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放耶稣第三天复活:成都的冬天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3 00:24:47
立冬了,冬天来了。
成都的冬天不能只说是阴天,它是由铁灰色的厚厚的云层扣成的一个盖子,然后,阴影像被稀释后的墨汁一样渗到这个城市的每一个毛孔里。冬季抑郁症在这个城市里像花一样地开放,到处都可以遇到情绪紊乱的男女,又重新掉进青春期里,伤痛、脆弱、泪水饱满。一个男人和女友分手,原因是,“我就一床被子,只能盖我一个人。”一个男人想和前妻复合,“一个人睡太冷。想来等到明年开春就好了,但这个冬天怎么熬?”一个女人手机停机,错过了她一直等着见的人,一不留神就在我左边灌下了半瓶白酒;而我的右边,一个女人哭着拿着手机喊,“我不会再见你了!”
都是些什么人啊。多神经啊。如果冬天你来成都,多待一段时间,等这些人脸上那些礼仪性的镇定绷不住地消失之后,你就会听到看到这一切。你听到看到了,你就目睹了这个城市的隐秘,你就会知道为什么成都盛产诗人、作家、画家、颓废的酒吧老板、虚无的访谈记者、两眼发直的中文系教授以及执念于暗恋和单恋的人;而与此同时,你也就成为这些人的朋友,你会被他们在春天、夏天和秋天空降到你的城市时那种清朗爽洁的神情给吓一跳,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有人对我说,成都的朋友好温暖,是一种整体的温暖,这是在其他好多城市感受不到的。的确如此。成都的朋友们一起熬过了一个个晦暗如墨的冬天,彼此之间也就渐渐滋生出亲人一般的感情,大家在一起可以交换各自最家常最实在的话语,不装,不扮,不需要噱头;也可以凌空蹈虚,发表一些最恍惚最迷乱最不着边际的议论。这中间的转换没有界限,也不需要姿势。
柏桦写冬天的诗,“钟声仿佛在很远的地方响起/我的耳朵痛苦地倾听/想起去年你曾来过/单纯/固执,我感动得大哭。”柏桦说,“哦,太遥远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这一切全是为了另一些季节的幽独。”现在,柏桦不写这些诗了,他把这些诗留给我们在冬天阅读,他带着儿子吃饭,远远地看见我,慈祥地催着儿子站起来,“喊阿姨,喊阿姨。”另一个慈祥的老朋友是何多苓,就在这个冬天开始时的一个晚上,他端着酒杯站在“白夜”的门口,跟我们道别,轻轻拥抱,“姑娘们,不玩啦?圣诞来啊,我们来搞一个怪头怪脑的PARTY,好不好?”何小竹好久不出来玩了,他买花、栽树、穿红毛衣、半夜写小说、清晨读哲学,然后慈祥地说,“去执啊,朋友,人生要去执啊。”
一到冬天,成都报纸的亲切关怀也陡然升温,各种指数越来越多——穿衣指数、饮酒指数、火锅指数、晾晒指数、感冒指数、洗车指数、空调指数、钓鱼指数、睡眠指数……这些指数提示中,告诉大家今天里面还是穿两件毛衣,下午又要降温;不要洗车,傍晚要飘小雨;火锅可以要中辣,但注意不要上火;衣服洗了可以在早上晾出来,明天下午也许能干;喝酒?就喝两瓶啤酒好了,加热以后喝;睡眠?哦,祝成都人一夜好觉,不吃安眠药。
以后的冬天,报上的指数还会增加吧。快乐指数——两颗星就足够了;段子指数——三星,争取四星;八卦指数——四星,争取五星;孤独指数——四星,争取下降到三星;郁闷指数——三星,争取下降到二星;朋友指数——就算五星吧;爱情指数——哦,这个?所有的人可能都会说,算了吧。那就真的算了吧。代替打星可以引用我这些天正在读的英格玛·伯格曼的话,“感觉不到被人所爱的危险;察觉没人爱的恐惧和痛苦;企图遗忘没有人在爱你……我们合在一起,可能可以组成一个同盟,在清冷虚空的苍穹下、温暖污秽的大地上,各自自私地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