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勇士vs快船第七场:野马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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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马尘埃

(2007-07-07 19:00:44) 转载 

之一  宿命中的挣扎

  98年带女儿去哈尔滨,自然要领她到省博物馆去看一看那真骨成分达到95%以上,堪称省博物馆的镇馆之宝的披毛犀;看一看东北虎、鲸鱼、黑熊、鸵鸟。当领她走到那鸭嘴恐龙前,女孩惊诧地注视那巨大的骨架,转而又极力地抑起头,久久盯着那直抵博物馆穹顶的头颅。她的手用力地握紧我的手指,我明显地感觉到了她臂膀的力量。我们驻足在那巨大的骨架面前,抑望着它,感受着它的巨大带给我们的震撼,仿佛遥远的生命之足,穿过丛,踩着地动山摇的步伐向我们走来。
  望着女儿纤尘不染的眸子,恍惚间我又回到从前。
  那时,我正背着书包,懒散地走在上晚自习的路上。沿街转向西,不经意间,望见了正在建设中的那幢在建的游泳馆。余晖在西天的尽头晕染出一道狭长的幔帐,当腰围住那高耸的塔吊和庞然的钢铁构架,形成一幅巨大的剪影。晚秋的风,飒飒地有了少许寒意,金黄的秋叶,映衬出天的湛蓝与辽远,愈发显现出那剪影的巍峨宏峻。
  大街形影廖落,只有风声在树,从没体验过的落寞,让我呆望着那远方的剪影。
  竣工后,当我走近它时,却发现远没有那天感觉的巨大。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迷恋它那曾经雄阔的构架。那曾是一种遥远的静止与巨大,让我感知出庄严和肃穆;那曾是支撑一个未来庞壮的骨骼,让我悠然神往。
  是对弱小生活的无奈?还是对宏大精神的渴望?当我17岁和同学跑到大连看海时,当我坐在老家低矮土山遥望远天似隐似现的雪山时,那个深秋晚风中近于伤感的沉沉迷茫,让我无法释怀。
  夕阳下天水之间的远山,接连了天岸的大海,高入云端、万物不可浸淫的雪山,风沙漫漫、空寂无边的戈壁,还有东北阵云深拥下白茅萧萧的旷野。即便是万物凋零的隆冬,只要有无边无际的皑皑白雪,你就会感到一切固有的感知都是苍白和不确定的。天地之间只剩下渺小的自我,与那巨大的绝美素面相对。
  你,根本没有与之对话的机会。与这瑰丽与莽苍对比中丧失了自我,是你不可违的宿命。
  而这,又是怎样的不甘!
  这不甘注定了你必如苍海中的孤舟,向着一个永远达不到的岸,飘摇而行。一次次,享受那巨浪冲击的快感。一次次,深陷那没有方向的迷茫。

                

之二   无法复制的厚重

  终于,你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迷惑于蓝鲸、恐龙那巨大的骨骼,迷恋于舰船庞然的龙骨,迷茫于建筑的高大钢铁结构。对大气景象内因的探究,源于你无法超脱自我渺小的悲凉。你渴望复制出那伟大的骨骼、龙骨和结构,支撑出一个伟岸的自我。
  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舞台剧,更没有想到,一个遥远的国度《大河之舞》,竟狂飙般地再让你神魂悸动。
  光与幕,使你置身于天空和大海的怀抱中;天籁般的音乐还有那行云流水般的吟唱,就像早春沾衣不湿的细雨,涤清了你头脑中的芜杂与烦躁。就这样,你被神秘而陌生的文化和历史所感动。那最初的朦胧在你头脑中形成了清晰的印象,混合成遥远的神话、传说、历史,还有如火如荼的爱情、波澜壮阔的战争和永恒不死的自由。
  是浅薄的欲念、是单纯的快乐、还是真实的美丽?置身于这传承了智慧、勇气、生命与爱的大河之中,你不必考问,不必思索,更不需探究。爱尔兰踢踏的清高拔俗,佛朗明哥的忧郁热情、古典芭蕾的温婉飘柔、现代舞的跳跃激荡,原本就是你内心火焰的激荡和头脑梦幻的飘移。在这舞踏云霄般奔放中,你所要做的就是在那条舞蹈、音乐和灯光倾泻的河流之中顺流飘摇。气势如虹、剧力万钧的舞作,为你想象的空间渲染了一个辽远阔大的背景。
  偶然间,你又听到悠扬苍凉的爱尔兰风笛和激扬的小提琴,听到了使你悸动的鞋跟麦克营造的音响。你跑到电视机前,却发现没有那种延续着古老情怀、挑动着你每一根敏感的心弦的舞蹈。尽管也是标准的上身挺拔的爱尔兰踢踏,尽管舞蹈者们的每一个姿式都是整齐化一。
  字幕证实了你的直觉。确是舞蹈学院克隆的。
  而那永驻心间的,是摆脱了完全炫耀技巧的浅白,一座连接了过去与未来、接连了你与遥远世界的巨桥。它让你的灵魂融入了厚重的文化之中,让你的心灵奔腾不息地穿行在爱尔兰那如诗的旷野上。
  舞台上的大河,让你自然地想到了另一条河流。不甘从那飞驰地列车窗口的一刻对视,不甘万米高空中舷窗外那几曲蜿蜒的宁静。你站在黄河岸边,在并不奔腾的水、并不遥远的岸面前,你无法遏制地失落了。
  那一刻,你想起了《河殇》和《河殇》让你认识的那尊伟大的佛。
  他宁静、宏伟、庄严、神圣地端坐在洛阳龙门奉先寺石壁中央。或者宁静超然,或者骄矜任性,或者目光严厉,目空一切,或者又宽宏大度,善良慈悲。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心态,都会映射一个不同的佛。高尚的情操,丰富的感情,开阔的胸怀和典雅的外貌,完美地结合成了这举世无双、永远说不完道不尽的卢舍那。这张丰腴秀美的脸庞,这双夺人心魄的眼睛,这副雍容大度的气派,无言地印证了一个壮阔的词:君临天下。
  它那神秘的,若有所思的微笑,仿佛正是一个决不拒绝外来文化的民族在自信地微笑。这就是盛唐气象。
  就像再也不会有李白样,我们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卢舍那。
  就如一个伟大的民族之魂,一个伟大的气象一样,一个伟大的胸怀是不可复制的。面对瑰丽与莽苍,你不再惘然挣扎,安心于那种触绪无端,胸怀杂沓的体验,并让它带给你别样的启蒙。

之三  豁然的宁静与从容

  那年,拿了三百元钱去看大海。一路奔波,一路梦幻。
  初见大海,17岁的眼睛既没有收获惊涛骇浪,更没有想象中的海市蜃楼。海水在熟悉的天空下缓缓地起伏着,像熟睡无梦的呼吸。
  这不是你的大海。你的大海是德沃夏克嘹亮的宏阔,是梅杜萨之筏上血腥的坚忍,是海明威奔涌的铁血和鲛女的悲歌。你的一切幻想,如小人鱼幻化的泡沫,无法与眼前的大海相融。
  带去的日记只增添了四个字:大海无心!
  让水手把他绑在桅杆上的透纳,只是去感受那吞食一切的狂风恶浪吗?这伟大的画家,一次次再现了大自然暴怒与人类的挣扎后,怎又在战舰归航中吟唱了那曲宁静的挽歌。那天水相连的遥远极地,掏空了你的思维,把你的视觉逼仄到了狭长的一条线上。仿佛天地混沌初开时的萌动,就始于斯地。那里的一切,是你永远的陌生。
  是上苍怜惜的赐予,还是你征询的偶遇。上海之行的空中,天地为你翻开了启蒙的经卷。
  突遇湍流的飞机象时刻倾覆的小舟。全舱的人,刚被抛到浪尖,即刻又被扔入谷底,在身体过载和失重的频繁交替中,心脏忽而如重锤击打下的铅饼,又霎那间膨胀成欲爆的气球。起初那些压抑的惊叫全了无声息。这时的人似乎忘记了应当做点什么,那怕是尖叫。座舱中静如真空,静的让你似乎听到了舷窗乌云逃窜时的呼啸。
  机长沉稳的声音,让你坚定了走出厄运的信念。飞机在颠簸中上升。只有飞向更高才能挣脱这气流的困扰。
  舱内凝固的气息开始流动,你无意于人们的议论。在趋于平隐的机舱中,你内心的急躁却被下意识里的渴望燃起。舷窗外的云越来越淡,阳光透过薄雾般的流云重新入窗。终于,飞机跃出了云层。
  那是怎样空明静美的景象啊!
  绛紫色的霞光神秘而温暖,围绕出天空的湛蓝、深邃,太阳静谧地悬浮于这纤尘不染的纯净之中。云连绵于脚下,用无际的洁白隔断了繁杂。只有几座透云而出的山峰,安卧于远处,似几上的青砚,又像仙境里的传说。
  大海是有心的,因为他用风暴洗礼了的透纳的画笔。让迷茫、愤懑和抗争,化成了莫可名状之壮美。那种壮美,是黑色的死亡之轮掩饰不住的宁静与从容。那艘战败无敌舰队的洁白旗舰,在晚霞迷离的大海中伟岸依然。载着曾经的壮烈、骄傲和伤怀,感召着纳尔逊英灵的呼唤,向最后的停泊地归航。
  你也是有心的,因为你已经摒弃了我思我在的信条。野马尘埃,气息相吹。因为有了生命气息,一切生存的形式都蕴藏了独特的伟大;因为有了遨游广莫之野的自在,你,挣脱了彷徨、挣扎与无望的效仿。从没有过的安然,让你在天地之间的巨大经卷中入眠。梦中,一片落叶,随着父亲临终前无声的叹息,飘入故乡清冽的小溪,划出了一道浅碧的痕,飘摇远去……
  水击三千、其翼若垂天之云的博大,不仅是生命的外形,更是虚怀的内心和相通、相融的智慧。从此,即便你是寒蝉小雀,也会让心灵在蓬蒿间自由飞翔。
  尘埃落定的豁然,不是上善若水的低调,更不是兰花随风的淡定,它是心灵遨游于壮阔的宁静与从容,是融入博大幽深的一片洁净与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