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肉机器影音先锋:鄂尔多斯 终南捷径还是末路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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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尔多斯 城市暴富2011年11月25日 09:15

魔咒

鄂尔多斯,一座暴富城市,一座资源型城市

除了拥有财富,别的什么都缺

它像一面镜子折射着正在艰难转型的中国经济与社会

它像一个标本展示着从资源与生产主导到消费与服务主导的发展模式

它最迫切需要解决的是从单纯追求经济总量与规模的增长,到追求人的全面与自由发展

鄂尔多斯 暴富的癫狂

采访·撰文/孟岩峰 摄影/张维良

“我在太古办手续呢!咱家那套商铺刚交完首付。……不多,就1300万。”太古广场内,一位穿着红色毛衣、染一头黄发的中年女人对着电话那端肆无忌惮地大声说着,而这个时候售楼处一片忙碌,购房者或翘着二郎腿指指点点地签合同或在沙盘前研究着这栋或者那栋住宅。这一幕上演在鄂尔多斯不同的售楼处内。

4月初,位于内蒙古自治区西南部的鄂尔多斯乍暖还寒,太古广场售楼处外穿着长款黑色毛领皮大衣的保安需要不时地轮班回到屋里取暖。这片因暴富而被热炒的土地成了很多人淘金的天堂。吃鸡翅有“变态辣”,是麻辣程度的最高级,而“变态富”则是一位外来寻找机会的商人对鄂尔多斯的评价。

不记得从何时开始,鄂尔多斯忽然成名。

曾经那个被传颂着“羊、煤、土、气”的鄂尔多斯如今真的扬眉吐气了。2009年,一则鄂尔多斯GDP超过香港的新闻被疯传,这也为鄂尔多斯数万市民打了一剂强心针,“原来我们如此强大。”大多数人如是想。

事实上,鄂尔多斯早在2007年人均GDP就超越了1万美元。按照世界银行的衡量标准,这是经济体进入发达阶段的标志。但是无论从城市外观还是内在消费结构来看,鄂尔多斯仍旧停留在发展阶段,甚至是生存和温饱阶段。消费、文化、产业结构更新都与让人高山仰止的人均GDP数据极度不平衡。

这是一座地表很贫瘠、地下产黑金的城市;这是一群物质暴发但精神仍旧贫穷的人群。没有奢侈品店却充斥着大量的奢侈品,用名表与名车武装自己来证明自己身价几何,这是一座有太多一夜暴富故事的城市,这是一座刻意掩饰却有着抹不掉硬伤的城市。

鄂尔多斯,这座依赖中国十年来特色产业结构和资源匮乏而暴发的城市,绝不仅仅是个特例。如果没有痛入骨髓的调整,或许我们只能用“暮光之城”来形容鄂尔多斯今日之繁华。

发财啦

“你帮我想想,怎么能让他们来买第一台LED电视呢?”刚喝完酒的小张(化名)在微醺的状态下仍然没有忘记想着怎么刺激消费者。小张(化名)是鄂尔多斯本地某商城某部负责人,前几天刚进了几台LED电视试销。根据以往本地人买东西不眨眼的消费态度让他觉得一旦试销对路肯定会赚,因为一台同尺寸的电视,LED屏的电视比液晶屏的电视要贵上几倍。该商城作为鄂尔多斯本地销售业绩最好的卖场,自然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赚钱机会。

“我们去年2万平方米的地儿卖了1.4亿。还行吧?苏宁、国美啥的在鄂尔多斯不好使。”小张(化名)借着酒劲开始叨叨企业光荣的“家史”。“鄂尔多斯人不差钱,真的。只要有第一个人买走第一台LED电视,明天肯定有一批人来买。”在小张工作的商城里,整个卖场中看不到平板电视,“谁还买那个?都比着买大个电视。越大卖得越好!我们这的电视机都是中高档,谁也不愿意买低端产品,所以我们业绩好。”

“鄂尔多斯人攀比心理特别严重。”太古广场售楼处的置业顾问小丽很肯定这一点。在小丽看来,这些购房者的行为不可思议。“一大群人可能是亲戚,结帮来的。这个要150平,另外一个肯定要180平;一个要7层,另外一个肯定要更高的层。你买一套房,我就买两套。”小丽用手悄悄指了指一位正在座位上揪着自己阿迪达斯运动服大声打电话的男人说:这个人经常换车来我们这里,他们家五口人,每人名下有四套房子。

攀比、炫富等非常规心态在鄂尔多斯已经成为常态。每一个鄂尔多斯本地人,甚至来此工作几个月的人都会滔滔不绝地讲上几十分钟一夜暴富及一掷千金的故事,这些事情如此真实又如此虚幻。

鄂尔多斯市某局局长在与朋友聊天时表示,宾利车有十几辆,100万元以上的车有3000多辆,亿万以上的富翁最少有2000个。

暴富的故事在日日传颂,极度的满足与得意源于之前的贫穷。改革开放之初,鄂尔多斯是内蒙古最贫困落后的地区之一,经济社会发展主要指标均居自治区后列,1978年全市地区生产总值仅有3.46亿元,人均344元,财政收入只有1900万元,人均不足20元。

一直到2000年,鄂尔多斯地区GDP仅仅为150亿元。准确地说,鄂尔多斯人不仅是穷,简直是穷怕了。在8个旗区中5个属国贫旗、3个属区贫旗,鄂尔多斯被人称为内蒙古的“西部”。

这种情况延续到新世纪之后,形势突然大逆转。到了2009年GDP超过2000亿元,连续多年GDP增幅都在20%以上,成为中国最富裕的地级市之一。

就在去年,鄂尔多斯的财政收入达365亿元人民币,实现财政收入每天1亿元,这对大多数城市来说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数字,可这样的神话就在一座加上外来人口共有75万人的小城上演着。

终于解决了温饱问题的鄂尔多斯人,当然毫无疑问会从在衣食住行最基本要求方面入手。开辆好车拉风成为很多鄂尔多斯人的想法。“暴发户里很多都是农牧民!哪有什么审美观?可不是谁买什么就跟着买么!反正也不缺钱。”在太古广场看房子的李先生如是说。这种比着买的心态催生了鄂尔多斯好车遍地。据鄂尔多斯一位交警透露,鄂尔多斯全市大概有5000多辆陆虎,其中城市中有2000多辆,各旗县有3000多辆。而李先生则表示,去年一汽车厂家代表来鄂尔多斯做市场调研时曾说,英国陆虎去年在中国销售的90%都在鄂尔多斯。

“我们鄂尔多斯现在在你们北京都出名啦!”李先生颇为自豪地对记者说。就在上个星期,李先生陪朋友到北京买车,刚走到店门前和客服人员说了一句话,就看到负责介绍车款的小姑娘颠颠地跑到里面,“经理,说话那个语调的人又来啦!”李先生对鄂尔多斯人给全国带来的影响很满意,“我们买车不挑剔,有的时候是捎着买。给亲戚朋友也带上一辆。”

像买大白菜一样买车、买房,在很多人眼里是一种畸形的消费。“无非是为了炫富,心理有问题。”出租车司机刘先生这样评价着身边众多一夜暴富的人。

有钱照样遭白眼

可悲的是,在消费者日益成为商业主导者的今天,富裕起来的鄂尔多斯人很少能享受到“上帝”的待遇。在鄂尔多斯本地商场,挥金如土的他们不仅面对无新款无打折的境遇,还经常遭受服务员的白眼。金钱,这个本来用来享受的东西,反过来成为售货员赐予顾客白眼的充分理由,“没钱别买,你爱要不要”。

鄂尔多斯无论卖什么商品都会遵循这样一条定律“少款多量。”无论在什么季节、什么节日,商场都不存在大幅促销买赠活动。马先生是鄂尔多斯北国新天地的企划部总监,以前曾在某大型购物中心任职,来到鄂尔多斯任职让他浑身不适应。“虽然是被请过来的,但有时候我会觉得英雄无用武之地。”马先生端着酒杯一饮而尽,语调很落寞。“除了酒量见长,本事一点没长。”在之前的单位,马先生每个月平均策划两次活动;而在鄂尔多斯,一年半的时间只做了一次五一促销,“很简单,买一百送一百。都不用脑子。”马先生自嘲地再次一饮而尽。

按照常规运作商场的思维来想一定会抓住机会进行一些营销活动从而增大客流量,但是马先生却不以为然。“这样的规律难道我们不懂么?但这里是鄂尔多斯,你不能用常规的想法与做法。”没有一个城市的百货业能这样和平共处,即使他们远在城市不同角落,而如此集中的商业项目也依然心照不宣地做着不打折、愿打愿挨的生意。“大家这样利润也高,一起赚钱不好么?干嘛要打破这平衡?”

即使这样,既无一线品牌、硬件设施也差的百货中依然不乏上万元的服装。“在我们某个男装品牌店,有衣服卖18.8万元,居然卖出去了。”马先生很是纳闷这些购物人的心态。以往在商业上的经验基本用不上,诸如看客人就知道买还是不买,知道是什么层次的客人。在鄂尔多斯,有可能穿的不那么时尚,但绝对可以一掷千金。“因为一夜暴富的多。就算我不确定很多事情,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不差钱。”

在鄂尔多斯的富裕闻名全国之时,鄂尔多斯人也正在干着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逃跑!鄂尔多斯商业环境恶劣,服务管理严重落后的现实逼迫着有钱的鄂尔多斯人大量外逃或者外出消费。其第三产业结构比例在2008年甚至还出现了下降。

穷人在哪里?

鄂尔多斯真的没有穷人吗?

喝多了的小张(化名)明显话多,“我受了刺激才来了鄂尔多斯。我的朋友和同学们早我几年来淘金,如今都是千万富翁,他们最初就在周边买了个平房住着,谁知道,咵的一拆迁,有钱了!”与传统意义上的富豪不同,鄂尔多斯有大批民众是靠着拆迁及征地而暴发起来的。“他们没啥文化,第一天还为生计发愁,第二天就知道脚下的地要卖几千万元,你说换了你会怎样?”小张(化名)将鄂尔多斯人这种豪爽的消费归结为钱来得容易所以也花得容易。

鄂尔多斯靠拆迁与征地身价百万与千万的人比比皆是。出租车司机刘先生在开车绕过铁西新区的时候用手指着“原先这一片都拆迁了,你说会有多少人一夜暴富?”而在鄂尔多斯学研究会会长包海山的眼里,部分可以称之为暴发户,缺少文化底蕴,所以在消费上愿意炫富,所以买好车,买首饰。而在北国新天地一层的一家首饰店里,半年的销售额就达到2000万元左右。

当然,很多人会问,这么高的拆迁补偿哪里来?试着猜想一下,你猜的不会错,从煤矿来。在这一点上,也可以说鄂尔多斯政府在国民财富二次分配上做出了积极的努力。

在鄂尔多斯有着默认的规则,“既然煤矿是暴利,那么对当地农民补偿就应该更高。”地方政府出面帮助农牧民与煤矿协商征地补偿时,往往执行国家最高补偿标准,甚至高于国家的最高标准。使得农牧民能从煤炭暴利中多多受益。据粗略计算,每个失地农民从征地、拆迁安置等方面,获益100万元以上。

如此,鄂尔多斯是相对平均富裕的城市。城市户籍居民和农民都间接从煤矿业中受益而变得生活殷实。普通的出租车司机月收入也可过万。不过,这些因拆迁和二次分配而富裕起来的人也毫不犹豫地投入到轰轰烈烈地炫富大军之中。

“这种暴富又催生了人心浮躁,无论有钱没钱都会在这种膨胀的心态下去攀比。”某投资集团办公室主任小郭来到鄂尔多斯一年之后,很是感慨。

“你也千万别相信买好车的就是有钱人。因为很多人为了攀比借钱买好车。你说说这人心浮躁到什么程度了。”小郭不停地感慨。小郭的朋友有一个弟弟,还算家境殷实,有一台自己运营的出租车,每个月赚一万五千块钱不成问题。眼看着身边一个个朋友一夜暴富,一起开出租车的兄弟们忽然就开起了奔驰,忽然就有了几套房,这种刺激让这司机觉得脸上“没面子”。于是把运营牌照卖了三十几万元,又借了一些钱买了一辆奥迪。小郭的朋友很生气的问自己的弟弟,以后怎么办。而弟弟的回答则让小郭的朋友差点背过气去,“先开着再说呗,谁比谁差啊?我也能买起车。”

当一夜暴富的神话在一个个本是农牧民家里上演时,人心开始浮躁。原本每月可支配收入可能不足几百元的人一下子有了几百万元的收入,谁比谁差钱?

“这部分人,精神是荒漠。”包海山如是说。

事实上,鄂尔多斯并非没有穷人,拆迁也不能惠及所有人。鄂尔多斯的煤矿业对自然环境破坏极大,是露天开采,要求回填复垦,但回填的是深层土,没有有机质。草原上的营养层只有20到30厘米厚,是毁灭性破坏。这种资源掠夺只有少数人参与,与政府无关人员得不到什么财富。当地人有一个顺口溜:“张家有钱1000万,邻居九个穷光蛋,平均下来算一算,个个都是张百万。”

从地下黑金到地下钱庄

“他们的钱多得花不完。吃吃喝喝也花不了多少钱。那边签合同的那位大哥,昨天跟我说他请几个朋友在鲍鱼王子吃饭也才花了几万块。”小丽说,“他们的钱都放了高利贷,你懂高利贷是吧?在这边不是秘密。”

拥有天文数字财富之后,鄂尔多斯人又会怎样运用这些财富?

在鄂尔多斯民间盛传着一句话:“家家房地产,人人典当行。”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典当行经理告诉记者,据不完全统计,2009年鄂尔多斯各类投资资金高达5000多亿元,民间资金约占3000多亿元,活跃的资金尚有1000多亿元,这里面大部分的钱都进了楼市。

鄂尔多斯的“白金(羊绒)”让世界认识了鄂尔多斯,但真正发迹让人感慨的却是“黑金”。据内蒙古官方公布的数字:“仅鄂尔多斯市东胜区67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已探明的煤炭储量就高达115亿吨。而整个内蒙古迄今已经探明的煤炭储量更高达6583亿吨。”应该说,这是一座因羊闻名、因煤崛起的城市,丰富的能源储备,让其占尽了天然优势。

鄂尔多斯人靠着资源,靠着拆迁暴涨了大量财富,而财富流向何方正是一个城市发展的轨迹。在鄂尔多斯,巨额财富从地下被挖出来,然后流进地下钱庄,再流进楼市,形成了从地下到地上的循环。

“楼市真的疯了。”小张(化名)说,均价七八千的房价被越炒越高。小郭指着办公室对面的一块地说:“我同学在那做开发,现在还没有项目名称却已经将价格定到16000元每平方米。”顺着小郭的手指看去,那一块地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小白在某商场为老总开车,和记者聊天的时候忽然问了一句:“你说我家拆迁的房子,我回迁时是要三套150平方米的还是要两套两百多平方米的?”随后自言自语地说:“还是要三套吧,都租出去,一年还十多万呢!”小白家是典型的拆迁富裕户,现在家里三套房,两台车,还有上千万的高利贷资金。即将回迁的房子一平方米已经卖到了6800元元。“哎,钱么,就是钱生钱呗!”小白每月工资不到2000元,花销5000元,一家人一个月的开销在10000元左右。“我的钱都在钱庄生仔呢!干啥能比这来钱快啊?但是我得有份工作啊!成天打牌喝酒也累。”

煤炭占全国六分之一总量的鄂尔多斯在经济发展的同时也带造成环境的恶化。煤炭资源批量制造的富豪也是中国制造的基础。对能源的要求让这座城市面临着“成长的烦恼”。对于今天提倡的低碳经济与产业转型,鄂尔多斯也一直在努力,该怎样让这座城市保持可持续发展成为政府的心头病。

鄂尔多斯还年轻,但已经有了巨额财富,这财富背后却是污染环境的原罪。在通往各个旗县与外地的公路边,因为常年跑运煤车,马路两边都是厚厚的煤灰。

能源型城市的标志深深地打在了鄂尔多斯身上,当地政府正在积极摆脱只靠煤发家的印象。鄂尔多斯市财政局局长包生荣在2010年1月财政收入发布后表示:“第三产业的增长速度达到了40%以上,超过了财政收入增长的速度,这是鄂尔多斯今后发展的潜力所在。”而在去年,仅东胜区的第三产业同比增长就达30多亿,同比增长超过60%。

“你没去过乌海吧?那里曾经和鄂尔多斯很相似,但现在煤没了,活力也没了。煤早晚会被挖光,城市发展不能只靠资源,否则只有死路一条。”小郭看着对面那片地出神。

 

鄂尔多斯“鬼城”楼市崩盘 万元房价跌去7成

 凤凰网城市 凤凰网

 

身处风暴边缘的鄂尔多斯,正遭遇着与温州版本不同的地产借贷恐慌。

近日,《中国企业报》记者获悉一条爆料信息:鄂尔多斯新城康巴什楼市全面崩盘!据一位长期生活在鄂尔多斯的人士透露:继高利贷危机之后,康巴什楼市大面积降价,从去年的均价10000元暴跌至现在30

相关公司股票走势鄂尔多斯00多元。以当地“金信翰林苑”项目为例,其二手房价此前都在10000元左右,而现在市价仅3750元。消息人士还详列了康巴什多个楼盘的价格。

“房子卖不出去,开发商扛不住了。”上述该消息人士说。

因为从银行无法获得贷款,从民间借高息借款进行房地产开发是鄂尔多斯许多房地产商的通行做法。

“几乎所有的高利贷都和房地产有关。”鄂尔多斯当地一名企业家告诉记者,“前段时间中富公司的事情是鄂尔多斯民间借贷危机的典型代表。”

新城却是空城

康巴什新区位于鄂尔多斯中南部,地处鄂尔多斯高原腹地,距东胜25公里、阿镇3公里,与东胜区、伊金霍洛旗的阿镇共同组成鄂尔多斯市城市核心区,是鄂尔多斯新的政治文化中心、金融中心、科研教育中心和装备制造基地、轿车制造业基地。

2004年以前,那时的整个鄂尔多斯一度是内蒙古最为贫困的地区,而康巴什还是片荒漠,只有两个小村庄,不到1400人。

直到有一天,这里发现了四大“宝贝”:特有的阿尔巴斯白山羊绒被誉为软黄金;煤炭探明储量1676亿吨,占全国总量的1/6,鄂尔多斯如今是中国产煤第一大市;稀土储量65亿吨;天然气探明储量8000多亿立方米,占全国总储量的1/3。

2007年年底,中国城市竞争发展力排名显示:鄂尔多斯增长竞争力全国第一;人均GDP1.0451万美元,超过北京、上海。手中有了钱,政府便开始拓建新的城市发展空间。2004年,政府在荒漠中开始兴建新区,建设总投资达50多亿元。

康巴什新区在规划的设计上,采用开放的思维,大范围选择国内外具有优秀业绩的甲级规划设计单位,邀请来自中国工程院、建设部、同济大学等机构资深专家评审把关,编制完成各层次规划,形成了完整配套的规划体系。

新区城市建设坚持舒展、生态、宜居的思想,充分体现地域特色、民族风貌,草原文化和人与自然的和谐,结合逶迤起伏、依山傍水的地形,突出了城市唯一性。

据康巴什新区政府网站数据:截至今年6月18日,康巴什地上项目总建筑面积322万平方米,预计到2011年年底,新区本年新增竣工面积达到350万平方米,总竣工面积672万平方米。

然而,空旷的大街上几乎没有人,仿佛刚刚经历过巨大的灾难。

按规划,康巴什新区二期建设为70平方公里,包括县(乡)在内的康巴什总体面积为352平方公里。

康巴什新城里,高楼鳞次栉比,居住人口却相对稀少,曾被媒体冠以“鬼城”名号,但现在,这座新城仍是“空城”。

据了解,老城区东胜23平方公里上拥挤着30万人,康巴什新区就是为百姓投资建设的,面积达32平方公里。目前,据2009年8月出版的《康巴什》季刊统计:新区人口情况2008年为28000人,最新的人口统计数据为2.86万人。

康巴什新区管委会相关负责人曾向媒体表示,二期建设并不是此前媒体报道的352平方公里,而是70平方公里;其中只有10%是建设用地,其余90%是绿地和公园用地,“352平方公里是包括县 (乡)在内的康巴什总体面积。”

即使是总体面积,352平方公里相比新区一期的32平方公里,亦将是目前规模的10多倍。

地产泡沫典型案例

“煤矿稀土最富有”是鄂尔多斯留给人们最多的想象,即使去过鄂尔多斯的人也差不多是这种印象,然而没有人真正能够看得懂鄂尔多斯,这是所有来到此地的人对鄂尔多斯房地产市场的评价。

据当地媒体报道,全市共有房地产企业442家,几乎每家能源企业都有房地产开发业务,“在鄂尔多斯做房地产业务的公司很正常,相反,不做房地产业务的公司就不正常了。”一位知情者说。

房子卖不出去,同时,加上外地房地产商也不断进入鄂尔多斯。滞销之中,房价纷纷下跌,降价成为许多房地产商的选择。

据一名长期观察鄂尔多斯房地产人士说,今年以来,房地产早已有价无市,打折促销不断。“最典型的是绿城项目。”当地一位长期观察房产的人士刘先生说。

刘先生告诉记者,2006年,鄂尔多斯房地产的均价在1200元每平方米左右,到2007年时均价达到5000多元。2009年,房价再次大幅上涨,达到7000到8000元每平方米;2010年房价小幅上涨,普遍涨幅为600到700元每平方米。“当时,一些高档住宅或商业地产售价已达到2万到3万每平方米”。

由于地产供给过剩,加之配套设施不完备,这里就少有人住,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了老城区东胜。政府投资了那么多的钱,但是百姓不需要,康巴什这座空城已经成为中国房地产泡沫的“最佳展品”。

美国《时代》周刊2010年4月5日发表文章,原题为《鬼城》。没有比这个问题更让众多经济学家、投资者和银行家们夜不能寐的了:中国房地产市场充斥着泡沫吗?

多年来,中国各地上马大量房地产项目,吸引了私人及公司的购买者。随着房价持续上涨,更多投资者变成投机者,他们买入崭新房屋只有一个目的,等高价时抛出。

自美国房地产业崩盘变成全球经济衰退催化剂以来,很多人士担心这一幕在中国重演将是灾难性的。事实上,供给过剩的证据到处都是。

在北京,一幢幢商业楼盘空置着。但如果深入中国内地,会有更加怪异的情景让人无法乐观:为数百万居民建造的城市耸立着,却成为了一座“鬼城”。

最初为100万人居住、生活和娱乐而设计的这个地方却几乎没有人居住。只有几辆汽车驶过多车道公路,白天有些政府办公室开门办公。偶尔出现的行人,看起来就像幻觉,孤独地沿着人行道走着,仿佛恐怖电影中大灾难过后的一名幸存者。

鄂尔多斯楼市危机,根在经济结构单一

2011年10月30日 22:52
来源:南方网 作者:朱文策

提要:当我们站在千里之外,遥望那片浩瀚的漠北草原时,我们实在无法知晓,富饶的鄂尔多斯,究竟发生了什么。抽丝剥茧,我们试着一探鄂尔多斯楼市以及民间借贷危机爆发的原因。正如专家所言,煤炭是鄂尔多斯人财富的发动机,房地产是他们的储蓄罐,连接两者的是高利贷。

当我们站在千里之外,遥望那片浩瀚的漠北草原时,我们实在无法知晓,富饶的鄂尔多斯,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什么样力量,可以让一座人均G D P超越香港的富饶城市,变成人人避之不及的恐慌之源?

抽丝剥茧,我们试着一探鄂尔多斯楼市以及民间借贷危机爆发的原因。正如专家所言,煤炭是鄂尔多斯人财富的发动机,房地产是他们的储蓄罐,连接两者的是高利贷。也即是说,鄂尔多斯人通过高利贷将源自煤炭的财富源源不断地注入到房地产——— 不仅是去买楼,也包括向开发商提供高利贷,因此,鄂尔多斯人与房地产商的关系是“二位一体”的,他们既是房屋的购买方,也是开发商资金来源的提供方。

因此,当鄂尔多斯对煤炭行业进行整合时,它切断了一部分鄂尔多斯人的财富来源,令他们“失血”,没有钱再去为地产商“输血”;而房地产的政策调控,又打击了很多鄂尔多斯人对“储蓄罐”的信心,预期下滑之下他们不再买楼,更对地产商的资金链起到了“抽血”作用。从目前来看,正是这个双管齐下,引爆了鄂尔多斯的楼市危机以及民间借贷风险。

但要指出的是,上述可能只是鄂尔多斯楼市爆发的直接原因,更深层次的原因可能在于,一方面,鄂尔多斯政府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并没有将更多的精力放在谋求经济转型、建立一个跨区域影响力的城市上来,令丰厚的民间资金长期以来一直沉淀在本地,沉淀在房地产市场,最终导致了鄂尔多斯资源超配到房地产等固定资产投资领域,导致房地产开发量巨大、房价连年攀升等恶果。另一方面,鄂尔多斯畸形的楼市完全违背供求规律,一座不足200万人口的城市,没有太多外来置业者支撑的城市,其房地产的成交量、开发量却都是深圳的4倍以上。这些,都几乎注定了鄂尔多斯楼市危机的爆发,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鄂尔多斯党校教授:鄂尔多斯没模式 一切只因有了煤

2011年10月28日 17:05
来源:锦绣

驶往东胜的中巴车里,坐在司机后面的那个家伙一直在抽烟,他几乎用不着打火机,吸完了一支再用烟屁股点着另一支。不久,我就听见坐在我后面的一个家伙也把烟点着了——在我其后所坐的任何一辆车里,包括公交车和最高端的那种“豪华大巴”,包括在车站候车厅内,吸烟都是被允许的,至少是被默许的。

司机头顶上积满灰尘的液晶电视正播放着“凤凰传奇”的歌,那首曾令他们一举成名的《月亮之上》——这个歌唱组合正是鄂尔多斯人。这首歌之后,蒙古风情就与这辆车与车窗外的草原彻底告别了,节目换成了狂放的迪厅MV,女体扭曲如蛇,她们的跨下就是一辆辆迎面驶来的运煤车与灰蒙蒙的草原。此时,我们刚刚离开包头市东河区的一条著名街道,这条街道曾在“走西口”历史上占据很重要的地位,当年商号与票号云集,如今已破败不堪,很少有超过五层的楼房,这些楼房灰暗,阴沉,面带菜色,仿佛随时都会被拆掉。

我们从这里启程,前往南部的东胜市——鄂尔多斯首府所在地,并试图以这个腹地城市为“根据地”,向西,向东,向南,深入这块广袤而苍凉的西部高原,考察“鄂尔多斯模式”。目前,鄂尔多斯的人均GDP已经超越了香港,成为中国第一。

相信绝大多数人对这个城市的了解曾经仅限于此处盛产的羊绒。现在,它突然取得了如此令人瞩目的成就,这究竟是为什么?似乎在一夜之间,鄂尔多斯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暴富的家伙,从头到脚都缠满了金链子,虽然就在昨天他还一文不名,看上去穷得叮当作响。当这个披金戴银者一声不吭地踏着沉重的脚步声走进人声嘈杂的酒吧,所有人的都抬起头来,目瞪口呆。

中巴车继续往南开。一个广告牌从远处的地平线出现,慢慢地,它晃晃悠悠地逼近,越来越清晰,最后扎进眼里。居然是潘石屹的三里屯SOHO——就像草原上一棵孤独的树,这座位于北京CBD的建筑在此成为一个孤独的存在,一个合理而又荒诞的存在。再往南就是黄河大桥,时至凌汛,结冰的黄河看不到流动。黄河是包头与鄂尔多斯的边界,过了黄河,就是鄂尔多斯了。

进入鄂尔多斯境内,一成不变的风景依旧是冬日的草原与沙漠,如果你厌倦了飞来逝去的枯黄和昏沉沉的天边,不妨试着把视线转到前面的路面——有趣的刹车痕会激发你的想象力,并锻炼你的推理能力,因此也就使你的旅程不再那么无聊。

这条遍布刹车痕的公路仿佛刚刚结束了一场激烈的F1比赛:经常会有一条条乌黑刺目的痕迹突然刺入一团乱麻似的浅车痕里,等这团乱麻飘忽而过,又有几条更黑的痕迹歪歪扭扭地拧着麻花在路中央蔓延……相比于别的路段,这里的刹车痕表现得尤为密集、深刻而错乱。对这些犬牙交错、触目惊心的刹车痕,你完全可以用一个侦探的思维方式去解读:密集,是不是表明此处车辆太多?深刻,是不是由于这里的车辆载重过大?错乱,则很可能是因为荒原上开着重卡的人们对城市小资产阶级所膜拜的所谓规则毫不在乎。实际情况或许正是如此。这是一条运煤大道,从鄂尔多斯煤田挖出的煤炭通过这里运往附近的包神铁路,再经由包神铁路运往全国。

慢慢地,我们通过摇晃的车窗看到了东胜的城市轮廓。沙尘暴来袭,远处耸立的高楼和塔吊完全失去了真实感,影影绰绰仿佛海市蜃楼。

发迹者

上午九点左右,我们等待着要约会的对象,一位身家上亿的富商,鄂尔多斯身家过亿的1700多位富翁中的一员。在这1700多位亿万富翁中,三分之二的人来自煤炭产业,剩下的三分之一则来自房地产,由于房地产的原始资本也往往来自煤炭,因此,说所有的亿万富翁都发迹于煤炭,这一点并不为过。如果说鄂尔多斯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大戏台,那么他们无疑就是这个戏台上的主角。

他的手机没有开,我们意识到电话可能打得太早了,“朝九晚五”或许本就不会是他的生活。十一点左右,打通电话,登车到达他指定的地点,一家咖啡西餐厅,已经将近十二点了。

这样以“商务快餐”为定位的咖啡馆,在鄂尔多斯似乎并不多见,街头更多的是奢华的大酒店,或者千篇一律以羊肉为主题的街头小馆子。

餐厅里没有几个人。实际上,人数是如此稀少,以致扫了一眼就能判断出来,我们的矿业家朋友还没赶过来。我们坐在一个靠窗的座位上,告诉服务员等一会再点东西。她转身从不知什么地方拿过一个保温瓶,给我们倒了点砖茶——在每个大小餐馆,只要你一落座,他们都会给你倒上的那种当地饮品。

一支烟的工夫,窗外开过一辆天蓝色的奔驰车。车主身材高大,背微驮,穿着一身单薄的西装,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或许是因为怕冷才走得如此之快。他几步就走到了餐厅门口,推开厚厚的挡风门帘子进来。从直觉判断,这就是即将出场的那位煤商。他站在门口,向餐厅内环视,神态笃定、倨傲。

他昨晚喝多了,所以起得有些晚。他的眼球布满了血丝,呼吸中也带着酒精与食物在胃中二次发酵后产生的强烈气息。他是坦率的人,他告诉我们,他原本是个牧民,读过几年小学,发迹的故事和众多煤矿主差不多:翻土的时候从自家后院里挖出了煤,接着就顺其自然地成为富翁。当然,有些时候煤价低得令人难以置信,他也曾为是否该卖出煤矿动摇过,但他最终坚持下来了——很多煤矿主发迹或败落的经历都会告诉你,这种坚持对一个他们来说是何等重要。有些人就看不透这短暂的前进道路上的曲折,刚将煤矿转手,煤价就如火箭般窜升,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据说,曾有一位矿主,以2600万的价格把一座煤矿卖给别人,第二天,人家随口对他说了一句,用了两倍的价格又转手卖了,这位错失财富者顿时气绝身亡。我们将这个故事讲给他听,他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却满面不屑。

我们看不到他脸上有所谓的“高原红”——被蒙古高原的烈风吹成的红色脸膛——当他放弃驭马牧羊,改以奔驰为坐骑,相信那种顽固的“高原红”就会慢慢消褪。

喝了一杯咖啡,抽了几支烟,他有点焦虑,不停地看他左手腕上戴着的劳力士,屁股在宽而长的卡座上动来动去,时而做一下扩胸运动,时而将双臂放在后脑勺上抱住头。显然,他很想尽快结束谈话。我们想给他拍张照片,被他严辞拒绝了。而后他干脆告诉我们,绝对不要在文章中提及他的姓名。

跟他告别后,我们准备去搜寻另一种类型的商人,即那种通过煤矿改制或收购逐渐“做大做强”的类型,而不是偶然间从自家后院或草场里挖出黑金的农牧民们。在鄂尔多斯,所有煤矿主的发财路径不外乎三种:要么是从自家后院、草场里挖出了煤;要么就是通过原国营煤矿股份制改造,变成了控股者;再有就是外来资本通过煤炭滞销时价低收购煤矿。不过,无论哪种类型,他们都或多或少地经历过从煤价过低时的沮丧与绝望,到煤价成倍攀升时的兴奋与激动。基本上,坚持下来的最终都坐拥巨财,放弃者则只有悔恨的历史。

我们坐上了长途大巴,从东胜去正西方的棋盘井。这片看似荒凉的广袤草原与沙漠,地下却如同巧克力饼一样,黑油油富有养分。眼下,棋盘井是整个鄂尔多斯开掘煤炭最为如火如荼的地带——在鄂尔多斯的市域版图上,哪里有煤炭,哪里就是GDP增长和财政纳税的大户。先是准格尔旗,后来是伊金霍洛旗,现在,轮到鄂托克旗的棋盘井了。

晚上八点左右,用了七个小时,抵达棋盘井。这里是鄂尔多斯与宁夏、乌海市的重要交通枢纽。从某种意义上说,棋盘井是一部正在进行的历史——关于整个鄂尔多斯因煤而富的活的历史。别的地区狂热采煤的一页已经翻过去了,只有棋盘井还是一部活的历史。

狂飙突进

费了很多口舌才雇到一辆可供搭乘的小型货车,靠着它,可以到达几十里外的矿区。选择一辆小货而不是出租车,我们有着自己的考虑——出租车开进矿区会很显眼,而被人视作一个好奇的外乡人会有诸多不便,小货则可以避免此类的麻烦。除此之外,它可以随我们的意愿走走停停,而出租车一般都不太愿意耗上这么多工夫。

车主姓韩,此前几年,他一直驾驶装载几十吨的重型汽车,将此地的煤运往南方城市。他四十岁上下,精瘦且精明。他确实见多识广,谈吐不凡,嘴里常常吐出一些书面用语,这些用语都很“赶形势”。在这种地方能遇到这样的人,实属不易。

途中,我们经过了两个消逝的村庄:卧龙岗和黑龙贵。只有两个蓝色的类似交通标志的牌子,提醒人们此前这里是个村庄。可以想见,这些星罗棋布的矿坑和一座座矸石山下面,原本应该是房舍、蒙古包或羊圈。现在,这里是烟、火和灰尘的世界。从老韩的嘴里,我们听到了两个“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巧妙版本:第一,很多采煤企业,以“灭火工程”为由,名为灭火,实为采煤,这样一来,既赚了政府的灭火工程补贴,又挖了煤炭,赚了更多的钱;第二,迁走村庄,名为“退耕还草”,实际上是为拨开土层挖煤。

矿区就在前方。错眼间,环顾四周,仿佛置身于在勃留洛夫的画布上——在这位画家完成他那幅被誉为“俄罗斯绘画之光”的《庞贝城的末日》之前,在他刚刚画完那些化不开的浓烟和火光,还没来得及添上人物时的那块画布。

此处,目力所及皆是深沟浅壑,以及遮天蔽日的五颜六色的浓烟和星星点点的煤火。挖掘机轰鸣作响,缓慢而展示强壮似地兜着圈子、高扬巨铲,运煤车扬起黑色的灰尘,呛人的硫磺味随着寒风钻进鼻孔……这种狂飙突进、铺天盖地的发掘,还容易让人联想起美国的西进运动。从卧龙岗到乌海,四十多公里,到处都是这种火热的开采场景,最深的矿坑深达200多米,下面那些黄色的挖掘机看起来就像儿童玩具。

在这里,那些拥有煤矿的人们,无疑会深深眷恋着这块土地——挖出来就是金子,肉不能烂在锅里。不过,那些与煤矿无关者,恨不得马上插翅飞走。“将来我一定要把我的小孩弄出去,我相信这里的人活不过五十岁。”老韩说,“天上常常是有云彩也不下雨,有时候眼看着能下点雨,石灰矿还打防雨炮。天天喝烟喝土,没有一块土地上长草长树,人还怎么生存?”

“那是因为你没有煤矿吧,”我反驳他。“如果有了自己的煤矿,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不是的,不是的,”他近乎愤怒地驳斥我,“我绝对不是仇富。”——没错,他用了“仇富”这个词,你很难想到,这个满身油污的运输司机,会吐出这样一个词汇来——“我不是因为没有煤矿而眼红他们,不是这样的。你们不生活在这里,不知道这里到底有多糟,更不知道这里以前到底有多美!”

按他的描述,十年前的情形就完全是另一个世界,更不必提他小时候和他爷爷那时候了。“十年前的棋盘井,只有麻黄素厂和铁厂,那时候天蓝草青。'风吹草低见牛羊’说的就是我们这里。”至于他爷爷那时候,骑马走路,草都能划到人的脸。

离矿区不足几里地的棋盘井工业园,则是另一副样子,看起来整洁,有序,干净。这块26平方公里的封闭式工业园区有电厂、硅铁、电石、工业硅等20多个高载能项目,象征着化工行业的各种奇形怪状的管状设备林立着,除了几根必须冒烟的大烟囱,这里基本是清洁的——相邻的矿区与工业园区的对比是如此明显。

“那是因为这是白天,开着除尘设备,”老韩又说话了,“到了晚上,除尘设备一关,小轿车只能开远光灯,近光灯没用,根本就看不见路。”

穿越工业园,经过镇郊的一家夜总会,老韩讲了关于这家夜总会的令人瞠目结舌的故事:一个煤矿主曾在这里受到过不太友好的对待,第二天便带了一帮人,把场子砸了,然后问夜总会老板装修会花多少钱,老板答10万,煤老板给了他15万。待装修完毕后,煤矿主又带人过来全砸了,再问夜总会老板装修会花多少钱,老板答20万,他这次得到了25万。待装修完毕后又砸了一遍,再次补偿完装修款后,这事就了了。

这位见多识广而又充满了“异端思想”的司机,似乎把这里的一切都看透了,并厌倦这里的一切。有时候,我怀疑他提供的事实是否可信,至少有一些应该是偏激的——生活被某种东西毁掉的那些人,往往像他一样喜欢否定一切——但他的看法仍值得尊重,他可能代表着与财富无关或至少不那么密切相关的人们。
郑总

由于棋盘井煤矿集中,我们决定在此寻找上文提到的、我们计划中的另一种类型的业者。我们早已领教了在此地与这些几乎凭空出现的发迹者沟通的困难——你根本就找不到他们,在这种恶劣天气下,他们很可能已经去往中国的南方或者其他哪个温暖如春的国家,因此我们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不过,我们还是深入了一家煤矿集团,并访问了该集团中一个最重要公司的总经理,这对我们是一个小小的补偿,虽然仍然要同意那个几乎千篇一律的要求,“不要提公司和我的真姓名”。

进大门的时候几乎畅通无阻,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我们夸赞了门卫的火炉。我们进去登记的时候,确实觉得很暖和,这儿是煤矿,不缺煤烧,因此我们不但夸赞了他们的火炉,还夸赞了他们的煤。两个年轻的保安很高兴,甚至都没让我们登记。

进入宽敞而荒凉的煤矿内部后,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我们接连打听了五六个人,才在最后一个人的口中得知,这个公司的总经理郑总正在院子里。他指了指停在小卖部门口的那辆丰田霸道,说郑总正在小卖部里耍钱呢。我们决定打扰他的牌局。

小卖部看来是矿上开的,服务于这里的矿工和洗煤工人,显然太简陋了,以致于我们都没有注意到货架在哪里。在一个小配房里,有五六个人坐在床上,每人的屁股旁或脚边都放着一沓粉红色的百元大纱。

看见陌生人进来,他们纷纷藏起钞票——用屁股压住或用手赶紧拿在一旁。我们问,郑总在吗?一个穿着单薄西装的高个子问,你找他干嘛?我们明白了,此人就是郑总。于是我的同伴老刘盯着他大声说,想采访你。他马上很警觉,屋子里的空气顿时凝滞了,所有人都盯着我们。他又问,你采访我什么?老刘说,采访你打扑克。说完哈哈大笑。接着,奇妙的一刻发生了:这个郑总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所有的人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整个场景就像两个早已互慕其名但又互相防备的绿林豪强间的初次会面。

然后他就带我们到对面楼上的办公室去。他在前面走着,只穿着衬衫和西装,在冷风中大摇大摆,仿佛正行走在热带的某处海滩上,而我们穿着厚厚的棉服还冻得瑟瑟发抖呢。

他的办公室足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室内陈设简单,只有一桌,一椅,一排长沙发和一个宽大的书橱,那上面陈设简单,除了一摞打印纸以外再无他物。

于是我们开始聊他的老板——棋盘井的传奇人物钱老板。钱老板出身于农牧民家庭,从童年时期就开始放牧牛羊,十几岁开始接触煤——赶着骡车运煤。二十几岁的时候,进了镇上的国营煤矿“跑供销”,在煤炭滞销的那些年景,由于他脑子活,人脉广,“协调能力强”,不但能卖光自家单位的煤炭,还能帮别的煤矿代销。靠着这种商业才华,他一步步得到提拔,最终成为煤矿的总经理,后来煤矿进行股份制改造,他便成为煤矿最大的股东。接下来,在上世纪90年代煤价走低的时候,通过大量的收购,逐渐形成了今天的规模。目前,他的企业形成了从挖煤、洗煤到炼焦的产业链——这位郑总将其描述为“循环经济”。

我们一再通过各种方式引导他,让他多谈谈他的老板,他的嘴里反来复去也就这几个词汇:“对员工好”、“有创新能力”、“有公德心”。他显然不太擅长表达,每个问题再往下谈一点往往都会陷入冷场,比如,“有创新能力”这一点,他只能说到——“原来只是挖煤,大头都让别人赚去了,于是老板就上了洗煤厂和焦化厂,这样我们也能赚这大头了。”显然,我们能看到他对老板发自内心的忠诚与尊敬,而且也能判断出他在本地人中已是个能干的经理人,否则不会是他管理着集团旗下最重要的公司——老板的亲弟弟也只是管理着另一家不太重要的公司。

在聊天过程中,这位郑总不断接电话,电话的内容多与“打钱”有关,数目都是上百万。不接电话的时候,他就时而靠在他那有着高高靠背的老板椅上,时而摊开双臂,将上身伏在宽大的办公桌上——仿佛他眼前根本就没有客人。看来他昨晚没少喝,而且睡眠也不太好。

而在将到来的夜里,睡不好的会是我们。凌晨三点多,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在隔壁客房中开始响起。我躺在床上,以为恶梦缠身,却又听得真真切切——类似大力锯木头的声音。这是一家位于这个西北矿业城镇角落的宾馆,宾馆价格很高,性价比却低得令人窝火。第二天结账时,总台的服务员们没人同意说在半夜里听到过什么声音,天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在鄂尔多斯生活的不到十天时间里,宾馆中持续到后半夜的吵闹已经习以为常,据说,在东胜的宾馆,多数宾客都是本地人,他们开房间只是为了打麻将耍钱。

当然,要真正客观公正地描述一个城市,只在他们的宾馆里住上十日是远远不够的。不过,任何一个个体对城市这类庞大事物的观察,难道不都是通过这种瞎子摸象的方式吗?无论如何,鄂尔多斯的矿山和城市的种种,仍可带给我们一个基本的判断——它可能确实已经极其富庶,但尚未摆脱粗粝,或者说,它还没有完全发育成为一个“城市”,仍携带着只因矿藏和财富而诱使人群追逐而来的“聚居地”的某些特质。

米教授的故事

鄂尔多斯高原当然早已有煤。在成吉思汗率领大军征略的时候,他们脚下便踩着这块巨大的煤田,或许行军路上的蒙古战士还曾多次用这儿的煤炭烧火锅(火锅也是来自蒙古战士的头盔,不管真假,这已众所周知)——毕竟这儿的煤层极浅,多为露天煤矿,而且极易点燃,没有人不会傻到连这样的可燃物都弃之不用。

放在地质史上而言,此处煤的历史跟任何地方煤的历史相差无几,比人类历史早得多。但令人奇怪的是,煤在这里真正登上历史舞台并成为呼风唤雨的主角,还是这一二十年的事。

鄂尔多斯市已探明煤炭储量1496亿吨,约占全国总储量的六分之一。仅鄂尔多斯市政府所在地东胜区,已探明的煤炭储量就高达115亿吨。鄂尔多斯市与陕北的榆林市一起,被称为中国的“能源走廊”。但在十多年前,当隔壁山西和陕北的煤炭已使人发家致富时,这里的煤炭却用来垒墙。

我们很幸运地找到了一位本地知识分子——鄂尔多斯市委党校经济研究室的米万库教授。他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头发夹着些银丝,面相厚道,性格豪爽。就对这个城市的了解而言,他简直就是教父级的人物。

米万库说,上世纪80年代,鄂尔多斯的GDP是内蒙古各盟市的倒数第二,经济主要是以农牧业为主,经济社会状况,用“穷”就可完全概括。在鄂尔多斯的本地学者而言,就是在所有的交流场合,没有人在意他们在说什么。

这种状况在鄂尔多斯因煤致富之后,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弯——从2008年开始,鄂尔多斯开始受到空前的瞩目,米万库也因为研究“鄂尔多斯模式”而获得了论文一等奖。“现在,在各种交流会上,我们不想讲都不行了,因为下边是一片渴望的目光。”

靠研究“鄂尔多斯模式”而成名的米教授却直率地对我们说,鄂尔多斯“没有模式”、“没有秘方”,目前的一切只是因为有了煤,“如果没有煤,我们就什么也不是”。

“或许是鄂尔多斯人穷怕了,这让人们在主观上有了这样一种意识:只要经济能发展,那么任何政策如果能变通的,都可变通。”米万库说。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鄂尔多斯人明知道地下有着大量的“黑金”,却苦于没有资金开发,加上没有公路,即便是露天的煤炭也运不出去。随着华能、神华的到来,国家投资修建了包神铁路,这时候,机会来了——虽然这条铁路主要服务于国有大型煤矿的煤炭外运,但还是为鄂尔多斯开出了一条财富之路。此后,鄂尔多斯兴起了修路热,很多民间资本开始投入到修公路上,直到现在,这股修路热依然没有消退。铁路与公路突破了困扰鄂尔多斯最严重的瓶颈,让地下的财富跃出地面。

在交谈中,米教授体现出了对本地的经济、社会、文化的深湛见解与洞察力,他了解世情,他的几个学生和几个亲戚也都是当地产业界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们拥有的财富与他相比,简直就是大山与沙砾的区别。鄂尔多斯的社会结构是怪异的另类“哑铃型”——最清寒的中间部分,是他们这些坐办公室的事业单位人员或公务员,富有的两端,一边是煤老板,一边是原来城郊的农牧民,他们因城市化或矿业发展所必须的征地而富得流油。

米万库也曾有成为千万富翁的机会,只是在那一瞬间与之擦肩而过——几乎在每一笔交易中,都有那么一个神奇的时刻,如果你错过那个神奇的时刻,你就与财富失之交臂了。当时,因煤炭滞销,他的一个学生想用11万元的低价将煤矿转让给他——由于这笔交易饱含着师生情分,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低价了,米万库的宅子就值15万,他当时完全可以卖掉宅子再买煤矿,这意味着还有4万元的盈余呢。他思考了一会儿,婉言谢绝了。结果,一年时间不到,这个煤矿价格翻了不止一百倍。

说到这些的时候,他的表情是极为平静的,只是自嘲地笑了笑。我无法揣测,这么多年来他的内心都有过什么感受,应该是五味杂陈。或许,这就是命运吧,上帝在那个“神奇的财富时刻”让他选择了“君子固穷”。

财富与梦想

东胜的很多地方会让你想到北京:街道很长很宽,建筑的“尺码”也似乎比别的城市大出半号——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十几年前这个城市只有两条街道。

从拆迁废墟背后快速拔地而起的那些壮观建筑,你会窥见这个城市充裕的资本和它试图加速追赶北京、上海这类都市的努力。尽管这种努力有时看起来会相当有趣——这里真的有一个类似“水立方”的建筑物,看起来很像那种“膜结构”,在夜晚居然也能发出五颜六色、晶莹剔透的光芒。当然,此处不是什么“游泳中心”,而是一个洗浴中心。

远离东胜老城区近30公里的康巴什新区,是新的党政大楼所在地,由于此处有水源,市委、市政府于2006年搬到了这里。市民来此办事需要花7元钱乘坐K21路公交车,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

康巴什新区党政大楼前有一个巨大的成吉思汗广场,广场上有一组成吉思汗率军西征的巨型群雕,这群雕总表面积4800平方米,用480吨铜铸成。群雕前方有一组造型奇特的建筑,是鄂尔多斯博物馆、歌剧院、图书馆和文化中心。其中一座建筑的造型尤其特异,仿佛被切掉触须的软体动物。这座建筑的外壳,某种新型的建筑材料,有一部分已经剥落,掉在地面上摔碎了,使它看起来类似粗制的速成品。

康巴什新区所有公交车站的广告牌(在东胜老城区,这种广告牌也比比皆是)都是LED大屏幕电视广告牌,至少在现在,它们看起来还派不上太大的“广告”用场,因为在这个新区,几乎看不到人影——党政大楼后面就是一望无际的尚未入住的别墅区——我估计,至少几个小时才会有一个人盯上一眼广告牌。

整个东胜,就是一家永不闭幕的汽车博览会。“天气好的时候,坐在路口,世界上所有名贵的车,你都可以在一个小时内看全。”党校的米教授说。本地车牌是”蒙K”,有人打趣说这就像鄂尔多斯的突然富庶,既猛且快。

这座只有30多万本地户籍人口的草原城市,如今又涌入了35万外乡人。他们循着煤的踪迹,嗅着金钱的味道而来——围绕着煤炭、化工原料和商业娱乐地产——为了赚得更多的金钱而去。由于煤矿主和外地商人太多,东胜的消费因此甚至比北京要高。我们遇到的所有宾馆前台小姐都会傲慢地告诉你,“我们东胜的房费就是高”,职业性的微笑则难得一见。

1980年代后期,党校的四层楼是东胜的标志性建筑,比盟政府还高,而现在,党校面临着拆迁——据米教授讲,准备拆除它的正是从这儿毕业的某位学生,眼下鄂尔多斯“四大集团”的某位董事长,他准备在此地兴建鄂尔多斯最高端的娱乐项目。在低矮的党校身后,30多层的高楼鳞次栉比,这个城市已经没有低于6000元/平方米的房子了。

鄂尔多斯地方财政的70%,是靠能源、化工等产品的初级加工带来的。本地经济格局长期以来的状况是利润的双向流失,即原料卖出去利润流失,深加工产品再进来,利润再次流失。除了以鄂尔多斯羊绒为代表的纺织业达到一定的高精度以外,缺乏成规模的制造业,能源、化工等产业尚处于半成品制造阶段。

一家汽车厂商前来投资的故事,从某种层面上折射了当地政府对于引入先进制造业的渴望:鄂尔多斯先是以近乎白送的价格,批给对方两千亩工业用地,供其建设五万辆级的组装厂区,后来又给了这个汽车厂商一块可以刨金的煤矿。

鄂尔多斯得到的回报如何呢?投产第一年,这个厂组装了两三辆汽车,后来就是每年几十辆的水平。这种业绩,几乎算是无所事事了。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吸引这家企业落户鄂尔多斯的,除了源源不断的“黑金”,还有坐地升值的财富游戏。现在,那个厂区所占的土地,已经增值到200-300万元/亩。

“政府现在很后悔,当初的地价相当于白送,还搭上了一个煤矿,而汽车制造业的梦想却遥遥无期。”鄂尔多斯市委党校米万库教授说。有消息已经传来,政府放话如果厂家依旧不让汽车形成产能,那他们在鄂尔多斯做煤老板的日子也不会太久了,“我们有权力让你的煤矿无法生产下去”。

但在更多领域,政府正在取得成就。他们正在引导鄂尔多斯的能源、原材料工业向深加工、延长产业链、产业结构升级转型等方向前进,比如煤变油、煤变气、天然气转为化工原料等。而伊泰、亿利资源和鄂尔多斯集团所从事的化工行业,其产业链的延伸更是前程可期。目前,即便只是初级产品的粗加工,一些企业的利润也已大幅提高,已初步扭转了利润双向流失的格局。我们在多处政府计划中看到,他们“十一五”之后的一个重要目标便是将初级产品加工利税在财政收入中所占比降到10%以下。

这是个虽仍粗粝但已胸怀大志、腰缠万贯之地,外乡人不应随意嘲弄鄂尔多斯试图闯进伟大城市的梦想,虽然转型或许会是艰难的,但在北中国这个新兴的财富空前汇聚之城,一切的野心与尝试,都不会缺乏实现的机会和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