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女王嘉奖 名单:重新学习做父母

重新学习做父母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昨天还躺在我怀里撒娇的女儿也有了自己的心事。一些小秘密，她再也不和我分享了。

我们不是她最信任的人

女儿的QQ号，最初还是我替她申请的，密码也是我给设的。同她那个年纪的孩子一样，她上线来，无非就是玩一些小游戏，偶尔会跟小学的同学聊聊天，再就是猛烈地给对方发一些有趣的图片。

那天也巧，她正在电脑前聊得开心，楼下有同学喊她，女儿跑下楼去了。QQ上毫不知情的对方，还在一个劲儿地给她发消息过来。我轻轻走过去，准备给那个小同学发个消息告诉他（她）。眼眸落到电脑屏幕上，发现消息是佳鸣发过来的，他是女儿的同学，我曾经见过，白白净净的一个男孩子。忽然好奇，天天在一起上学的同学，在线上能聊点儿什么？轻轻点击，打开他们的聊天记录，一条条读下来，我的呼吸已不由自主变得紧迫急促：

小悦（女儿的网名）：我也不知道，我对你有一种特别的好感，我就是觉得你亲切，就是信任你。有很多话，我对爸爸妈妈都不讲，但我可以对你说。

小鸣：谢谢你的信任。我也是。

小悦：我们班上的男同学中，你算是最优秀的，一定要努力，我看好你哦！

小鸣：你挺能干的，学习这么好。有时候我都羡慕你。

小悦：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快乐，感觉有很大的压力。

……

一路看下去，我的心也一路向下坠。这个12岁的小姑娘，我和老公天天像宝贝一样宠在手心里的孩子，她竟然说自己不开心，竟然也有了不愿意对我们讲的话，却在这里讲给她的同学，而且还是男同学。面对一闪一闪的头像，我不知是回还是不回？

后来，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我最终在女儿的聊天框里给那个叫佳鸣的男孩儿回了一条消息：“你好，我是小悦的妈妈，小悦有事下楼去了。”

惊慌失措的母亲

那个意外的发现，一下子扰乱了我平静的生活。

像是有一扇门，悄然打开，我探头探脑地站在门外，不敢迈步进去，却忧伤地发现门里头的那个小人儿正在离我越来越远。是什么时候，她洗完澡不再腻在我们的大床上让我们搂着她睡？又是什么时候，她郑重其事地在自己的房间门上挂上一张“闲人免进，有事敲门”的牌子？而当我替她收拾好乱糟糟的房间时，她为什么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搂着我的脖子亲我一脸的口水，反而露出一种不满的神色：妈妈，以后不要乱动我的房间……这一切，在那个偶然的发现之前，其实早就已经存在了，可我一直没有在意。这么些年，我仍旧把她当成我生命的一部分，甚至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只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在安排着她的生活。可她竟然不喜欢这种安排了，她有话不再愿意对我说。是的，她是越来越沉默了。偶尔跟我们说几句话，也是那种少年老成的沧桑味道。她在家里，在心里，为自己划出一片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却把她最亲的人排斥在那片空间之外。

“怎么办？她有话宁愿跟别人说也不愿意跟我们说了。我们天天恨不得掏心挖肝对她，她却不理解我们。”我急急向老公报告“战情”，“听说他们班上现在已有好几个孩子出现早恋现象，学习成绩下滑得厉害，如果真是这样子，可就完了。不行，要把这种可怕的苗头控制在萌芽状态。从明天开始，断掉她的网。”

“看你大惊小怪的样子，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互相有点儿好感还不是正常的啊！至于吗？再说了，要真有那种念头，你断了网就行了？”老公对我的想法颇不以为然，“孩子出现这种现象，我们要好好反思自己，然后再找一条万全之策才好。”

“我还是要加强对她的监管。”

就算老公说得再有理有据，我还是要采取一些强有力的措施：把她房间里的暗锁悄悄拧死，明确告诉她，以后她的房间，我们可以随时出入；把电脑设了密码，她再上网，必须要征得我的同意，也仅限于上网查资料；每周要定时向我们汇报她在学校的学习生活情况……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我不能让她受到半点来自外界的伤害。我告诉她，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向我们讲，因为我们才是你最亲的人。

面对忽然多出来的那些条条框框，女儿竟然默默地答应下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很安静，基本不再到网上聊天，有空就躲在屋里看书，房间的门却从来都是半掩着；考过试，无论成绩好坏，她都把成绩单拿给我看……

“看来，我们的政策还是有效果的……”我为自己的做法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及时拉回了游走在危险边缘的孩子。

假装快乐的孩子

可我的喜悦只维系了短短的一个月。一个月后，某天再上线，点开女儿的Q，上面的签名一下子刺痛了我的眼睛：假装快乐。

她什么时候把以前的“小悦”改成了“假装快乐”，她还在后面的个性签名里写着：我好累。“假装快乐”“我好累”，短短的7个字，却字字如闪着寒光的冷剑，“嗖嗖”直刺我心。

她每天挂在脸上的笑，竟然是插在瓶子里的塑料假花；她每天跟我们絮絮叨叨讲着学校里的事，却不过浮光掠影，把最沉重的一面隐藏了。那么，她那许许多多的心事，又去说给谁听？自己扛着吗？

我的眼泪掉下来了。

我们爱她，却还是南辕北辙，让她离快乐越来越远了。

我们必须认真地重新来审视她，审视自己。经过几天几夜的反复思量，我和老公重新调整了对她的教育思路：给她一片自由的天空，却把那根长长的风筝线牢牢抓在手里。

回想起来，她跟我们越来越无话可说的现状也是我们一手促成的。小时候，我们会陪着她看动画片，陪她读故事书，等她自己认识了足够多的字时，我们再没有给过她这种待遇。因为各有各的工作要忙，爸爸无休止地加班，我日复一日有写不完的稿子，每每她兴致勃勃地上前让我们陪她玩一会儿时，我们会以各种各样的借口让她走开。被拒绝的次数多了，她慢慢就不再来找我们。

让我们一起快乐成长

“以后，不管工作多忙，每个人都至少要抽出半小时的时间陪她说说话儿，孩子从父母这里找到慰藉，就不会觉得孤单，也会少向别人寻求温暖。”这条建议，是老公提出来的，我坚决赞成。

“还有，我们再爱她，也不能剥夺她交朋友、与朋友谈心的权利。她有权利有自己的小秘密，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一边悄悄替她把好关，别让她交了不良朋友就行。”这一条，是我提出来的。老公也举双手赞成。

……

重新调整了自己的教育思路，开始付诸行动。每天一日三餐，成了我们与孩子交流的最佳时间。最开始是我们主动询问，却并不过多地提及她的学习，只问一些无关紧要的有趣的事。

“悦悦，说说今天你们班有什么有趣的事？”

孩子总是孩子，我们一提，她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哪个同学上课不听讲被老师叫到训教处，哪个同学上体育课把鞋子踢飞了，哪个同学捡了一角钱去交老师被老师当面表扬……也有不愉快的小插曲儿，上课时调皮的男生往她的文具盒里放了一只小青蛙，吓得她差点跳起来，她扬言要跟那个同学斗争到底……我们含笑听她说，有时会陪着她哈哈大笑，有时也轻轻指点她一下，同学间的恶作剧，不必太认真。

有了每天的半小时，女儿跟我们的话明显多起来，她跟我们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又像小时候那样歪在我们的怀里，笑爸爸的啤酒肚儿，说妈妈的“游泳圈”，一脸的调皮与娇痴。她还会在网上跟同学聊天，聊完了有时会忍不住把聊天内容说给我们听，有时不说，我们也不再去问。

那个快乐、阳光的小女孩儿又重新回到我们身边来。

某天再上线，看到她挂在线上的QQ，名字改成了：假装寂寞。面对那个名字，我不禁莞尔。

假装寂寞也好，假装深沉也罢，只要她快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