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日历如何显示农历:焦达峰:25岁的十日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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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达峰:25岁的十日都督2010/8/23



 □撰文/操婷 摄影/朱辉峰

  “陆军上将光复湖南大都督焦公达峰之墓”,位于岳麓山麓山寺东侧禹王碑下方,占地400平方米,正中是刘人熙所题“浏水堕泪之碑”。




  焦达峰(1887-1911)

  原名焦大鹏,字鞠荪。曾加入哥老会,后为同盟会成员,共进会领袖。1911年任湖南共和政府第一任都督。



 
  8月13日,浏阳达峰村,随处可见以“达峰”命名的工厂、路牌。




  焦达峰故居,房屋绝大部分已倒塌。





  8月13日,浏阳焦家桥,焦达峰夫人沈菁莪墓。

  湘籍辛亥革命人物本土地理考

  在湖南籍的辛亥革命风云人物中,焦达峰的一生是跟湖南联系最紧密的。与黄兴、蔡锷等人最辉煌的革命历程都是在省外不同,焦达峰始终钉在湖南这片土地上,牺牲于此,葬于此。他的一生很快速,很短暂。1912年,当他被南京临时政府追赠为大将军的时候,一位未留名的“浏阳宿儒”给了他一副挽联:“与周郎同年,昔日都督,今日都督;继关公扶汉,前破长沙,后破长沙。”

  从他当上湖南省都督到被杀害,只有10天;

  他牺牲时,离25岁生日还差16天。

  [1887—1902年,浏阳县龙伏镇焦家桥]

  焦达峰在外革命,沈菁莪拿出首饰资助;焦达峰去世,沈菁莪便建起纪念堂,在家终生纪念他

  从长沙出发,走机场高速,沿长永高速依次路过永安、北盛、沙市等镇子,在到达浏阳龙伏镇上之前,到达一个叫做焦家桥的地方。这是焦达峰家所在的村子,现在被称为“达峰村”。这趟路程74.4公里。

  我们在焦家桥首先见到的不是焦达峰的故居,而是他夫人沈菁莪的墓。

  墓是新近迁到村子附近的,墓碑被重新刷得簇新,落款上清楚写着几位后人的名字——子 传统;女 初华。跟我们一同站在墓前的是焦达峰的两位孙子——焦遏洪和焦复楚,如今都还住在焦家桥一农村常见的自建房里,距离原来焦家大屋不远。

  从地图上看,这一带冠有姓氏的大屋很多,其中保留下来且名气较大的有沈家大屋。沈菁莪,就是从沈家大屋出来的大家闺秀。

  真正的焦家大屋,连绵的屋宇已被陆续拆掉了,只留下焦达峰居住过的部分,被周围新建的房屋包围着——坐东朝西,土砖瓦房。“原来是前后两进院落,现在只剩下前栋”,前栋,现在也多半是废墟了。“原本木质结构的房子,里面的大木头被人取走了,换了泥土的撑在那里,老房子禁不起折腾,快要垮掉了”。

  房子是焦达峰的高祖父修筑的,在倒塌的土墙和荒芜蔓草中依稀还可看见当年的齐整。大门处保留的石门,建于清嘉庆年间。石条筑的石阶和门楼上的花纹,有点物是人非感。曾经的木质二层小楼,原本是私塾,后来沈菁莪用孙中山给的恤银布置成“达峰纪念堂”。据1944年出生的焦复楚回忆,这幢小楼,“土改的时候没被没收,还是焦家的人自己住的,到大跃进的时候被乡政府进驻,再后来,被卖给了支部书记,就成了私产了”。如今,小楼木栏杆上残留着红绿油漆,门上贴着“遵纪守法户”的牌子,挂着农具,仿佛仍有人烟。

  另一侧,“龙伏镇达峰村353号”的低矮房子,“之前的猪栏,仓库”,倒是还住着人,据说是“很久前就搬来的”。对于这个衰败的大屋是焦达峰家这个事实,问起,表示知道,不过面上也流露出“跟我没什么关系”的表情。

  1887年1月16日,焦达峰生于这栋房子的“槽门北侧厢房”,据说是个“喜欢到处走,很调皮”的孩子。湖南人说起调皮这个词,四声,有种特别的活泼感。焦达峰出生时的这个家庭,是个开明绅士大家庭,据周学舜所著《焦达峰》一书考证,“祖父焦添龄在焦家桥开设水烟店,家境日益小康……父亲焦舜卿壮年在家塾教书,反对八股,无心于科举功名,倾向于维新”,而焦达峰后来娶的“舅父女儿”,16岁的沈菁莪,据说是“当地第一个天足新娘”,就是因为焦达峰说,不要菁莪包小脚。在流传中二人吟诗作对的轶事,可看出这对年轻伉俪的家庭生活,是颇有《浮生六记》风格的。后来焦达峰在外革命,沈菁莪拿出首饰资助,焦达峰不到二十五岁去世,沈菁莪便建起纪念堂,在家终生纪念他,可见情深。

  跟很多同时代的辛亥人物的成长史相似,焦达峰“天资聪颖,少年成才”,而且还会一点武术。据说他“行远路健步如飞,善游泳,打鸟弹无虚发,只身夜行山路数十里,无所畏惧”。听起来就是一个十项全能的运动小子。

  [1902年-1904年,浏阳南台小学堂]

  旧式学堂未能改习格致诸学,高小生焦达峰却被革命演讲感染

  焦达峰在私塾里待到15岁,就去浏阳县城读书了,读的是县治横街上的县立南台高等小学堂。

  学堂建立于元朝,曾为义学。清康熙三十一年迁建西关内。乾隆十年重修,改为近圣书院;二十四年迁建南台岭今武装部处,改名“清浏”;四十一年始称“南台”。清嘉庆、咸丰、同治间均有修葺。光绪二十一年(1895),著名的“戊戌六君子”之一的谭嗣同和自立军志士唐才常想将其改为算学馆,并“拟将县中书院改习格致诸学”,未果。戊戌政变后,一度复旧学。光绪二十八年(1902)改为小学堂,正是焦达峰来此上学的时间。

  这个没有转轨为新式教学的小学堂没有流传下来就消失了,但当年谭嗣同他们想改未果的算学馆却一直保留下来,成为现在浏阳一中的前身。谭嗣同和唐才常曾在“南台”小学堂发表演讲,成立南学会,“保湖南保南方保中国”。他们是读书时期焦达峰的偶像。焦达峰慨然宣称:“吾惟有从谭嗣同、唐才常之后耳。”同学中有人干脆称他为“谭唐”,他亦默许。

  在前往长沙之前,焦达峰已经加入了“以推倒清廷,另创朝代为目的”的洪福会,在浏阳黄公桥设馆,由黎尚姜讲学授徒,开展接纳会党的活动。入会者除了农村寒士,还有贫苦农民和破产的手工工人,据说其中不少“山泽豪帅,手臂技击之士”。这些人后来在焦达峰的革命道路上,起过很大的作用。

  [1904年,长沙高等普通学堂]

  在湘省的革命领袖中,他常觉得“未见重于黄兴,在禹(之漠)处增益不浅”

  1904年,焦达峰到长沙时17岁,念长沙高等普通学堂预备科(现长沙潮宗街)。

  当年,沙俄企图霸占中国东北,各地学生上书表志,全国都处于革命的风雷激荡中。这其中,有一个人在各地宣传民主共和,在湖南成立华兴会,并且办起了东文讲习所(现长沙小吴门),焦达峰当时已经在做留学日本的准备,本来就与各会党领袖过从甚密,且“挥金如土,人多目为豪士”,自然认识了这个人--华兴会会长黄兴。

  可以想象当时焦达峰的年轻气盛,会读书,多金,在革命人士中长袖善舞,但对黄兴却总有些隔阂,觉得“未见重于黄兴”。相比之下,他更亲近于做什么秘密筹划都把他带在身边的禹之漠。

  1904年农历十月初十(慈禧寿辰),华兴会起义,焦达峰对禹之漠大张旗鼓的行为不甚认同,决定东渡日本,寻找革命道路。那时,父亲焦舜卿已经由倾向维新转为暗地里支持革命,这当然有出于安全的考虑,但他对于儿子的支持,后来所有的乡亲都很清楚,并觉得这种伪装是明智的,“焦家有田300亩,焦舜卿表面上骂他,暗地里很支持他,把田几乎都卖了,甚至包括田里的青苗(称为‘卖青’)”。

  当他踏上赴日之路时,华兴会起义已经失败,东文讲习所被迫停办,黄兴也亡命日本去了。同志星散,急于探索一条革命道路的焦达峰,出行之心,该是怀着悲愤和急切的吧。

  [1905年-1906年,日本东亚铁道学校]

  策划萍浏澧起义,参与组织陈天华和姚宏业公葬

  焦达峰想在东京学习军事,但因为是自费留学,惯例不能进军校,便转去了学习铁道爆破技术,没想到这个无心插柳之举,却给后来的革命工作,提供了大大的方便。

  1905年8月20日,孙中山成立同盟会,焦达峰任联络部部长。1906年他回到长沙,正是奉了同盟会的旨意。这一年正赶上一件大事——陈天华、姚宏业两位留学生投水自尽。焦达峰跟着禹之漠一起,完成了长沙公葬两位烈士的活动。当时湖南民气之盛,前所未有,“军警鹄立两旁,呆若木鸡,不敢干涉”。

  我们无法确知,队伍当中的焦达峰是从朱张渡还是小西门横渡湘江去往岳麓山的,但可以想见,对于革命该走怎样的道路,他应该有了更确实的判断。这一点,从他再次去日本,成立四正社(心正、身正、名正、旗正)就可以看出。

  之前在黄兴眼中“少不经事,未可与闻大计”的少年,这时已经渐渐成熟。

  [1906年-1911年,长沙太平街马家巷,孚嘉巷,贾谊故居]

  太平街上三处旧址,都没有和焦达峰相关的标识

  出于对革命道路和办法的自我理解,焦达峰在同盟会外组织起共进会。然而黄兴对于共进会的成立是不赞成的,他曾责问焦达峰“革命有二统,将谁为正?”焦达峰毫不示弱,“兵未起,何急也?异日公功盛,我则附公;我功盛,公亦当附我”。

  其时焦达峰的底气来自于他在各地的会党联络。共进会有湖北、四川、湖南、江西、浙江、广西、云南、安徽等省留日学生100多人。不光是学生,之前焦达峰在各地已经参加过诸如洪福会的组织,回国之后,他按照会党的方式,将长江流域的各会党联合起来,按照传统,开堂、烧香、结盟、入伙。焦达峰被推举为“穿靴子上山一步登山”的龙头大哥,此前,湖南会党的领袖是哥老会的马福益(黄兴曾与之雪夜长谈,后为革命牺牲)。

  按照今时的观点,焦达峰的做法未免过于江湖气,但是这种家长式的领导,也给之后发动起义提供了组织上的便利。而各家的联络和宣传,焦达峰用到的则是在日本学的本事。他曾组织会党成员,分段承包由长沙至易家湾揭露的接轨工程,以修路做掩护,对会党成员进行训练和组织。“赤足草鞋,青衣短裤,手持雨伞”,权绅们当他是修路工头,都不会多看一眼,而修路的工人则都加入了革命队伍。

  共进会在长沙的总机关设在太平街的马家巷17号同福公栈,今日走在被改造成酒吧商铺林立的太平街,找得到马家巷,但是同福公栈却没有影子。问周围的老住户,居然没有一人听说过。其中一位小卖部店主很肯定地说,“我在这里住了50年,从来没听说”。

  四正社旧址,文史资料中有明确记载,在“天心区太平街孚嘉巷42号(新44号),今为居民住宅。建筑面积480平方米。原建筑建于清末,1938年文夕大火中损毁,1946年在旧址上重建,保留了原有建筑风格,当地居民称为‘兰庄’。晚清秘密会党组织洪江会四正社曾设在这里,入住客人多为湘乡行商。4米高的石库门嵌在大拱形门檐内,外有四级花岗石台阶。内庭狭长,双层六套厢房,燕子瓦顶,木制门窗、栏杆保存完好”。建筑在2004年公布为太平街历史文化街区“不可移动文物”,附近居民理当有所耳闻,而我在车水马龙的巷子里来回穿行了两边,一家家画廊、手工作坊,卖小玩意儿的商铺,都是外来的店主,他们对于这条街的历史,并不比我清楚。

  太平街上第三处与辛亥革命有关的故址,就是贾谊故居,现在免费参观。门口的工作人员说, “辛亥革命好像是有,焦达峰有没有来,没有资料”。故居内跟近代革命唯一有关的介绍是关于毛泽东的。文献记录中,焦达峰曾在贾太傅祠办了一个体育学堂,操枪打靶,进行军事训练,也将此地作为联络据点。现在,太傅故居和太平街的商业气息用一道高墙隔绝开来,小小的展厅,回廊,院落,甚为僻静,谁能想到,这里曾是焦达峰训练队伍的地方呢?他们当年打靶的声响,应该会把院子里树上的鸟儿都惊飞掉吧。

  共进会有很多段子,其中最现实也是最无奈的一个是筹措经费,我们今日再来看这些“革命义士”们的所作所为,不觉目瞪口呆——集体去偷蕲春达城庙金菩萨,有人出主意去湖北三角山挖绿毛龟来卖钱,有人强取同盟者家中汇票,甚至有人配制蒙汗药打算迷晕孀居藏有金首饰的家嫂。焦达峰行事中的江湖特色,由此可见一斑。

  [1911年,长沙又一村,落星田,贾公祠,人民体育场,青少年宫]

  长沙光复时,“全城爆竹声,见面互道恭喜,热烈动人”

  1911年10月10日,武昌首义。

  在此之前各地的保路运动已经开展得轰轰烈烈,各团体的传单热烈,学校罢课,游行示威者众,回到长沙的焦达峰住在玉皇坪(今潮宗街和通泰街中间),在长沙城内的各处联络会面,密商大计。这其中包括落星田的定忠客栈(今北起五一大道,南止东庆街处,旧时长沙善化交界处),又一村的马伏波堂(今中山路上),以及贾太傅祠。

  焦达峰此时已经意识到会党“既可载舟,又可覆舟”的局限性,便以四正社的名义号召会党群众。据说,“三日之间,自由招兵达六万余人”,他们装备用的铁器,也是四正社的铁匠们制作的。

  如今,站在体育场的大草坪上,想象一下1911年“旺盛的民气”,仿若听到焦达峰的大声疾呼:“中国存亡在此一举,再不动手,更待何时?”仿佛看见汹涌的起义军人流,从协操坪(今省人民体育场)开始,兵分两路——东路由小吴门攻城,占领环城各要寨,然后分别去荷花池军装局取军械,去咨议局(今民主东街)与北路军会合;北路则攻打北门,两路会合后去往抚台衙门(今中山路青少年宫)。及至抚台衙门前坪旗杆的龙旗变成了“汉”字旗,长沙起义成功!据说当时“全城爆竹声,见面互道恭喜,其景热烈动人”。

  10月22日,长沙光复。中华民国政府湖南共和政府成立,第一任都督就是焦达峰。此时的焦达峰朝气蓬勃,雷厉风行地处理政务,接见民众,“无间晨昏”。完全没有警惕到的是,以谭延闿为首的湖南立宪派正穷凶极恶地向革命派发动进攻。即使谭人凤提醒他,他仍然一派天真。31日,有谭延闿支持的清巡防营管带梅馨,发动兵变,先杀副都督衬作新,继而冲进都督府,前有人劝焦达峰暂避,他慷慨说:“避将焉往。悔不用谭石屏之言,将若辈先除,竟为若辈所算。余惟有一身受之,毋令残害我湘民。且余信革命终当成功,若辈反覆,自有天谴。”

  最终,当了十天的湖南都督,在生命最后一刻,从容地向高悬在都督府前坪的旗帜行一个礼,之后被乱刀砍死。

  [1911年,岳麓山]

  “浏水堕泪”,岳麓山最为自由的一块碑文

  岳麓山这三个字,对于湖南辛亥的历史来说,几乎是一个归宿。对黄兴如是,蔡锷如是,陈天华如是,对焦达峰亦如是。在他身后,战友周海文愤恨悲痛到以吃斋念佛以终也好,两面派谭延闿的惺惺作态,称“以都督礼敬谨殡殓”也好,包括孙中山追赠他大将军也好,其实都与他无关了。

  1911年10月31日,焦达峰牺牲时还不到25五岁。五年后,同为浏阳人的督湘刘人熙,在焦达峰墓前竖了一块碑,“浏水堕泪之碑”,碑是仿晋羊祜的"堕泪碑"起名的(荆州地方官羊祜,勤政亲民,死后,邑人在岘山建碑纪念,见者无不堕泪)。这是埋葬岳麓山上的辛亥人物中,所有平铺直叙碑文之外,最为自由的一块。对于生性散淡,带着江湖气的焦达峰来说,这应该是他欢喜的吧。

  感谢   焦达峰后人  焦传爱老人

  省社科院  李斌老师

  参考文献   周学舜 《焦达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