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s teja百度云:漫话陆廉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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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剑华《中国美术家人名辞典》对陆恢(1851年一1920年)的介绍颇为详细,不妨照录:“原名友恢,一名友奎,字廉夫,号狷叟,一字狷盒,自号破佛盒主人,原籍江苏昊江,卜居昊县(今江苏苏州)。书工汉隶,画则山水、人物、花鸟、果品,无不能。少从刘德六游,习花果、翎毛。尝过僧寺,祝十八应真像,即以纸墨画为描摹而归。后晤昊大潋,相与谈艺,大悦,纵观昊之所藏,上窥唐、宋,下元、明,艺事大进。旋客昊幕,得游三湘、辽东名胜。所历既广,笔意益苍劲道丽,古拙幽深。尝作《衡山记游图》八幅,房屋为生平杰作,谓可媲美黄易《访碑图》。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张之洞任江督,集海内名画家补绘元王恽所进《承华事略》,以恢总其事。图中衣冠、彝器悉准历代制度。中年归苏州,潜心绘事,考订金石文字,垂三十年。为清末民初江南老画师,从游者数十人。”…

  昊大潋是陆恢人生中十分重要的人物,对其有知遇之恩。陆恢能在书画艺术领域有所成就,与昊大潋的提携是分不开的。

  昊大潋的书画成就得益于他的收藏以及过眼的古代书画真迹。陆恢与他关系密切,因此有机会观赏历代名画巨迹,这对他画艺的提高是至关重要的。我们从昊大潋、顾若波、陆廉夫、倪墨耕、金心兰合作的《庚寅除夕祭画图卷》(1890年)中,就能管窥他们的书画交流、鉴赏及创作活动情况。昊大潋题曰:“光绪庚寅除夕,检点一年所画山水花卉人物卷册、立轴,自留展玩者四十余本……爰请友人绘《除夕祭画图》而自为之赞,并埘其目于后。”“《临唐贯休画揭陀尊者像》《临北苑夏山图卷》《临梅道人山水卷》《临唐六如春山伴侣图轴》《临文徵明一行新雁图》《临丁南羽佛像》《临董文敏山水卷》《临董文敏仿北苑轴》《临董文敏为陈眉公书画各四帧》《临陈白阳设色花卉册七帧》《临王廉州虞山十景册》……”昊湖帆在此卷尾题跋云:“光绪庚寅正月,(昊大潋)时督东河,丁曾祖妣韩太夫人忧旋里守制,日与顾若波诸先生以丹青遣怀。计一年所作多(都)数十事,仿贾浪仙祭诗例以祭画,倩顾若波、陆廉夫、倪墨耕、金心兰四君作图,并自叙其目记之。”[21349-351再如,在昊湖帆所著《昊氏书画记》中有《北宋人画商山四皓图卷》,其记云:“宋人画《四皓图卷》,本身无款字,仅于松节处画一‘年’字为记,尚书公(昊大潋)题签为刘松年笔。”“光绪间尚书公曾属陆廉夫先生摹一本,今附装卷后。”

  光绪十五年(1889年),昊大潋丁忧家居,与老友顾若波及费念慈、王同愈、翁绶琪、陆恢、顾麟士、金心兰、倪墨耕等在怡园创设“怡园画社”。画社活动频繁,大约每月都要雅集数次,直到1909年昊大潋等诸多成员过世后才停止活动,而陆恢是画社中活跃的画家,在所传雅集记载中陆恢的画作数量很多。

  陆恢被昊大潋聘为幕宾,是在光绪十八年(1892年),昊大潋升任湖南巡抚时。在此期间陆恢创作了很多作品,如《又一邮图》《岳麓纪游图卷》和《衡山记游图卷》等。这些作品真实记录了陆恢的幕宾生涯,与昊大潋的交游,以及目师造化的胜缘。其时陆恢正值壮年,绘画艺术日趋成熟,这些作品也成其一生中的精品。我们可从这些画作的题跋来了解陆陟己这段重要的人生经历和绘画艺术活动。

  1892年陆恢作《又一邮图》,他在图中题云:“壬辰秋,意斋尚书奉湘抚命,至沪,即作书招其兄澹人先生来。由扬子江入洞庭,领湖山之胜,抵任所,宿署傍又一邮中,属恢图其迹以纪自首天伦乐事云。陆恢同客湘中。”

  1892年重阳节,昊大潋率僚友十余人同登岳麓山。之后,陆恢绘《岳麓纪游图卷》以纪游,有《岳麓山图》《岳麓书院》《爱晚亭》《白鹤泉》《万寿寺》和《屈子庙》6幅。昊大潋在《岳麓山图》中题跋曰:“光绪壬辰重九日,余偕僚友同登岳麓。廉夫陆君既将经历之所分绘六图,复登城楼,纵观形势,江山一览,收拾掌握中。”王廉题诗云:“愿公为龙我为云,霖雨苍生公卷舒。醉后纵观岳麓图,大笔淋漓七纸满。”陆恢题诗云:“秋风容易送重阳,岳麓峰头又举觞。湘水依然前度绿,鬓丝只觉近来苍。索书僧识游山客,题壁诗留醉墨香。”此图卷不仅描绘了岳麓胜景,也记载了意斋公和僚友们入山访古,饮酒赋诗的风雅生活。

  陆恢作《衡山记游图卷》也应在这个时期。《衡山记游图卷》共8幅,分两卷装,是陆恢的代表作。陆恢在近70岁时又有题跋:“昊县昊尚书意斋先生服除入觐,衔命往抚湘湖。恢膺公聘,随侍任所,得纵观一路山水,付之图画,致足乐也。”王同愈在卷末题跋云:“精心结撰,用力弥勤,无寻常图谱气,此其所以难也。前惟石谷(王晕)最为擅场,近世不得不推廉夫矣。即其云山变幻中点缀人物屋宇,情景逼真,不肯随手放过,抑何神勇乃尔。”于此可见王同愈对陆恢的推崇。王同愈(1855年—1941年)是光绪进士,博学多闻,善书画,喜收藏。甲午之战王同愈曾作为军事参事协助昊大潋出征,他和陆恢也是极好的朋友。1895年昊大潋出关北征,陆恢应也随侍,辽东胜景得以饱览。古来名家,能为山水传神者,无不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一方面是为了开阔胸襟,增加见识,养胸中浩然之气;另一方面也是为画山水积累素材,“搜尽奇峰打草稿”。陆恢能在清末民初画坛占有一席之地,与此经历是有很大关系的。

  昊大潋在同治初,加入上海萍花书画会,曾仿明末昊梅村作《画中九友歌》,其中就有陆恢,而此时的陆恢还是翩翩少年,可见陆恢成名很早。黄宾虹于1930年发表《近数十年画者评》“沪上寓公”一节中,写道:“昊县昊清卿大潋,由词林出抚湖广,研精篆籀,著《说文古籀补》。同治初,曾寓沪时入萍花社书画社,集诸画家作《画中九友歌》,以继昊梅村之后。”“时九友中,以昊江陆廉夫恢得名最早,山水专宗四王,渲染尤能逼肖。晚年寓沪滨,一志廉州(王鉴)、清晖(王晕),务极精能。”

  陆恢在当时的海上画坛是一位重要人物。光绪中叶由汪洵、昊昌硕、王一亭等发起的“海上题襟馆金石书画会”,陆恢是主要成员。之后在1910年李平书、哈少甫等发起的“上海书画研究会”,陆恢也是主要会员。1907年3月10目,在徐园设立的书画助赈义卖,集资2000余元,捐赈灾区,参与者有:钱慧安、汪渊若、高笆之、杨伯润、陆廉夫、黄山寿、金吉石、倪墨耕、昊昌硕等100余人。1909年2月20日,中国金石书画赛会在愚园展出5天,发起人为郑孝胥、陆廉夫、王子展等。1908年11月24日,日本佐佐木苏江、长尾雨山发起第三次古书画展览会在六三亭展出,赞成人为庞莱臣、张菊生、李平书、郑孝胥、陆廉夫等。

  1909年8月11日上海《时报》上刊出程德彝、庞莱臣、狄楚青为陆恢订的书画润例: “廉夫先生山水花卉能得宋元各家神髓,本朝六大家后,一人而已。比以索画者过多,日不暇给,同人以能事不宜受人迫促,爰代为改定润例如右。””’出于广告之需,言辞不无夸大成分。但在当时,于海上鬻画之众画家中,陆恢以传统实力派著称却是事实。纵观现今博物馆所藏陆恢绘画作品,题材广泛,山水、花鸟、蔬果、走兽无所不能。其摹古作品之精,令人惊叹。陆恢的绘画功力和艺术水平与“海派”的领军人物们相比,应该是毫不逊色的。

  晚清时为避洪杨兵乱,国内贵族阶层携财富聚居上海。5口通商,开埠后的上海,外国资本大量涌入,资本主义经济在上海得以急速发展,上海一跃成为国际性的大都会。 “十里洋场”崇奢之风盛行,人们的观念发生了很大变化,好奇、趋新、尚俗成为市民普遍的审美趋向。“海派”画家在绘画题材上迎合了这种需求,而以陆恢等为代表的昊门画家,士大夫的儒雅情趣还较为浓厚,难以和这股潮流合拍。另外,“海派”画家大都以大写意画见长,画得快,迅速占领市场,而陆恢他们“十日一山,五日一水”慢节奏地摹古,自然跟不上形势了。但在狄楚青等为陆恢所订的这则润例中,把清代6大家奉为“正宗”,把陆恢奉为其后重要的继承者,可见绘画思想在新旧鼓荡之际,传统绘画仍占有着重要的地位。

  陆廉夫过世14年后,1934年3月20日《申报》刊登“名古新得书画展览会”标出各路名家的书画价格。就山水、花鸟画选录几家:

  名画立轴

  蒲华(18 30-1911)

  4尺山水

  10元

  杨伯润(1837-1911)

  2尺山水

  15元

  任立凡(185 3-1901)

  2尺山水轴

  22元

  昊秋农(1848-1903)

  2尺夏山水

  30元

  陆廉夫(1851-1920)

  2尺山水轴

  30元

  任伯年(1840-1895)

  山水团扇

  30元

  名人画扇

  朱梦庐(1826-1900)

  花卉

  1元

  任阜长(18 35-1893)

  菊鸟

  5元

  倪(1855—1919)

  草虫

  15元

  周闲(1820—1875)

  花卉

  20元

  陆廉夫(1851-1920)

  花卉

  20元

  任伯年(1840-1895)

  花鸟

  50元

  通过比较,陆恢的画价和其他均已过世的海派名家相比并不算低。当然画价并不能完全说明艺术水准的高低,但至少可以说明一点,像陆恢这样传统功力深厚的画家在当时还是被人们认可的。

  昆仑堂美术馆藏有陆恢《仿廉州设色山水》扇面、《仿石涛山水》立轴、《篆书四条屏》等,其中《仿廉州设色山水》是陆恢的摹古之作,画于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陆恢48岁,是其壮年时的作品。方薰《山静居画论》云:“国朝画法,廉州(王鉴)、石谷(王晕)为一宗,奉常祖孙(王时敏、王原祁)为一宗。廉州、石谷范唐摹宋,匠心渲染,格无不备;奉常祖孙独于大痴为法……两宗设教,宇内咸师之……”陆恢的山水画受王鉴、王晕的影响颇大。这幅设色山水,就是仿王鉴的画法。画面用淡墨构山之轮廓,直接运汁绿,用米家点皴染山石,松针用浓墨,树干用淡赭石,渲染极匀。整幅画用笔苍厚,墨和色相融浑成。气息古朴清丽,有沉静幽淡之美。昊大潋有一段画论: “曩晤潘星斋(潘曾莹)侍郎,述及戴文节(戴熙)论画语云,画家酝酿既深,即楼台殿阁金碧辉煌,亦何尝不雅,何尝无书卷气耶。余初未之信,后见烟客(王时敏)、廉州设色山水,极浓厚中仍不失清腴之气,乃知胸有卷轴,不以浓淡分雅俗也。”这段话用来评陆恢这幅仿古山水,也是十分相符的。

  艺术和历史一样很难用新和旧来辨析,所谓阳光底下无新事。人的审美更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轮回往复。但艺术的高下在一个方面是可以衡量的,就是艺术家所用的心力大小和忘我程度的深浅。艺术大家是能忘我而畅神的。

  陆恢钻研传统弥深,要融入个人才情,化出个人风格,也就更难。艺术家能否进入忘我畅神的自由之境,是各种因缘的汇合,有历史的因素,有时代的因素,有个人天赋的因素,能否成为艺术大家,并不是画家个人努力所能企愿的。1897年陆恢在一幅花鸟册页上题道:“余画凡数变,其初能润,而失之光;其继能苍,而失之滞;今稍浑厚,而又失之生甚矣。画之难也。”1920年初,昊湖帆携陆恢十多年前画的《衡山记游图》请他题跋。暮年的陆恢面对旧作,不无感慨。他这样题道:“惜恢以望七之年,学殖荒陋,不能有所发明矣。”数月后陆恢复离开了人间。老画师对艺术的探索追求,到老仍不懈怠。成与不成对他来讲已没有意义了,只是这一声叹息,让人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