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f手游无影颜色:打火石——农民的烟具之一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5 11:56:16
距离我们村南一里半的岭沟的旁边,盘卧着一块巨大的火石头,其存在究竟有多少年了,谁也不清楚。它大约有几百吨重,整体呈亮白色,上面分布着许多不规则的黄线。这块火石头,一年年、一代代,虽经风吹雨打,也始终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它的出现,有点蹊跷和神秘。据说,不知是那个朝代夏天的一个夜晚,村里的好多人,在南边场院里,乘凉啦家常。正啦着啦着,突然有颗流星(此地人称“贼星”)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从天上滑落下来,落到了南边的地上,并发出一声巨响,还溅起了一个偌大的火球。当时,人们觉得不甚吉利,都纷纷赶紧散场回家,早早地关门睡了觉。
   第二天一大早,有位好事的年轻人,独自来到那里一看:“啊呀!”他大吃一惊,好端端的平地上,竟然冒出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仿佛还有热气在散发。再看看旁边的那条岭沟——本来是直通大岚张家山谷的一条小小的河沟,如今已经干涸,不见了往日涓涓的流水。
   这块大石头的出现,究竟是祸还是福,谁也弄不明白。只是后来人传说,第一个发现火石头的那位年轻人,很快长出了白髯鹤发,满脸透着红光。他一直活到了一百多岁,还能下地劳动,与青壮年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传说,总归是传说;事实,也总归是事实。对于这块火石头,多少年来,所以没有人加以开采挖掘,皆因为它是属于一种石英石,不仅质地硬,而且纹丝乱,农民不容易开凿成像样的石材,就连垒个像模像样的墙壁也不太适宜。于是,火石头一直处于无用武之地的状态。如此,反倒没人来随便损坏其躯体和容貌,使它过起了悠哉悠哉的人间生活。
   由于常年累月的日晒和风化,自然要有少数的石块从它的躯体上脱落,只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罢了。后来,有人无意之中,捡起一块尖溜溜的白石头,突然心血来潮地在铁器上镩了几下,竟然冒出了火星。从而想到,不妨用它来打火抽烟。就这样,一块小小的白石头,也会时来运转,被人们改变了生存密码,一举成了农民抽烟取火的宝贝——打火石。
   本来,我家曾在南岭有二亩地(后来卖掉了),那里距离火石头很近。父亲到地里干活,每当歇息的时候,便来到火石头周围,转来转去,一边踅摸一边心思,终于发现在这块火石头的东南角上,有碗口大的一块开始松动,他便用镢头刨了下来拿回家,又用铁锤将它砸碎,挑拣了六七块有棱带角的、洁白颜色的小石块,先将其中的一块用做打火石,其余的包好,放在了家中柜橱底下,以备后用。
   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过去农民抽旱烟,必备的用具一般包括烟袋、烟袋荷包、灰葫芦、火镰和打火石五样东西。其中:
   烟袋,大都是一根竹管或腊木管做成,两头分别钮着铜制烟锅和玉制烟嘴,生活条件差的没有烟嘴;烟袋荷包一般都是皮制的,生活条件差的就是布做的。它大约有三四寸宽、五六寸长,一头开口穿上细绳,既用来收紧袋口,也用来系在烟袋杆上,它是专为装烟末用的;灰葫芦,是一个木制的圆葫芦,有一个凸出的可以揭开、堵上的圆嘴,它是专门装引燃灰用的。所谓“引燃灰”,即是将胡黍杆(高粱穗下段的不带节的部分),用火烧透,然后捻成细末,放进灰葫芦里;火镰,是一块一寸来宽、二寸来长、半指来厚的钢板;打火石,是一块带有棱角的或大或小的白色石头。而火镰和打火石,多是一起装在特制的皮夹子里。
   农民抽烟的程序:先将烟袋锅插进烟荷包里,装上烟末。接着,再插进灰葫芦里,将装满烟末的烟锅,挂上一层细灰。然后,口含烟袋嘴,一只手拿着打火石靠紧烟袋锅,另一只手拿着火镰,在火石上用力斜蹭,一旦冒出火星,赶紧吧嗒吧嗒吸烟嘴。当火星燃着了烟灰,很快也就燃着了烟末。这样,就可以顺利地过上一通烟瘾了。
   因为那个年代,凡是农家,对于点火的“触灯”,也叫“洋火”(即火柴),使用起来都很吝惜,谁也舍不得用火柴点烟。既然由打火石可以代替火柴,省了钱又解了困,这样做何乐而不为?
   说起来,抽烟对于农民,是须臾不可分的。以至于有时竟达到饭可以不吃,但烟不可以不抽的地步。往往是吃饭前要抽,睡醒觉也要抽;高兴时候要抽,痛苦时候也要抽;独个儿静坐要抽,结伙儿谋事也要抽;干活歇息要抽,闲玩说笑也要抽;身体劳累时要抽,红白喜事时也要抽……有时候听到干活的人会这样说:“来,抽袋烟解解乏吧”;天气冷时,有人也会说:“伙计,来抽袋烟,暖和暖和吧”。反正,他们抽烟没有任何理由。当然,他们抽烟也有一大筐理由。
   应该说,在农村里,农民们随身携带的烟袋,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看吧,就烟袋本身而言,有长的、有短的。长的烟袋(与烟袋荷包系在一起),可以搭在肩上,其烟杆在前,烟荷包在后。灰葫芦和火镰、火石,一起装进布兜里;还可以插在前腰带上,也可以别在后腰的里扎腰带和外扎腰带上,其余的也都装进对襟褂子布兜里。
  短的烟袋(烟荷包与烟杆缠在一起)可以插在脖领上,也可以揣进外扎的衣服里面,其余的也都装进对襟褂子布兜里。
  就穿着的衣服而言,一般穿长袍马褂的,行走时,都将烟袋搭在肩上或者握在手中;一般穿短褂、外束腰带的,多将烟具一并装进对襟褂子布兜里,或者将烟袋插在后腰上。有的,干脆塞进外扎在不系扣子的衣服里面。
   就从事的劳动种类来分,凡是扶犁耕种者,烟袋只能搭在肩上;而推车行进者,烟袋肯定要掖在后腰带上……
   以我的父亲为例,他惯常使用的是一支不长不短的烟袋,白铜烟锅、褐色烟杆、墨绿烟嘴,其形制和色调都搭配得恰到好处,令人艳羡。
   平常日,许多人都喜欢靠近他,除了欣赏他的这套抽咽的“行头”以外,还有另一个原因。父亲抽的烟,都是自己种植的,烟叶大,烟质好。他将成熟的烟叶晒干了,经过火烤后,再用手在笸箩里搓碎。对于大部分的烟末,都是用布袋装起来,进行存放。另外一部分便盛在烟钵里,摆在自家室内柜桌上 以供人们随时抽用。至于,烟荷包里的烟,是随用随装,整天带在身上。
   凡是一家本当和街坊邻里的人,无论到我家串门也好,还是在前街上闲聊也罢,总要凑过来,或者用自己的烟袋装上父亲荷包里的烟,或者干脆拿着父亲的烟袋,抽父亲的烟。而且,还要边吸便赞着:“好烟!好烟!就是好烟!”
   有时候,特别是晚间,一起坐在碾盘上、碓臼沿上的男爷们,真有点像进行打火抽烟比赛似的。在场的人,只听到“啪唭”“啪唭”,火镰撞击火石的声音,此起彼伏。接着,被击打出的火星,又会一闪一闪的,明明灭灭,煞是好看。个别的人实在打不着火时,干脆用嘴里叼着烟袋上的烟锅,反扣到别人已经抽着的烟锅上,吧嗒吧嗒,来上几口,也就抽着了。
   在村子里,我父亲的脾气和善,人缘好,是出了名的。为此,凡是向他讨要打火石、黄烟叶之类的,总是能够得到满足;凡是下地干活的,只要看得见,就是隔着较远的距离,也会借着歇息之机凑过来,抽烟啦呱。离开时,定会捎带上一部分所喜欢的烟末……
   风雨春秋有何妨?人间正道是沧桑。
  随着农村生活的逐渐好转,父亲的抽烟方式也有所改变:先是弃掉了使用火镰打火抽烟,改由使用火柴点火抽烟。这样,灰葫芦、火镰和打火石,便同时宣布“下岗”。后来,又改抽自造的“烟卷”。所谓“烟卷”,就是将废旧报纸,裁成小长方纸条,抓上一定的烟末卷成圆柱体,接缝处用舌尖上的唾液舔一下粘住,两头扭紧,揪去蒂巴,便成了一支名副其实的“烟卷”。叼到嘴里,再划根火柴点着,这样一下子由土变“洋”,就可以尽情地加以享受。于是,烟袋和烟袋荷包,没办法也相继退出了历史舞台。再后来,父亲过世,我的老家弟弟谢绝抽烟,因而父亲用过的整套烟具,只好被收藏起来。
   我想,今后回老家,除了尚能见识到在村南边的那块白火石头,依然无恙以外,恐怕要一睹当年农民烟具的尊容,也只能在自家的“博物馆”里寻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