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燕园房价走势:箫江小小说小辑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6 19:59:02

箫江小小说小辑


发布时间:2010年10月6日 16时35分

 

 

灰城
  

    文/江双世
  9月,杰克一个人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跑业务。
  抵达之后,杰克才发现自己对这座城市了解太少。九月是气候温润的季节。但这座城市气温奇低,居民已经裹上厚厚的冬装。杰克没有带合适的衣服,就去商场买。
  在商场里转了一圈,杰克有点儿失望,甚至有点儿吃惊。在这座城市里,无论大人小孩男人女人,穿得全是清一色灰颜色的衣服。商场里卖的衣服,除了深灰就是浅灰。也许这里流行灰色吧!杰克转悠了半天,最后选了一件浅灰色的棉袄。
  穿着棉袄走在柏油马路上,天空灰蒙蒙的,杰克的心情可想而知有多么灰暗。突然,一个人从他身后飞奔过来,把他撞了个趔趄。那人也穿着浅灰色的棉袄,杰克刚要张嘴大骂,一个长方形的灰色钱包从那人身上掉了下来。杰克捡起钱包,朝那人大喊:“喂,你钱包掉了!”那人好像没有听见,继续向前飞奔。杰克没有多想,撒腿便追了上去。
  没跑多远,杰克就被人从后面扑倒了。
  “你敢偷我的钱包,啊?你知不知道当年我是长跑运动员?”一个胖得像油筒一样的女人揪着他的耳朵,使劲儿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哎,大姐,有话好说。你弄错了,我没偷你钱包。”杰克觉得很委屈。
  “你没偷我钱包?我的钱包长腿蹦你手里去啦?”胖女人很凶。
  两个警察分开人群走了进来。“油筒”赶紧向警察说明原委,警察把他俩带到警察局,分别录了口供。
  “油筒”的口供是这样的:
  我正在上公共汽车,忽然身后有人用力拽我的背包。我一面喊捉小偷,一面往车下挤,等我挤出人群,发现背包里的钱包没有了。这时,我看见那贼沿公路逃跑,于是边喊边追了过去。追过三条街后,终于逮住了他……
  杰克的口供是这样的:

  我正在公路上走,突然一个人急匆匆地从我身后跑过来,撞了我一下。钱包从他身上掉到地上。我捡起来,大声叫喊:喂,你钱包掉了!可是他没听见,继续往前跑。于是我拿着钱包去追他。跑了没多远,就被那个女人从后面把我扑倒了。然后,她就揪着我的耳朵,说我偷她钱包……
  录完了口供,两个警察聚在一起研究:

  年轻的警察说:“从笔录来看,他们两个说的似乎都没有破绽。
  年长的警察说:“办案讲究的是证据,不能被表面现象所迷惑。从他们的口供分析,无非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小偷在说谎。另一种,因为衣服颜色相同,失主误把捡钱包的人当成了小偷,现场人员众多,情况复杂,小偷已经离开失主的视线,出现错误也有可能。

  年轻的警察为难地说:“现在怎么办呢?

  年长的警察深思着说:“不能草率结案,只有等找到证据后再处理。

  于是,两个警察分头行动。

  年轻的警察安抚失主,说现在还不够证据起诉疑犯,不过,请您放心,我们会找到证据的,请您回去等消息吧。胖女人觉得警察说得不错,况且钱包也已经找回,就先自离去。
  年长的警察对杰克说,由于本案缺少一个主要证人,暂时不能结案,作为重要嫌疑人,你还不能离开本市。并且要保证手机24小时开机,以确保随时联系。杰克觉得警察说得有道理,也怏怏离去。
  从此,每隔一段时间,杰克就去警察局询问有没有抓到小偷,他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座城市。可是,每次都得到同样的答复:回家耐心等待消息。询问次数一多,杰克开始厌烦了,询问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后来,他干脆都懒得去问了。漫长的等待让杰克越来越闷,他下定决心,找个女人结了婚,不久还生了个儿子……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到了杰克儿子结婚的那天早晨,不知道触动了哪根神经,杰克突然又想起了这件事。他再次跑到警察局去询问,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更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他也认不出警察局里任何一个人,以前的警察都已经不知去向了。

  杰克很沮丧,他走出警察局,走进这座灰色城市的人流中。
  原载小小说选刊07年5期新人SHOW
  《百姓故事(A》2007年第9期

 

绳索
  文/江双世

  我哥喜欢上那个女孩是在上高中时。
  女孩是班上的班花。全班二十多个男生几乎都对她有那个意思。只是有的害羞,不敢表露出来;有的胆大,就写张纸条夹在女孩的书本里。以至于女孩每次翻书都提心吊胆的,像在拆定时炸弹似的,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有纸条像蝴蝶一样飞落下来。
  我哥属于胆大的那种男生。不过,他没有给女孩递过纸条。当他认为自己喜欢上那个女孩时,他就趁星期五女孩回家时,在路上截住了女孩,直接地说,陈玉娟,我想跟你处对象。陈玉娟是女孩的名字。
  女孩冷不丁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脸羞得通红,说了句,你神经病啊!就气呼呼地走了。
  他挨了一顿抢白,不但没有气馁,反而更坚定了追求女孩的决心。下一个星期五,他又在路上截住了女孩,手里还捧着一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鲜花。
  自从上次那事后,女孩再也不敢一个人回家了,每次都和几个女生一起走。这次,女孩有女同学压阵,底气更足了,就站住,一本正经地对我哥说,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我最看不起你这种不务正业的浪荡公子!至此,我得交代一下,我们的父亲是包工头。在这座农村孩子居多的中学里,我哥的家庭条件算得上凤毛麟角了。所以他仗着老子有钱,在学校里就有点飞扬跋扈。
  但是这次,女孩的话重重地挫伤了我哥的心。他像一个真正的失恋者一样,痛苦了好几天。痛定思痛,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混出个人样儿,绝不能让心爱的人瞧不起他。
  于是我哥开始一门心思温习功课。以前他上课的时候都跑出去玩,现在,课间休息的时候都很少出去,呆在教室里看书,礼拜天回到家里,就把自己关在东间屋里,一直学到大半夜。有了学习的动力,他的功课很快就赶上来了。期中考试的时候,他还进了前十名呢。
  当老师公布成绩时,我哥想,这次,女孩该对我另眼相看了吧?但是,当他得意地望向女孩时,火热的心一下子又跌回到了冰点。女孩只是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就和同位说笑去了,根本没拿他当回事儿。
  我哥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对我刮目相看。
  转眼就到了高考,我哥故意和女孩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在大学里,他们虽然不在一个班,但仍可以天天见面。我哥寻找各种机会接近女孩。为了和女孩打一声招呼,他会在去图书馆的路上等很久,直到女孩出现;在食堂里,他死皮赖脸地帮女孩打饭,还把好吃的分到女孩的碗里,寻找一切机会和女孩坐在一起。可是,女孩仍对他冷淡淡的,甚至流露出了反感。
  可想而知,他是多么郁闷啊。我判断,我哥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偏离了正常的人生轨迹。
  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学习上,力争在成绩上超过所有的同学,以期能够引起女孩的关注。
  这期间,女孩谈了个男朋友。两人经常手拉手在校园里散步,有时,还当着我哥的面无所顾及地做些亲昵的动作。
  我哥怎么能忍受的了呢?
  思来想去,我哥去找女孩的男朋友,恳求他说,女孩是我的恋人,请你不要夺我所爱。
  男朋友不动声色地问他,女孩知道你在追求她吗?
  我哥点头,说,知道。
  男朋友说,你们确定恋爱关系了吗?
  他愣了愣说,没有。
  男朋友笑笑说,我现在要郑重地告诉你,我才是她名正言顺的男朋友,请你以后不要再缠着她了。
  他是流着泪走的。
  可是女孩知道这事后,气冲冲地去找我哥,说,我们是不可能的,你不要白费心计了。
  我哥决然地说,我爱你,我一定不会放弃你的,我会让你看到我有多么优秀。
  女孩无可奈何,摇了摇头,走了。
  大学毕业后,同学们各奔东西,惟独他还留在学校里攻读研究生。寒窗苦读的日子是孤独的,但是我哥硬是熬了过来。
  当女孩把她结婚的请柬寄给他时,我哥愣住了,感觉自己仿佛一下子跌入了万丈深渊。
  失去了奋斗的目标,他不知做什么好了。
  故事到这里,似乎可以结束了,但是,我哥的生活还在继续。
  当女孩抱着孩子来看他时,我哥在攻读博士学位。
  女孩望着我哥清瘦的脸庞说,你年龄也不小了,该成个家了。
  我哥苦笑笑,说,我现在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哪个女人肯嫁给我啊。
  我哥直到现在——三十七岁了——还没找对象。当我问他,你现在是不是还忘不了那个女孩?我哥认真的想了想说,不是。其实,那个女孩,我已经淡忘了。
  我疑惑地问,那你为什么还不找对象呢?
  我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你不会懂的。然后就茫然地看着窗外发呆。
  我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我哥为什么至今还没找对象。但有一点我想明白了。我哥的一生是被一条绳索束缚住了,怎么也摆脱不了。
  原载百花园小小说原创版07年12期

 

 

草原故事系列之:会飞的马

 

  文/江双世

    哈里塔部落的老首领坐在暖帐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梦中,他骑着一匹长着两只大翅膀的白马,飞呀飞呀,飞到了塔里班部落的上空。塔里班与哈里塔相邻,老首领透过云层往下看,白色的布帐篷和黑色的牛毛帐蓬四周,散落着数不清的白森森的骸骨,是人的骸骨。老首领惊叫一声醒转过来。
  他感觉头有点痛,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叫下人请来了先知。先知是整个草原惟一能跟神灵通话的人。老首领费尽周折才找到他。老首领是个志气远大的人,他搜罗了各种各样的人才。
  老首领向先知说了刚才的梦境。先知抚掌道:这是好兆头。这个梦反映出塔里班部落的气数已尽。此时正是首领您扩大领地的大好时机啊。
  第三天,老首领披挂整齐,跨上了通体雪白的千里驹。这匹马随他征战多年。此刻,焦躁不安的踢动着,似乎随时准备扬蹄飞奔。老首领满意的拍了拍爱马,抬头看向立在不远处气宇轩昂的儿子。儿子已经长大,有大将风范了。他凝视着儿子,想用眼神跟儿子交流。可是儿子并没有看他。儿子的眼神越过他头顶停在他身后猎猎飘扬的幡旗上。他很难想像儿子此刻到底在想什么?昨天商议攻打塔里班部落的时候,儿子主动请缨:做先锋打头阵。他没有同意。他太爱惜这唯一的儿子了。他想,有一天,儿子会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先知手摇传经筒做行军前的祷告。无数的牧民跪在远处祈祷,为他们的家人。儿子迟迟没有反映,老首领等的不耐烦了,手一扬,顿时,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下来了。于是英武的军队出发了。
  老首领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兴奋了。一直以来,统一整个草原,是他的理想。他依靠强大的军事力量,已经收复了周遍许多小部落。但是,他却始终奈何不了塔里班部落。塔里班部落在他的眼皮底下一天天壮大起来,据说,有一个神秘人物在帮助他们。
  统一草原的希望越来越渺茫,老首领感到了压抑,人也迅速衰老了。如果不是这次机会,他可能就会郁郁而亡了。现在,他坐在马上,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驰骋疆场的岁月,身体里的血液也沸腾起来了。
  有一只老鹰,从一开始就跟随着队伍,在上空盘旋,时而发出一声长鸣。此刻,豪情万丈的老首领手搭帘棚向上望,感觉自己就是那自由翱翔的老鹰。
  老鹰又一声长鸣,前方出现了一队人马。是塔里班部落的装束。老首领稍感意外,待细看,才发现那不过是一些男女老幼组合的普通牧民。显然,他们还没有意识到,他们的部落将再次遭受战挣的洗礼。等到近前看仔细了,他们才惊慌失措地掉转马头,狂奔而去。
  老首领本不想为难这些牧民,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他不能过早地暴露在敌人面前,惟一的办法,就是杀了这些牧民。不容多想,老首领带着队伍掩杀过去。
  前方出现了一片小树林。牧民们慌不择路地钻了进去。老首领还没考虑好要不要追进去,树林里已经飞出蚂蝗一样数不清的箭。
  将士们纷纷坠落马下,老首领暗叫一声:不好!掉转马头就跑,后背心一阵酸痛,一口鲜血便喷涌而出,接着是天旋地转。
  老首领失去了知觉,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牧民的帐篷里。老首领的盔甲已丢弃在逃亡的路上了,善良的牧民把千里马驮来的老首领当作普通的将士。在牧民的眼里,任何一个生长在草原上的人都是草原的儿子,是平等的。
  老首领休养了半个多月,才勉强能下地活动了。老首领归心似箭,他让牧民帮助他爬上千里马,伏在马背上慢慢向他的部落走去。
  哈里塔部落的人们都以为老首领死了。每个帐蓬上都树者一个表示哀悼的白色幡旗。老首领出现在哈里塔部落的时候,人们都不认识他了。以前,老首领出现在公众面前,是一副威严的形象,身披盔甲,神色肃穆;现在,他穿的是普通牧民的服饰。
  老首领来到军营。寻营的守卫上前盘问。老首领说,我是你们的首领,你们难道不认识我?守卫把他当作冒充首领的骗子抓了起来。
  此时,他的儿子已经成为新的首领,并且,正准备娶先知的干女儿为妻。老首领被带到新首领的帐前。新首领身着盔甲,坐在那把象征权利的虎头椅上,目光冷竣地看着他,英气逼人。老首领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双腿便软了下去。老首领直到现在才发现,儿子已经长大成为男人了,而且气势更胜他当年。儿子足足盯了他有一分多钟,目光忽然柔和下来,起身来到他跟前,扶起他说,真的是阿爸回来了。快,快来人,扶阿爸到后帐休息。然后对阿爸说,待孩儿处理完公务,再到后帐去问候您。老首领有点受宠若惊地被人搀进后帐。
  新首领给老首领安排了一个豪华舒适的暖帐,并派了几个下人伺候,但却限制他接近军营。
  新首领把部落治理的井然有序,这些,老首领都看在眼里。尽管有些失落,但是,老首领知道,属于他的时代已经成为历史,新的篇章已经揭开了。至于那次攻打塔丽班部落全军覆没的事因,就不必追究了,让它模糊在历史中吧。先知不是说,模糊就是丰富。
  原载《天池小小说》

 

 

草原故事系列之:黑匣子

  /箫江

  说的是远古的草原。

  哈丽塔部落的老首领死了。老首领是在一次征战中,遭遇埋伏,中箭身亡。老首领作战经验丰富,不知怎么会在阴沟里翻船。

  他的大儿子做了新首领。年方二十,意气风发的新首领,继承了父亲的霸道,他不允许任何人对他有所隐瞒。

  于是,先知被请到中军大帐。先知是神的使者,他能代神灵发言。是老首领在世时,千方百计找到的。老首领敬重先知,还把先知的干女儿许配给大儿子——新首领。

  新首领坐在象征权力的虎头宝座上,盯着先知,足足有一刻钟,目光寒冷。

  先知感到陌生。以前,新首领对他的态度恭敬。

  先知原想新首领继位后,会给他更大的实惠,现在看来他打错算盘了。

  仿佛有无形的力量,从四面八方压来,先知的腿,软了。

  忽然,新首领哈哈大笑。

  新首领命令:赐坐。

  先知受宠若惊地坐下。

  新首领对先知说,如今我已贵为首领,你该告诉我黑匣子里的秘密了吧?新首领小的时候,一次,去先知的暖帐里玩。先知坐在兽毛毯上,面前放一个黑匣子。黑匣子乌黑锃亮,极精致。小首领好奇地问先知,这个匣子里装着什么?

  先知眯缝眼,梦呓一般说,里面盛着一个被诅咒的灵魂。

  小首领不知道灵魂是什么,他问,我能看看吗?

  先知冷冷地说,任何人都无法打开这个匣子。

  小首领吐了吐舌头,不敢再问。在先知面前,小首领不敢放肆。

  此后,小首领再没见过这个黑匣子。但,黑匣子在小首领心里生了根,一天天长大。

  先知低垂着头,似在沉思。

  新首领等得不耐烦了,面露愠色。

  先知惶恐地说,尊贵的首领,我说的是真的,没人能打开那个黑匣子。

  你在藐视我的权威?新首领站了起来。

  先知噗嗵一声跪倒在地,首领息怒,我决无半点欺瞒之意。

  来人。拉出去砍了!首领命令。

  两个卫士将先知拖到帐外。

  先知挣扎着,首领饶命啊,你不能这样对我啊,你别忘了是谁帮你蹬上首领宝座的。

  新首领理也不理。

  先知死后,新首领在先知的暖帐里找到那个黑匣子。新首领仔细察看,匣子的表面光亮,没有锁孔,也没有缝隙。

  首领不相信,揉了揉眼睛,再看,仍没发现破绽。

  难道真的没人能打开这个匣子?

  新首领命人诏告部落的能工巧匠,谁能打开黑匣子,赏赐高官厚禄。

  工匠们聚集在军营里,面对小小的黑匣子,一个个摇头叹息,束手无策。

  新首领失望了。一怒之下,他斩了几个自称第一的工匠。

  从此,黑匣子的秘密成了新首领的心病,似乎随时会威胁到首领的权威。好多次,新首领梦到许许多多黑匣子向他砸来……

  他想砸碎黑匣子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可他又担心,一旦匣子破了,会出现难以收拾的局面。

  黑匣子像鬼魅一样纠缠着新首领,令他寝食难安。

  他无心治理军务,整天神情恍惚。渐渐的,脸上显现颓废之相。

  没多久,新首领病倒了。

  找来许多名医诊治,非但没有好转,反而一天天加重。

  病危之际,首领的夫人和几位大将再三斟酌,决定当着首领的面砸碎匣子,或许能解开首领的心结?

  夫人把她们的想法告诉首领。首领面露恐惧,拉住夫人的手用力摇。夫人知道首领是不同意。

  夫人就哭了,说,事已至此,你还顾忌那么多做什么?先解开心结要紧。

  终于,首领平静下来,闭上眼睛,像在等待死神的判决。

  一员大将高举起黑匣子。猛地砸下。咚地一声,匣子竟弹起。就在众人吃惊时,黑匣子反弹回来,砸在首领的面门上。首领一命呜呼。

 

拆巧儿

  文/江双世

  

  拆巧儿是一种游戏。一根线绳两头系起,像蜘蛛织网一样用两手抻挑翻挂,织出诸如房子梯子,飞机轮船等许多花样。可一个人玩也可两人以上玩。两人玩的时候,一人织出一个花样,另一个须在这个基础上接过去织出另一个花样,接不上的算输。

  柳月和秋菊常在一起玩这种游戏。她们是一个村的好伙伴,上学时,一起手拉手去学校,放学时又一起手拉手回家,回家后一起做作业,做完作业没事干了就玩拆巧儿。

  在村里的孩子中,她们玩得花样最多。她们像比赛一样,若柳月创出一个新花样难住了秋菊,秋菊会茶饭不思,定要创出一个新花样破解柳月的花样,反之亦然,柳月也会想方设法破解秋菊的花样。她们比了很多年始终没分出高低。后来,她们初中毕业回家务了农。做了农民的柳月和秋菊仍一起玩拆巧儿。

  这游戏原本只是小孩子玩,大人是不屑玩的,柳月和秋菊十六七岁了还玩,家里的大人都反对,说这么大的人了,好找婆家了,还玩这种小孩子家家的游戏,不务正业。秋菊的家人先给秋菊张罗了门亲事,小伙子白皮净面,很帅气,秋菊一眼就相中了。有了对相的秋菊和柳月玩拆巧儿的时候少了,小伙子隔几天就去找秋菊玩。不久,秋菊定亲了。

  正月初三,是准女婿上门的日子,秋菊吃过早饭就去门外等候。秋菊伸长脖子向路口张望的时候,柳月突然从背后拍了她一下。两人玩笑了几句,柳月掏出线绳邀秋菊玩拆巧儿。秋菊在和柳月玩的时候,不时扭头向路口看。她担心准女婿来了没及时迎接,慢怠了人家。两人玩了一会,柳月忽然织出一个新花样,得意地看着秋菊笑。秋菊皱眉想了一会,又想了一会,终于眉开眼笑,双手灵动如蝴蝶飞舞,很快破解了柳月的花样并也挽出一个新花样。就在柳月皱眉想破解方法的时候,秋菊扭头看见准女婿骑自行车拐进路口。秋菊焦急地说,你快解呀你快解呀!柳月没反应过来,说,别急!我正想呢。秋菊急得跺脚,企图自己挣脱线绳,可没想到越扯越紧,线绳竟缠在手上。秋菊急出泪来,哀求柳月,赶紧帮我解开!此时,准女婿已站在大门口,秋菊羞红了脸。她担心准女婿笑她这么大人了还玩“小孩子家家的”游戏,就背过身去挡住准女婿的视线。准女婿等了一会,见秋菊仍坐在那儿没有起身迎接他,就支起自行车,提着大包小包礼品,推门进去了。那天准女婿虽没说什么,但秋菊看出他心里老大不高兴。后来,秋菊和准女婿因别的事闹散了,可秋菊再也没和柳月玩拆巧儿。

  后来,柳月也有对相了。小伙子也白皮净面,很帅气。秋菊去找柳月玩的时候,常碰到小伙子去找柳月。秋菊和小伙子嘻嘻哈哈地戏闹,柳月也没在意。一次,柳月在邻居家玩,她的弟弟跑去叫她,说她对相来了。柳月回到家,一推房门,看见秋菊和小伙子并排坐在炕沿上,举止都不大自然,一瞬间,柳月仿佛听见什么东西坠落发出尖锐的碎裂声。

  秋菊再去找柳月,柳月就给她冷脸子看。

  秋菊不再去找柳月了。令柳月没想到的是,秋菊不去,小伙子也不去了。柳月托人去小伙子村打听,原来秋菊常去找小伙子玩。柳月那个气呀,恨不得去骂秋菊一通,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这事也不能全怪秋菊。柳月托媒人去退了亲。

  退了亲的小伙子最终也没要秋菊,他与邻村一个女孩定了亲。

  那个闷热的夏天发生了一件令人费解的事。秋菊突然在村里消失了。她爹娘只说她去了远方亲戚家。

  秋菊再次出现在村里已是两年以后。她已经结婚了,身边那个男人看上去比她大二十多岁。她怀里抱一个两岁的男孩,酷似柳月原来那个对相。

 

 元青花系列之:赵青山

 

文/箫江


  赵青山死了,罪魁祸首是元青花。
  元青花,元代青花瓷器,现今存世已不足三百件。
  元青花,古董收藏家心中的王者。
  赵青山有一件元青花,小瓶,细口圆肚。蓝宝石样的青花,有意趣天成之美。他只给几个挚友看过。
  在墨城的古玩界,赵青山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他自幼喜欢收集瓶瓶罐罐,大了,更是痴迷。他每得一件古董,必反复把玩,从釉彩﹑胎土的表象特征到开片等,都烂熟于心。久而久之,摸索出一套独特的鉴宝方法,古董拿在手里,不用眼看,用手摸就能断出是哪朝哪代的。
  1937年炎夏,从天津来一位古董商,一袭长衫,戴一副金丝眼镜,很儒雅的样子。古董商说,听说赵先生鉴宝高明,特来讨教。赵青山知道碰到不服气的来拆台。当下也不客套,问,什么规矩?古董商说,断对了听你的,错了听我的。赵青山用黑布蒙住眼睛。古董商从随身带的锦盒里拿出两只小瓶,外观一模一样,放在赵青山的手中。赵青山十指连动。突然嘿嘿一笑。古董商一愣神。赵青山的小指在两只瓶底一拂,朗声说:左手康熙,右手光绪,是不是?古董商汗都下来了,说赵爷,我服输。听您的。赵青山按两只光绪瓶的价付了钱。若按市价,单买一只康熙瓶也得这个价。
  这事在墨城传为佳话。赵青山的名气大增。请他鉴定古董的更多了。
  赵青山原以为古董商不会再露面。可没过几日,古董商又登门拜访,诚心诚意地讨教古董鉴定知识。赵青山欣赏他言而有信的不凡气度,对他另眼相看,他请教的问题有问必答。一来二去,两人竟成了朋友。
  后来,两人交情深了,赵青山又拿出收藏多年的古董,让他对比揣摩。但有一件珍品,赵青山没有拿出,甚至提都没提,就是元青花小瓶。赵青山认为,他们的交情还没到那份上。他在等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甘心情愿拿出元青花的契机。用玩古董的话说,这叫随缘。但古董商没有等到缘分来临。一个秋风料峭的晚上,古董商置备一些酒菜到赵府。与赵青山推杯换盏间,古董商看似不经意地问:听说先生有一件元青花,可否让在下见识一下?赵青山一惊:他怎么知道我有元青花?是谁泄露了秘密?
  赵青山醉眼迷蒙地望着古董商,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古董商不自然地笑了笑。
  啪!一声,酒杯掉地。赵青山醉卧桌上,打起呼噜。
  第二天,古董商去赵府,管家说,老爷出远门访友,不知何时回来。赵青山再也没见古董商。
  兵荒马乱的年代,出名不见得是好事。人怕出名猪怕壮,这话不假。距墨城不足百里,有一座马山,山上盘踞一伙响马,为首人称独眼龙。独眼龙绑了赵青山的老婆,要赵青山拿五百两黄金去赎。这无疑要赵青山破产。赵青山没有犹豫,他变卖所有产业和收藏多年的古董,只留下元青花小瓶。老婆安然回家,赵青山甚是高兴,在他简陋的住所里大摆宴席,墨城古董收藏家都到场道贺。赵青山说,我虽破了产,但换回一家人永久的安宁,值!收藏家都敬佩赵青山的豁达。隔年,赵青山的儿子赵玉诞生。赵青山每天与儿子嬉闹,其乐融融。
  儿子两岁那年,赵青山的住所来了一队日本鬼子。为首的军官用标准的普通话说,赵先生,别来无恙。赵青山看此人面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日本军官脱下军帽,戴上金丝眼镜,赵青山认出,此人正是那天津来的古董商。赵青山一笑说,原来你是日本人。
  赵青山往太师椅上一坐,说,今天又想让我鉴定什么古董?
  日本军官说,我是专程来拜访先生的,顺便与先生做一笔生意。赵青山说,做生意,哼哼,需要带这么多人吗?
  日本军官说,我们大佐愿出高价买你的元青花,还望先生成全。
  赵青山说,如今我家居简陋,哪还有什么元青花。
  日本军官说,先生太低估我们了。我们知道,那件元青花,还在你手上。
  赵青山心里一沉,说,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日本军官说,既然先生一意孤行,在下也帮不了你。说完,走出房门。日本鬼子像饿狼一样扑进房里,见东西就砸。赵青山上前阻拦,被按在地上,打得爬不起来。日本鬼子搜了一阵,没搜到,又把赵青山拖到院子里,用枪托猛捣其身。
  赵青山的妻子眼见丈夫快被打死,情急之下,忘了丈夫嘱咐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拿出元青花,从院子里的槐树底下挖出一个包裹,大喊,别打了,东西在这。
  赵青山见妻子拿出元青花,大叫一声:不!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赵青山苏醒后,第一句话就是:元青花,我的元青花啊。
  妻子流着泪说,财去人安乐,咱不能为了那东西连命都搭上。
  赵青山不理妻子,依然喃喃自语:元青花,我的元青花啊。
  没几日,赵青山郁郁而亡。

     原载《山东文学》2010年5期

 

 

空镜子
  文/江双世
  “麦莎”台风登陆浙江沿海的前一天晚上,刘伟和王燕走出宾馆,在公路边拥抱吻别后,各自打出租车回家。
  刘伟回到家里,妻子还没有睡,在客厅看着电视等他。刘伟在把皮鞋脱下来放到鞋架上换上拖鞋的过程中,思索着怎么跟妻子说那件事呢?什么时机说比较好呢?
  妻子察觉到丈夫今天有点异样,扭头看了他一眼,问:“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下班后几个同事一块打麻将哩。”刘伟走到妻子对面的沙发坐下来。

  妻子关了电视看着刘伟,他看出刘伟好像有话要对他说。
  刘伟不自然的笑了笑,问:“儿子睡啦?
  妻子说。“嗯。

  刘伟说:“以后你别再等我了,我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妻子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愿意等你呀。只是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你不回来我睡不塌实。

  刘伟说:“那快点睡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麦莎”台风登陆浙江沿海的当天晚上,刘伟所在的这座北方小城也下起了大雨。刘伟和王燕相约来到宾馆。一番云雨后,王燕依偎在刘伟怀里问:“那事你跟她说了吗?

  刘伟叹了口气说:“还没有呢。这么多年的夫妻了,我怎么开口对她说呢?

  王燕一把捉住刘伟的耳朵说:“你是不是又旧情复燃了啊!

  刘伟笑着说:“怎么会呢?我的小宝贝,我现在只爱你一个人。

  王燕说.:“这还差不多。

  刘伟又是很晚才回家。妻子正在看中央2台的新闻30分。电视画面上满是台风肆虐的镜头。妻子紧张的说:明天晚上你不要出去了,电视上说明天台风会经过咱这儿。

  刘伟在单位里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看着电视画面上那些东倒西歪的广告牌和被水淹没了的葡萄园,还是很震惊。他决定明天晚上无论如何也要在家陪陪妻子和儿子。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刘伟给王燕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今晚不能陪她了,还让她注意安全。王燕说:“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事呢。今晚我也要在家陪我女儿,还有我那位。”末了王燕还咯咯笑着说:“如果今晚我们都‘牺牲’了,那么我还是个好妻子,你也还是个好丈夫。
  晚上,刘伟的妻子特意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还有一瓶红酒。刘伟想到自己很久没有在家吃过晚饭了,心里很内疚。妻子端起酒杯对坐在刘伟旁边的儿子说:“今天是你爸爸近一个月来在家吃的第一顿晚餐,咱们干一杯!”“好哩!”七岁的儿子咯咯笑着端起水碗同爸爸妈妈碰了碰,妻子一仰头喝了一杯。刘伟想说你慢点喝。可是看到妻子高兴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一家人嘻嘻哈哈消磨着美好的晚餐时光。妻子喝到第三杯酒的时候,脸上已泛起了红晕。妻子跟刘伟说起了陈年往事。妻子说,刚结婚那会儿,生活条件差,但那时侯跟着你受苦心里还是甜的。可是不知怎么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反而感到不开心了呢。妻子还说,你以后多抽时间回来陪陪我们好吗。刘伟点头答应,心里一阵酸楚:他好久没有跟妻子这样坦诚地谈心了,他没想到妻子心里原来这么苦。

  睡觉的时候,儿子吊在爸爸脖子上说,爸爸你好久没有给我讲故事了,今天晚上你要给我讲好多好多故事。刘伟说,好好好,爸爸给你讲,你想听多少故事爸爸都给你讲。
  “麦莎”台风是在晚上十点多钟经过这座城市的,带着狂风和暴雨。儿子搂住爸爸的脖子说:“爸爸,我怕。”刘伟说:“别怕,儿子,有爸爸在呢。”刘伟拥着妻子和儿子,心里像窗外的暴风雨一样飘摇。
  台风过后,刘伟和王燕相约来到了公园。他们没有像以前那样一见面就激情四射地拥抱亲吻。他们都很平静,仿佛一夜之间经历了一个世纪的沧桑。最终,还是刘伟先说出两个人都想说的一句话。刘伟说:“我们还是分开吧。
  王燕平静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们都流下了泪水。
  然后,他们默默地起身,向家的方向走去。
  台风“麦莎”虽然凶猛,但它无法摧毁人世间的温情。它让刘伟和王燕对爱情有了更深的认识。
  原载《天池小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