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传媒学院丹棱校区:【财经】反思增长 学一点稳态经济学

如果把主流经济学比作一种宗教，赫尔曼·戴利（Herman Daly）无异于一名异教徒。1967年，29岁的戴利从范德比尔特大学经济学博士毕业，作为福特基金会访问教授来到巴西塞阿拉州立大学，帮助培养经济学研究生。在这个巴西东北部地区，不断膨胀的人口几乎吞噬了一切可用自然资源。这里的生活经历使戴利开始将经济理论与环保主义联系起来，并注定了生态经济学和可持续发展理论成为其终身研究方向。

赫尔曼戴利是生态经济学家和共同创始人，并担任《生态经济学》杂志副主编。1988-1994年担任世界银行高级环境经济学家之际，戴利重点关注与拉丁美洲的贫困和发展。针对主流经济学在环境问题上的传统缺失， 戴利先后出版了多部著作，论述稳态经济学，并在1996年出版了集学术生涯大成的《超越增长》，对包括国民账户消费、贫穷、人口、国际贸易乃至宗教伦理等在内的发展问题进行了一系列追本溯源的再思考，建立了生态经济学，对主流经济学发起了哥白尼式革命。

今天，在马里兰大学公共政策学院任教的达利先生与编辑谈起增长、科技、幸福和稳态经济。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思考稳态经济问题？

读大学时，我选修了经济思想史，开始阅读马尔萨斯的著作。在研究生院时，我师从尼古拉斯·乔治斯库·洛根，他在经济理论中，确定了熵定律。基础经济理论描绘了这样一个循环流程图：企业为家庭提供产品和服务，家庭反过来为前者提供生产所需的劳动力资本要素。流程循环往复，金钱从相反的方向流入，支持它的运转。经济消化系统中被忽视的环节是：低熵原材料进入设备后，将高熵废物产品排入环境。其中的基本假设是将经济当做完全循环交换过程，相对我们来说，环境是无穷大的，吸收废物的自然资源和空间不会稀缺。这种假设不再有效。

那么，增长的含义是什么？

什么是增长？是不是我们已经达到并希望维持的暂时状态？或者说。增长是一种本身或人们原以为能永久继续下去的过程？现在，没有人能为自给状态下个定义。比如，在世界银行最近支持的增长报告中，有几个国家在25年中年均增长7%，专家们对这一事实寄予希望。他们的目标是在下一个25年中，使这些国家继续保持年均7%的经济增速，将世界经济扩大至现在规模的五倍，诸如此类。到2033年，我们会就此满足吗？还是将球门柱再次后移？稳态经济学的理念是，增长是一个暂时过程，目的是要达到一定的自给水平。

我们如何知道何时能达到这个水平？有没有衡量办法？

恩，我们无法衡量它，因为我们的国内生产总值，我们的国民经济核算体系，没有将成本和增长分离开来。比如污染，没有被当做增长成本被扣除。事实上，治理污染的成本和努力被作为收入累加起来。在会计学中，这是一项奇怪和不对称的会计科目，如果你不准备将污染纳入成本，那么，就不应该将清污算作受益。

你将如何改变会计制度？

现在，我们的税收大部分基于劳动力和资本投资的收益，也就是经济学家所谓的“增值”。

为了什么增加价值？为了补偿从自然中提取的资源，它曾被人类视为无价值。所以，现在的想法是将我们的税基从附加值转移到资源本身。如果我们想提高效率，那么就必须首先使物资变得更加昂贵。我们很小心翼翼地如何使用黄金，但对铝的使用却不太注意。

如果你将经济视为更大生物圈的子系统，随着它的增大，从整个系统中索取的资源越来越多。假设人们做事明智，当经济规模增大时，它首先摄取最不重要的环境服务。所以，增长的成本不可避免地将随着高价资源的索取而不断增加。在某一点上，扩张的收益无法冲抵成本。这就是人们所担忧的最优化规模问题。

但这并不意味着发展的结束。增长是指同质性产品不断增加，发展是指更好产品的数量相同。

但如果科学家能够提高废物回收技术，使我们可以无限重复使用现有材料，情况会怎样？或者，假设他们使用基因工程，将太阳能转化为乙醇，增长能无限持续下去吗？

你当然可以提高回收效率，但从物理角度，无法使其达到完美。即使微生物也要遵守热力学定律。不能无中生有地生成乙醇，必须投入原料和太阳能，才会有产出，当然，也会产生废物。所以，我不是说这种适应方式不好，但它不能消除资源限制。在遵循物理定律方面，科技是成功的，但它并非魔术。

你乐观地认为，人们最终可能会接受无增长经济，有什么证据可以支持这个观点？

我们从经济学家和生理学家所作的大量幸福感研究中受到鼓舞，大部分研究都显示，超过一定阈值后，国民生产总值的进一步增长其实并不能增加自身的幸福感。当然，环境成本还会继续增加。我们因此得以了解自给自足的含义。不管其数值是多少，都远远低于美国的人均国民生产总值。当然，这是一个饱受争议的观点。人们不愿意谈论收入的上限。我们现在喜欢谈论的是最低收入，还不太愿意谈最高收入。但是，如果经济增长总量是有限制的，那么，这种提法也应纳入议事日程。

在你看来，什么样的经济规模是正好和适当的，能够限制不公平的发生？

如果你看看身边各种机构，如政府、军队或大学，其中的贫富收入差距为20倍，美国企业的收入差距为500倍，或更高。我想，你大概会奖励收入差距为25倍的公司。但是，可以将初始差距设定为100，获得一些经验后，再逐步降低。

稳态经济学适用于当前的金融危机吗？

金融主要基于“现值最大化模式”，意思是说，从本质上讲，人们以假定的增长率计算未来的经济现值，用指数增长共识倒推出现值。通过折现率，将增长计入金融系统内。这是很大的假设，因为我们所在的生物圈没有增长。

智慧超人之一、诺贝尔奖获得者化学家弗雷德里克·索迪用另一种方式加以阐述。他说，我们的经济问题是，经济学家的系统中不遵循物理定律。我是指金钱。金钱是财富的象征，按照自身规律运作，但这种规律与财富产生的方式相抵触。象征符号系统运作的方式，与其所象征的系统的运作方式完全不同，这很奇怪。

你认为在未来，所有的经济学都有必要变成生态经济学吗？

这是我所期望的。我的意思是说，我们面临着两种不可能。一方面，在政治上，不可能停止增长；另一方面，在生物物理学上，不可能无限增长。因此，哪种不可能性最终会成为现实？你知道，我会抓住机会，尽力改变政治上的不可能，因为我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改变生物物理学上的不可能性。（本文素材来自美国《种子》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