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威捷道闸质量好吗:《裸地》揭示了黄土地的苦难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5 04:12:50
投向苦难的黄土地——长篇小说《裸地》创作谈
葛水平小说《裸地》封面


  文/葛水平
作品简介
长篇小说《裸地》讲述从清末民初到土改这一动荡的历史时期山西省暴店镇的移民史和盖氏家族的兴衰史。作品以一个家族的兴衰和一个女人的命运变迁展示了解放前几十年太行山区的沧桑巨变。小说关注人生存的艰难、农民与土地,细腻展示了人在生命之茧中煎熬的沉痛历程和绽放的人性美,从一个侧面表达了对生命内涵的理解。同时对人性进行了多层次、多角度的刻画和挖掘。
首届《中国作家》剑门关文学奖获奖作品颁奖辞
  长篇小说《裸地》作者:葛水平
  发表于2011年《中国作家·文学版》第三期、第四期
  葛水平的长篇小说《裸地》,以其雄奇开阔的视野、繁博饱满的叙事,以及浓烈诗意的鲜活语言,在传统的人与乡村、土地,与历史的风云变幻和交相辉映中,闪耀出生生不息蓬勃盎然的生命力;在前汉《耕田歌》“深耕 种,立苗欲疏。非其种者,锄而去之”的慨叹声中,呈现裸露之土地、岁月之无痕。
没有对于往事的彻骨留恋就没有文学艺术
  我最近在走一条河流,河流两岸的繁华已经转换为萧瑟,不是因为季节。我在阅读过往的经验中,看到我们延续下来的忘恩负义。数十年间令我经常怀念的乡村,浴着月光走来走去的邻家乡亲,全都面目全非。村庄裸露着,在一个没有规矩的走向中,慌乱了一代又一代人。我不知道该怎样来写一个标准的农村人,我在写《裸地》之前,也走一条河流,我想寻找一种热闹,一种规矩,一种万事皆有的主心骨。我从阅读他人的作品中,读出了标准,一个作家写作的标准,一部作品走向的标准。走过河流的两岸,我才明白阅读于我是多么陌生。文学作品多半是以作者想象中求落实,想象多半有作者思想的投影。村庄一路走来的苍凉感,我苦于不知旧,不能真懂过去。土地之上的生灵,活着,他们的立足地,为了能使活着有所依凭,他们很认真地经营自己的生,自己的死。生死之间,可以称之为本性或良心的东西做了他们的支撑。他们对幸福的渴望守株待兔似的,他们真不知道在求新逐异的社会里,命运会如此荒唐。
  走近河岸,我有寂寞。我看到时光的走失竟然可以这般没有风吹草动,那些曾经的繁华呢?布满青瓦的屋顶,青石砌好的官道,它们是一座村庄的经脉,曲折起伏,枝节横生着故事,但我不能够确定写它什么。我曾经以一个作家的身份在一个县里挂职。第一次下乡,见一山东逃难上太行山的老人,他说:我爷爷挑着担子上太行山,一头是我奶奶,一头是锅碗家什,出门时是大清国,走到邯郸成了民国。短暂的希望抬脚之间变化无常,大清国的天和民国的天,靠天吃饭的农民面对道路,依旧是寒伧局促。他们始终与贫寒有着深刻的血缘关系。这句话陡然让我清醒,一个掰扯不清甚至胡搅蛮缠的想法闯入了我的脑海:就写村庄,写那些生命和土地的是非,写他们在物事面前丝毫不敢清浊不分的秉性,写他们喝了面糊不漱嘴的样子,写他们铺陈在万物之上的张扬,写他们对信仰的坚守,执着守诚,那该是叫生活?我想了很久,什么叫生活?中国农民与土地目不斜视的狂欢才叫生活。
  文学作品是在众生云集裸露真情的地方成长起来的。我写盖运长,写一个在土地上心气过盛的男人,他面对的不是土地,他还面对着法令无常、人生酸苦悲痛和命运变化,就像古道失去依托而渐废所致,他活到老,完全散架了,土地是轻易能将人的腰身压弯的呀,他可以和有形的人去斗,那么无形的东西呢?那份误入人间的无奈,他永远都清楚日头翻越不过四季的山冈,却要用生之力博那山之高不过脚面的希望。最后像花一样开败在夜里。写一个女子,或几个女子,走过青石铺就的官道上留下的那份弥久的清香,那一生都行走在路上的寻找,她们都是奔向了光明的地儿么?一个漫长的冬天被温暖的日头驮走了,她们的命运只能用两个字来概括:迎接。同时,命运和遗忘同在。
一片土地的出现,是乡村最好的背景
  多年前跟父亲在坡地上刨红薯,一提一大串,大大小小,阳光下诗情画意般的回头,那些红薯的藤蔓柔软而坚韧,红的茎绿的叶,在天黑前我们挑着它回窑。那些曾经发生过的清晰连贯的画面,在眼前彰显着逝去的欢快与悲伤。我不能够放弃我的村庄,我一生要支付给它们的是我的文字,我的文字有土地给我的温暖,有我姓氏给我的亲缘。我是这个世界的过客,世界不会因为我的离去而感怀,也不会因为我的加入而繁华,我的村庄,因为我的到来,获得了俗世的完满。那个紧扣在山腰上的村庄,所有的曲折,因为生命获得了灵魂,也因为生命,裸露出了苍凉。
  文学作品是在众生云集裸露真情的地方成长起来的。一片田野打开了我的四季画面。每个生命都有着自己与生俱来的生存能力和适宜环境,哪怕是一株毫不起眼的青草、荆棘和绿叶。活着,也只有活着才能面对自然张力四射。我写他们,所有出现在我作品中的人物都不该是简单的无意识的按部就班的人物,能入了文字的人物,都有自己的锋芒。活人不生事叫活人吗?生事的人,对生存环境的了解和参悟是令人敬畏的,善是守,恶是进。我想写一个村庄街口的老槐翻阅秋风的繁华,那红绿花朵,那一生都行走在路上的寻找,他们都是奔向了光明的地儿么?一个漫长的冬天被温暖的日头驮走了,曾经的收放自如,张弛有度,刚柔兼备、情理并重,那份深刻为基础激情和深沉为内蕴的率性,却落得做作的自炫和浅薄的张狂。无奈无奈——一个季节,大地给我们提供过万花盛开,那些在土地上忙碌着的人影,他们在日头下的背影诗意盎然,挥动铁 ,或是起伏土地,他们的身体与头颅与 头一起晃动,在泥土、水和空气中活着。但是,我们该明白,他们的日子不是这样永远恬静,庄稼不出青苗的时候,他们会为了一渠水引到自家田头而大打出手,也会因为谁家的牲口吃了庄稼因小生出大事。人不可能舍弃作为背景的生存而活着,谁都会为了保护自己活着的简单口粮而争斗。我们不会像河流那样默默流淌自己,放弃所有,克制欲望。善是做人的底线,决不是不沾荤腥。恶呢?哲人说过,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那一份必定要背着的邪恶让人性投向了深褐色的黄土。
  那一些发自记忆中召唤的声音和气息是如此强烈,强烈得犹如我远去的父亲向我招手,我知道我必须即刻上路了,要沿着一道迢递之路走进那些曾经的往事。我要尽一个世俗人的眼光来写他们,“世俗”必须是我命中注定!我从一开始创作,我决定的两个字是:坚持。无论出现什么情况我都会想起这两个字。从文学对生活的看法来说,生活无所谓新旧,只是一种流动,一种景致,被看到了,就要穷尽这些感受,揭发出其中深入到今天乃至今后时代的那些有生命力的东西,与很多善于理性思考的作家理论家相比,我更加倾向于从生活的丰富感受当中去找表现,找内容,找构思,找激情,这也许是符合我创作规律的一种做法。
  没有人怀疑过土地给人的合理性,它有一双看不见的手,移挪着它之上的人。生出些小欲望怂恿人小跑,小跑的人具有青山绿水的格局,人不知敬畏和尊重,提高速度以消极方式取得盛气凌人的效果,自以为掐算掌控得最好,其实,数数那虚幻眼前的事物,就会明白人为什么不懂会心一笑。欲望让人手忙脚乱了,还不知土地的元气都顺着欲望的茬口跑了。土地说:难怪啊,前后都环绕在酣睡之中的人,从来都不知道他们的影子是贴在我身体上的。当土地裸露的时候,没有人的影子,人的日子都过去了。
  面对一条河流的两岸,没有休止的写作是我的命运。我首先感谢我生活的这片土壤,它给了我大气、磅礴,给了我厚重,让我一出生就看到了朴素、粗砺的生活本质,而不是简单的明山秀水。其次,我才要感谢我自身的生活体验,人的生活没有多重选择的可能,你是一个谦卑老实、木讷厚道的山里人,上天必定要你对大山亲切。我出生在乡村,我的生活体验就在乡村,因此,我写农村人的生活时我不会被憋得头涨脸红,可以说,泥土给我的作品富含鲜活的诗意和人性的深度。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得心怀敬畏贴近泥土去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