火车在河南境内缓慢西行,我更新了《行军快报》,看着身上穿的新军装,一个想法油然升起,我现在是一名军垦战士,我的命运掀开了新的一页!我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脱胎换骨”!我帮列车员扫地、找班里的知青谈笑……。列车到了甘肃境内,我开始鼻出血,用点药棉一塞,照样忙里忙外;列车过乌梢岭,车上的饭全是夹生的,别人不吃,我吃。鼻子又出血了,谢医生用仙鹤草素浸了药棉塞鼻子,塞不住,打了维生素K才止住。同车厢的分队长、班长、副班长、刚认识的顾成坠都劝我多休息,同里委的女同胞也从另一个车厢过来看望我。我心头热乎乎地,心想,这就是革命大家庭的温暖呀,非常感动,我要脱胎换骨,融入大家庭!

到大河沿站我们下车,眼下是茫茫戈壁,马指导员告诉我们,这个火车站,其实就是吐鲁番车站。由于吐鲁番太低,车站就设在这里了,而吐鲁番离这里还有60多公里!大家一阵兴奋,都站在车站南面,向吐鲁番方向看去。眼前异常开阔,又是一路下坡,连一颗树都没有,吐鲁番大概就在那腾腾的热气中吧。

农二师兵站来人欢迎我们,把我们带到当时觉得很远的兵站,在兵站的解放五场后勤顾主任集合我们,胖胖的,满脸红光。他抑扬顿挫地发表了欢迎词,由于口音重,听不懂。吃晚饭了,吃的是西葫芦炒肉片和粉条烧肉。西葫芦炒肉里葱味太重,粉条里似有沙子,碜牙,没多少人吃,不少人拿出带来的粽子和零食吃了。后勤主任皱了皱眉,只看着我吃完饭,还表扬了我。

不少人问指导员,离解放五场还有多远,指导员指着南面若隐若现的山说,翻过那座山就到了,我们是到农二师去的第一个农场!大家都很兴奋。

第二天一早,我们上车向解放五场进发。路过一个叫托克逊的地方汽车加水,我们看到了树,闻到了沙枣花香,但树都奇怪地向一边倒着长。方助理员告诉我们,这里是风口,大风常年不息,所以树是长不直的,我们都慨叹大自然的力量。汽车接着在干沟(现在叫甘沟)里颠簸,有人吐了。路是搓板路,颠得人坐也不是站也不得。好不容易到了库米什得农二师兵站吃早饭,也没几个人吃。休息一会,有人要去爬山,指导员马上叫出发。上了车,又翻了一会山,总算出了山,但路还是一样的颠簸,就这样颠过了一座高桥,到了芦苇丛生的解放五场,到了仅有的两处由四个L形组成的院落式平房的学生一队。

我们在两处院落式平房中间的食堂外的、用芦苇搭起的棚子下,杨场长给我们讲了欢迎的话,介绍了郝队长—抗日时伤了右手食指的老英雄,他和场长都是山东子弟兵。然后,政委给我们讲话,他是河北人话好懂一些,大意是大家辛苦了,要学习几天,还要评行军五好。然后又宣布了一个女的副指导员和一个四川复员军人的副指导员。带队的指导员也宣布了各分队的由四川复员军人担任的分队长。

以后的故事就在知青和这些人间演绎了!

我在班里的行军五好评比中当然被评上了,但到宣布时,我却被撸掉了。成副班长神色凝重地告诉我,没评上的原因是我的父亲在台湾!

马指导员也找我谈了话,对我讲了“出身不由己,前途靠奋斗”的道理,肯定了我的表现,叫我过好家庭关,接受党的考验。

对,要前途,就要靠自己的奋斗。考验是长期的,有时是严格的,是要有思想准备的,要能经受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