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驯养细鳞鱼

    大鱼，大鱼。

    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这么大的鱼，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

    要说打上来的这条鱼，也就1尺来长，根本算不上什么大鱼，可打渔的这些人为什么会这么兴奋呢？如果我们知道，这一种濒临灭绝的鱼，几十年来都很少见到，如果知道，在这条鱼的身上凝聚在科研人员10多年的努力。那么，我们就不会为他们的兴奋而感到费解了。今天我们要讲的就是这种有着“活化石”之称的细鳞鱼，以及如何让它们绝处逢生的故事。

    细鳞鱼，身材纤细，头圆、嘴宽、身披豹纹，几乎看不见的鳞片。过去在河北省东北部的围场县，大大小小的河里都能看到细鳞鱼的身影，在当地吃条细鳞鱼是常事。然而，到了现在，只有40来岁以上的人，才有过这口福，20几岁的年轻人就很少有人吃过了。

    （采访）丁朝双：没有，以前吃过现在10多年没吃了。

    但是回想当年吃鱼的滋味，同是在围场生活了60多年的马永财，至今还是赞不绝口。

    （采访）

    记者：这鱼好吃不好吃？

    丁朝双：好吃。

    记者：怎么个好吃法？

    丁朝双：它吃着又鲜又嫩。

    夸细鳞鱼好吃的，还有慈禧太后，据说同治年间，因为慈禧的倍加青睐，细鳞鱼就成了清皇室的贡品。既然是皇室贡品，细鳞鱼的美味自不待说了。那么，细鳞鱼究竟是一种什么鱼呢？

    （采访）郭银环：细鳞鱼也叫细鳞鲑，它在鱼类学的分类上属于鲑形、鲑科、细鳞鱼属，细鳞鱼的肉质细嫩，味道鲜美，据测定细鳞鱼的蛋白质和脂肪含量比一般淡水鱼分别要高出13.8%和42.1%，而胆固醇的含量几乎为零。

    营养丰富的细鳞鱼，在世界范围内，细鳞鱼集中在俄罗斯、朝鲜、蒙古和中国北方部分江河流域。河北围场县小滦河流域是国内细鳞鱼集中分布的少数几个地区之一。聊起当年小滦河流域细鳞鱼之多，马永财可说是滔滔不绝。

    （采访）马永财：棒打狍子瓢有鱼，野鸡飞到菜锅里，这老乡说它确实是那种情况，狍子也多野鸡也多，细鳞鱼也相当多，现吃现去打去，它少了能打得了吗。

    在马永财老人的记忆里，家乡的细鳞鱼不仅好吃、而且多极了。然而到了上世纪末，在全国范围内，野生细鳞鱼分布范围迅速缩小，种群急剧衰退。小滦河流域也不能幸免，也很难一睹细鳞鱼的倩影了。

    （采访）王文和：其濒临灭绝的原因，我分析有三个，一个受气候条件，生态环境的影响，使小滦河的水量减少导致细鳞鱼生存环境不断恶化，二是受利益驱使，人为捕捞细鳞鱼的违法行为时有发生，三是旅游开发挤压了细鳞鱼的生存空间。

    细鳞鱼通常栖息于海拔1000米以上的山涧、溪流中。最适宜在温度是0～20℃，而且要求每立升溪水的溶解氧必须在6毫克以上。当水温和水中的溶解氧数量达不到要求时，细鳞鱼就无法生存。而过度的开发，也使的细鳞鱼赖以生存的空间，变为一些相互隔绝的孤岛，分布区域的缩小，种群数量也随之锐减，以至于1988年，被列为国家二级重点保护水生野生动物。

    （采访）可以说保护好细鳞鱼就是保护好我们的生态环境，实现人类与自然的和谐统一，也是实现科学发展观的必然要求。

    1995年，河北省、承德市、围场县三方专家，成立了细鳞鱼驯化繁殖养殖技术课题组，开始着手细鳞鱼驯化繁育研究，王国兴是第一批成员之一。

    （采访）王国兴：为了开展细鳞鱼驯养工作，从1995开始，咱们就在小滦河水系捕捞野生的细鳞鱼。

    小滦河发源于海拔1700多米的高原草甸之上，通常到了每年的3月底，这里才开始冰雪融化，即使外界气温达到了20多度，河水也只有7～8℃。为了捕获野生的细鳞鱼，他们趟着冰冷的河水，走遍了小滦河水域的大大小小的支流。

    （采访）好几天也捕不到几条，非常少，而且个体非常小，就200克以下这么大的比较多一些，200克以上的就更少了。

    无论捞到的鱼是大是小，让专家们最担心的是，如何把它们活着运回驯化基地，因为水温度一旦高过20℃和缺氧，细鳞鱼就很难成活。

    （采访）1995年的时候，我们大致是捕了将近3个月的时间，这3个月时间一共捕了580尾左右。

    种鱼有了，那么在哪里养呢？水质清冽、周围草木丰茂的沟堑，是细鳞鱼最喜欢生活的的地方。所以科研人员早早就在小滦河下游的老窝铺乡，截了一段支流，成为一个完全符合野生环境的天然鱼池。三个月来收获的580尾细鳞鱼，成为科研人员细鳞鱼驯养繁育工作的第一批对象。

    （采访）由于当时对细鳞鱼的生活习性不了解，也没做什么防逃措施，因为细鳞鱼它有空它就钻，有一天夜里一下子就跑了200多尾，过了几天由于当时池子水温，因为水浅水温升高又死了200多尾，最后捕来580尾鱼一共就剩20多尾。

    最后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把剩下的20多尾细鳞鱼，也全都冲跑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彻底冲走了他们几个月的心血。一切又得重头来过。1999年在农业部的支持下，他们在小滦河流域的塞罕坝修建了新的细鳞鱼繁育基地，这个基地会更坚固，但怎么才能让这个人工水池变成一个细鳞鱼能够适应的环境呢？

    （采访）95年时候的一场洪水，把我们建在河道上的土池子冲走后，使我们意识到修建一道坚固的水泥池才是开展驯化工作的第一步，考虑到细鳞鱼必须生活在流水中的这种习性，我们选择了同样是细鳞鱼自然栖息地的撅尾巴河上游，截取了一道水渠，把水引过来之后，修建了现在的比较坚固的水泥池子，开展驯养工作。

    从理论上说，撅尾巴河是细鳞鱼的自然栖息地，水温、水质和气候环境条件，都非常适合细鳞鱼生存生长和繁殖。但是人工驯养繁殖，前所未有，所以没有成熟的技术，可以借鉴的是，同属冷水鱼的虹鳟鱼养殖技术。所以，科研人员在细鳞鱼的池子旁边养了一池子虹鳟鱼，用来比对它们之间的习性和特点。细鳞鱼的新家建好了，活水也解决了，但随之而来的担心也出现了，细鳞鱼在这样的环境中会自然进食吗？

    （采访）我们把捕来的细鳞鱼放进池子后，喂它什么都不吃，喂它小鱼、小虾也不吃，后来改为饲料也不吃。

    集体绝食的后果不堪设想，然而没过几天，让他们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采访）我们发现池子里有漂上来的死鱼，把它捞过来经过检查，发现肚子都扁扁的。

    要说细鳞鱼是肉食性鱼类，在野生状态下，以水生无脊椎动物、小鱼等为主要摄食对象，也会捕食蛙类、落浮在水面的昆虫及岸边的鼠类。这副凶猛架势，也可算作威风八面了。

    （采访）它吃进胃内的食物量能够达到它自身体重的10%，它甚至能够吃下达到它体长一半左右的小鱼小虾。

    那为什么这么凶馋的家伙，到了池塘就不吃东西了呢？王国兴看着好不容易捕捞回来的细鳞鱼一天比一天少，心里着急啊，常常在池塘边上一坐就是大半天，这一坐，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个秘密。

    （采访）有一天我发现有两三条细鳞鱼在虹鳟鱼池子里它可能是因为离的比较近，可能是跑过来的，这几条鱼。

    它不但没死，反而生活得很好。当时，我非常纳闷，就挑非常小的，因为大的舍不得，然后解剖了那么一尾，发现它的肠管中有食物。

    这说明跑进虹鳟鱼池中的细鳞鱼就吃东西了。这是为什么呢？

    （采访）把虹鳟鱼放进细鳞鱼池子以后，每次我们走近喂池的时候，人一走近细鳞鱼兹溜就跑了。

    鱼在水中要发现岸上的活动物体，是靠水面的折射光影。只要人的影子折射不到水面，它们是发现不了人的。于是，王国兴在鱼池旁搭了一个高台，居高临下，水面上便没有了活动的人影。鱼儿自然也就眼不见心不烦，自由自在了。而站高台上的王国兴他们很快又发现了新的问题，虹鳟鱼抢食能力更强，细鳞鱼抢不过它。

    （采访）开始的时候，虹鳟鱼和细鳞鱼的搭配比例是1：3，但是后来我们发现细鳞鱼根本抢食不过虹鳟鱼，饲料扔进去以后，虹鳟鱼很快跳起来就把饲料吃光了，细鳞鱼转了好几圈还抢不到饲料，后来我们就把虹鳟鱼和细鳞鱼的搭配比例改成1：5。

    调整了虹鳟鱼和细鳞鱼的比例之后，在虹鳟鱼示范带头作用下，细鳞鱼吃饭的问题终于解决了。经过了6个月的驯化，细鳞鱼完全可以自由采食了，总算让种鱼活下来了。这意味着野生细鳞鱼驯化工作初战告捷。下一步的工作是繁育，不能完成人工繁育，就达不到扩大种群的目的，那就等于这个课题研究的失败。

    通常情况下，细鳞鱼雄鱼2龄以上，雌鱼4龄以上，能够达到性成熟，才可以交配繁殖。所以科研人员从符合标准的细鳞鱼挑选出雌鱼15尾、雄鱼26尾，进行重点培养。转眼就到了细鳞鱼的繁殖的季节，王国兴把鱼捞上来一检查，他们傻眼了。

    （采访）我们发现尤其是雌鱼腹部一直不膨大，没有活卵的表现。后来我们解剖了一尾，发现它的性腺发育不成熟。

    不仅雌鱼肚子里没有成熟的卵子，雄鱼也没有精液。这几年来一天两顿地喂着，它们吃得也挺欢，一天天长大，也没有如何疫病出现，那为什么细鳞鱼的性腺发育不成熟呢？为了查明原因，科研人员再一次到小滦河上游，细鳞鱼繁殖区域进行考察，对水流量、流速、溶氧等方面都做了详细的测算、分析。经过比对，他们发现池塘内水流量、流速都达不到小滦河上游的数据。

    (字幕)

    小滦河流量0.69m3/s 流速2m/min

    池塘流量0.05m3/s 流速1m/min

    （采访）处于野生条件下的细鳞鱼，每年春季都要经历一次由于冰雪融化，河流暴涨造成的低水温、大流量、大流速的刺激，并且小滦河水系的河底都是沙石地质，它容易形成湍流，这些因素都是促进细鳞鱼性腺发育的重要条件。

    在池塘里，不仅没有冰雪融化造成的大流量、大流速的刺激，而且池底又比较平坦不能形成湍流。风平浪静、吃喝不愁的定居生活，竟然会影响细鳞鱼的性腺发育?

    （采访）到了6月份我们通过检查发现，我们选的这些亲鱼，基本上都达到了性成熟。

    经过一年的精心喂养，41尾亲鱼全部都达到了性成熟，这标志着细鳞鱼的亲鱼培育成功。

    自然状态下，每年的5月左右，在河流浅滩的地方，就能看到成双成对的细鳞鱼在一起追逐交配。通常是雄鱼用鱼翅把沙砾煽成一个窝，雌鱼在这个窝里产卵，然后雄鱼马上排精。

    （采访）鱼类的繁殖和牛羊是不一样的，牛羊是通过交配体内受精的，而大多数鱼类是体外受精的，在自然条件下，成熟雌鱼和雄鱼同时排卵排精2～3之内，精子钻破卵膜进入卵中，在水中完成整个受精过程。

    所以，在这个过程中，对环境要求非常高，否则水流过急把卵子冲散了，水流太缓，精子不能刺破卵膜，一个指标达不到都很难受精孵化。

    （采访）为了提高细鳞鱼的受精率和孵化率我们采用的是人工孵化的方法。

    另外，孵化期间的受精卵对水流、水温和溶氧，都比亲鱼培育和交配的时期更加敏感，所以需要科研人员更加精心的照顾。

    （采访）我们每隔6、7个小时就检查一次。

    就这样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采访）有一天夜里我去检查的时候，发现有一筐卵都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必须马上找出原因，否则会死得更多。

    （采访）当时特别着急。我查了一下，摸一下水温也没什么变化，看一下进水管，进水管这块不流水了。

    进水管道断流？原来是河水搬移带来的水草和泥块把进口给堵死，致使水中溶氧的减少和温度的升高，造成受精卵的死亡。

    （采访）这次事故给的我们一次教训，清洁的水源是孵化的关键，保证它水流通畅。所以说我们把进水管这块，所有的进水管道每隔几米就用纱窗过滤一次，而且不定时的经常检查，确保这个水流通畅。

    于是，他们马上对进水管道中，层层设卡，就连出水口也加了防沙网。只有水流通畅了，才能保证孵化所需要的水温、水流和溶氧。

    （采访）快来、快来、小鱼出来了。

    经过50天左右的时间，细鳞鱼终于孵化出来了。

    （采访）毕远忠：当时看到小鱼破膜以后我们那个激动啊。

    （采访）郭银环：眼泪一下就流下来了。

    （采访）王国兴：五年的心血没有白费，终于成功了。

    经过10多年的努力，科员人员克服了重重困难，终于突破了人工驯养繁殖细鳞鱼的难题。

    （字幕）现有细鳞鱼亲鱼500余尾，年孵化5万尾细鳞鱼苗。70%用于小滦河流域的人工增殖放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