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狼的哥哥怎么死的:转逆境为喜悦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6 04:10:30

转逆境为喜悦

 序

    《当生命陷落时》才刚出版问市,随即被金石堂书店评选为十月份的强力推荐书;三个月后,它又荣登金石堂二○○一年畅销书榜宗教类的榜首。这种半年内再版十几刷的盛况,是我多年来翻译过的灵修书籍中少见的景象,此外,读者的种种反应也不得不让我对“佩玛·丘卓现象”产生了好奇:

    一位事业受阻经济受挫的中年企业家,近年来饱受忧郁症之苦,必须靠精神科医师所开的安眠药物,才能勉强入睡。自从阅读了《当生命陷落时》,他的人生观起了根本上的变化,价值观也跟着改变了,忧郁症因此不药而愈。他告诉我,现在不吃安眠药也能安然入眠了。

    另一位住在加拿大温哥华的中国工程师,一向关注也精通哲学心灵方面的议题,他来信告诉我,某位住在台湾的友人寄了一本《当生命陷落时》给他。此书就像“温柔的金刚棒”,一棒打醒了他消沉多年的心,他很希望这次能醒得久一点。

    记得第一次和家里的读书会成员共同阅读此书时,周遭的信息场出现了一种与昔日截然不同的氛围——祥和中带着一股凝聚的哀伤感。佩玛平实而亲切的话语,深深触动了在场女性的心。几乎不可遏止地,每一个人都被那股能量感染而涕泪交流,甚至还有人悸动得跑到浴室里呕吐,整盒面纸一个晚上全抽光了。

    然而在场的友人并没有谁是“生命正在陷落”的,纯粹是因为佩玛实修的深刻洞见中,蕴含了与众生的烦恼紧紧相系的悲智,她分享亲身经历过的挣扎和困窘而拉近了读者与她之间的距离。她以女性特有的敏感度,将通常容易流于笼统生硬的法教,化成了顺手拈来的幽默譬喻,以及对心理动力过程的细腻剖析,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为人们指出了当下立断烦恼的中道实相观,一条不找寻出口的解脱道。这些都是她的着作能够在欧美造成阅读热潮的原因。

    《转逆境为喜悦》基本上仍承接着精神勇士修心的传承,但是就实修方法的解析而言,本书可以说是更深一层地以现代化的诠释技巧,翻新了藏密体系中最重要的《阿底峡修心七要》,以及寂天《入菩萨行论》中的四无量心法。

    我在翻译此书的过程中,日日觉得法喜充满。一股源源不绝的爱,透过菩提心的教诲,灌溉了我和伴侣Jimmy的心田,使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地朝着心灵密契的方向拓展。

    但愿每一位与此书有缘的读者,都能逐渐熟习菩提心法的修持,释放出内心深处的友爱、慈悲、喜乐与平等心,改善人我的关系。只有站在这样的基础之上,才能踮起双脚远远眺望着世界和平的蒙眬愿景!

    原 作 者 序

    每当我授课之前,总是先带领大家许下慈悲宏愿。我希望我们都能将佛法运用在日常生活,并因此而解脱自己跟他人的痛苦。

    我鼓励观众闻法时保持开放的心胸,就像孩子一样,以毫无成见的惊喜之心来看待世界。禅宗学者铃木大拙曾经说过:“初学者的心中有各种可能性,专家心中的可能性却寥寥无几。”

    课程结束时,我通常将功德回向给所有众生。这种向宇宙表达友爱的举动曾经被比喻成一滴泉水。如果我们将它放在烈日照射的岩石上,它很快就被蒸发了。然而把它滴到大海中,它却永远不会失落。所以我们的愿望乃是将佛法用来裨益众生,而非占为己有。

    此宏愿反映了我们所谓的三项高尚的准则:一开始便是良善的,中途保持良善,结尾也还是良善的。这样的准则可以应用在所有的日常活动中。无论是一天的开始、吃饭前或开会前,我们都发愿敞开心胸,活出慈心与善性。接下来我们就可以进入一种追根究底的探索,诚如我的上师创巴仁波切所言:“将你的人生当成一场实验。”

    在每个活动结束时,不论我们的意图达成与否,我们都要念及世界各地正面临成败的其它人。但愿我们从己身的经验中所学到的事也能裨益他人。

    我以同样的精神,将此准则回向给这一次的慈悲勇士禅修活动。但愿从开始到结束,参与的人都能获益。愿我们能因此而有勇气趋近那些令我们恐惧的地方。愿这次禅修活动使我们的生命充满活力,让我们死无遗忧。

 第一章 菩提心的特质

    只有用心观照才能看得正确;

    生命的精髓不是肉眼可以见到的。

    ——圣·修伯里(《小王子》作者)

    我六岁左右的时候,有一位坐在艳阳下的老太太将菩提心的精要传给了我。那一天我经过她家门前时,心里感觉十分孤独、愤怒与乏人关爱,我踢遍地上所有的东西来发泄心中怒火。她笑着对我说:“小女娃儿,千万别让生活麻木了你的心!”

    就在那一刻,我领受了菩提心的精髓:我们可能被生活磨得麻木不仁,因而变得愈来愈愤慨和恐惧,我们也可能让生命经验软化我们的心,使我们更加仁慈,而且能敞开心胸面对那些令我们深感恐惧的事物。我们永远都会面临这样的抉择。

    如果我们问佛陀:“什么是菩提心(bodhichitta)?”他很可能告诉我们,这个名词意会起来比言传要容易多了。他可能鼓励我们从自己的生活去发现个中涵意。他也可能为了诱导我们而附带说明只有菩提心才能疗愈创伤,因为菩提心能转化最顽强的心,以及最恐惧、最偏执的头脑。Chitta的意思是“心智”、“心”或“心态”,Bodhi则意味着“觉醒”、“证悟”或是“彻底敞开胸怀”。

    有时彻底敞开的菩提心又称为“心中的柔软地带”,就像裂开的伤口一样脆弱而柔嫩。它多少也等同于我们爱的能力。就算是最残酷的人也拥有这个柔软地带,就算是最凶猛的野兽也疼爱它们的子嗣,如同创巴仁波切所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喜爱的事物,即使是玉米薄片饼。”

    菩提心有时也被视为慈悲心——与众生同悲共苦的能力。如果无法体悟到苦,我们就会继续遮蔽它,因为它令我们感到惊恐。我们会以自己的意见、偏见和谋略砌成一堵堵的防护墙。这些防护墙都是因为深怕受伤而形成的障碍,它们会进一步地因为各种情绪——愤怒、渴望、漠视、羡慕和忌妒、骄傲和自大——而变得更坚固。幸好我们心中还有这块柔软地带——我们与生俱来的爱与关怀的能力。它就像是这些墙中的裂缝一样,每当我们感到恐惧时,在重重障碍中还有一道天然的出口。透过修行我们将学会找到这个出口,我们将学会掌握住那脆弱的一刻——关爱、感恩、孤寂、困窘、不妥——来觉醒菩提心。

    有时菩提心也被模拟成破碎之心的伤口。破碎之心有时会滋生出焦虑和恐慌,或是愤怒、嫌恶和非难,但在那坚硬的甲胄之下,却埋藏着仁慈的哀伤。透过这份仁慈的哀伤,我们和那些深深爱过的人紧紧相系。这份真诚的哀伤可以让我们领会到大悲之心。每当我们狂妄自大时,它会使我们谦卑素朴;每当我们严厉无情时,它会柔软我们的心;每当我们昏瞶时,它可以觉醒我们,并且能穿透我们的冷漠无感。如果我们能充分接纳这连绵不断的心痛,它就会变成使我们与众生连结的一份恩赐。

    佛陀说我们从未出离过解脱的境界,即使是进退维谷之际,我们也没有远离那觉醒的境界。这是一个非常具有革命性的主张。即使像我们这样充满着烦恼与困惑的普通人,也拥有这个被称为菩提心的解脱之心。菩提心的温暖与开放,才是我们真实的本性及状态。即使我们的精神官能症凌驾于我们的智能之上,即使我们感到最困惑无助时,菩提心仍然像开阔的晴空一般始终存在着,并没有被暂时出现的乌云所减损。

    然而我们对乌云是如此地熟悉,因此很可能难以相信佛陀的教诲,不过真相是,就在水深火热的痛苦中,我们仍然能触及这份高尚的菩提心。无论处于苦境或乐境,它始终能裨益我们。

    一名年轻的女子写信给我,她告诉我有一次她到中东某个小镇旅行,被当地的人围堵。只因为她和她的朋友都是美国人,所以这些人对她们讪笑、叫嚣,甚至准备拿石块砸她们。她当然觉得惊恐万分,不过,一件有趣的事在她身上发生了。她突然和历史上每一个曾经被辱骂憎恨的人结成了一体,她终于明白那份被羞辱和怨恨的滋味是什么了:不论被怨恨的理由是出自于民族主义、不同的种族背景、不同的性取向,或是性别歧视,某个东西被敲开了。她突然以崭新的视见,同理了千千万万被迫害的人类,她甚至能理解那些憎恨她的人与她所共享的人性。这份深刻的连结感、众生一家的感觉,就是我们的菩提心。

    菩提心存在于两个层次。一是无量菩提心(译注:又称胜义菩提心),也就是脱离一切概念、意见和习染的当下体悟,那是一份无法执取的至善,就像心知肚明自己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损失一般。第二种层次是相对菩提心(译注:又称世俗菩提心),也就是在面对痛苦时仍然开放心胸的一份能力。

    那些全心全意觉醒无量菩提心与相对菩提心的人,就是所谓的菩萨或精神勇士——不是那些打打杀杀的战士,而是闻声救苦的和平勇士。这些男男女女甘心情愿在火宅之中进行自我锻炼,这句话意味着,精神勇士或菩萨涉入充满着挑战的情况,为的是减轻痛苦。这句话又意味着,他们甘心情愿穿透自欺和自己的惯性反应,并致力于揭露那根本而无欺的菩提心。

    譬如像德雷莎修女与金恩博士这样的人,都可以说是杰出的精神勇士;他们发现最大的伤害其实来自于我们的侵略性,他们终其一生都在帮助别人理解这层真理。其它还有许多平凡人也都终身致力于开放他们的心胸,为的是帮助别人达到相同的境界。像他们一样,我们也可以学着以精神勇士的胸怀面对自己和世界。我们可以训练自己觉醒心中的爱与勇气。

    培养心中的勇气和慈爱的方法,可以分为正式与非正式两种途径。有的方法可以让我们学会欢乐、放下、关爱和涔然落泪的能力。有的方法教导我们以开放的胸怀面对变易,还有的方法能帮助我们安于当下。

    不论我们身处何方,我们都可以将自己训练成一名精神勇士。我们的工具就是禅定、友爱、慈悲、喜乐和平等心。透过这些训练,我们才能揭露那个被称为菩提心的柔软地带。我们往往在痛苦与感恩中发现那份柔软之心。我们会在盛怒的背后发现它,在恐惧的颤栗中找到它。在孤寂或友爱的情境中,它都能带来裨益。

    我们之中有许多人偏好那些舒服的修行方式,而同时又想被治愈,但是菩提心的修行不能以这种方式来进行。精神勇士很清楚我们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我们总想掌控那些无法被掌控的情况,我们一直在追寻安全感,希望凡事都能被料中,永远活得舒适而安然无恙。但真相却是:我们始终无法逃避世事的多变。未知乃是这场冒险之旅的一部分,也是让我们害怕的危险地带。

    菩提心的修行绝不承诺快乐的结局,不过,这个总想找到安全感的“我”——它总想抓住某个东西——却因为这场训练而终于长大成人。精神勇士的修行最重要的主题就是要学会面对痛苦,而不是企图逃避恐惧和不确定感。然而,我们要如何才能面对困境,面对自己的情绪,面对日常生活不可预测的各种情况?

    我们时常像一只胆怯的小鸟不敢离巢一步,成天窝在这个臭气熏天失效已久的巢中,没有人来喂养我们,也没有人来保护我们,让我们得到温暖,不过我们还是希望母鸟能够回巢。

    这时我们可以为自己做一件最有益的事,就是赶快飞出巢外。要做到这一点,显然是需要勇气的。我们显然也需要一些指引,也许我们会怀疑自己能否通过这场精神勇士的训练,这时不妨问自己一个问题:“我想不想以成年人的心态直接面对人生,还是只想在恐惧中终老?”

    众生都有能力感觉到自己的柔软——柔软地经验自己的心碎、痛苦和不确定感。因此我们都拥有早已解脱的那份菩提心了。内观导师杰克·康菲尔德(Jack Kornfield)曾目睹一则发生在柬埔寨赤棉时代的事件,当时有五万人在枪口下被逼成G丄C党员,因为他们不放弃佛教修行就有生命危险。一座佛教寺庙就在这样的威胁下兴建于难民营中,有两万人出席了落成大典。典礼中没有任何演说或祈请仪式,参与者只是不断地颂念着佛陀的核心教诲:

    恨永远无法止息恨

    只有慈爱能治愈一切。

    此乃古老而永恒的定律。

    成千上万的人一边颂念一边低泣,他们深知这些话语中的真理远比他们的痛苦重要得多。

    菩提心真的能激发这么大的力量,不论顺境或逆境,它都能带给我们启发和支持,那就像发现了自己早已拥有的智能和勇气一般。如同炼金术能将任何金属变成黄金,如果我们愿意,菩提心也能将我们的身口意转化成觉醒智能的工具。

 第二章 探入泉源

    每当我们为甘波修道院打地基的时候,一挖到盘岩便裂了一条缝。一分钟后泉水涌了出来。一个小时之后,水流得愈来愈猛,而裂缝也愈来愈宽。

    发现最根本的菩提心,就像探入暂时被封闭在岩块中的泉水一般。每当我们触及到痛苦的核心,或是禅坐时觉得浑身不舒服却不试图调整自己,或者面对亲人的背叛和反对时,能够让那份痛苦软化我们的心,这些都是我们和菩提心连结的宝贵时刻。

    探入那令人颤栗而又柔软的地带,富有一种转化自我的效果。处在这样的情境中我们会感到烦躁不安,却又如释重负。但如果能安住在那种情境中,即使是须臾片刻,感觉上也像是真的善待自己了。与自己的恐惧和解是需要一些勇气的,当然,这么做有点违反自保的本能,不过这正是我们需要达到的行持工夫。

    面对困境我们会感到哭笑不得,就在这时,我们仍然拥有源源不绝的智能和爱心,然而不明究理的我们,往往为了保护自己免于受伤而将其掩盖了。虽然我们都有潜力经验彩蝶般的自由飞舞,却宁愿躲在狭小而恐怖的自我之茧中。

    某位友人告诉我她年迈的双亲住在佛州的情况。他们住的那一区有许多穷困的人,经常发生暴力事件。二老的对策就是搬进一个有警犬守卫、门禁森严的社区,他们显然不希望有恐怖的东西侵入。不幸的是,我朋友的父母愈来愈不敢跨出社区一步,他们很想到海滩走走,或是打打高尔夫,可是却吓得不敢动弹。现在他们虽然雇了一个人帮忙采购日用品,但是不安全的感觉愈来愈强烈。最近他们连谁能进出社区都感到忧心,包括那些水电工人和安装铅管的工人在内。他们把自己孤立起来,再也无法面对这个不可预测的世界了。自我的运作也可依此类推。

    诚如爱因斯坦所言,我们误以为自己与众生是分离的,这个不幸的幻觉竟然演变成了我们的牢笼。更可悲的是,我们已经不敢相信自己还有解脱的可能了。每当障碍临头时,我们根本束手无策。我们需要一些事先的警告,熟悉一下围墙倒塌时的滋味是什么。我们需要有人提醒我们,恐惧和颤栗总是伴随着成长而来,放下担忧是需要一些勇气的。如果不能慈悲地探索自我的运作,你将无法勇敢地进入那令我们恐惧的地带。因此我们应该问问自己:「每当我感觉自己束手无策时,该怎么办?我要到哪儿去找寻勇气?我到底能信赖什么东西?」

    佛陀告诉我们伸缩性和开放度能带来力量,逃离无依无恃的状态却会导致痛苦,使我们软弱无能。然而我们是否明白,关键就在认清那逃避的过程?抗拒内心的恐惧是无法让我们开放心胸的,我们必须认清恐惧的真相。

    与其拿一把巨大的锤子敲打那堵围墙和藩篱,不如全神贯注地观察它们。我们应该摸一摸它们,闻一闻它们,和它们深交一番。我们应该开始深入地认识内心的厌恶和渴望,这样我们就会愈来愈熟习我们用来砌墙的那些谋略和信念:我是用什么样的故事来说服自己的?我排斥的是什么,吸引我的又是什么?如此自忖,我们就会对内心活动开始感到好奇。我们将不再肤浅地论断是非,而只是尽量客观看待自己。我们开始学会幽默地观察自己,而不至于过度紧张、严肃或者假道学。年复一年,我们训练自己对心中生起的活动保持开放和接纳。慢慢地,非常缓慢地,墙中的裂缝似乎拓宽了,犹如神奇的魔法一般,菩提心泉开始源源不绝地涌出。

    在释放菩提心的过程中,我们所遵循的教诲和「唯物三王」有关。我们透过三王的活动来避开这多变而无法逆料的世界,我们利用三王的谋略供给自己如幻的安全感。因此,有关三王的教诲可以使我们熟习自我的谋略,并认清我们是如何不断地追求舒服安适,而其实只是在强化自己的恐惧罢了。

    「唯物三王」中的第一王就是所谓「身王」。它象征着我们追求安全立足点的方式。因此我们应该开始注意自己逃避问题的方法。如果感到焦虑和沮丧,或是无聊和孤独,我会做些什么?「血拼治疗」是不是我经常采用的方法?还是会选择酒精或食物来安慰自己?我会不会利用性爱或药物替自己打气?或是进行一场刺激的冒险活动?我是不是宁愿遁入大自然的美景中,还是躲进赏心悦目的好书里?我们会不会借着打电话来填满心中的空虚,或者上网浏览一番,紧盯着电视不放?

    上述这些方法中,有些是具有危险性的,有些是滑稽的,有些则是相当温和的。重点是,我们很可能误用其中任何一种活动来逃避不安之感。一旦上了「身王」之瘾,便种下了更多增加痛苦的原因。不论我们多么努力,都不可能拥有持久的满足感。逃避倾向只会削弱内在的力量。

    「身王」所造成的痛苦,传统上通常以老鼠被捕作为比喻,因为它们无法抗拒乳酪的引诱。达赖喇嘛在这个比喻上动了一些有趣的手脚。他说他早年在西藏很喜欢抓老鼠,不过他并不是想杀它们,而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比它们高明一些。他说西藏的老鼠显然比一般老鼠聪明多了,因为他始终没捉到过一只。后来它们反而成了他学习解脱的典范。他觉得那些老鼠和我们大部分人都不一样,它们竟然发现最善待自己的方式,就是避开乳酪所带来的短暂快乐,而换得继续活下去的愉悦。他鼓励我们要以老鼠为师。

    无论陷得有多深,我们通常都不会对自己的反应感到好奇。我们无法自然而然地探索自我的谋略。大部分人只是盲目地寻找自己所熟习的慰藉,并且对自己的不知足感到莫名其妙。菩提心的修行之中,最基进的方法就是留意自己的一行一言。不带任何批判地,我们只是对自己心中的反应抱以友善的观察。终有一天我们会决定不再以旧有的方式伤害自己了。

    第二个「唯物之王」就是所谓的「语王」。「语王」象征着我们总是以各种信念所制造的幻觉,来确立实相的本质乃是固定不变的。任何一种「主义」——政治上的、生态上的、哲学上的或是精神上的——都可能被我们如此误用。譬如「策略上的得体性」就是「语王」的运作之一。我们一旦深信自己的观点才是得体的,器量就会变得非常狭窄,而且会厌恶别人的缺失。

    举例而言,如果有人质疑我们对执政党所抱持的信念,我们会做何反应?如果有人不赞同我们对同性恋、女性主义或环保议题的主张,我们是什么感觉?自己对抽烟、饮酒的观念遭受挑战时,内心的反应又是什么?我们所坚信不移的宗教信仰如果无法与人分享,我们会怎么样?

    刚开始修行的人时常对打坐或佛法抱持过度热衷的态度。我们觉得加入一个新团体或接受一种新观点是非常开心的事。然而,我们会不会因此而批判那些有着不同看法的人?如果有人不信轮回,我们会不会因此而封闭住自己的心?

    因此问题并不在信念的本身,而在于我们如何利用它们来获得优势,如何利用它们来讨好自己、驳倒别人,如何利用它们来逃避那份「自己是无知的」不安感。这使我联想起六○年代一位友人,他最热衷的事就是反抗所有的不公不义。每当某种冲突即将获得和解时,他就会进入一种低沉状态。如果新的暴动又兴起了,他立刻变得精神焕发。

    贾瓦斯·杰·麦司特思(Jarvis Jay Masters)是我的一位朋友,他是佛教徒,也是一个死刑犯。他写了一本书,书名是《寻找解脱》(Find Freedom)。他在书中告诉了我们一则被「语王」引诱的故事。

    有一天晚上他坐在自己的床上看书,隔壁的邻居奥玛突然大叫:「嘿!贾瓦斯!赶快转到第七台。」贾瓦斯的电视当时只有画面,没有声音,他看到一群怒气腾腾的人正在挥拳抗议。于是他问道:「喂!奥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邻居回答他:「这些都是三K党员,贾瓦斯!他们正在大骂一切的问题都是黑人和犹太人搞出来的。」

    几分钟后,奥玛又大叫着说「嘿!快看现在的实时新闻。」贾瓦斯抬头一看,电视上正播出一群举着标语牌游行示威的人遭到了警察的逮捕。他嚷嚷着:「看得出来这些人非常愤怒,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奥玛说道:「贾瓦斯!他们是一群环保人士。他们要求政府停止砍伐森林,停止猎杀海豹和其它的动物。你看看那个对着麦克风咆哮的女人和那些大吼大叫的人!」

    十分钟后奥玛又嚷嚷了,「嘿!贾瓦斯!你还有没有在看电视啊?你看见现在的画面没有?」贾瓦斯抬头一瞧,有许多西装革履的人正在喧嚣着,于是他说:「这些家伙又在搞什么名堂?」奥玛回答道:「贾瓦斯!那是美国总统和国会大老们,他们正在上全国联播节目。你看看,每个家伙都想说服群众经济不景气全是别人的错。」

    贾瓦斯又说话了,「唉!奥玛!今天晚上我真的学到了一件有趣的事。不论他们穿的是三K党的外衣,环保人士的行头,或是多么昂贵的西装,这一张张的脸都带着同样的怒气。」

    一旦被「语王」所掳获,我们就会开始坚信自己的感觉是千真万确的。因此,我们如果发现自己变得想当然尔的愤怒,那就表示有点过头了;我们改变现状的能力已经受到了阻碍。信仰和理想也是另一种造就铜墙铁壁的方式。

    第三种「唯物之王」——也就是「意王」——很擅于运用最微细、最有魅力的谋略。每当我们企图躲避不安的感觉时,我们就会寻求某种特殊的心态,这时「意王」便开始活动了。我们往往以同样的心态嗑药,以同样的心态从事体育活动。我们甚至会利用爱情、利用灵修来逃避不安。各式各样的方式都会改变我们的心态,而我们总是对某些特殊的心态上瘾。

    摆脱日常琐事是一种很棒的感觉。我们总想拥有更多这类的感觉。譬如,刚开始练静坐的人,经常希望他们能因此而转化生命中的痛苦。如果你要他们平等地接纳无聊与至乐,他们一定会觉得很扫兴。

    有时候,突如其来地,人们会经验到一些惊人的境界。最近有一位律师告诉我,她在街角等红绿灯时,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她的身体突然扩张到宇宙那么大,她本能地感觉自己和宇宙根本是一体的。她完全不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以前的假设完全被推翻了,她知道她和万物从未分离过。

    不用说,那一次的经验撼动了她以往的信念,令她开始质疑我们为何要浪费这么多时间捍卫我们私有的领土。她开始明白这种窘境如何导致了全球的战争和暴力。当她开始执着于那个经验,并且还想重复时,问题就来了。凡俗的观点不再能满足她,她只感觉苦恼与失落。她觉得如果再也无法回到那变换的意识状态,她很快就会死亡。

    六○年代时,我认识许多每天嗑迷幻药的人,他们真的相信自己能一直维持那种「骇」(high)的状态。最后他们却炸掉了自己的脑袋。我仍然认识一些对爱情上瘾的男男女女。如同情圣唐璜一般,他们简直无法忍受爱情的光辉消退的感觉;他们永远在寻找新的恋人。

    即使高峰经验为我们揭露了真理,让我们明白了修行目的,但是从根本上来看,这些经验并没什么大不了。如果无法将它们融入于生活的起起伏伏中,而对它们产生了执着,它们就会阻碍我们的修行。就算我们相信这些经验是真实不虚的,我们仍然得学会跟邻居和睦相处,然后生活中才能充满着深刻的洞见。

    十二世纪的西藏瑜伽士密勒日巴听到弟子冈波巴的高峰经验时,只说了一句话:「这些经验不好也不坏,继续打坐。」这些经验的本身并不是问题所在,麻烦就出在我们会对它们上瘾。

    既然升扬之后必定下降,一旦皈依了「意王」,失落就在所难免了。

    每个人都拥有逃避生活的惯性伎俩。简而言之,这就是「唯物三王」的教诲。这个简明的教诲就像每个人的自传一般真实。每当我们运用「三王」的谋略时,便无法享受平凡时刻中的惊喜与温馨了。

    与菩提心连结其实是很平常的事——只要不逃避日常生活的不确定感,就能够和菩提心产生连结。那是一股自然涌现的力量,它是根本无法被制止的。只要不再用自我的谋略来阻碍它,菩提心泉将源源不绝地涌出。我们也许会减缓它的流量,我们也许会封住它的出口,但是只要有一道裂缝,菩提心泉终究会一涌而出,就像人行道旁的小花和野草,只要有一点缝隙,它们一定会钻出头来,欣欣向荣地活着。

 第三章 人生基本的事实

    假如我们能认清昨日已远而今日又是崭新的一天,我们面对人生的态度一定会截然不同。生活的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如果不再观察这些变化,我们就看不到事物的新意了                    ——吉噶·康楚仁波切(Dzigar Kongtrul Rinpoche)

    佛陀认为人生有三种特质:无常、苦与无我。在佛陀眼中,众生身上都烙有这三种印记。从自己的经验去发现这些特质的真实性,可以帮助我们轻松如实地面对事情的真相。

    第一次听闻这个教诲时,我觉得这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理论。然而一旦开始留意自己身心的活动,先前的观念就改变了。我从自己的经验中发现,没有一样事物是静止不变的。我的情绪就像气候一般不断在变化着。我无法掌控思想和情感的发生,也无法让它们停止不动。它们停止了之后又会继续活动,活动了一会儿又停了下来。即使是最顽强的肉体疼痛感,只要一被注意到,也像潮汐一般随时在变化着。

    我非常感激佛陀为我们指出,人类终身奋力对治的问题不过是一些平常而普通的经验罢了。人生「确实」是不断在起起伏伏的。人或各种情况都无法逆料,其它事物也是如此。不论是圣人、罪人、赢家或输家,每个人都清楚,一旦碰到己所不欲的事物有多么痛苦。因此我很感激有人看到并指出了下面这个真相,那就是,人生绝不会因为我们无力正当行事,便能免于上述的苦恼。

    没有任何事物是静止或固定不变的,凡事皆无常乃是人生第一印记。这就是事物最平常的状态。万事万物都在过程中。每一棵树、每一根小草、所有的动物、昆虫、人类、建筑物,有情与无情众生,时时刻刻都在改变。我们不需要成为神秘主义者或是物理学家,才能明白这层真理。然而在个人经验的层次上,我们却一再抗拒这个基本事实。因为它意味着人生无法永远顺我们的心。它意味着有得必有失,而我们并不喜欢这项事实。

    有一段时期我的工作和住家都产生了变化。我觉得不安、不确定,有点无依无恃的感觉。为了想得到创巴仁波切的帮助,我向他抱怨自己不太能适应这段过渡期。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我们永远都活在过渡期中。」接着他说道:「如果你能轻松地面对它,就没问题了。」

    我们要知道一切都是无常的,凡事都会耗尽。虽然我们可以理解这层真理,但在情感上却对它有一种根深柢固的厌恶感。我们要的是永恒;我们期待永恒不变。我们自然的本能就是追求安全感,并且深信自己总能找到它。在日常生活的层次上,我们往往把无常经验成挫折。我们利用日常活动来遮蔽各种情况中的暧昧性,并且消耗大量的精力来抵挡无常与死亡。我们不喜欢自己的身材走样!我们不喜欢自己年华老去!我们害怕皱纹和下垂的肌肤!我们不断涂抹着美容用品,就好象真的相信自己的头发、皮肤、眼睛和牙齿可以奇迹似地逃脱无常的定律。

    佛法启发我们摆脱这种受限的生活方式。它鼓励我们逐渐学会放松,并且全心全意地领会这既平常又显而易见的真相。认清这个真相并不意味总是看到人生的阴暗面。这意味着开始去理解我们并不是唯一无法好整以暇的人。我们将不再相信有人可以躲开那份不确定感。

    人生的第二个印记就是无我。身为人类,我们和其它万物一样无常。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随时都在变化,思想和情绪也不停地生灭。如果我们认为自己是能干的或无望的——我们的根据到底是什么?是不是一闪而逝的剎那?还是昔日的成就或挫败?我们执着于自我的顽强概念,并因此而行动不良。没有任何人或事是固定不变的。把无常的真理看成解脱的源头或是令人恐惧的焦虑之源,这两种不同的对待方式将造成截然不同的后果。日积月累的结果到底助长了痛苦,还是增加了喜乐?这才是问题所在。

    有时无我又称为「没有自我」。这样的观念很容易被误解。佛陀的原意并不是说我们就消失不见了——或是从此丧失了个性。一位学生曾经问道:「无我的体悟会不会让人生变得灰蒙蒙的?」但事实并非如此。

    佛陀想要阐明的是,我们误以为自我是坚实存在的,而自己和他人是分离的,这样的概念的限制性真是令人痛惜。我们绝对有可能穿透生活中的剧情,不再坚信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我们往往把自己看得太严重,且认为自己太重要了,这才是问题所在。我们总是合理化自己的烦恼,甚至合理化自己对自己的中伤,或是总感觉自己比别人聪明。自我重要感其实会伤到自己,把自己局限在好恶的狭窄世界中,最后的结果是,我们对自己和周遭世界感到乏味透顶,永远也得不到满足了。

    所以我们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开始质疑信念,或者毫不质疑。如果不接受自己对实相所抱持的版本,就必须开始向它们挑战。根据佛法的观点来看,训练自己保持开放和好奇——消解信念和假设——是最能善用人生的一种方式。

    一旦学会觉醒菩提心,就是在滋养心灵的韧性了。以最普通的话来说,「无我」乃是一种富有伸缩性的存在感。它往往显示出好奇、适应力、幽默感和游戏三昧。那是一种对未知感到放松的能力,它并不想把每件事都弄明白,也完全不确定自己是谁——或者别人是谁。

    某位男士的儿子在战场上身亡了,做父亲的听到消息后伤心欲绝,他把自己闷在屋子里三个星期之久,不肯接受任何人的关心或支持。第四个星期,儿子回家了。村民看见这个男孩竟然还活着,都激动得落下泪来。大家喜出望外地陪着这名年轻人回家看望爸爸。年轻人一边敲门,一边高喊着:「爸爸!我回来了。」但是老爹就是不肯响应。村民接着也喊道:「你儿子回来了,他没有死啊!」然而老爹还是不肯应门。他哀号着:「走开!我要自个儿伤心!你们别想骗我,我知道我儿子永远不会回来了。」

    我们其实也像他一样。我们对自己是谁、别人是谁,总是非常决断地认定了,这种态度令我们盲目闭塞。即使我们听到了其它有关实相的版本,我们固执的观点还是会让我们拒绝接纳它。

    然而这短暂的一生我们到底要如何渡过?我们是否还想加强那份早已技艺精良的抗斗无常的能力,或是要训练自己放下?我们是否仍想顽强地执着于「我就是这副模样而你就是那副德性」?或者愿意超越那狭隘的心胸?我们能不能训练自己成为一名精神勇士,致力于重新连结那股与生俱来的伸缩性,并且帮助别人也做到这一点?如果朝这个方向前进,无限的可能性将因此而开展。

    有关「无我」的教诲揭露了人类活力四射而又多变的本质。我们的这副肉身从未感受过它当下所能感觉的一切。我们这副头脑中的念头虽然重复再三,但也可能永远不再出现了。我们口里也许说道「人生真是奇妙」,可是心中却不认为它是奇妙的;我们觉得生活令人焦虑不安,并急于找到立足之地。

    佛陀宽大地为人类指出了另一个方向:我们并不是真的陷入了成者、败者或任何一种身份中,我们也不是别人眼中的那个人,或是自己眼中的那个人。每一剎那都是独一无二的,未知的,彻底新鲜的。就精神勇士的训练而言,「无我」乃是喜悦的肇因,而非恐惧的由来。

    人生的第三个印记就是苦或不知足。铃木大拙(Suzuki Roshi)曾说过,只有通过一连串愉快及不愉快的考验,才能获得真正的力量。接纳痛苦乃是与生俱来的,并活出这份体悟,就是在为快乐创造必要的条件。

    简而言之,如果反抗「无常与死亡」这个崇高而不可辩驳的真理,我们一定会受苦。受苦并不是因为我们恶劣或应该被惩罚,而是因为产生了三种不幸的误解。

    第一种误解是:期待永远在变易的事物,能够被料中和掌控。我们生来就有一种渴望,想要获得安全感和解决所有问题,它左右了我们的思想、言语和行动。我们就像船沉之后在水面上挣扎的人。宇宙那充满着活力的能流,根本无法被墨守成规的心灵所接受。我们的偏见和各种瘾头,都是因为害怕那流放不羁的世界而形成的惯性模式。因为将永远在变化的事物视为永恒,所以才感到痛苦。

    第二种误解是,我们更进一步地将自己视为一个和万物分离的生命,就好象有一个固着不变的身份似的,然而真正的状态其实是无我的。我们不但坚持要成为某某人物(Someone),而且还必须是大写的S。我们从自己有价值或无价值的定义中获得自己想要的安全感。我们浪费了宝贵时光来夸大、美化或轻视自己,并且志得意满地保证:没错,这就是我。我们将自己存在的开放性——每一个剎那与生俱来的惊喜和意外——扭曲成一个无可辩驳的自我。因为这份误解,所以感到痛苦。

    第三种误解是,我们总是在不恰当的地方寻找快乐。佛陀称此种习惯为「错把痛苦当成快乐」,就像飞蛾扑火一般。我们心知肚明,飞蛾绝不是唯一为了找寻短暂慰藉,最后却毁掉自己的生物。以我们寻找快乐的方式来看,我们和那些借酒消愁的酗酒者或藉毒品减轻痛苦的吸毒者,在本质上又有什么不同。

    一位永远在节食减肥的朋友告诉我,如果我们的上瘾症得不到暂时的慰藉,佛法所说的一切一定会比较容易奉行。因为我们可以得到短暂的满足,所以才不断地上勾。重复寻求短暂的满足,追求各种瘾头——有的还算温和,有的则具有杀伤力——会继续加重制造痛苦的行为模式,我们会强化不良的习性。

    这么一来,我们将愈来愈无法安住,即使是最短暂的不舒服或不愉快都无法面对。我们会习以为常地找寻某样东西来舒解当下的不安。一开始只是一种能量上的改变——胃部有点紧缩,心里生起一股隐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不祥感——最后全面提升为上瘾症。我们就是透过这种方式来预测人生的。我们错把导致痛苦的事当成了会带来快乐的事,因此而重复再三地陷入会升高不满足感的习性中。以佛教的说法,这个恶性循环就是轮回。

    每当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安住在无常、苦和无我时,只要一想到创巴仁波切所说的「冷、热的觉受都是无法医治的」,我的精神就会感到振奋。

    人生基本的事实是无药可医的!

    三法印的教诲可以促使我们不再抗斗实相的本质,我们不再因为趋乐避苦而伤害自己跟别人,终于放松地全然活在当下这一刻。

 第四章 学习安住

    禅定训练可以被视为克服世间争战的良策,甚至上策:包括我们心中的争战以及世界性的战争。——创巴仁波切

    身为生物的一员,切莫小觑自己对不舒适感的低耐受性。学习与自己的软弱共处,是我们可以善加利用的新讯息。坐禅乃是学习这项能力的一种后援。坐禅有时被称为正念觉察训练,它也是培养菩提心的一种基础练习。它是精神勇士或菩萨的天然宝座。坐禅能培养友爱与慈悲,而它们都是与菩提心相关的品质。坐禅能让我们贴近自己的思想和情绪,觉知到自己的身体。这个方法可以培养对自己无条件的友爱,让我们不再以漠视的态度逃避别人的痛苦。透过这个媒介,我们将学会做一个真正有爱心的人。

    坐禅可以使我们逐渐发现,内心喋喋不休的对话是有空档的。就在我们和自己持续不断的对话中,会突然经验到妄念的停歇,如同大梦初醒一般。我们发现自己原来是有能力放松的,而且可以安住在本有的清明开阔的觉知。我们突然经验到当下那单纯、直接而又无碍的一刻。

    回到当下这一刻的经验,就是在训练无量的菩提心。如果能安于当下,我们就愈来愈能深入内心的无限次元。感觉上就像跨出了一个幻想的世界,发现了真理本身。

    然而这并不保证坐禅就一定能带来助益。我们可能坐了许多年也无法穿透内心的活动。我们可能借坐禅来强化自己错误的信念:坐禅可以让我们感到舒适;它会圆满我们的愿望,去除内心的恐惧。会产生这些想法,是因为我们没有正确地理解坐禅的目的。

    为什么要坐禅?这是首先需要厘清的问题。再来就是,为什么要和自己独处?

    其实坐禅并不仅仅是为了通体舒畅,这么想是注定要失败的。我们会一上座就怀疑自己做错了:即使是最沉稳的禅定高手,也会经验心理与生理的痛楚。坐禅能呈现出我们的真相,包括困惑与清明。这种彻底接纳自己的态度——单纯而直接地面对自己——就是所谓的友爱。

    企图对治自己并不是很有益的做法,因为其中暗示着挣扎与自贬。自贬可能是遮蔽菩提心最主要的方式了。

    不企图改变自己,是否意味着愤怒和上瘾症会一直持续到咽气的那一天?这是一个颇为合理的问题。从长远来看,企图改变自己是行不通的,因为那其实是在排斥自己的能量。自我改进只能出现暂时的效果,至于长期的转化,只有在学会礼敬自己就是慈悲与智慧之源时才会出现。如同公元八世纪的佛教导师寂天(Shantideva)所言,人类就像是在一堆垃圾中寻宝的盲人。在我们厌恶和恐惧的事物里,在那些我们想要抛弃的东西中,我们将发现温暖与清明的菩提心。

    一旦开始放松地与自己共处,坐禅就变成了自我转化的过程。只有不说教、不严酷、不自欺地面对自己,才能放下那些有害的习性。缺少了友爱,弃绝旧有习性的过程往往会变成一种自虐。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

    坐禅要培养的四种友爱的素养如下:定力,洞察力,体验情绪的烦扰,留意当下。这些素养不但适用于坐禅,也是菩提心的精髓,更是在日常生活中面对困境的基础训练。

    定力。坐禅就是在加强面对自己时的稳定度。不论生起什么现象——骨头酸痛、乏味无聊、嗜睡或是最狂乱的念头与情绪——都要如实面对。虽然许多禅坐者都担忧这些问题,但没有人尖叫着夺门而出。反之,我们仅将这份冲动视为一种妄念,而不贴上对或错的标签。这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切莫低估我们受伤时的逃亡本能。

    老师鼓励我们每天都要打坐,即使时间很短也好,为的就是要培养这份与自己共处时的定力。不论什么情况——生病或不生病、情绪好或情绪低沉、静坐的品质很好或彻底混乱——都得打坐。持续静坐下去我们才发现,原来坐禅根本和坐得正确与否或是否达到理想境界无关。重要的是我们能不能安住于当下。除非发展出对每个当下的慈悲理解,否则我们是不可能摆脱自毁模式的。

    从另一个层面来看定力,它指的是单纯地活在自己的身体中。因为坐禅强调的是调心的工夫,所以很容易忘掉自己还有一副身体。静坐时必须放松身体,觉知身上的各种变化。首先从头部开始,然后花几分钟的时间觉察身体的每个部分。一旦发现有某个部分酸痛或紧张,不妨深呼吸三次到四次,并且保持对那个部分的注意。当你觉察到脚底时就可以停止了,但如果你喜欢的话,也可以再进行几次从头到脚的扫瞄。坐禅的过程中,任何时刻你都可以快速地回到对整个身体的觉知。有时候你会直接体悟到当下:你正在打坐,四周有各种的声音、气味、景象或身上出现的酸痛感,而同时你也在一呼一吸。一次静坐的时段内,也许可以进行一两次全身的扫瞄,然后再回到老师教给你的方法。

    静坐中我们会发现自己与生俱来的焦虑不安。有时我们会忍不住站起来离座。有时虽然坐着,但身体局促不安、妄念纷飞。那种感觉非常不舒服,我们觉得自己几乎无法再坐下去了。然而这种感觉不但能让我们了解自己,还能了解身而为人的真相是什么:在回忆、幻想和规划出的想像世界里追求安全与舒适感。我们真的不想安住在赤裸的当下经验。安住在当下是不合我们胃口的事。只有靠温柔与幽默感,才有毅力安下心来。

    坐禅的精要就是:安忍、安忍,只要安忍就对了。学习禅定如同训练家犬一般。如果用体罚的方式,这只狗会变得非常顺从,但是却顽固而充满着恐惧。我们只要一说“站住!”“来!”“滚一个!”或是“坐好!”,它都会乖乖地服从,不过也时而显得神经质与困惑不安。相反地,如果仁慈地训练它,它就会变得信心十足而富有韧性,当情况不可测或不安全时,也不会焦虑不安。

    因此每当我们心猿意马的时候,只要轻柔地鼓励自己“安忍”,然后安下心来就对了。我们目前是否正在经验不安?安忍!心很散漫?安忍!恐惧和厌恶感大得有点失控?安忍!背痛膝酸?安忍!午饭吃什么?安忍!我们现在到底在搞什么?安忍!我一分钟也忍不住了!安忍!这就是培养定力的方法。

    洞察力。静坐一段时期之后,很自然会觉得自己在退化,而不是觉醒。“没打坐以前,还觉得自己挺好的;现在却觉得心永远乱糟糟的。”“我以前从不发脾气的,怎么现在老是光火?”我们可能会抱怨静坐毁了我们的生活,其实这样的经验正显示出对真相看得愈来愈清楚了。日以继日、年复一年地练习静坐,我们会变得对自己非常的诚实。洞察力的另一种说法就是不再那么自欺了。

    跨掉的一代(The Beat)著名诗人杰克·凯鲁亚克(Jack Kerouac),一度感觉自己在灵修上已经成熟到可能有所突破了,于是在进入荒野闭关之前,写了一封信给他的好友,“如果我不能亲眼见到那‘荒凉的顶峰’,我的名字就不叫威廉·布莱克(William Blake)。”不过后来他又写了一封信承认自己很难面对赤裸的真相,“我以为六月就可能到达巅峰……而所有的人将从眼前消退……我和神或如来将面对面,一了百了地发现存在与受苦的意义……但结果却是和自己大眼瞪小眼。既没有酒精,也没有药物,连冒充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和那可憎的、老旧的我面面相觑。”

    静坐需要耐性和友爱。如果洞察的过程无法对自己友爱,静坐就会变成对自己进行侵略的一段流程。我们需要对自己仁慈一点,才能让心安定下来。我们要以这样的态度来处理我们的情绪。我们要以这样的态度来安住于当下。

    坐禅时老师要我们以特定的姿势坐在蒲团上或椅子上。接着老师要我们把心安住于当下,觉察自己呼出的气息。如果心随着妄念飘走了,老师要我们不带任何批判或苛求,单纯地认知那只是一个“妄念”罢了,然后再回来觉察自己呼出的气息。就是要如此训练自己不断地回到当下这一刻。

    在静坐的过程中,我们的困惑、慌乱和无明会开始转化成洞见。“妄念”成了“如实见到”的一句密码,这里所指的妄念包含了内心的困惑,也包含了能够见到困惑的那一份洞察。因此我们并不是要去除妄念,反之,我们会清楚地觉察到自己的防卫机制,觉察到我们对自己、对自己的欲望和期许之中的负面信念;同时也会看到自己的友爱、勇气与智慧。

    持之以恒地练习正念觉察,我们就再也无法逃避自己了。我们清楚地见到自己树立了一些藩篱,来防止自己赤裸裸地经验内心的真相。虽然仍旧会发现自己为了安全与舒适的理由而树立起藩篱,但是已经开始察觉它们所带来的限制。

    这份类似幽闭恐惧症的感觉对精神勇士而言是相当重要的经验。它显示出我们对自己那熟悉而又狭隘的世界已经产生了想要改变的渴望。我们开始寻找通风口。我们想要消解自己和他人之间的障碍。

    体验情绪的烦扰。许多人,包括长期修行的人,都可能利用坐禅来逃避情绪上的困扰。我们也可能误用“妄念”这样的标签来摆脱负面的情绪。老师即使提醒无数次,要我们对所有生起的情绪保持开放,我们仍然会利用坐禅来压抑它们。因此必须一步一步地、年复一年地练习面对自己的情绪烦扰,而不带有任何的批判或借口,才能产生真正的转化。

    创巴仁波切把情绪描述成“自然存在的能量跟思维的组合”。如果少掉了内心喋喋不休的谈话,情绪就滋生不出来了。如果刚坐下来静坐时心中正在生气,老师会教导我们把心中的念头冠上“妄念”的标签,然后随它们去。然而这些妄念的底端还存在着某样东西——一股充满着悸动的能量。这一股能量并没什么错,也无大碍,我们的坐禅训练就是要学会体验它,任由它生灭,安住于其中。

    某些进阶的修持方法要求你刻意激发情绪,譬如回想那些会让你生气、渴欲或恐惧的人与情境。这些方法的重点是要放下思想,直接与情绪能量相连,然后问自己:“去掉了这些思想之后,我到底是谁?”我们所说的坐禅比上述的方法要简单一些,不过我认为需要同等的勇气才能办得到。每当烦扰的情绪不请自来时,只要放下心中的台词,安住在那股情绪能量就对了。这是一种觉受上的经验,而不是在口头上说说就算了。我们会在身体上觉受到那股能量。如果能安住于其中,既不形成外在的举动,也不压抑它,它就会使我们觉醒。人们时常说:“我在静坐时老是打瞌睡,我该怎么办?”对治昏沉有许多解药,我的最爱却是,“体验心中的愤怒!”

    不想安忍在情绪之中乃是人类普遍的习惯。发泄和压抑是我们惯用的逃避情绪痛楚的伎俩。譬如,大部分人会以尖叫或行动来渲泄情绪。盛怒之后又觉得羞愧或耽溺于自责中。我们总是陷入这种恶性循环,最后变成了制造激愤的高手。我们往往以这样的方式来强化自己的痛苦情绪。

    多年以前的某个夜晚,我突然撞见我的男友正热情如火地拥抱着另一个女人,我们当晚是在一名友人的家中,他收藏的陶器都是无价之宝。当时我愤怒到必须摔东西的地步;但是我抓起来的每一件东西最后都只能乖乖地放下,因为那些陶器的价值大概都在一万美金以上。我真是火大了,却找不到任何发泄的管道。我被逼得必须体验自己的情绪能量,因为根本没有逃生的出口。当时那种荒谬的情境,彻底穿透了我的盛怒。我忍不住夺门而出,望着星空放声大笑,一直笑到眼泪流出来为止。

    金刚乘认为智慧是伴随着情绪而来的。每当我们对抗自己的情绪时,就是在排拒自己的智慧之源。不执著的嗔怒和清晰的洞见其实是相同的东西。不执著的傲慢可以被经验成平等心。不紧抓的贪欲则是一种全观的智慧。

    在菩提心的修炼中,我们也同样欢迎活泼有力的情绪能量。每当情绪增强时,我们通常会感到恐惧。这份恐惧永远潜伏在我们的生命里。坐禅时要练习放下心中的剧情故事,学着趋近心中的情绪和恐惧,学着安住在情绪的烦扰里。

    留意当下。在坐禅的转化过程要培养的另一种素养就是留意当下这一刻。每时每刻都选择全神贯注于当下。留意当下的身心变化,乃是温柔对待自己、温柔对待别人,以及温柔对待世界的一种方式。这份留意觉察的品质来自于一份爱的能力。

    回到当下这一刻需要一些努力才能办得到,但心态却是温柔的。老师教我们“轻轻留意一下就放掉”。我们将觉察到的念头轻轻冠上“妄念”的标签,然后就放掉它们。这样的方式可以帮助我们放松,就像用羽毛轻触一下肥皂泡泡似的。这是一种不具有侵略性的安住当下的方式。

    有时我们会发现自己非常欣赏心中的念头,甚至有点舍不得放掉它们。观看内心的电影比回到当下有趣得多。毫无疑问地,捏造出来的世界确实滋味无穷而又充满诱惑,所以我们才用以柔克刚的方式来中止自己的惯性模式。换句话说,我们的修炼就是要培养对自己的慈悲心。

    坐禅为的是与慈悲及无量的空性连结。我们不刻意阻隔什么东西,而只是直接觉知一下念头,以没什么大不了的轻松心态任由它们消失,就会因此而发现我们基本的能量是温柔的,圆满的,鲜活的。以这样的方式开始进行精神勇士的修练,为自己去发现,我们的根性是菩提心,而不是困惑无明。

 第五章 精神勇士的口诀

    在日常所有的活动中,以精神勇士的口诀训练自己。

    ——阿底峡修心七要

    十一世纪时,阿底峡尊者将菩提心的完整法教从印度引进了西藏。他特别着重的是心的调伏或调心的训练。这些教诲之所以能日久弥新,主要是因为它们能帮助我们将逆境转成解脱道;在阿底峡尊者的修心七要中,我们最不喜欢的东西全都转成了大鱼大肉和可口的马铃薯。那些看似最严重的障碍——我们的愤怒、嫌恶和焦虑不安——都可以当作觉醒菩提心的燃料。

    阿底峡尊者辞世之后,这些法教被秘密地保存下来,只传给了最贴身的弟子们。十二世纪之前,知道这些法教的人为数不多,直到契咯瓦格西将他们集结成五十九则简易的口诀,才广为人知。这些口诀在西藏被称为lojong或是阿底峡修心七要。如果能熟读这些口诀,终身都将它们谨记在心并付诸实践,就是在修习最珍贵的菩提心法了。

    契喀瓦格西有位兄长十分鄙视佛法,而且时常给他苦头吃。后来有许多求教于契喀瓦格西的麻契喀瓦格西风病患被治愈了,他的兄长才开始对佛法产生兴趣。这位易怒的兄长躲在契咯瓦的门后偷听转逆境为解脱的教诲。过了一段时间,契喀瓦格西的发现他的兄长不再易怒,而且变得体恤有韧性了,那时他才意识到,他的兄长一定是听了修心的法教而得以改变的。于是决定将修心七要公之于世。他心想,连他的兄长都能受益,更甭说是其他人了。

    一般而言,我们总是被习性驱使,而丝毫无法终止这些模式。如果感到失望或认为自己遭到了背叛,我们会不会利用那些情境来修心?通常不会。然而就在困惑无明时,你才能领会到阿底峡修心七要的力道。熟读这些口诀是比较容易做到的事,付诸实践才真的困难。譬如,“永远要为那些令我们嫌恶的人发慈心或悲心”(译注:传统译文为“于怨敌恒修”),这样的口诀如果能熟记在心,就能帮助我们在口出恶言之前,实时安忍下来。一旦熟记这些口诀,它们就会自动浮现心头,提醒我们安住在当时的情绪能量,而不至于轻举妄动。

    这些修心口诀也带来了一项挑战。每当我们以某种惯性模式逃避当下时,能不能忆起那个可以帮助我们回到当下的口诀?与其随境而转,是否能利用当下那个水深火热的强烈情绪来转化自己?修心七要的练习就是以精神勇士的心态面对不舒服的情绪。它鼓励我们扪心自问,“眼前这痛苦的时刻我要如何修持,才能将逆境转成觉醒之道?”在日常生活的任何一天,都有机会如此自忖。

    “修持面临三种挑战”教导我们如何中止自己的惯性反应。

    这三种挑战如下:

    (一)如实认清自己的精神官能症(译注:以佛教心理学的角度来看,未达彻悟的人类,多少都有些精神官能症的倾向);

    (二)做出有别于惯性反应的行动;

    (三)持之以恒地修炼。

    修持最困难的一件事就是认清自己正在扰动不安。不能仁慈地认清自己正陷在冲突矛盾里,要解脱困惑无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做出有别于惯性反应的行动”,指的就是打破情绪沉溺的顽强模式。我们要尽全力中止这股拖延与沉溺的顽固倾向,我们应该放掉心中的剧情故事,与底层的情绪能量连结,或是修持本书所介绍的菩提心法。凡是不属于惯性反应的事你都可以做,即使是唱歌、跳舞、绕着巷子跑。我们可以做任何不加强惯性反应的事。第三个会面临的挑战是,我们必须记住这样的修持绝非做个一两次就算了。中止有害的习性以及觉醒菩提心,乃是终身都必须持续的修炼。

    这些修炼的精要始终都在强调一件事:与其陷入报复或自怨自艾的反应,不如逐渐学会觉察自己的情绪反应,放掉心中的剧情故事。然后我们就能完全感知到身体的觉受。其中一种修炼的方法就是将情绪吸进我们的心里。认清情绪,放掉内心的故事剧情,感受当下这一刻的能量,就是在培养对自己的慈悲心了。接下来我们可以进一步地修炼。我们可以想象有千百万人和自己的感受相同,然后为大家吸进这股情绪。但原所有的人都能解脱困惑无明,就可以将那份悲心延伸到同样困惑无明的人身上。修炼菩提心的神奇之处,就在于慈悲心的范围将不断扩大。

    讽刺的是,我们最想躲避的东西,往往就是觉醒菩提心的关键所在。这些五味杂陈的情绪困境,正是精神勇士获得智慧和慈悲的场所。不过当然,我们想脱离这些困境的几率时常大过于安住其中。这就是为什么勇气和对自己仁慈会那么重要了。安忍在痛苦中而缺乏仁心,就等于和自己作战一般。

    当我们走投无路的时候,很可能突然忆起了那句口诀:在心神涣散时如果还能修行,便称得上有修为了(译注:传统译文为“散能住则成”)。正值忌妒、嫌恶、轻蔑或自怨自艾的时刻,如果能立即修正自己的心念,那就是真的有修为了。让我再重复一遍,修行指的就是不断继续加强那些困住我们的惯性模式,并且尽全力唤醒自己,不再陷入合理化或自责的模式。要尽量安于那股强烈的情绪,而不轻举妄动或刻意压抑。如果做不到这一点,我们的习惯就会更具有浸透性。

    我们的惯性模式早已根深蒂固,它们深具诱惑力,而且令人感到愉悦。所以,只是想找个通风口是不够的。我们这些与它们奋斗多年的老参是最清楚这一点的。觉察才是真正的关键。我们是否能看到心中自言自语的剧情,并且能质疑它们的有效性?每当我们被情绪搅扰的无所适从时,是否还记得这就是我们的道途?我们能不能感受到这股能量,并且为了利益自己及众生而将其吸进心中?如果能如此这般地进行实验,即使是偶尔为之,都算是在训练自己成为精神勇士了。有时我们被搅扰得完全无法修行,然而“知道”自己无法修行,已经算是在认真修了。永远不要低估仁慈观照真相的那股力道。

    有时我们对自己的言行举止感到困惑不安,或者不知道自己是否会造成伤害,突然心底却冒出了一句口诀:在自己的体证和他人的观察之中,要以自己的体证为准(译注:传统译文为“二证取上首”)。我们是唯一能了解自己的人。

    有时也可以从外界给我们的回馈,看到自己的愚昧无知。别人确实可能帮助我们看到自己的盲点。尤其是那些会让我们产生恐惧的人,必须格外留意他们的洞察和批评。但是从根本的角度来看,只有自己才能看见心中所发生的事。只有自己才能听到内心的谈话,而心知肚明自己是在退缩或充满着启悟。

    开始修持之后就会发现,我们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其实是相当无知的。首先我们会发现自己很少能安于当下。然后会看见自己捏造了各种策略,为的就是躲开眼前的真相,尤其是当我们害怕自己会受伤是。我们更可能发现,自己深信每一件事如果都做得对,便能找一个安全舒适的地方终老一生了。

    生长在五十年代的我,有一阵子真的以为电视播出的情境喜剧,就是一般家庭典型的实况了。它们似乎都能和睦相处,没有人喝醉酒或发脾气。我们从来看不到他们的丑态。我们这些看电视的观众之中,有许多人真的以为只有自己的家庭的例外。为了维护这个“美国梦”,大家都隐瞒了真相。

    一旦开始修行,才知道幻想和真实之间的差距。愈是能稳定地与自己的经验共处,便愈能觉察自己的紧缩。每当我们在侮辱自己时。是否心知肚明?,每当我们在痛斥别人时,那股情绪的出处到底是什么?我们能不能不再踏上自我毁灭的老路?能不能领会自己所领受到的痛苦乃是普世性的?渴不渴望停止播下不幸的种子?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当然我们不能期待自己永远能觉察到每一个惯性反应。然而觉察的次数一旦增加,并且能中止自己的惯性模式,那就证明菩提心法已经渗入心底了。这时那股想帮助众生的渴望就会逐渐增长。

    不只是顺境或特别艰难的困境,在日常所有的活动中我们都要持颂阿底峡尊者的修心口诀。但是切记“不要争先”,“放弃对果位的期待”,以及“不要想得到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