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赞办公室图解:逝者并不如斯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06:32:02

逝者并不如斯

 

 

        不论在那,难免一种漂泊、流浪的感觉,伴随着磕磕碰碰、误打误撞的岁月。私下里或友人间,经常自嘲:流浪在上海,籍贯是湖南,出生地桂林。曾记得1995年在日本东京之时,前往参加一个朋友的个人画展,签名为“国际盲流”,弄得朋友睁大了两眼。

        研究中国近代史的一位美国学者曾经有言,说,欲亡中国,先灭湖南人;周敦颐、王船山、曾国藩、蔡锷……皆为湖南人。而作为二十世纪标志性事件的“五·四运动”、火烧赵家楼者,其中一位领头人也是湖南人。

        自1980年中期,就一直流浪于上海之地,但自己最喜欢称道的是,我本湖南一布衣。湖南似为个人地域认同的一个符号。然而,这一符号究竟内涵有多少意义?直至今日,我自己也讲不清楚。

        因为自己的出生地并非湖南,现在连众人偏爱、火辣红热的湘菜,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叶公好龙而已,不再敢吃了。几年前,到长沙做田野之际,地道浑厚的长沙湘音,我是听得很吃力的。于是,有真正的湖南人戏谑我,说我是,假湖南人,湖南人的“叛徒”。对此,我从来也没有表示过反对,一笑了之。

        说自己是桂林人,似乎从来没有过,只是偶尔认认桂林老乡。我总是说,出生在桂林罢了。桂林的朋友,给我一句话,“回来了”,很是简单,也充满了意味。所以,给我留下记忆最多的,当然还是桂林。

        这块曾经熟悉的故土,留给我的记忆,如同五味瓶,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好似那已经接近枯竭的漓江水,弯弯曲曲的河道、斑斑点点的沙滩,江中飘摇的水草、记忆中的竹排和鱼鹰……只要是轻轻的一瞥,就能够把我的身心给吸住,使我在江边发呆、出神。

        每次回到桂林,最喜欢的是独自一人,漫步在江边,慢慢地走,悠悠地想,记忆似脱缰的野马。没有固定的路径,没有红绿灯,没有烦人的噪音,没有不得不说的话语。白昼,清澈的流水,褪尽尘埃的鹅卵石,在江底尽显本色;两岸绿树,婆婆娑娑,如雨如雾,延绵伸进了天际。夜里,霓虹灯火辉映着江面,光色浮淌,飘飘然然,远山如黛,而风声贴面,如梦呓入怀。

        那是小小毛孩,从来就没学过游泳,丢在水中,却不会沉没。今在上海,我还自嘲:那是骨头太轻,江水不入。儿时的夏天,尽在江中折腾,抓鱼摸虾,晒得如同黑色的木炭;为了蒙混师长的训斥,常常是裤衩顶在头上,身体裸泡于水中,上岸就有干的裤衩可穿,骗过眼目;几个邻居伙伴,江水中垒一堆石头,作为打擂台,然后是你串我拽,水里搏斗,以把对方推下水为胜,争出上流;春日水讯期间,夜里套鱼笼虾,坐等江边渔火,迎出东方的旭日。

        文化革命了,江中流淌已不仅仅是清澈见底的漓江水。紫红色的血迹、儿时伙伴被打烂的模糊血肉、死者背上黑洞般的伤口、上游飘下泡得发白的尸体、用刑打出的眼珠挂在脸蛋上。人间事变,主义暴力,分世界为你我两条路线,人自成仇,还有那最最难忘的开棺鞭尸的革命仪式……。

        可怜的人们,江水为证。为了革命信仰,全体身心从属于一个脑袋,经验了死亡和离别、亲族伦理遭致了理想主义的折磨,而信仰使人生痛苦,无数的遗憾和愧疚,洗不尽的伤痕和污点,还有那非领袖就是土匪、成王败寇,圣人崇拜,三纲五常,让整个中国子弹乱飞的世界观,遗毒今日。

         沧海桑田,秀美的江水逼近了枯萎,两岸青山沉默不语。被忽悠来桂旅游的各类游客,给人梦幻,带来了喧嚣和不安。

        人生经过了大半,近乡情怯,翼翼小心。儿时的街邻,伙伴同学,已有多人离开了这个世界;令人追思回味。其他朋友,大都在这个世界忙碌于生计。余下故交,能有事业者无几。权力与金钱,已把平静的生活搅乱,人心污染,容不得一寸净土。人们就不会想想,枪杆子里面出了政权,枪杆子里面还出金钱,但是,枪杆子里面能出人权吗?没有人权,何来尊严。不是枪在手,也没人跟着走;仅仅是因为活着,总想干点什么。

        江山虽在,记忆难寻;故土远不依旧,人事早已非非。还有什么值得,如清清的流水,似智者,不舍昼夜、时时刻刻,向东、向东,归入大海……?或者如青山两岸,静静地、静静地,如仁者伫立终身,直指苍穹!

        凝视着脚边的流逝,悄悄流逝的并非时光。逝者并不如斯,作别了混沌无知与喜怒哀乐,留下的是独处的静默、无语与自省;轰然感受的,是心底的惊雷与电闪。挥手从兹去,轻轻说声“别”?难矣难矣……!藏住了多少感慨、多少情怀。

        灵性无魂,异地流浪。人生建人心,漂泊为故乡。上帝——佛陀——真主——,桂林——湖南——上海——,不流不淌,仁者智者;不离不弃,无鱼无筌。江水可以不流淌,人生不能不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