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派龙凤呈祥视频全剧:哥哥走了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9 23:14:41

男孩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三点多了。整个车厢里安静得出奇。所有人都眯睡成同一张模样,瞌睡,想着床,难受。再没有比几声酣响美妙和令人向往的声音了。

男孩并没有睡意,只是斜靠在卷起的窗帘上,窗外黑漆一片,竟然没有灯光,男孩用手拭去附在车窗上的雾水,还是隐约看到几点暗夜里飘零的灯火,那么孤独,像是大海里迷航的渔灯。车厢里的灯光也很暗淡,过道上横七竖八地坐着,躺着许多人,每个人通过都会引起无数的怨毒的眼睛,每个人通过都要赔上好多个不是,每个人得向同一个人赔上两个不是,因为,一来一回。对每个人说,通往厕所的路变得无限遥远和无比艰难。

男孩前面坐着两个男人,胖的和瘦的。瘦的把头靠在了胖的肩上,胖的叉着手也打起了瞌睡,可怜的颈部仿佛支不住那颗肥硕的脑袋了,脑袋偏移重心位置快要越过临界位置时,胖的都会忽地坐直,接着又慢慢向外歪去。进行下一次循环。男孩觉得有些滑稽,为自己学得胖的这种睡姿滑稽而觉得自己滑稽。胖的并不滑稽,不然周围怎么会没有被滑稽逗乐的观众呢。

列车西行,摸着黑,列车西行。

男孩想起若干年前他陪哥哥一起去另外一座城市里看病。那时哥哥已经病得不轻。整个人很憔悴,脸色也很难看,妈妈比哥哥好不了多少,因为要操持这个家,疲于生计。好像漏掉了一段本应该饱满的年华。父亲呢?妈妈说,父亲走了。很早就走了。之后再没有关于父亲的片言只语,哪怕是一些风花雪月的事迹,然而没有,“很早就走了”再没有后话。也许是走了,也许是死了,反正就是对于他们家来说:不存在了。

那天晚上火车上也很拥挤。大家都拿着麻袋子装着蔬菜和牲畜。牲畜被挤被压了就叫,还不停地拉屎拉尿。整个车厢里活脱了像一个菜市场。那天晚上妈妈靠在哥哥肩上睡着了;那天晚上还不成熟的他们聊着成年人的话题;那天晚上哥哥嘱咐他高中一定要学好英语,数理化绝对不能掉队;那天晚上哥哥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一个鸡蛋。男孩说不饿,男孩真地不饿,男孩眼里涨满了泪水,顿而觉得哥哥的身子高大起来。

后来,哥哥也走了。

列车西行,在夜幕里悄然西行。

车厢内塞满了人和行李。借着昏暗的灯光,让人感觉像屠杀像尸体。让人毛骨悚然,空气沉闷起来,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男孩猛地摇了摇头,极力想避开这种莫名的恐惧。男孩从包里取出矿泉水,浅浅地喝上了一口,男孩还是忍不住地想起在太平间里看哥哥的最后一眼,最后一眼男孩看很那仓促那么马虎,掀起白色床单又瞬即盖上,整个房间太冷了,从脚趾上涌上的寒气一直深入骨髓,以致之后的每个冬天,男孩都会想起那块白色床单,白色床单下的人到底是不是哥哥,男孩已然记不清楚了。或许那个人并不是哥哥,记忆中哥哥的脸没有很么胖,皮肤没有那么白,或许哥哥只是走了,走进人海,走到了难以被家人找到的某个角落,借父亲一样,与自己再没有联系;像顽皮的孩子一样,再没记起回家的路。

再往下想去坠入了以往各个版本里寻找哥哥的故事了,然而,哥哥到底是死了,不然怎么会一个电话都不往家里打,不然怎么没来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不然怎么会再没有一个人问起自己“饿不饿,要不要吃一个鸡蛋”。可是,白色床单下的也不是哥哥,哥哥是先走了,再死去。就像大象一样,为了不拖累群体而选择自己在角落里孤独地死去。

想到这,男孩眼里又涨满了泪水,鼻头酸酸溜溜的,更大的恐惧如潮水般涌来。男孩再次呷了一口水。望向车厢里的人群。大家都的脸色都很难看,跟那时哥哥的一样,跟这刚要黎明的黑暗一样。人群里很多人都是提着行李回家,而男孩却是离家,带着哥哥,带着大象。所以人们尽管难受地假寐却还是兴奋地等待着破晓和终点。

列车西行,没有星光,没有祝福,西行。

哥哥说,要坚强,像胡杨树一样挺立。

哥哥为什么要说这句话,男孩一直在想。哥哥可能知道自己有如大象一样的命运,用来鼓励自己的弟弟来面对以后生活的重担。那么,哥哥为什么那么粗心,让大家找到他的尸体,那白色的床单不是哥哥,那哥哥在哪?也许哥哥在这句话里暗示了什么,要找到胡杨,找到哥哥口中的胡杨。列车西行。

哥哥在哪,男孩已不再想这个问题了。男孩只想知道答案。也许哥哥回来过,在半夜悉簌的厕所里;在陌生人电话的沉默里;在每天街道上窒息的人流里。哥哥为什么不和家人见面,见面双能怎么样,哥哥之于父亲有什么区别,之于前面互不相识的胖的和瘦的有什么区别;之于眼前将要塞满的垃圾盆又有什么区别。然而,哥哥走了。

列车西行,背着破晓的方向,列车是要冲出这无尽的黑暗。

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喝了两口水,从包里拿出一什么东西。看见这边醒着的男孩便拿着什么东西递过去,问道:饿不饿,要不要吃一个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