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自己把蛇头砍掉了:解读苏联解体之谜 王康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5 20:04:34

主持人:凤凰卫视《世纪大讲堂》,我是主持人阿忆。掐指一算呢,苏联这个全世界最大的加盟共和国,已经解体20年了,我们节目呢,一直想做一期研究它的节目,但是时间太短,好像沉淀得不够。现在啊,苏联解体到现在整整20年,我们可以做这个选题了,请来的嘉宾是王康先生,我们看一下王康先生的简介。

王康生于中国现代历史一个最关键的年头1949年,大学期间他以独具的风骨和才华成为西南最高师范学府,自1957年来第一个学生文学社社长,并因此自决于中国式经济仕途,学院翰林之外。耿于沉思疏于著述不求闻达不意被封民间思想家。

Part 1

主持人:王先生,在苏联解体,1991年,那个时候您在干吗?

嘉宾:我闲着,我被一个机构开除了。

主持人:是您的错呢,还是那个机构的错?

嘉宾:时代的错误。我正在看关于俄罗斯的书籍,我也写了一篇文章。那个文章是一位诗人叫王家新,他写了一首诗叫《帕斯捷尔纳克》,刊登在《花城》的那个文艺杂志上。我偶然看见了,我就写了一个评论,他那个诗不长,也就一页左右吧,我的评论文就有20万字,就叫《俄罗斯的启示》

主持人:那哪是一篇评论,那是一本专著,20万字,一本专著。

嘉宾:非常主观。

主持人:他的诗是什么您记得吗?您那个专著可以简单给我们介绍一下?

嘉宾:他写,就叫《帕斯捷尔纳克》,俄国的、苏联的,获得诺贝尔文学奖,1958年获奖的,他盛赞俄罗斯的帕斯捷尔纳克那些诗人们的内心世界,他们的精神。我就引为同道,我就发挥出去了。

主持人:那您怎么一下发挥了20万字啊?20万字是240多页的书吧?

嘉宾:那还远远不够。

主持人:还没说完?

嘉宾:没说完,才开了个头而已,要读懂俄罗斯,可得要一点本事。

主持人:您觉得自己读懂了吗?

嘉宾:没有。

主持人:正在研习?

嘉宾:还早着呢。苏联74个年头,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回到1917年前的,或者是完全进入一个新的历史阶段。我觉得不仅是我,我觉得我们在座的,也许我们所有的中国人,我们都未必完全弄得懂,正因为不懂,我们得好好想想。

主持人:我当时就更不懂了,我也没学过俄语,岁数比您小好多,我认为它根本就成功不了。那个成功是我的词啊,就是准确地说就是它根本就瓦解不了,可能出现什么事件,政府采取了什么行动,最后这事等于白做了,完全超出我的预判。

嘉宾:不光是你,所有的西方的克里姆林宫的专家们,全部失去了职业的荣誉感。没有一个人料到。

主持人:好了,由王康先生带给我们讲演,欢迎。

嘉宾:今年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正式地解体20周年。1991年的12月25号,前苏联总统也是最后一届总统戈尔巴乔夫,在克里姆林宫正式地宣布,苏联的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道路到此为止,苏联共产党自行下台。苏联的十月革命和苏联的解体,74个年头,不论是拥护还是反对十月革命,是赞成还是敌视苏联制度的人,应该说都不得不承认:十月革命开辟了人类历史的新的道路。我觉得十月革命是世界历史现代史的开端,而不是按照西方的史学界划分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结束1919年才是近代历史的开端,理由如下。

第一,第一次世界大战是一个旧的欧洲式的家庭争吵。它虽然结束了欧洲的帝国主义形态,殖民主义的体系并没有完全的瓦解,它是个旧的时代终结了。十月革命产生的是一个完全全新的时代,所谓世界社会主义革命的时代的到来,它是一场普遍解放的,普遍获得拯救的,这么一个世界性的运动,它是一种新的一个世界历史的开端。

第二,俄国的这场实验,这场革命和英国革命、美国革命、法国革命在本质上是完全不一样的。它们都称为四大革命,但是俄国革命一登上历史舞台,就以解放人类为己任,就可以说是光芒四射。

第三,就是整个20世纪的人类历史从此分为两种命运,两种前途,一种是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国家,要把整个人类引向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一种是由两次世界大战走过来的,就是西方资本主义的自我改革、自我调整,自我校正,一直到现在。它们这两条道路,它们的思想体系,它们的社会制度,它们的历史选择,可以说是大不一样,甚至有些地方是刚好冲突和不共戴天的。

好。如果说十月革命开创了人类历史的新的纪元,那么苏联的解体,毫无疑问就终止了这条道路。它所产生的影响,不亚于十月革命对人类的意义。未来的50年到100年之内,我想俄国人,包括我们中国人,全世界的人都要面对苏联解体对人类产生的影响,这个巨大的事实。现在20年时间其实还稍短了一点,还得过一代人到两代人,尘埃落定的时候,那个时候苏联的解体,才告诉未来的人类,究竟它们是什么性质的一场变更。

这是需要郑重地回答的,或者说苏联解体不能简单地说好还是坏来评价它。今天下午我的演讲就要围绕这些来展开。

十月革命大家都知道它是在马克思主义的旗号下面所展开的,就是马克思所说的: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然后实现一个无产阶级领导的人民群众参加的这么一个,要结束一切私有制,要打倒资本主义统治的这么一场社会政治大革命,它是在这个意义上完成的。

但是马克思本人,其实对俄国的革命,向来可以说是含糊其词。有一个女的革命家叫查苏里奇,普利汉诺夫的女弟子,多次去拜访过马克思,向他请教,就是俄国革命的道路。马克思在回答俄国革命的道路时候,非常地谨慎措词,完全不像他在论述西欧的,那种革命前景的时候那种雄壮,那种清晰,那种雄辩。他就说,大意就是,如果把我的关于西欧的资本主义发生的理论,看成一个普遍的历史道路,那对我是莫大的一种荣誉,也是莫大的侮辱。显然马克思认为俄国的革命呢,是有问题的,他就说俄国唯一的一个共产主义的元素,就是土地公社,土地公有制占领的这种形式,究竟会不会把俄国引向共产主义社会,那得看西欧的工业无产阶级的革命会不会到来。工业无产阶级的革命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到来,马克思把俄国革命的门槛,把它定在俄国之外。俄国的革命会不会爆发,是不是一种他意义上的社会主义革命,不是取决于俄国。

列宁本身在早期,也追随马克思、恩格斯这个理论,认为俄国的这个社会制度,连称它为封建制度都不够。他不赞成把俄国的封建制度和普鲁士的封建制度等量齐观,认为俄国根本就不具备和普鲁士那种贵族和容克地主阶级的那种封建制度相提并论的资格。俄国的制度是可耻的,是普遍奴隶制。

而且像普列汉诺夫,马克思主义之父,俄国的,他更认为如果俄国一旦实行西方式的社会主义革命,那么俄国的历史就要有力地向后转,就可能回到,就是亚细亚式的那种专制主义的状态里面去,一方面产生专制主义,一方面产生大量的奴隶制度。

另外一个俄国的早期革命者,巴枯宁。巴枯宁曾经警告俄国革命者,如果一旦俄国用了西方的马克思主义,共产主义革命,俄国就会陷入到成吉思汗式的,亚洲的那种绝对专制主义的泥潭里面去。他说如果一旦这样,就会出现一些野心家们,他们自称他们代表人民。

恩格斯认为巴枯宁这个观点击中了要害,恩格斯在一篇关于共产主义联盟的文章里面曾经写到,就是在魏特林那种基督教共产主义之后,可能会产生一种伊斯兰教的共产主义。伊斯兰教的共产主义就是军事共产主义,就是鞑靼的军事专制主义。因为俄国在历史上,曾经被蒙古人,成吉思汗统治过240年,那240年是绝对军事专制主义,那是没有任何人权、自由更没有什么民主宪政可讲的。它对俄国社会整个的这种专制主义的影响,这根毒刺可以说是又大又深的,现在都没有完全拔出来。

俄国革命之后呢,欧洲的西欧的最大的共产党就是德国工人党,有两名领袖,一直给予俄国的革命,对俄国的革命提出批评,一个是卢森堡,德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被资产阶级称为“嗜血的罗莎”,她在《论俄国革命》这本书里面,开始还是肯定,就是俄国革命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最重大的事件。但是她说布尔什维克的领袖们,托洛斯基和列宁,如此聪明的人,他们绝对不会说,他们的这场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采取的无可奈何的措施,要得到不能批判的这种颂扬和肯定。然后卢森堡就说,没有普选,没有自由的集会和交往,没有言论和出版的自由,那么这个社会生活就会被窒息掉。

第二个就是恩格斯的私人秘书,第二国际的理论领袖考茨基。考茨基有一篇文章,叫做《恐怖主义和共产主义》,他说俄国的革命,本来布尔什维克,他们是在国民议会里面,通过选举参加国民议会的,当国民议会阻碍了他们脚步的时候,他们就把它一脚踢开,他们本来是宣称要废除死刑,但是他们制造了大量的死亡;他们本来宣称要废除官僚统治,结果他们建立了庞大的官僚集团等等。他说他担心,有一天要出现布尔什维克革命的那个热月,就是一场大的一场政变。

应该说现在过去了一百多年了,就是欧洲的这些工人运动的领袖们对俄国革命的这种批评,这种担忧和这种描绘,是俄国革命极其阴郁的,也许最真实的另一个侧面。

其实列宁本人他也很担心俄国革命,他曾经采取了两种措施来防止这场革命出现两种情况:一个是俄国领袖们的分裂,这种党的分裂造成革命的这种蜕变,另外就是整个权力结构的这种制约。

第二就是列宁考虑了,就是他的这些战友们,在他去世之后,能不能维护党的团结。列宁意识到这是一个大的问题,所以在他的1923年以后的遗嘱里面反复地谈到,就是中央委员会的这六名领导人物,加米涅夫、季诺维耶夫、斯大林、托洛夫斯基、布哈林等等,个人的人格道德和能力。

但是列宁的遗嘱后来根本就没发表,尽管列宁有这些担忧,有这些先见之明,但他断断想不到,俄国的革命后来是完全跟马克思、恩格斯所嘱托的,跟他所希望的,要避免的情况大不一样,最大的不一样,就斯大林通过十年的,自上而下的一场“革命”,他阻止了十月革命以解放俄国人民,解放人类为宗旨的那个乌托邦式的理想,然后完全建立了从上而下的一个斯大林的模式。

关于斯大林时代的著作,那个大家可以看麦德维杰夫的《让历史来审判》,那个有非常详尽的资料,那些档案,那些考证材料,这是苏联在60年代出版的书。

可以说俄国的革命,它的历史、文化、地理环境的因素超过马克思主义对俄国革命的影响。马克思主义对俄国最多是一个,是一个借用,是一个符号,对于西化派的俄国知识分子来说,马克思主义对他们来说,它是来自一种源自欧洲的,更先进的工业文明的产物。对于斯拉夫派的知识分子来说,马克思因为他源于西方,但是他又批判和挑战西方资本主义主流文明,他就可以反过来证明俄国、俄国历史传统的某些特点和某些优越性。马克思可以同时满足俄国社会内部,两种对立的思潮,就是西化派和斯拉夫派,本土派和西方派,这是非常奇特的一种情况。马克思主义到了俄国之后,和俄国土生土长的这种弥赛亚救世主义结合在一起,这个共产主义词汇,可不是马克思恩格斯才有。从拉吉舍夫到赫尔岑,到奥加辽夫到车尔尼雪夫斯基,别林斯基,索罗维耶夫一直到列宁,可以说俄国的传统的贵族也好,平民也好,民意党人也好,社会民主党人也好,社会革命党人也好,立宪派也好,革命党人也好,布尔什维克也好,孟什维克也好,他们都在思考,什么叫共产主义,思考它的精神内涵,和它的社会意义。

俄国有个大的思想家,我本人特别佩服的一个,叫别尔嘉耶夫,1922年,他和一大批其他的思想家,被列宁驱逐到国外去,1922年。然后1946年他在流亡途中,在最后的绝望时候,反复地讨论俄国革命。他认为俄国的共产主义,植根于俄国的社会内部,民族内部。这种共产主义将来要被俄国社会内部的力量所铲除,但是这种铲除不是否定俄国的共产主义,而是去掉它的谬误的东西。它说俄国的革命最大的功绩,是唤醒了俄罗斯人民的力量。但是它重新恢复了奴隶制,恢复了专制主义,这是它最大的教训。

俄国的革命是两种力量,一个是西方的马克思主义的这种理论技术,这是几代知识分子的工作,一个是俄国传统的就是对沙皇专制主义的绝望,对农奴制的绝望,然后进行一场社会革命,这两种力量的合流,形成了俄国革命独特的这种救世主义的。我认为俄国十月革命是一场救赎,它本质上是一场救赎,就像别尔嘉耶夫说的一样,它是俄国一千年来的稀世大梦,它是俄国19世纪的精神现代版,而且是指向未来的俄国的一种期待。

俄国革命是以拯救俄国和拯救全人类为己任,就像《国际歌》说的,要为真理而奋斗。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俄国革命具有极大的这种魅力,这种煽动性。不仅全世界的被压迫的阶级和民族向往莫斯科,而且在20世纪初,十月革命前后,一大帮西方的第一流的知识分子,都同情,甚至神往俄国的革命。

为什么最终俄国革命会失败?就像美国一个克里姆林宫学者,叫丹尼尔斯,他在《革命的良心》一本书里面曾经写到。俄国的革命是一部背叛伟大理想的,让这种理想蜕化变质的这种悲惨的历史。这个历史是令人心酸的,也是符合逻辑的。因为俄国革命开始,它就不具备这个条件,在物质上,在精神上,都不具备它所承揽的,要解放人类的这个崇高使命的条件。

至于苏联为什么会解体,我斗胆提出我自己的看法。我觉得是个道德问题,一点都不玄奥。是一个异乎寻常的,又是一个极其简单的问题。就是苏联人民长期不知道,他们的国家,真实发生了什么情况。一直到1956年斯大林去世三年以后,赫鲁晓夫在苏共20大,发表批判斯大林个人迷信的秘密报告,苏联的一部分人才知道,斯大林对老布尔什维克的镇压,那已经他们感到非常的震撼了。一直到60年代,苏联的广大读者,一部分读者才从索尔仁尼琴的著作里面窥见到了遍布俄国的古拉格群岛。一直到了80年代,1985年之后,整个苏联人民才从戈尔巴乔夫先生的公开性和透明度,才了解了更深的斯大林时代的罪恶。

这样就形成了一个不能相容的悖论。苏联人民因为,正因为没有卷入到斯大林的镇压运动当中去,所以说他们的两手是干净的,他们的灵魂和头脑应该说还是清洁的,还是高尚的。这是苏联的,这个民族社会的特有的苦涩和力量所在,但是一旦他们知道了真相,一旦苏联人民知道真相,苏联人民在道德上,已经和这个国家划清了界线,已经弃若敝履了,他们不愿捍卫它,去了就去了,这就是我的解释。

否则我们就不能解释,为什么苏联解体的时候,没有一个苏联人,没有一个苏联共产党人,甚至没有一个苏联的红军战士,起来为捍卫这个国家流一滴血!历史上没有这种情况,历史上所有大的帝国消失的时候,总有它们的殉道者。连阿道夫·希特勒这么恶魔般的暴君,他死之后,他的亲密的战友戈培尔和他的夫人把六个小孩全部毒死,然后双双自杀,追随他们的元首而去。

苏联解体了,竟然没有一个苏联人,为这么伟大的国家流一滴血。

1991年,苏联发生8.19事件后,苏联代理总统亚纳耶夫发布了在莫斯科市实施紧急状态的命令,坦克和军队出现在莫斯科街头。莫斯科市民表现得比较平静,照常上班,人们似乎倾向于接受了事实。

8.19事件平息后,苏联各加盟共和国纷纷宣布独立。1991年12月8日,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宣布成立独立国家联合体。

25日圣诞节夜,19时25分,戈尔巴乔夫在电视讲话中宣布辞职。19时32分,克里姆林宫屋顶旗杆上,那面为几代苏联人熟睹的镰刀锤子旗开始徐徐下落。19时45分,一面3色的俄罗斯联邦国旗取而代之,升上了克里姆林宫上空。此时此刻,广场上的人们意识到,克里姆林宫已成为俄罗斯的总统府,苏联从地图上消失了,永远地消失了。 

就是这么大个国家,223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的国家,它的成就让整个西方都傻眼了。它是大大地靠近了《圣经》以来的那个乌托邦的彼岸了,它是用20年时间完成了西方300年才完成的工业化。它在抗击德国法西斯的时候,居功厥伟,它是把第一个人造卫星送上太空的国家。

苏联的电影,芭蕾舞,苏联的奥运会的金牌让西方国家黯然失色啊。苏联解体之前,没有多大危机。美国的冷战设计师之一(喬治。凱南)曾经说,他们都没料到苏联会解体。衡量一个社会解体的经济指标有两个,一个是预算赤字,如果超过20%以上就有危险,法国大革命以来都是这样的,苏联只在7%所有,完全在警戒线以内,所有经济学家都可以接受的。另外苏联的工资到1985年,连续以7%的速度在增长,平均工资。苏联的住房、养老、退休、保障,那个时候全世界艳羡不已。

当时西方很多的战略家都承认,苏联在80年代中期的外交和军事上的那种成就已经达到顶峰,所有的目的都达到了。阿富汗战争耗费了40到50亿美元,那跟苏联总的GDP来看,苏联的500万军事力量的存在来看,完全九牛一毛。当时东欧的国家,每12年要挑战苏联的统治权威,1956年是匈牙利,1968年是捷克,1980年是波兰,苏联全给镇压下去,而且镇压了下去之后,苏联完全不管西方的舆论,不管国际舆论,已经习以为常了,没有多大的危机。

后来在戈尔巴乔夫时代,苏联的统治阶层,他们自己感觉到了危机。謝瓦尔德纳泽,苏联的外交部长,曾经是驻加拿大的大使,大使十年回到苏联时候,他告诉戈尔巴乔夫,生活不能再这样下去;雅科夫列夫,是苏共中央委员,宣传部部长,他说我们的报纸新闻,我们的会议上充满了谎言,他是中宣部的部长;雷日科夫总理,俄国的管家也是说,我们互相颁发奖章,我们互相来吹捧,但是我们心里都充满了防范。

俄国一个理论家瓦西列夫,一个理论家,他说,我们现在必须拯救人民,拯救人民的方式是通过改革开放,但是必须拯救改革开放,而拯救改革开放,必须通过拯救人民的内心,才能实现。俄国人早就知道,面包不代替尊严。

今年2月份,梅德韦杰夫总统的一个自由主义的智囊机构,叫做当代发展学会发布了一个文件,我认为它是梅德韦杰夫明年的一个竞选纲领。文献开始就这样说,俄国过去需要自由,俄国现在仍然需要自由,最大的挑战是要重新建立道德和价值体系。一个国家,最好的投资,是自由和尊严。

为什么苏联会解体,我认为那是一个异乎寻常的,又极其简单的道理,就是俄国人民,俄国的十九世纪,作家们老是说,不能这样生活下去。为什么俄国有这么强烈的,就是好像这个什么叫不能这样生活下去呢?俄国对十月革命有一个无形的要求,有几点:

第一,就是一定要实现人与人相亲相爱,兄弟般的关系。

第二,要建立一个高质量的人权水平,实现人权水平的这么一个社会制度。

第三,每个俄国人都要拥有,俄罗斯的贵族的美德。贵族什么美德?贵族就是战争时期身先士卒,就是把荣誉看得高于一切,就像普希金一样,就像俄国的贵族有一万七千多人死于决斗一样,那种贵族精神,贵族要忠于女人,忠于爱情、忠于艺术、忠于祖国,忠于自己的良心和荣誉。贵族的美德要为每个人所享有。这才是俄国人对共产主义革命的这种要求和期待。

一当他们发现这个道德诉求和这个国家制度是背离的,这个国家制度和内心的道德制度是相反的,那么他们不可能抛弃内心的道德诉求和救赎精神,他们只能把这个外在的这种国家制度抛弃掉,哪怕他的国家都亡了。

讨论俄国革命和苏联解体不可避免的要涉及一个人,就是戈尔巴乔夫先生。

从1985年到1991年六年时间,在戈尔巴乔夫的领导下,完成了几件事情,第一,他和里根总统(1985,1986,1987),和乔治·布什(1989年,1990年),会晤,就大规模的削减战略性核武器达成协议。全世界的这个核战争可能性大幅度地减少。客观地说,首先是戈尔巴乔夫代表的苏共作出的努力,人类第一次从核战争的可能性暂时摆脱出来,到了比较安全的境地。

第二,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和公开性,导致冷战的终结。这个冷战是人类,可以说近千年以来文明的发展,同时精神的绝望,所造成的极大的一种悖论的一种形式。苏联代表社会主义阵营,美国代表的资本主义阵营,这两大阵营是不共戴天的。

两次世界大战,都不是意识形态的,都是有很多很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只有这个冷战,这两大世界体系是不共戴天的。它们唯一的前途就是消灭对方战胜对方,刚好有了强大的核武器。冷战和热核战争的可能性,几次把人类推到共同毁灭的边缘,1962的古巴危机,好几次这种世界大战,柏林危机,我们现在应该感谢这个秘密,就是在苏联掌握巨大的核武库的这个手指头,从来不是邪恶的。如果掌握在希特勒,或者像拉登这种人物的手里边,也许这个世界核大战争早就发生了。

第三,因为戈尔巴乔夫的改革,导致了柏林墙的坍塌,然后实现了德国的统一。德国,大家知道是两次世界大战的温床。德国的统一,超过了所有的西方的那些战略学家们的预料,包括德国人本身,很快就统一了。德国的统一,大大地使欧洲的合作和联合提速了。这样一来就是全球化的时代迅速的到来,全球的资金,物流、物质、技术、人员、旅游不受障碍的,进行交流,然后造成了工业革命以来,最大的财富的几何乘数增长。我把它称为戈尔巴乔夫红利,冷战终结的红利。

第四,就是对俄国本身,苏联解体对俄国,应该说是如丧考妣吧,国家都亡了,亡国亡天下了,亡党了。究竟这个对俄国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们姑且不要做这种简单的结论,但是俄国解体之后,拉脱维亚爱沙尼亚立陶宛,三个波罗的海国家独立了,东欧各国走上自己的道路,苏联解体了,没有引起大战,没有引起天下的动荡,只有车臣的战争.车臣战争是深深植根于斯大林时代,这个我不多说了,就是俄国的解体没有血流成河,就是解体而已,现在俄国变成一千七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仍然是世界最大国家。

整个十九世纪那些先知们,那些殉道者们,都在说着一点,俄国是一个有罪的国家,但是俄国是个有罪的神圣的国家,哪怕罪恶深重,他们始终向往着天堂,向往着上帝,向往着彼岸,他们总有人,把这个巨大的要求,这个愿望告诉给俄国人,其实有时候只要有一个人,一种声音就够了,何况俄国不仅是一个人,不仅是这些知识分子,连戈尔巴乔夫最高统治者都有这种想法,连梅德韦杰夫这种新的政治家们都说,最好的投资是自由和尊严的投资,这样的国家,它是不可战胜的,它是前程无量的。

苏联对中国的影响,是持久的,有些甚至是永久性的。不全是坏事情。俄国的革命,因为它的地理环境,它的历史状况,它的那种乌托邦的性质,它那种极其的那种崇高的献身精神,和殉道者的这种身姿,我觉得它给人类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这些遗产。不全是负面的,不全是教训,也有启示。

最大的启示就是人类在面临自己的命运,选择自己命运的时候,要把这种理想和现实结合在一起。要把一个国家的这种能力,可能性和一种目标联系在一起。要面对现实,但是也要保有这种理想。刚才我说了,俄国整个后来的变化,其实是个道德选择问题,这可能是俄国的革命和苏联的解体,给人类,给我本人,给我们中国人,留下的一个最大的一个启示。

十月革命是个道德问题,苏联解体仍然是个道德问题。其他的问题都是次要的,等而下之的问题,而这个道德问题,精神救赎问题,是人类最重要的一个遗产,一个精神的遗产。

主持人:现场观众,有什么问题要交流吗?

学生提问:我是一个80后的年轻人,中国年轻人,我是受您的启蒙,几乎重新读了苏联历史。然后我记得您曾经提过,就是布哈林曾经是在苏共第一届领导人中,在新经济政策方面走得最远的一个,如果他被赋予最高权力,可能俄国会有另一种方式,但另一方面,您今天讲座和你以前也反复提到,就是深植在这个民族血脉中的那种弥赛亚情节,它的历史文化土壤注定了俄国这种革命,以及最后解体的一种可能性。那么我个人在思考您这话的时候,我读苏联史的时候,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就是一种强大的历史宿命感,就是说历史是一个民族内在精神的外化,俄罗斯的文化土壤注定了这个民族必然要走上这样一种发展道路,不是依靠每个个人而改变的。那么我就有一种感觉就是说,我们这种文化土壤中,也注定了我们这种发展模式,我不知道您是否会认可我这种观点?

嘉宾:我不认可。这个英雄和群盲,究竟是谁,或者英雄和人民,推动了历史变化,或者有一种他们之外的一种神秘的力量。我认为是个人,我是英雄史观,我认为历史上尤其关键时候,就是个别人物,他们就可以改变历史。如果没有列宁4月份从德国回到俄国,那么十月革命肯定不会爆发,爆发也会是另外一个样子。如果没有希特勒,绝对没有第三帝国。我相信这个,也许叫英雄史观,我觉得卡奈尔、胡克有道理,就是人类的历史的关键的时刻,出现了一个什么人,他可是决定性的,这个意义上人类也是宿命的。

主持人:请把话筒给这位女士?

学生提问:我特别认可俄罗斯是一个伟大的民族,但是就现在这个,出现一点小变数,就是普京和梅德韦杰夫这个二人传的问题,我觉得真的是,会不会给这个社会带来不确定性?因为这个之前,大家都是在,全世界在看这个谜团,说普京会不会真的突破底线,他还要这个总统,那他上台当了总统之后,就普京的个性会怎么往前走?因为梅德韦杰夫明显,就是他很讲自由、讲尊严,但是一直感觉他笼罩在普京的阴影之下,我不知道我这个感觉对不对。

主持人:这个问题太好了,我也想听,二人转问题。

嘉宾:普京是苏联解体之后,叶利钦之后的一个这么一个政治家,他的背景是俄国不能再削弱了,不能再分崩离析了。俄罗斯的500年的家产就剩这么一点了,因此这个意义上,俄罗斯的整体的无意识是绝对需要一个,能稳住阵脚的人,或者一个强人。这种强人,他最强的东西,他就守住这个家园,俄罗斯家园,他不可能做其他的事情。我觉得不必担心普京会回到斯大林时代,他自己曾经说过的,根本不可能回到。他在那个2008年曾经到莫斯科近郊的那个被害者纪念区,发表过说法。我们要体验俄罗斯的处境。就是500年以来,或者是74年以来,这么大个国家,居然分崩离析了,不能让它再瓦解下去,这个我看也是天经地义的,需要这么一个铁腕人物,就是像普京这样的人物。至于他和梅德韦杰夫的这个二人传,是有点戏剧性,我觉得不必太当真。俄国经常出一些让人那个刮目相看的那些人物,这个跟像戈尔巴乔夫这样的人,像斯大林这样的人,列宁这样的相比,他们就都是小巫见大巫了,只是这个特殊的时代,他需要这种表演,也许他能够上台,我还真为普京有点担心,他如果这样做,我觉得他真是有点个人的人身安全。

主持人:这不会有一种错误的暗示吗?尽管他有他的合法性和道理,有他的背景,但是这么做下去会不会有一种暗示,就将来我想玩个二人传,我也找一个人,跟我换一换,接着还管这个国家。

嘉宾:俄国是这样的,加起来有六七百年的专制传统了,那可不是一般的专制传统,现在俄国人获得自由才20年时间,我们不能要求俄国人在20年时间,完全拔去所有的专制主义的那些毒根,这个真是需要时间,我认为还得需要一代人左右。

谢谢

观众:王老师好,我有一个问题啊,您的意思就是俄罗斯作为他这个民族来讲在重大的这个选择命运关头,最后来支持他们是他们内心深处和悠久的这个传统,传统的道德。刚才我听了这个话的时候,我就在想1919年中国是选择了跟随,如果是从这个角度来讲的话,就是从道德来选择国家命运的这个角度讲的话,中国是选择了跟随,跟随了苏联当时的道路,我就在想难道我们目前的这种就是水平,我们的道德会一直跟随吗?

王康:(1919年时)中国不是一个道德选择,中国可能我也是中国人,我们可能从来不是道德选择,我们是利益选择。因为苏联对中国表示友好,要归还那些土地嘛,中国人当然这只手太友好太善良,没有选择,中国当时的选择,知识界的选择是走法兰西的道路,走西方启蒙运动的道路。毛泽东说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我们送来马克思列宁主义,走俄国的路这就是结论,这个可不是1919年说的,这是1949年说的。我只是反复说,俄罗斯的国家我并不理解,我远远不理解,他们跟我们东方,完全东方或者中国人思维是大不一样的,跟西方人也不一样,俄罗斯是一个有罪的神圣的俄罗斯,他们总是在关键时候把道德和精神放在第一位。这个很奇怪,没有哪个国家是这样选择的。

俄罗斯两个世纪的那些先知们,那儿哲学家,那些诗人们,那些艺术家们,他们都这样。托尔斯泰82岁的高龄,誉满全球儿孙满堂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啊,他就出现内心危机了,50岁之后就这样了,然后82岁的高龄冒死要走出(雅斯纳亚波良纳)庄园,到阿斯塔波沃车站,就死在那个地方了。

你说我们中国的老人,我前几年还在一起,包括我在内,我们闲下来一在一起就谈身体问题,疾病问题,养老问题。精神问题,道德问题我基本上没有听见过,没有听见过,像托尔斯泰82岁老人,按照中国老人的逻辑,你完全没有必要出家啊。

主持人:而且还是公爵。

嘉宾:伯爵。

主持人:伯爵在自己的庄园里待着有行了。

嘉宾:他和索非亚,他的夫人是有冲突,也不至于老头非得要出走,这一出走就没有一去就不能回来了。

观众:从您的这个讲述来讲,我体会好像就是俄罗斯包括当时的苏联,那么这种知识分子的这种良心,这种精神的这种脊梁,他是硬的,还是在整个社会变革过程中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那么我们中国的这个知识分子,这种所谓的精神的这种脊梁,那么从历史的角度也好,从思想史的角度也好,那么王老师您能不能给我们做一个预测,就是中国的这种未来知识分子有良心的知识分子或者这种精神的脊梁,到底能发挥什么样的作用?我的问题完了谢谢。

嘉宾:是,都说中国需要一场政治体制的改革,我倒是多少年以来,我觉得中国更需要的是一场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更需要的是一种道德重建。没有道德的重建没有这块文明的基石,我们没有办法建立任何意义上的这个宪政国家。这个是可能是中国有史以来我们缺欠的一个领域,就是这个道德它有一个本体的问题。简单说就是在西方它有基督教,这个伟大的发现,在东方它本来有儒家的传统有天命意识,但是近现代以来,这种意识这种光环,这种精神性光环越来越单薄了,我们因为内忧外患,中华民族面临的是一个存亡继绝的问题,大量的现实问题逼迫中国人,包括知识分子必须面对现实,要解决现实的民生问题,经济问题、稳定问题等等问题。但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这么大个中国,他总得有一部分人起来要关心道德问题、精神问题还有灵魂的问题。就是苏联的,俄国的这种教训告诉我们,战胜专制主义或者最后的超越和克服专制主义最根本的还是道德问题,是人格的较量,还真还不是简单的意识形态和政治的较量。那种东西的较量最后的结果是你方下台我上台的问题,是简单的权力更迭的问题。我非常赞成你的观点,你说我们,就是我们心照不宣的一个事实就是我们中国人这么一个伟大的所谓文明的一个国家,我们体的一个儒家的所谓大丈夫的精神,圣贤的气象,君子之风,我们从孔夫子以来我们好像很少看见了,像1949年之后像梁漱溟像熊十力,像陈寅恪,这种大儒大知识分子,他们那种风骨,他们那种道德确实是不再存在了。加上30年的改革开放,市场趋向发展经济,金钱和权利的神圣联盟,确实这个危机在加深,但是中国有句古话叫殷忧启圣,就因为如此大家都感觉到了,这个礼崩乐坏,这个道德的荒漠上,我们可能我们所取得的所有的物质成就,外在的形势荣誉,可能一夜之间付诸东流。非常紧迫,我心里也非常紧迫,我今天的演讲老实说我只想给诸位报告一个我的感受,就是在俄国人那里,我们看到了一个高贵的伟大的民族,就是他们把道德的诉求把精神的拯救放在第一位。

主持人:好,最后王康先生提到了高贵的民族。这让我这一个本科学中文的主持人想到了高贵的贵在汉语当中原始的意思,它底下是贝壳的贝是吧?这表示当年的贵族都要带统一的标志,比如说都带着贝壳象征着财富,但是上面那半截是什么意思,一个横杠一个中国的中,它的原始意思是我们这些带着贝壳的贵族在一横表示大地是属于他的中间力量,但是好像后世我们谈到贵族的时候,很少想到这个贵字的本意。希望听过王康先生的讲演,不仅我们作为中国人想想跟我们一直关联性非常大的北部邻居,它的命运是什么样子的,同时也想想贵族的贵字它的原始意思。谢谢大家,谢谢王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