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点剧场版对白是谁:张绪山:权力欲望与恶性果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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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绪山:权力欲望与恶性果报2011-12-26 10:01:42

 

 

   [陈有西按]张绪山教授这篇文章,我是在最近一期的《炎黃春秋》上读到的。炎黃网只上了半篇摘要。查到了《学术批评网》上的全稿,同时把另一篇相近的议题的文章也一并转发。

    这篇文章非常有价值。中国的政治体制改革,一直踌躇不前,我们多从政党政治、经济基础、社会基础、国民性、世界环境、怕和平演变上找原因。张教授研究到了更深一层,即人的权欲、财欲、性欲等更本质的东西。

    他的文章能够让我们明白很多的道理。很多人痛很腐败,是恨别人有机会有资格腐败,自己没有办法也进去参加腐败。他反腐败反独裁反专制,不是真正的反,而是要反了别人,让自己有机会掌权,自己再去专制、独裁、腐败,占有权势、金钱、名望、美女。知道了这一本质,人民就能够分清真正的开明领袖和野心家的区别,就能够防止城头变幻大王旗,防止赶走一只恶狼,迎来一只饿虎。

    华盛顿、曼德拉、戈尔巴乔夫、蒋经国、甘地、昂山素姬等人的伟大,在于他们明白了这些道理,得天下而不为自己占天下。他们知道没有永远的皇帝,没有永远的执政党。民主的、文明的政体,只有让人民来定期选举选择,防止权力的野兽,为已而肆虐。

    中国现在的民主与法治运动,包括律师界为追求民主与法制的抗争,很多都还没有达到这样的境界。很多对现实不满的人的直接动力,还是争这“三欲”。赶走皇帝自己做,没收华屋自己住,赶走嫖客自己睡。批评时局,往往自己也陷入时局。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

    公务员队伍现在声名狼藉,这个队伍的腐败,大学生们骂得最凶,但是选择社会职业时,公务员是大学生的第一选择。几千人去竞争一个岗位。中国的改革进步,不从这些基本的人性基础思考,会永远走不出怪圈。

 

张绪山:权力欲望与恶性果报


时间:2011年12月12日

 作者:张绪山(清华大学教授)

 来源:学术批评网

一、人性欲望客观存在

恩格斯说:“人来源于动物界这一事实已经决定了人永远不能摆脱兽性。所以问题永远只在于摆脱得多些或少些,在于兽性与人性程度之间的差异。”(《反杜林论》)换言之,在恩格斯看来,人类无论如何进化,都摆脱不了兽性与人性这两种本质属性,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只在于这两种属性所占比例不同而已。由此说来,人类的全部活动,在本质上都摆脱不了这两种属性的支配,毋宁说在不同时间与空间里表现着这两种属性;“半是天使,半是魔鬼”这句谚语对人性的界定,是恩格斯见解的另一种表述,只是更为简洁而已。

人作为天使的属性,体现在高度发达的理性及由理性决定的社会性,理性的发达决定人具备分辨善恶及择善而从的能力;而作为魔鬼(野兽)的属性,则主要表现在人类与生俱来的与动物无异的本能欲望,即性欲、权力欲和贪物欲。人虽以理性的发达而有别于动物,但在本能欲望的层面上,人与动物没有区别;故人类的行为有些接受理性的控制,有些则不受理性控制,或者说理性不能完全控制,而主要受制于原始本能欲望。研究人类历史活动,不能忽视这个潜层面上人类本能欲望的巨大作用。如果从这个层面审视人类的活动,呈现出来的画面,就如同自然界所展示的所有事物的机械运动一样,是一幅清晰的因果相依相生图景。人类活动中恶因与恶报循环往复的一幕幕场景,透过权力欲望的运行可以看得非常清晰。

二、一本名著展现的权欲恶性果报
我们不妨从家喻户晓的《三国演义》说起。人们读《三国演义》,往往注意其中所包含的“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历史循环论政治伦理,而它所包含的“为人剃头者,人亦剃其头”的政治伦理,即权欲恶性果报律,却不太为人重视。不过,稍加注意便可发现,罗贯中笔下的权欲恶性果报律,也是这部名作中非常重要的主题之一。这个主题通过汉亡魏兴与魏亡晋兴两个历史片段,清晰地呈现出来。
片段一:曹操把持朝政后,玩汉献帝于股掌之上,汉献帝不甘心于被人挟持,与大臣董承反抗,事不机密,董承为曹操所杀;曹操又勒令汉献帝交出董承女儿董贵人。当时董贵人已有孕在身,献帝“累为请”,仍不获免。董贵人与肚子中的孩子一起受刑而死。伏皇后惊惧,写信给其父伏完,让其父谋杀曹操,未料伏完胆怯,不敢发动,事泄伏完被杀。《资治通鉴》对这段历史有明确的记载:“操大怒,十一月,使御史大夫郗虑持节策收皇后玺绶,以尚书令华歆为副,勒兵入宫,收后。后闭户,藏壁中。歆坏户发壁,就牵后出。时帝在外殿,引虑于坐,后被发,徒跣,行泣,过诀曰:‘不能复相活邪?’帝曰:‘我亦不知命在何时!’顾谓虑曰:‘郗公,天下事宁有是邪!’遂将后下暴室,以幽死。所生二皇子,皆鸩杀之,兄弟及宗族死者百余人。”(《资治通鉴》卷第六十七《汉纪五十九》)

读这段记载,相信读者都会兴叹不已。作为权臣的曹操的凶悍与强梁,被人挟持的末帝的可怜与可悲,都予人以强烈的感官冲击:堂堂一国之君竟不能使自己无辜的妻子及妻子肚中更无辜的孩子免于一死,这在汉献帝而言可谓悲哀至极,然对权臣曹操而言,却是权力欲的最大满足,可谓快何如哉!快何如哉!然而,因果报应律决定了,曹魏家族夺取刘汉家族权位而临政,自己的权欲得到满足时,实际上就处于了此前汉家天子的境地,成为被他人觊觎的对象。在已然转换的位置上,虽然曹氏家族挖空心思地力避从前汉帝所遭受的待遇,但皇权制度下家天下所固有的运行规则,决定了曹氏家族的末代皇帝终有一天必然在其他强人集团那里遭受同样的待遇。

果然,曹氏家族也落到了咎由自取的一天。且看片段二:司马昭飞横跋扈,专制朝政,目无魏主曹芳,曹芳与大臣夏侯玄、李丰与张缉策划,密诏发难清君侧。司马师搜出曹芳密诏,将三人腰斩于市,灭其三族。司马师入殿,按剑谓芳曰:“臣父立陛下为君,功德不在周公之下;臣事陛下,亦与伊尹何别乎?今反以恩为仇,以功为过,欲与二三小臣,谋害臣兄弟,何也?”芳曰:“朕无此心。”师袖中取出汗衫,掷于地上曰:“此谁人所作耶!”曹芳魂飞天外,魄散九霄,战战兢兢地回答:“此皆为他人所逼故也。朕岂敢兴此心?”师曰:“妄诬大臣造反,当加何罪?”芳跪告曰:“朕合有罪,望大将军恕之!”师曰:“陛下请起。国法未可废也。”乃指张皇后曰:“此是张缉之女,理当除之!”芳大哭求免,师不从,叱左右将张后捉出,至东华门内,用白练绞死。

魏晋陵替之际的政治变局竟与汉魏变局如出一辙,毫无二致!魏末帝及皇后在司马氏父子手中的遭遇,竟是汉献帝及皇后在曹家父子手中遭遇的翻版。权欲恶性果报律丝毫不爽地再现了。毛宗岗有感而赋诗评曰:“当年伏后出宫门,跌足哀号别至尊。司马今朝依此例,天教还报在儿孙。”读史者的兴叹透出的不仅仅是人情的冷暖悲凉,更是人类权力欲望运行的固有规则,即权欲恶性果报律。

当年满清入关以后,强迫汉人按照满人的习惯剃发,以示屈从,不从者被处死,所谓“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命令所到之处,汉人的抵抗遭到满清无情地镇压,满清征服者确确实实地享受了一阵痛剃汉人头的快感。就在满清得意忘形于享受这欲望释放的快感时,明未遗老雪庵和尚吟成一首《剃头诗》:“闻道头堪剃,何人不剃头。有头皆可剃,无剃不成头。剃自由他剃,头还是我头。请看剃头者,人亦剃其头”。

此诗貌似简单,但其中蕴含的道理却不简单,尤其是“请看剃头者,人亦剃其头”的咏叹,蕴含着对历史运行法则的深刻认识,对世道沧桑变化的透辟参悟。满清自塞外入关,乘中原内乱之际,夺取了明朝政权,强迫汉人剃头,对汉人而言是一种莫大的屈辱,而在满人而言则获得了剃人头的极度快感,但欲望的因果报应律决定着这种快感必然要以惨淡收场来还报。孙中山领导辛亥革命,高举“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旗帜,其目标是建立“天下为公”的共和制度,而非建立传统上以“天下而私之”的“家天下”为特征的皇权制度,但满清王朝被人“剃头”的感觉仍是不可避免的。

实际上,权欲恶性果报律贯穿于中国两千余年王朝兴衰史,每一次新旧王朝革故鼎新,都会再现先前“剃头者”被人剃头的场景。《三国演义》截取的是汉、魏、晋陵替之际的图景,展现的是取天下者欲望释放的快意,与其子孙所得到的现世恶报。但这种因果报应并非限于这三个王朝。中国历史上的家族王朝,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在本质上无非是一幕幕“剃人头”与“被人剃”的悲喜剧。每一个新兴王朝勃兴之时,总会经历一段推翻前王朝的兴奋——剃人头的极致快感。然而,世袭的权力垄断制度下,生活在深宫内院与世隔绝的封闭环境中,皇子皇孙们完全隔膜于社会,对世道人心与民众疾苦的茫然无知,必然造成家族成员不谙世事、心智错乱——百姓饿殍遍野之时,执权柄的皇帝对人发出“何不食肉糜”的怪异之问,是各朝末代帝王的常态而非个例;而锦衣玉食、于人于物无远弗届、有求必应的奢华生活,必然造成荒淫无度的积习。无知与奢糜相结合,其结果必然是统治能力递减。于是,皇帝昏庸、官员贪暴,吏治腐败,人祸频生,人怨沸腾,民众水深火热,成为每个王朝末年千篇一律、无可逃脱、无一例外的模式。在天灾降临,小民转死沟壑的绝望状态中,揭竿而起、铤而走险成为民众的唯一选择。在天下汹汹的动荡状态中,民心丧尽的“神圣家族”最终成为野心家们觊觎的对象。虽然各朝各代的的“剃人头者”无不竭尽全力试图避免重蹈被剃者的覆辙,但终将无济于事,不得不在屈辱中品味被人剃头的痛苦与屈辱。中国历史上走马灯般的王朝更迭,实际上就是这样一种悲喜剧的一再上演。

三、权力欲望与皇权制度下的权力垄断

中国一部数千年的王朝更迭史,让人们清晰地看到“剃人头”与“被人剃”的王朝循环轨迹。但一个明显的事实是,我族从未找到破解这种恶性循环机制的良策,而代之以良性循环的新机制;相反,人们看到的,乃是新王朝的统治者在执掌大位后殚精竭虑、挖空心思,变本加厉地收紧权力的僵索,以更加专制而严酷的手段对付那些胆大的权力觊觎者,其结果是,暴政造就更大、更残酷的暴政,以暴易暴,环环相扣,循环往复,成为冲不破的历史怪圈;而为这种以暴易暴权力规则赋予正当性的,则是一以贯之的“奉天承运、天命所归”的政治伦理。于是暴力政治在“天命”理论的掩饰下大行其道,成为一部中国专制制度史的底色。

中国两千余年历史何以冲不破历史循环的怪圈?这个问题当然有不同的答案。从历史唯物论角度,生产力发展的不足,自然是最根本的原因。但放眼今天的世界,科学技术已经可以将人类送上月球,权力垄断的世袭制度并没有消失,相反还有相当多的国家认为权力为家族或集团垄断,是最佳选择,是由“国情”所决定的。可以说,在相当大的范围内,以“天下而私之”为特征的“家天下”或“集团天下”的权力垄断制度仍然大行其道,甚至以反暴政与腐败为旗帜而赢得政权的英雄,最终也宿命性成为暴政与腐败的化身——如当今的卡扎菲、穆巴拉克,都是显例。易言之,如果没有对普遍人性的理解,对于“家天下”或“集团天下”所展示的权力垄断现象,恐怕永远得不到答案。

从人性角度,以权力垄断为本质特征的专制制度是天下最符合人性之私的制度,也是最符合极度权力欲望的制度。孟德斯鸠在《论法的精神》中说:“尽管人们热爱自由,憎恶暴力,但大多数民族却依然屈从于专制政体之下。这不难理解。……专制政体……无论在何地,它都一模一样,只要有愿望就能把它建立起来,所以这件事谁都能干。”换言之,专制制度乃是人类最原始、最可率性而为的制度。这种“率性而为”的制度所展现的是对权力——对人的生杀予夺之权、对美色的贪婪攫取之权、对所欲之物的肆意占用之权——的永不厌足的渴求。这种制度所展现的直白淋漓地权力欲、性欲和贪物欲,属于人性中固有的原始欲望,是任何意识形态所不能彻底遏制的。所谓“存天理、灭人欲”的道义理想,就在道貌岸然的理学家那里也是做不到的——鼎鼎大名的理学家朱熹勾引寡妇与尼姑可为最典型的例证。人的欲望一旦与实际的权力相结合,则必然迅速膨胀起来。朱元璋、李自成、洪秀全都是农民出身的造反者,用“阶级”来划分,显然要划到“苦大仇深”的阶级里去。按一度盛行的理论,这样的人掌权是不应腐败的。可历史的事实却相反,这些人都在掌权后腐败堕落了。尤其是洪秀全,据《江南春梦笔记》记载,南京的天王府中,总计有2300多名妇女陪侍。洪秀全集团在夺得半壁江山后的糜烂程度,较之任何昏聩的帝王都毫不逊色,毋宁说有过之而无不及。认识到权力欲、性欲和贪物欲的客观存在,人们就不难明白孟德斯鸠所说的专制制度“谁都能干”的道理。

专制制度本身对权力欲望的满足,决定了它对所有人都具有莫大的诱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对天下万物、天下万众的支配权的垄断,以及这种垄断带来的无上享受,对人的诱惑是客观存在的。在这种无上的诱惑面前,任何一个对权力怀有觊觎之心的人,都会认为值得用一己之生命乃至全家族之生命为之一搏,其情形恰如赌场上瞬间万利的前景会诱使赌徒孤注一掷。因此,专制制度本身天然存在的权力诱惑,必然使权位控制者成为他人的权力欲望时刻觊觎的目标。虽然当权者软硬手段并用,以诸如“夷三族”、“灭九族”的严酷手段相威慑,以“奉天承运、天命所归”神权理论相欺骗,稍稍降低了他人萌发的觊觎之心,但并不能从根本上消除人们对权力目标的渴求。所以,专制制度下,身处权力中枢的皇帝,尤其是开国皇帝,无不为自己及其子孙的“江山永固”绞尽脑汁,但到头来仍然不能摆脱被人赶下台来,在屈辱中收场的命运。这其中的逻辑是,自身热衷的权力垄断所造就的前因,必然造就他人夺取权力、实现权力垄断的后果。

权力垄断本身固有的莫大诱惑,决定了这种制度必然具有莫大的危险性。摆脱这种危险的唯一出路,只有实行权力开放,建立“天下为公”的“公天下”,而不是“家天下”或“集团天下”。人类迄今的历史实践证明,只有以“主权在民”为根本特征的民主制度,可以摆脱权力更替中“以暴易暴”的恶性循环。道理很简单:首先,民主制度承认公民参与国家管理的权利,权力(包括中枢权力)对全体公民开放。这一特点彻底打破了权力垄断这个死结。第二,法律统治(rule of law)使权力受到法律的制约,执权柄者不可为所欲为;公民享有的权利受到法律保护,不被随意践踏、侵凌。这一特点保证了权力难以走向极端,走向无法无天的暴政。第三,权力制衡,权力难以成为绝对权力,掌权者不可能肆意释放欲望,掌权者的恶行可以得到及时制止,难以发展成为整个社会莫可奈何的极端权力;第四、多数决定使“公共意志”得到最大的尊重,权力更替具有切实可行的操作手段。一言以蔽之,民主制度是迄今人类发现的最有利于保护善行、制止恶性的制度,是最有利于整个国民的制度。在民众而言,它不仅保障国民参与国家管理的权利,而且保障其合法权利不受权力机关的肆意侵害;对掌权者而言,虽然民主制度使其丧失了权力垄断下的莫大特权,限制了欲望无限释放带来的极度快感,但却保护了其基本的公民权,避免权力更替时以暴易暴带来的残酷伤害。从根本上,只有民主制度可以避免社会大动荡给整个民族带来的大灾难。

四、如何跳出恶性因果循环圈

民族间、集团间及个人间的果报完全一致。人类作为理性的动物,总想跳出历史的循环之轮,但人类原始欲望的永恒存在,决定了人类的行为不可能彻底摆脱原始欲望的支配。

此去不远的“文革”是今人认识历史最好的教本。它以闹剧的形式让人看到了一连串“剃人头者,人剃其头”的鲜活实例。在领袖“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号召下,很多人以高昂斗志投入到对他人的拼命整肃,表面上是在以革命的姿态证明自己坚定的阶级立场,实质上是在渴血般地享受整人的乐趣。但因果报应的规律是不可改变的,昨日呼风唤雨的整人者,不旋踵即成为被人整治者。这种情形比比皆是,乃为常态。1974年著名文人夏衍身陷囹圄,有感于人整人、人被整的冤冤相报、恶恶相报,模仿雪庵和尚《剃头诗》写了《整人吟》:“闻道人须整,而今尽整人。有人皆可整,不整不成人。整自由他整,人还是我人。请看整人者,人亦整其人”。

“整人者”与“被整者”的位置转换存在的因果关系,是否就是时下人们常说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法则呢?

现代史上的政治人物的命运起伏,似乎更能展现因果关系的存在。1959年庐山会议上,张闻天、黄克诚、周小舟等为彭德怀辩护,被无一例外地打入“反党集团”;而刘少奇说彭德怀“里通外国”,获得最高领袖的青睐而呈现平步青云之势。此时刘少奇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果报规律的残酷,对自己的暂时获益心满意足。1959年9月,他在军委扩大会议上说:“我这个人,历来积极提倡‘个人崇拜’的,也可以说‘个人崇拜’这个名词不大妥当,就是说提高毛主席的领导威信。我在很长时间就搞这个事情,在‘七大’以前,我就宣传毛主席,‘七大’的修改党章报告我也宣传,现在我还要搞。”可是文革狂飙突起,刘少奇很快就尝到了他和他的同志们宣扬的“个人崇拜”的苦果。1967年8月5日,刘少奇遭到红卫兵殴打,愤怒中从身上掏出一本《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抗议说:“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你们怎样对待我个人,这无关紧要。我要捍卫国家主席的尊严。谁罢免了我的国家主席?要审判,也要通过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你们这样做,是在侮辱我们的国家……”此时的他,是否想起当年庐山会议上的彭德怀?他是否反躬自问,当年彭德怀遭到错误对待时,他和他的战友们为何不拿出宪法为真理在握的彭德怀提供保护?他是否扪心自问,如果那时他和他的战友们有勇气站出来匡扶正义,是否有可能阻挡最高领袖向独裁方向发展,而他和其他同志是否可以避免后来的灭顶之灾?如果刘少奇及其战友挺身而出,主持公道,是否会避免后来一系列悲剧的发生?刘少奇之子刘源说,刘少奇为他的错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其结果是“被自己塑造的神坛轧死”。对刘少奇的惨死,恐怕无人不怀有深深的同情,但是,如果撇开为尊者讳的传统陋习,以客观而理性的态度对待这一悲剧,那么对于刘少奇自1942年延安整风以来作为中国政坛最主要的政治家之一的作为,在自身悲剧及一系列悲剧中的作用,就不能不有所思考:其中是否存在因果关系?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来,许多品尝了最高当权者无法无天行为恶果的政治家致力法制建设,其目的也就是要跳出权力欲望的恶性循环。1980年以后,彭真积极推动律师制度建设,为新时期的法制建设贡献很大。法学家张思之认为,彭真此举有两个原因:一是他长期从事、领导政法工作;二是与他在“文革”中的遭遇有直接关系。他讲到一个插曲:“文革”后期彭真被放回来以后曾对人说:“把咱们关起来的时候,要是有人给咱们辩护辩护该多好啊!”由恶果推想到恶因,由己推人,不愿他人再食恶果,而不是二十年媳妇熬成婆,加倍报复他人,以他人的痛苦补偿自己曾经历的痛苦,这是良心未泯的政治家以理性智慧做出的正确选择。

然而,人之本性是易于为恶,难于向善。这一特点决定了恶的因果链条并非可以轻易打断。据《凤凰周刊》报道,贵州省六盘水市前副市长、政协副主席,负责六盘水市公检法工作多年,“维稳”曾是其日常工作的重要内容。但是,由于两年前他的女儿被贵州省政协常委、青利集团董事长强奸一案迟迟得不到解决,这位前副市长最终不得不带妻女进京上访,成为六盘水维稳官员眼中的“不稳定因素”。我们不了解这位负责维稳的前官员在“维稳”职位上的作为,但根据时下的习惯做法,想必是以“堵”的方式阻断民众上访申诉,维持表面上的所谓“稳定大局”,而不是致力于建立合理的机制使蒙冤者及时得到救助,冤屈得以伸张。如果此前的维稳已经形成良好的制度,那么他女儿的冤情自然可以迅速而公正地得到解决,而不需要千里迢迢跑到北京上访。他人蒙受的冤屈如今也同样落到自己的头上。可见在良性循环的制度形成之前,生活在恶性欲望随时侵袭的环境中,任何人休想自身安全得到保障,不仅是平民百姓,就是官员也不例外。对他人遭受的不公与虐待袖手旁观、无动于衷,乃至冷漠以对,这样的恶因在长久积聚之后,一旦成为积习而演变为制度,其恶果是每个人都无所逃避而不得不承受的。就这位前副市长而言,是否要反躬自问:如此的结局,是否有自己的一份责任与“贡献”?是不是从前自己面对他人遭受不公乃至冤屈不作为的恶报?

人之易于为恶,有两种表现形式:一是有意识为恶,即对恶行有清楚认识,仍为欲望驱使为恶;二是无意识为恶,即在似乎与己无关的恶行面前的不作为导致恶果的产生。对于惯于明哲保身传统的中国人而言,对无意识为恶的危害性的认识明显不足。两千年皇权制度下,政治权谋对民众行为的防范哲学,如“各个击破”、“枪打出头鸟”、“擒贼先擒王”等策略,让老百姓在残酷的教训中养成一套缩头自保哲学,“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出头椽子先烂”、“莫谈国事”等信条,不仅造就了整个民族对有意识恶行的容忍,而且扼杀了国民个体对自我无意识犯罪的任何忏悔意识——一个最显著的例证,就是文革的参与者,大多数人对当时所造之孽,缺乏足够深刻的反省。相反,暴力政治还培育出一种病态的国民心理:对暴政的痛恨与羡慕交织,痛恨别人的暴政,盼望自己掌权实行暴政,以逞其欲;对暴政的恶果抱有侥幸心理,希望暴政落到他人头上,自己可以幸免;对暴政的受害者视若无睹,甚至幸灾乐祸。正如鲁迅所说:暴政制度下的臣民,“只愿暴政暴在他人的头上,他却看着高兴,拿‘残酷’做娱乐,拿‘他人的苦’做赏玩,做慰安。自己的本领只是‘幸免’。从‘幸免’里又选出牺牲,供给暴君治下的臣民的渴血的欲望,但谁也不明白。死的说‘阿呀’,活的高兴着。”(《热风?六十五?暴君的臣民》)传统积习的负面影响,使得恶性因果循环链条难于打断,建立良性循环制度的努力异常困难、收效甚微。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后,一位名叫马丁的德国新教神父在美国波士顿的犹太人屠杀纪念碑上留下一段话,至今令人回味、警醒:“起初他们(纳粹)追杀共产主义者,我不是共产主义者,我不说话;接着他们追杀犹太人,我不是犹太人,我不说话;后来他们追杀工会成员,我不是工会成员,我不说话;此后他们追杀天主教徒,我不是天主教徒,我不说话;最后他们奔我而来,再也没有人站起来为我说话了。”这是西方基督教文化背景下人们对无意识为恶的内心忏悔,正是这种逐渐成为人们共识的忏悔意识,推动人们警惕无意识为恶,推动着历史向积极的方向发展,即:以制度建设维护善行,打破自身遭受压迫与虐待,而将压迫与虐待加诸他人的怪圈,跳出以暴易暴的恶性循环。

权力欲望恶性因果循环圈的打破,取决于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两种力量的相互作用。历史已经证明,民众手中的任何一项权利都不是掌权者恩赐,都是自己抗争得来的成果。对于当权者而言,放弃对权力垄断意味着对自身权力欲望的主动遏制,这自然不是容易做到的,但唯其不容易做到,更显示出个别先觉人物对历史转折的关键意义,也说明了人作为理性动物所具有的“主观能动性”的积极意义。历史上顺应民意的当权者,无不受到民意的善报,也为客观的历史所肯定——所谓“青史留名”是也。美国的开国领袖华盛顿是如此,顺应历史潮流而还政于民的蒋经国也是如此。从因果报应律的角度,主动放弃对权力的垄断,不仅是打破恶报、走向良性循环的前提,而且也是实施自我保护的最明智的选择。因为,“一人之心,天下人之心也”,因果报应律决定了权力垄断下为所欲为带来的欲望释放快感,要以身家性命的悲惨下场作为报应,即使侥幸躲过现世果报的惩罚,也躲不过历史公正、无情的审判——所谓“遗臭万年”是也。殷鉴昭昭,岂不可惧?

(2011-9-20)(《炎黄春秋》2011年第12期)


(感谢张绪山先生惠寄)


学术批评网(www.acriticism.com)发布 2011年12月12月

 

张绪山:腿间物与政治

发布时间:2011-11-24 13:54  作者:张绪山  

——人体政治学研究之一

   政治与人类的存在相伴始终。人类几千年的文明史,虽然各族各国间或出现过女人主政的时期,基本上是男权统治的历史。儒家圣人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又说:“食色,性也”。作为男人身体上的重要器官,腿间物具有两种功能:一是保障种类的繁衍,一是供给个体愉悦享受。人是作为社会成员存在的,每个个体之人在社会中所承担的政治角色不同,也相应地获得与社会角色相对等的待遇;作为人体一个部件的腿间物,天然地随着个体之人的政治角色获得相应的政治享受,如前近代社会的纳妾制度中,纳妾的数量多寡是与社会地位成正比的;同时,荷尔蒙分泌造成的推动力,又使性事反过来成为支配不同政治角色下个体之人的最根本性的力量之一。不同政治角色的性事与政治活动的密不可分,在以“人治”为特征的社会制度下尤为明显——大人物的性事足以影响国家的命运。   一、性享受是许多冒险家与革命者发难的动力之一   中外历史上的每一次大的社会事件的发难者,差不多都打出诸如“为民请命”、“救民水火,解民倒悬”之类的旗号,并由此而获得民众的相应和支持;但在实际而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丰收前景,永远是潜在的具有不可抗拒力的莫大诱惑。所以,对每一个冒险家,发难的动机恐怕远非如口号那么简单,其个人野心掩盖下的感官享受,总是其铤而走险的最大驱动力,而对于性事享受的追求,则是尤其突出的感官享受之一。在冒险一旦得手,整个国家就成为个人可以任意享用的私家财产的巨大诱惑下,对性享受的追求就分外具有刺激性。   鲁迅说过一个具有典型意义的例子:“古时候,秦始皇帝很阔气,刘邦和项羽都看见了;邦说,‘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羽说,‘彼可取而代也!’羽要‘取’什么呢?便是取邦所说的‘如此’。‘如此’的程度,虽有不同,可是谁也想取;被取的是‘彼’,取的是‘丈夫’。何谓‘如此’?说起来话长;简单地说,便只是纯粹兽性方面的欲望的满足——威福,子女,玉帛——罢了。然而在一切大小丈夫,却要算最高理想了。”“阔气”的秦始皇之所以对刘邦和项羽具有莫大的诱惑力,以至于生出“革其命”的迫切冲动,恐怕不是简单地由“为民请命”的崇高使命所驱动,而具有巨大诱惑力的“威福,子女,玉帛”——权欲、性欲、物欲——的满足与享受才是最主要的动因。可以说,性享受是刘、项发难的最大动力之一,其他造反者又何尝不是如此?   历史上的英雄,有些是颇直率而少虚伪的,他们并不掩饰追求“大事业”的目的就在于满足感官享受,尤其是性享受。赫赫有名的马其顿?亚历山大大帝说:“英雄的伟大就在于不断开疆拓土,不断增加权力,尽情享受美味佳肴和少女美色”;一代天骄成吉思汗也说:“人生最大的乐事莫过于战胜和杀尽敌人,夺取他们所拥有的一切,乘其骏马,纳其妻妾”。东西方的这两位功业盖天地的大英雄,几乎以同样的语言表达了同样的见解,真可谓“英雄所见略同”。看来,无论何样了不起的人物,对“美色”和“妻妾”享受的强烈追求都是相同的。在这些不世出的大人物那里,性享受始终是其轰轰烈烈大事业背后的主要驱动力之一。   在生物学意义上,古人今人其实没有区别;性事属于人的生物学特征,意识形态这种社会现象根本无法改变其运行规则,无法从根本上隔断性享受与政治的关系。这是古今不变的规律。孙中山是近代中国了不起的政治人物,也是敢于正视人性的率性之人。据孙中山的日本密友回忆,他曾向孙提出“您最喜欢的是什么”的问题,孙中山回答,一是革命,二是女人,三是书籍。刘成禹《先总理旧德录》提到,孙中山对伊藤博文自吟:“醉枕妇人膝,手握天下权”,伊藤甚以其风度为然。二者的说法虽稍有不同,但对女人的爱好却是共同的。实际上,孙中山身边的确是美色不断,一生享尽艳福。如果不是顽固坚持儒家传统的“为尊者讳”的丑顽训诫,那么我们就应该敬佩孙中山的坦荡;将革命、女人与书籍并列为爱好,置为追求的目标,而不是以高调相标榜,故作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圣姿态,高谈“道义理想”,足见其人格不俗,不是人们常见的那种巧言令色、言不由衷的虚伪政客,惯以高调欺人自欺的伪君子。   二、性事影响历史进程且决定政治家的日常行为   谚云:“人是理性动物”。这话强调的是人类理性的可贵,不过,既是动物,不管理性多么发达,其动物本性就不可能因理性的存在而消失。政治人物为性事驱动而导致国家灾变的实例,古今中外比比皆是。特洛伊战争就是好例之一。特洛伊王子巴里斯屈从自己的性欲望,诱拐斯巴达国王的美丽王后海伦,不惜用特洛伊全城做赌注与强大的希腊联军抗战,终于导致国破人亡。李义山诗《北齐二首》:“一笑相倾国便亡,何劳荆棘始堪伤。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巧笑知堪敌万机,倾城最在著戎衣。晋阳已陷休回顾,更请君王猎一围”,所吟诵的主题是南北朝时期的北齐皇帝高纬因性事而亡国之事。据记载,高纬宠爱淑妃,与此妃的性事甚是热烈。淑妃名小怜,原为北齐皇后婢女,貌美,喜着戎衣,甚得高纬欢心。北周军入侵时,晋阳失陷,正在围猎的高纬欲率军南下,但小怜恃宠撒娇,硬要再猎一围,致错失反攻时机。后高纬反攻晋阳,北周军渐渐支持不住。就在齐军攻破城垣之际,高纬突发奇想,下令停止攻城,想让他的性事伙伴小怜目睹大军破城的情景,不料小怜正在梳妆,良久未毕,致使守城的北周军得以喘息,抢修城防。待高纬带小怜并马在高地观赏攻城之战时,北齐军右翼稍作后移,小怜误以为败退,惊呼:“我军败了!”高纬不知内情,迅速撤离战场,以致军心动摇。结果,北齐军兵败如山倒,北齐终于灭亡。   南唐后主李煜本不是治国的材料,相反倒是文艺天才和玩性事的高手,但生于帝王家的不幸迫使他无奈地成为帝王,结果与小周后的性事玩得兴致正高时,竟成了亡国之君。与众不同的是,此人竟然在亡国之后还舞文弄墨,吟出流传千古的名句:“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好一个文采风流的亡国之君!竟以流光溢彩的华美词章,将亡国与性事连在一起,为之涂上一缕浪漫色彩,可叹复可怜!更可悲的是,作为亡国之君的李煜,面对宋太宗赵光义强加给小周后的性事——《熙陵幸小周后图》可以为证——敢怒不敢言,只能缩起头来当乌龟。   明清交革之际,吴三桂的降清更是性事影响历史进程的典例。据说,起初吴三桂曾有意转向李自成一边,他领兵赴京朝见李自成,走至永平沙河驿时,遇到从京城逃出的家人,吴三桂问:“我家里人好吗?”家人说:“被闯王抄了。”吴三桂说:“没关系,我到后就会归还。”又问:“我父亲好吗?”答:“被拘捕了。”吴三桂说:“我到后就会释放。”又问“陈夫人(陈圆圆)还好吗?”答:“被闯王带走了。”此时,遭李自成性事侮辱的吴三桂勃然大怒:“大丈夫不能保一女子,何面目见人耶?”随后,掉头打回山海关,以明朝大臣的身份,向昔日的宿敌清军递去了请兵书,希望多尔衮“合兵以抵都门,灭流寇于宫廷,示大义于中国。”这性事激出的“冲冠一怒为红颜”,常被后人解读为吴三桂为了名妓陈圆圆,将大汉江山出卖给了满清,但在我看来,此事在根本上,是李自成打到北京城后,他本人及其同志在革命已经成功的幻觉下,不由自主地放肆于性享受,硬是强取豪夺,折取他人园子里的花卉,以非法手段剥夺别人的性享受,从而将攸关国家命运的力量推向了敌人阵营,断送了业已到手的江山。以李闯及其同志在革命初成之际表现出的对性事的高涨热情,江山稳固后李闯权力集团必定是一个热衷性享受的团伙,在糜烂程度上较旧集团断不会好到哪里去。   性事支配帝王在位上的举动。开皇九年(589年),隋军大举伐陈。杨广为行军元帅,高颎是元帅府中的长史。建康被攻克以后,高颎先入建康,俘陈叔宝。杨广垂涎陈叔宝宠妃张丽华美貌,派人驰告高颎勿杀张美人,留归己享用。高颎熟知杨广的德性,明白留下张美人满足杨广性享受会给隋朝政治造成不利影响,所以,为绝后患,斩张丽华于青溪。杨广闻之,忿然作色道:“昔人云:‘无德不报’,我必有以报高公矣!”从此对高颎衔恨,后来杨广践祚,诛杀高颎,与这性事结下的怨恨关系甚大。   太平天国的领袖人物洪秀全是以反抗暴政起家的,他于1843年创立拜上帝教起时,曾以“天下多男子全是兄弟之辈,天下多女子尽是姊妹之群”的口号相号召,但后来的行为证明,那不过是发难时举起的幌子。定都南京后,洪秀全终于原形毕露,追求奢靡享受的面目暴露无余,对性事的痴迷可谓前无古人。据《江南春梦笔记》记载,天京天王府中,王后娘娘下辖爱娘、嬉娘、妙女、姣女等16个名位208人;24个王妃名下辖姹女、元女等7个名位共960人,两类共计1168人属妃嫔;另有服役的女官,以二品掌率60人各辖女司20人,合计为1200人。各项人数加起来,总计有2300多名妇女在天王府陪侍天王。洪秀全从41岁进南京城至52岁自尽,在美女丛中尽兴享受性事11年,在荒淫颓废中耗尽精力。   在中国现代史上,张学良是对性事钟情不倦的典型人物。他自己对此直言不讳,晚年曾写过一首自况诗:“自古英雄多好色。未必好色尽英雄。我虽并非英雄汉。唯有好色似英雄”,并他多次坦言:“平生无憾事,惟一爱女人”。张学良晚年曾对当年的不抵抗行为进行辩护,但就其当年在性事上的糜烂程度,人们无法相信性事对其政务、军务没有影响。当年(1931年)马君武有《哀沈阳》二首:“赵四风流朱五狂,翩翩胡蝶最当行。温柔乡是英雄冢,哪管东师入沈阳”;“告急军书夜半来,开场弦管又相催。沈阳已陷休回顾,更抱阿娇舞几回”,恐怕不是完全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张学良晚年移居美国,但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腿间物,仍有风流韵事传出,不时惹得赵四小姐醋意大发。由此而论,青春年少时节荷尔蒙分泌正盛的风流少帅大快朵颐于性事而耽误政务、军务,似乎一点也不奇怪,颇可理解了。   三、限制权力主体的性特权应是宪政制度的重要内容   在数千年的历史中,中国人十分明白性享受在最高权力控制者那里带来的祸患。商朝的灭亡被归于纣王狐媚惑主的美女妲己;周幽王为了博得褒姒一笑而数次烽火戏诸侯,终至亡国败身;唐明皇宠爱杨贵妃,致使朝纲败坏,酿成安史之乱。但发人深思的是,传统的道貌岸然的历史教训中永远是,帝王的恶行都是女人惹的祸。所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受指责的永远是女人;“红颜祸水”观念支配之下,很少或根本不去考虑如何限制帝王对性事的冲动。其实帝王贪婪美色才是根本问题,关注帝王的性事乃是根本。   然而,在传统中国政治中,性享受体现政治特权。皇帝在性事上享有的特权最大、最多,而且被视为天经地义、理故宜然。故皇帝的性事最多,也最为人羡慕。三宫六院,美人成群,无不关乎性享受。汉朝的宫廷女子穿开裆裤,为的是省却皇帝临幸的麻烦。白居易《长恨歌》:“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帝王的性事在诗人的笔下竟成了千古传诵的风流美谈,不知羡煞古来多少野心家!明朝末年做过皇帝梦但未能如愿的张献忠,不仅杀人嗜好超迈前人,就是在性事上也花样翻新,他的一个发明是让姬妾不穿下衣在室内晃荡。可以说,在性事上,被某些现代人物称作“农民领袖”的张献忠,一点也不逊色于历代帝王,毋宁说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性事高手。   自人类进入阶级社会以后,国家政权中枢控制权大致以三种形式传承:一是家天下以家族血缘关系实行垄断性传承;二是享有共同特殊利益的政治组织实行垄断性传承,三是拥有公民权的全体国民参与国家管理,国家权力(包括最重要的中枢权力)对全体国民开放。这三种政权控制形式大致对应于宗法皇权专制制度,集团专制制度即一党专政,及公民(民主)政治。   前现代社会的权力传承,尤其是中枢权力的传承,即皇权或王权的传承,基本上是以皇帝(或国王)的腿间物为中心向外扩展:长皇子之所以具有优先继承权,乃是因为他无论在空间还是时间上,距皇帝(或国王)的腿间物最近;而外戚及其家族之所以有机会参政,则是因为他们通过自己家族的女人接近了皇帝(或国王)的腿间物。   一党专政是前现代社会向近代社会公民社会的过度形式。党派的形成,最初基本上是取决政治利益,但党派利益的维护需要党派集团的稳固,而党派利益的稳固最有效的手段无疑是姻缘结合,所以一党专政即党国体制下,政治运作的必然结果,是以性事将整个集团串通起来,以保持权力在本集团内传承,最终导致政治集团的特权化与封闭化。这一特点尤以政治集团的上层各家族为最突出,也最为明显。李敖研究国民党组织的特点,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国民党根本不是政治学上的一个政党,反倒是民族学上、人类学上的一个典型内婚制的大家族,一个靠生殖器串连出来的有刀有枪有镇暴车的大家族。正因为是由生殖器串连起来的一家人,所以,我们可以随处看到他们瓜蔓出来的血亲和姻亲……这样子串连来串连去的今古奇观,便是国民党‘吾屌一以贯之’的床上功夫,而直接影响了历史、改写了历史。”(李敖:《论国民党的“生殖器串联”》,见《中国性研究》,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05年,第74页)所谓的“生殖器串连”与我所说的“性事运作”乃是对同一件事的两种不同表达。李敖所揭示的“生殖器串连”现象,普遍盛行于世界各国一党专政的党国体制。   现代公民社会的权力(包括中枢权力)向全体公民开放,任何人不能垄断权力,以性事为手段来达到权力垄断,自然也就失去了用武之地。近代以来,君王的神圣性逐渐被剥去,其“人”的欲望得到充分认识,人欲造成的恶性成为宪政制度加以防范的重要内容。克林顿获得罗兹奖学金在英国牛津大学深造时,曾经对最要好的一位女友说:“政治赋予了政客们太多的权力,因此,在美女面前,政客总是情不自禁地心生邪念,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但愿我将来不会变成这个样子。”这话听起来仿佛出自一位圣人之口。可是一旦他成为总统,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腿间物,终于闹出与女实习生的性事来。可见,一个人后天养成的高尚理想与品德,无论如何也管不住为生物运动规则所决定的腿间物骚动。孔子曰“未闻好德如好色者”,此之谓也。不过,克林顿的实例让我们看到,宪政制度一旦确立并发挥作用,掌权者(包括中枢权力的控制者)的性享受对政治的影响就会被降低到最小的程度:克林顿不可能享受到中国皇帝在性事上的特权,也享受不到今日中国官场比比皆是的官员“包奶”特权,相反,他连普通公民享受的被视为道德问题的性事也受到严密限制。这其中贯穿着民主制度的一个逻辑:一介公民在性事上的不检点,充其量是损伤其个人德性,但作为国家元首,其性事泛滥不仅败坏公众道德,更影响其政治决策,有可能导致其决策偏离公平与正义,危害国家的根本利益。   在世界各国,中国大概是最重视思想品德教育的国度,在这方面罕有其他国家可与其匹。官方意识形态宣称中国的当权者是“拒腐蚀永不沾”的特殊材料制成的人。可是事实并非如此。一位对中国官场腐败了如指掌的中纪委高官曾经指出:95%以上被查处大案都有女人问题。由此可以看出性事在当今官场腐败中所占的比例,但不能因此说,中国官员的腿间物比西方民主国家官员的腿间物更爱骚动,实际上,天下的官员都是同样的德性。意大利总理贝卢斯科尼是公认的“色棍”,其腿间物的爱骚动,恐怕不在任何一位中国官员之下,但意大利宪政制度之下,这位“老贝”同样兴不起多大风浪,不可能因保养二奶而数以千万计地挥霍国家纳税人的血汗钱,相反,被民众揍得满脸血污的“高级待遇”倒是着实享受过。由于时下中国的宪政制度尚未建立,对权力的严格约束尚未高效运行,中国官员在性享受上的自由空间,远非“老贝”可以比拟。换言之,老百姓莫可奈何的中国官场的封闭性和隐蔽环境,特别有利于官员腿间物的骚动。“包奶”、“开房”之风的盛行,以及不断流出的诸如“香艳日记”之类官场春宫文字所证实的官场之上“腿间物横行、淫浪声腾飞”的不堪景象,从根本上说,乃是政治制度的“优越性”所使然。   这个最具“中国特色”的局面的形成,自然是以中国传统观念为其心理基础的。在“做官发财”传统理念中,性享受是官员成功人生的标志之一。所以人们看到的中国传统社会,即使是所谓“清官”,几乎也脱不掉三妻五妾的生活,至于性贪官员,妻妾成群更是司空见惯的场景。在当今中国,多妻制的合法性早已被废止,但“做官发财享幸福”的传统理念并没有消失。于是,官场上的一桩桩非法、龌龊的性事就以暗流的形式涌动起来,成了官员乐此不疲的“风流韵事”,以致走向变态。据相关媒体报道,原最高法院副院长、“性贪”高官黄XX“对未成年少女特别有兴(性)趣”;河南镇平县原政协副主席涉嫌强奸数十名未成年少女;贵州省习水县政府官员、司法干部、县人大代表等五名公职人员涉嫌奸宿四名未成年少女;湖北公安法院陪审员王XX在其居住地奸污正在玩耍的四岁幼女;福建省安溪县政府官员奸宿金火中学和华侨职校八名幼女;浙江临海市气象局副局长池XX奸宿未满十四周岁的初一女生。中国银行固始县支行行长闵某在酒店饮酒时,对三名女服务生“抱住乱摸一气”,遭拒绝后恼羞成怒,将一名女子按倒在地,狠抓该女子胸部和下身,并揪住女子头发多次以其头撞地。暴行发生之时,固始县副县长张某一直在场,不仅没有制止,反而在该女子跪请张副县长为其主持公道时冷漠地在她耳边说,“姑娘,别闹了,闵行长是有背景的”,说完扬长而去。这位张副县长的话可是一句大实话:在中国这片“权力崇拜”盛行的土地上,“有背景”的人就可以享受特权,有特权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将性事强加于民众身上,这似乎就像西方逻辑学中所说的“不证自明”的公理。这些官场性事恶行是碰巧为我们所注意到的少数典例,更多的官场性事恶行则完全不为人所知。   从前的官员要人们称之为“老爷”,现在的官员自称是为人民服务的“公仆”。“公仆”这个字眼透出一种谦卑的态度,具有一种温暖人心的力量,然而,“公仆”们享受的种种特权及越来越多的官场恶行,却使我不时想起法国大革命中罗兰夫人走上断头台时说过一句话:“自由乎!自由!多少罪恶假汝之名而行!”(O Liberté, que de crimes on commet en ton nom!)我们不妨遵照文革时期林(彪)副统帅的教导,活学活用,立竿见影,推而广之,套成一句符合中国实际的用语:“公仆乎!公仆!多少罪恶假汝之名而行!”不知读者诸君以为合题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