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陈国凡,读后感:上海,奢华梦之前世今生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19 21:15:51

    上海人,精明;上海人,时尚;上海人,会享受;上海人,懂生活。百年开埠,十里洋场。大概再没一个地方比上海更具备奢侈品消费的传统。就像今年80岁的阿公,无论在灯红酒绿的租界年代,还是在大品牌纷至沓来的现今,其对奢侈品的热情始终高炽。在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小开时,天梭、依波路般的品牌于他已不陌生……唯有上海,才有这样的老克勒,才有真正的奢侈品消费的记忆与憧憬。

    自从进入了《ShanghaiTatler》,Roger的生活就跟奢侈品密不可分了。他背着上万的Tod's包上班,出席各种派对宴会。只有上海这样的地方,才会有《ShanghaiTatler》这样高端的社交杂志。数不清的奢华品牌的盛大宴会,不停歇的名流私人派对,还有充斥着成功人士的商界和文化活动。在这些场合,奢侈品必不可少。“上海一直有精品文化。”Roger说,出席杂志活动的很多来宾都有不可小觑的家世背景,一句“以前……”就能开启一段传奇故事。

    曾经,陆小曼、唐瑛们在这里翩翩起舞、风姿绰约;如今,我们依旧能从老克勒们的做派里遐想当年风光。曾经,名流淑媛专美奢侈品;如今,奢侈品离我们不再遥远。

    花光钱,留下好东西

    徐公80岁男

    拥有奢侈品:Tissot、ErnestBorel、蓝威龙、比利(上世纪50年代)、Tudor

    石门一路上一幢位置隐蔽的老洋房3楼,80岁的徐公刚睡好午觉,斜靠在沙发上,向记者追忆往昔。

    这位上海第一家外贸公司的职员一直生活得很洋派。3个月前,他还踱着方步逛遍了上海的老字号名表行,选了块近9000元的劳力士表作为自己的生日礼物。他也是解放后上海的第一代奢侈品消费者。

    上世纪四五十年代,上海市场上能买到的大牌种类远不如现在繁多,但就有徐公这样的一群人一掷几个月的薪水买手表、皮鞋、金笔,那份爽气、潇洒远远走在了小辈们之前。当然,这一批习惯用进口货、名牌货的老上海,大多有些家底,除却商人小开,还有像徐公这样,生于书香门第,迎娶富家千金的美术设计师。“解放前我就戴两根针的天梭了,那时还有个名牌表叫汉密尔顿。上世纪50年代我在亨达利买的第一块表是依波路,180多块,花了3个半月的工资,主要是看中表盘里一男一女两根人形指针,有设计感。”冲着两根指针买下一块表,派头十足。

    最近因为世博会造地铁,这幢百年老屋要拆迁,徐公在整理几千册书稿时把腰扭了,所以一直绑着腰托,看起来有些羸弱。但他还是自豪地告诉记者:“想当年,我年轻时可是很时尚的。”

    当年的那个时髦小伙,“穿的基本上都是牛仔系列、美国的高头皮鞋、花衬衫。品牌也都比较高级,法国的‘蓝威龙’、美国的‘比利’全都有,最低一档的品牌就数‘稻草人’,也蛮有名的哦。”描述起几十年前,自己下穿白牛仔裤,上搭花毛衣,外披牛仔大衣,脚蹬黄皮鞋的时髦打扮,他转述当时领导的一句赞语——“徐公,你真敢!”“我有什么不敢的,花掉好几个月工资,目的是为了自己开心。”他说得理直气壮。

    徐公还记得当年这些品牌的门市部散落在石门路、南京路、四川路上。“一条牛仔裤两三百元不稀奇。我60年代买得最多,‘文革’后又兴起过一阵,我又买过一批,现在还有几十套衣服没来得及穿呢。”像他这样亲历过品质生活的老一代,对好东西的要求很高,又有主见。所以提及后来凭外汇券才能进的友谊商店,他皱皱眉:“友谊商店?那些个东西都是大路货。”言下之意他是瞧不上的。而皮尔·卡丹之类盛行的时期,他也选择了回避。

    名牌表,爱情的见证

    卓观赐60岁男

    拥有奢侈品:Omega

    上海人消费奢侈品,有着一脉相承的连贯性。这种连贯性不仅体现在徐公他们懂得享受生活,年轻一代追逐国际大牌舍得投资上,更体现在物资极不富裕的计划经济时期。即使温饱问题勉强才能解决,上海人也会拿省吃俭用几个月攒下的钱,换回一块进口手表。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进口手表对老百姓而言可谓唯我独尊的奢侈品。手戴一块银灿灿的手表,意气风发地走在厂里,有心无心抬手在别人眼前划过,足以引发一场波及全单位的围观热潮。那些舍得花近一年工资买一块名牌表的年轻人,绝对属于有魄力。60多岁的卓观赐就曾当了一回这样的“潮人”。

    隔了40年,卓观赐依然清晰记得1969年陪女友花368元买欧米茄的情景,那年,他一个月的工资才42元。
    “我们年轻的时候兴起过一阵风,就是工作后一定要有块手表,算是奖励自己。”当时,卓观赐正和后来成为他太太的女同事谈着恋爱,后者迫切地想要买块表。“我的性格是,要买就买好货,国产手表我不要,只要进口的。”

    计划经济时期,买进口表先要排队领登记单,然后根据上面写的具体时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张登记单像预约券,拿到了它就等于拿到了表。”据卓观赐说,上海的几家钟表店每个月只会出售一次进口表,每次仅放出十几只,货源相当紧张。所以一听到明天钟表店要放表了,很多年轻人都会提前向单位请假,第二天大清早去排队等开门。那种热切的心情,绝不输于如今打折季在名品店门前排起长龙的人们。

    “我们平时在安亭的阀门厂上班,周末才回上海,所以总是抢不到登记单。那个时候很着急。”于是每个星期天,两人都会携带“巨款”约会,内容也是雷打不动的,逛南京路、淮海路,路过每家钟表店都会进去瞅瞅。可惜那些躺在柜台里闪闪发光的手表,都已贴上了别人的标签。终于有一天,他们闲逛时撞上淮海路附近一家表店出新货,有几只欧米茄。“这种高级进口表不用登记预约,可以当场买。”两人心情激动,进门直奔柜台。“那时的钟表店里天天有人来看表,但买的人少。所以发现两个20岁刚出头的小青年单独来买表,大家都围上来看,还叫‘有人要买表了,有人要买表了!’连店员都不太敢相信呢。”这场小骚动让卓观赐挣足了面子。

    “不瞒你说,买是买了欧米茄,却是里面最便宜的那只,非全自动,没有金壳,368元,相当于近一年的工资。”价格是昂贵的,但两人还是狠狠心,付钱。“我比她早工作几年,有点积蓄,贴补了一半的钱吧。”卓观赐的儿子戏称:“这块表见证了爸妈‘灰色年代轰轰烈烈的爱情’……放到今天,要我花一年的工资买块表,还真下不了手。”这块欧米茄,在母亲去世后就传给了他。

    在那个年代,一块进口表远非奢侈品那么简单。它增进了卓观赐和妻子的感情,让妻子成了全厂的新闻人物,也令岳父岳母惊喜,直夸女儿有福气。另外,“也许你不知道,那时能有这么一样东西,人是非常非常自豪的。”

    奢侈品,生活的点缀

    Leon 37岁男

    拥有奢侈品:Burberry、Bally、Armani

    万芮33岁女

    拥有奢侈品:Hermès、Burberry、LV、Bvlgari、Gucci、Armani

    随改革开放成长起来的一代,他们的奢侈品消费观念和口味,开始直接受到国外的影响。比如37岁的Leon,其名牌意识的启蒙来自十几岁时爸爸去国外出差带回来的时尚杂志;而33岁的万芮,则是在1990年代进入日企后,通过日本经理赠送的Burberry手帕、Bally香水,开始渐渐去打听、了解这些奢侈品牌的价格和背后的故事。以他们为代表的三十出头、四十未满人士——当然都是事业有成型,是当今上海奢侈品消费者中的主流生力军。

    在朋友们的眼中,Leon是一个讲究却低调的人。“他会穿一身Armani,但Logo从不外露。”有人如此形容他。Leon对奢侈品的叫法很不以为然,“奢侈本身含有一定贬义,消费不起硬要买就是奢侈;如果消费得起,又有什么奢侈呢?”他从没刻意冲着品牌买东西,可无一例外的,但凡他看中的都是大牌。究其原因,一方面,无论从设计细节到做工,“大牌就是大牌,那些快时尚的东西不能和它比。”另一方面,在《男人装》、《风度》、《男版芭莎》、《名车志》、《名表志》等时尚杂志和交际氛围的培养下,他的购物场所都是名品聚集的恒隆之类。

    万芮会用收入的30~40%买奢侈品,满足一下女人的虚荣心,释放一下工作压力。至今,她已经拥有几乎所有奢侈品牌的时尚品,包括Hermès、Burberry、LV、Bvlgari、Gucci、Armani……总体而言,她的奢侈品消费还算可控,比如一年飞一两次香港,每次买两三件奢侈品。名牌的打折消息总是最能撩拨她的心弦。“有一次,Gucci在大上海时代广场折价后一双鞋才900多元,这时无论我需不需要都会冲进去买下来。”Leon会将奢侈品消费比例牢牢控制在20%以内,“平均一年花十几万买奢侈品吧。”他的经济条件足以消费市面上的任何奢侈品牌,所以只要看到喜欢的,不问价格,不在乎打折与否,立刻爽快付钱。

    合眼缘,有经济实力,才是他消费时的权衡标准。所以当初做销售时,他会去伊都锦买一件1千元的衬衣。如今当了老板,“即使一件标价五六千的大牌T恤,布料只值五六十元,只要我喜欢,就一定毫不犹豫地买下。”

    Leon了解所有奢侈品牌的历史,知道哪些是经典,哪些适合自己。“皮具和鞋常常会买Tod's和LV的,衣服大部分是Prada、D&G、Y3的,Armani的内衣、休闲装比较多。过几年,等正式奔四了,D&G的衣服应该就不大会穿了。”他坚决假货不上身——即使没人会怀疑,因为那是对设计师的不尊重。

 “男人比较现实。”Leon开玩笑说,自己最喜欢的奢侈品正是最贵的——花十几万买回的一块名表,“也算投资咯,以后变穷了没准还能当点钱。”

    “奢侈品是属于某一阶层的东西,这些名品只是点缀生活,不能控制生活。”万芮和Leon都这么认为,努力工作后对自己好一点,该玩的玩,该享受的享受,不为别人而活。“奢侈也是种生活态度,比如花大把的时间和金钱去度假,不仅仅限于买东西。”

    再奢侈,包也就是包

    费米女29岁

    拥有的奢侈品:LV、Gucci、Celine、Dior

    刚刚从法国回来的费米,还有点不适应上海的炎热。从巴黎留学归国后,费米养成了每年休假去欧洲旅游的习惯。前年,她先到法国,然后游玩了北欧;去年6月,她去了法国和意大利;今年7月,目的地是法国和德国。尽管学生时代该玩的地方大多留下了她的足迹,“但那时不买奢侈品,毕竟花的是爸妈的钱。现在去就会购物,不但自己买,还得帮别人带。”说到女人对Fashion类奢侈品的执着,费米直摇头,觉得除了“上瘾”,再没别的词能形容。

    “我周围的女性,包括我自己,买了第一个名牌包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开始想下一个买什么,是Gucci还是Prada,或者是Dior,停不下来。”费米说,毕竟一个名牌包对很多白领来说也是完全承受得起,“尤其是赶上欧洲每年6月24日开始和圣诞节后2次打折季的话。”

    今年7月,费米和朋友在法国巴黎老佛爷门口排了很长时间队,才得以挤进这家著名的百货公司。“全是人,世界各地来旅游的人,亚洲人特别多。我留在法国的同学还跟我说,在老佛爷看到了王菲。”费米觉得这个传言不可信,“老佛爷好东西比较少,而且基本款多,但品牌比较全,适合来抢购的游客。”她和朋友没有看中什么,转战香榭丽舍大道的精品街。

    “香榭丽舍大道有一条相交的岔道是品牌聚集的精品街。人非常少,很幽静,购物环境比老佛爷好多了。法国人不大追品牌,奢侈品店都躲在僻静处,很冷清。法国人反倒更热衷ZARA,巴黎的ZARA永远人满为患,比上海的杂乱得多;意大利人对奢侈品品牌很追捧,闹市区总能看到那些醒目的LOGO。”不过,Hermès是例外,“它家不跟别的品牌扎堆,自己单独有不起眼的小楼。气质很不一样。我只在巴黎那条精品街上看到过有人背Birkin。据说每个女人的终极梦想都是拥有一个HermèsBirkin,我也是。”费米笑着说。

    对品牌,费米坦言没有偏好,“主要还是看款式、质地、设计什么,品牌大概除了D&G这样过于狂野的明显不适合我外,其他的差别不大。”费米今年在巴黎看中Chanel的一款包包,却因为中年销售阿姨的过分势利而作罢。“我在试包,阿姨过来跟我说‘这个不打折’,看我还在试,又强调了一遍。我本来就知道不打折,那款包1800欧元吧,完全在我的预算内。”

    欧洲奢侈品店的店员比上海的更势利。店员根据来客穿着判断购买力,“确定要买,服务态度无比好;看上去只是windowshopping的,他们只给白眼。”费米和朋友在慕尼黑,因为双肩包的游客打扮,连门童都不把她们放在眼里,省略了拉门。“Chanel尤其势利。同样买,我们当然不选态度差的。”最终,她和朋友买了Gucci和Celine。

    “Celine在国内仿的很少,我买的Gucci也是全黑色,只有一个非常小的LOGO。”费米说,买奢侈品不是为了炫耀或者证明什么,就是因为喜欢。前年,她买了一个LV的拎包,买的时候有些犹豫。“倒不是价格。那个包1020欧元,没超过月薪。LV的包每年涨价,越早买越划算。我这款不是基本款,涨价幅度更大,已经赚了50欧元。”费米笑着说扯开了,回到犹豫的原因,“上海满大街LV,大多是假的,怕俗。但后来觉得不能因为这样就不买LV,买来自己用,就是喜欢,何必管其他。有一次去恒隆,还跟人撞包了。”

    LV的包包成为费米多年购物经历中唯一被母亲肯定的货品,“以前我买衣服回来,我妈会说这件这里没对齐,那件肩没上好。但LV的包,我妈看了半天说,这个包很好,做工非常好。”那也是费米第一次感受到奢侈品贵得有理,“看过真品后,就一眼能看出哪些是假的,超A货我不知道,没见过。真的做工非常细,接线处两边的花纹都完全对齐。”

    母亲对奢侈品的判断力在费米看来,超过自己许多。“她未必对现在的牌子很了解,但她知道什么是好的。”费米说,自己在父母和祖父母面前,就是小巫见大巫。

    “计划经济时代,我妈就自己存钱买上海牌手表,比我奢侈多了。那时候,一块表大概要三四个月工资,而且还得凭票。手表的票子好像也是托亲戚用外汇券换来的。”费米感叹,“物质极度贫乏的时候,他们还在追求高品质的生活,知道那是好东西,贵也要存钱买。”费米的父亲亦如是,“我爸工资36元一个月的时候,他就花100多元买皮夹克。1980年代初,Nike刚进中国,他就穿Nike了。”费米记得很清楚,小时候,父亲都给她买高级儿童皮鞋穿。“尽管我不知那是什么牌子,但我妈说我小时候穿的鞋子全部是真皮的,每双价格都在月工资之上。”为此,母亲亦批评父亲过于奢侈。

    “没办法,他就是比较爱名牌,喜欢好东西。”费米没有深究父母对生活讲究的根源。但将时间回溯到她祖父母那一辈,或许能找到答案。

    费米的外公家从商,外公的父亲经常去孟买、仰光做买卖,有4个妻子。外公念的是教会学校,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毕业后,外公脱离了老式的家庭,颇有反叛旧传统的意味。从海关学校毕业后,外公成了洋行里的高级职员。“听外婆和我妈说,我外公那时交往的都是外国人,上班说英语。他只看美国电影,只去美国人的会所,非常‘崇洋媚外’。那时,家里就有进口冰箱。”

    儿时的记忆未必清晰,对生活的讲究却在血脉里传承下来。“其实,老上海人像我家这样的挺多的。”费米说,自己家很普通,自己更是普罗大众的一员。奢侈品于大众而言亦不是遥不可及。“买一两个包总归负担得起,对我的生活不会产生什么影响。我不觉得背LV就不能挤地铁、坐公车。包买来是为我服务的,不是我服务它。再奢侈的包也不过就是个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