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贤:通往极权之路

评电影《浪潮》——通往极权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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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电影《浪潮》——通往极权之路

    永德

  未看这部电影前，就已经闻得它的声名，但看了之后,这部电影给了我前所未有的震撼。在我的认知中，大凡涉及到政治学中极权这个话题的，只能是书斋中的学者，用学术的话语、以逻辑的推理、借历史的论证、而严肃的阐述出来。但这部电影却将如何通往极权,生动而刻骨的展示在我们面前。 主人公文格尔是一个德国学校的一名老师，在德国老师上课的自由度很大；同样，学生选择的自由也很充沛。文格尔开设了一门关于独裁政治研究的研究课程，起初在讨论中学生们认为德国不再可能重回极权之路。于是文格尔就改变课程的讲授方法，决定进行一周的极权主义试验，让学生们将会体会极权是如何扎根、如何长成、是否有可能再出现。

  在对专制政府共同点的讨论中，文格尔认为每一个专制政府都有一个核心领导，为了让课程更加有趣逼真，文格尔被选举为专制者。他当选后，要求学生尊称他为文格尔先生，并强调纪律，学生在课堂上必须保持坐姿。只有在老师要求的时候，才能站起回答问题，回答问题时更要起立昂首挺胸。在文格尔的带领下，学生开始从一个左右、左右、左右的简单踏步动作中感受到了集体的力量，当所有人步调保持一致时，所有人融为一体，所有人的力量融为一体。为了通过纪律和团结创造力量，文格尔将所有学生的座位秩序打破，也将原来的小团体打破，让成绩好的和成绩差的彼此搭配，同学们之间要互相帮助。这样这个班级作为一个整体，自然比与他们相竞争的开设无政府课程班的成绩要好。文格尔接下来决定，在活动周期间所有参加课程的学生必须要统一着白衣和牛仔裤。而集体的力量在这个时候得到显示，对于不愿意购买白衣的同学，立即有同学表示愿意提供多余的衣服。阿伦特说极权主义运动同其他一切政党和运动相比，它的特征是个体成员必须无条件的效忠。忠诚使他们感受到，只有当他属于一个运动、一个政党的成员时，他在世界上才有位置。极权主义总是先从认同开始的，通过统一的制服、统一的口号、统一的手势、统一的步伐等等，成员们彼此认同，并达成思想的统一和对领袖的效忠。而为了让极权主义更具吸引力，极权主义者们总是会为极权运动披挂上华美的外衣，纳粹德国的军服、饰物、军旗等，具备了高度的美感。而纳粹举手礼，更是简洁干脆，充满力量与雄伟。极权主义把自己打扮得很时髦，以蛊惑人心，吸引那些追求新奇、时尚、潮流、不一般的年轻人。极权运动的领导者也被镁光灯给照耀，将光辉给闪烁运动的参与者们，让他们去效忠领袖。而运动的参与者，则通过对领袖的效忠来维持团结，团结之下，才有力量。

  当服装统一之后，班级中成员提议应该确定一个统一的名称，并确认为浪潮，随后又确认了浪潮组织的敬礼手势。为了扩大团体的影响力，有同学自愿在Myspace上面设置本组织的网页、也有同学自愿提供本组织标记的贴纸、有的建议作纹身、明信片、帽子等各种能扩大浪潮影响力、展示浪潮组织存在的标记。学生们立即开展行动展示这个组织的存在，无数帖纸和涂鸦被张贴涂抹在街头。为了集体的荣誉，个体往往会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动力，有同学以前所未有的勇气冒着极大的危险爬上高楼进行涂鸦。这个组织形成后立即展示了集体的力量，只有属于浪潮这个组织的成员，才能共享成员之间的零食、才能参加享用被这个组织所占领的一些娱乐场所。而当组织成员被外人欺负时，本组织的成员自然一拥而上，予以援手。而组织的成员，在学校中更是大受美女的青睐。每个加入这个组织的成员，都在其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和力量。每个成员在现实中缺乏的东西，在组织中都能得到满足。以往个体的、单一的成员，在这个组织中，得到了认同、得到了关怀、得到了关注，学生们开始迷上了这个组织，而这也感染了非本组织的成员，更多同学要求加入，连年幼小子也开始借这个组织的名头作威作福。从历史看，当纳粹组织初成形后，它一方面吸引着如戈培尔这般有一定知识的理想者投身其中，他们的加入使得纳粹运动有了更多得力的宣传手。另一方面，极权组织的成员依赖于集体组织开始体验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位置和重量，哪怕是最底层的泥腿子，一翻身闹革命，一参加组织，一获得信任，立即分量也就重起来了，地位也提高了，拥有一切也不遥远了。他们会更加狂热地热爱、迷恋，并积极投入这场运动，将它当作自己最真诚的事业，愿意为了它牺牲自己的一切。如此极权运动就是一个巨大的雪球，吸引着大量的不满者、冒险家、失业者、投机者参加以充当打手，在纳粹组织中，这就是罗姆这般的人物和大量的冲锋队员。此时极权运动开始如浪潮一般蔓延到整个社会

  当个人淹没在集体之中后，每个运动的参与者所感受到的乃是集体的巨大力量，这就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认同者加入成为雪球的一员，而持不同意见者则被排斥，或被雪球加以无情碾压。参见试验的个别同学，出于对浪潮组织成员一些行为的不满，开始了反浪潮组织的活动。这个别同学开始被视为不合群、不合大流者，被加以边缘化、被视为异类、被认为是可耻的告密者，并受到恐吓、监视、捣乱。在一场体育比赛中，浪潮成员要求每个浪潮的支持者必须统一着装前往支持。这场比赛完全超越了体育的意义，它已经关系到了浪潮的声誉，比赛最终发展成了斗殴。此时文格尔开始感觉到浪潮组织已经超越了他的控制，决定在课程结束后召集所有浪潮成员和浪潮的支持者开会。在会上，文格尔朗读了一些学生参加浪潮后的感想，学生们写道：“浪潮让我们人人平等。一切出身、家庭背景都不重要，我们都是运动的一分子。浪潮给了我们一个可以为之奋斗的理想和目标。浪潮让我第一次投身于一个有意义的事件，而借助于彼此的信任，浪潮可以取得更高的成就，我愿意为此重新做人。”当文格尔先说愿意将浪潮继续，并列举了德国目前面临的种种问题和社会中存在的各种不公的时候，当说到穷人越穷富人越富的时候，学生们掌声雷动，并着期待浪潮组织的成员团结一致，改造整个社会、创造历史。针对会场上的个别异议者，在文格尔的一声命令之下，浪潮的支持者将他架出并预备加以批判。此时，文格尔开始提醒学生们想想一周前的争论，现在他们可以发现独裁统治仍然可以再现，走向专制是如此容易。文格尔决定解散浪潮，希望学生们都回家去。但这时的浪潮已不再是他所能控制住的了，希望浪潮组织继续下去的成员，选择了暴力的方式来抗拒，电影以悲剧告终。

  这一幕虽是电影，但历史的相似之处，却在震撼着我。通往极权之路，是如此的简单。当希特勒和他的一群伙伴，在慕尼黑的啤酒馆密谋的时候，他们被当作一群小丑，但正是这群小丑最后统治了德国。当一群人聚集在南湖会议时，很多人也以为他们是群纸上谈兵的无用书生，但是几十年后某国却进入了人类史上最黑暗的年代。当一个社会存在着极端不公的时候、当一个社会有着大量的无业失业游民的时候、当一个社会的大多数群体被遗忘的时候，极权主义就有了它的土壤。纳粹和列宁主义运动，乃至后来的系列革命运动，它们都从社会的底层群众中招募成员。这些底层成员在社会中得不到认同、他们不能分享社会福利、他们不能参与社会决策、他们觉得被抛弃和遗忘、他们被认为麻木而愚顽、他们得不到发展、他们只能压抑的生存，而此时，只需要一点点的火苗，就能将他们内心的火山给点燃。今日希腊的大学生，走上街头；而欧洲的大学生，纷纷起而响应，发出欧洲革命的呼喊。万幸，他们有一个良制的政府，能听的进他们的呼声，而作出各种改革。但，若是在一个一切声音被压抑的地方，一切的改革难以推进的地方，极权主义，必然有着滋生的土壤。只要投机得当、宣传得法、手腕巧妙，一个个新的希特勒、斯大林、布尔波特，在酝酿着；一个个新的浪潮，在涌动着。而出路却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