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置业顾问的个人感悟:四十述怀----兼寄小女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6 05:55:22
      南唐后主李煜有<破阵子>一首,开篇即语“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河山”。充满对以往繁华岁月的怀恋,通常说四十年是概数,非实指。由此可约见四十,在文人眼境中是一个极其长远的时空概念。我当四十岁时,重读此篇,李后主前半生莺歌燕舞,极尽荣华,后半生归为臣虏,被宋朝皇帝赵光义夺妻赐毒,受尽屈辱而死。我一介凡夫,四十岁分为两半,前二十年在农村成长,看尽贫穷,后二十年进入城市,在职海中次第慢进,随波逐流。

   至今,止有一女儿为最大财富,人生之境几欲穷尽。

  这是一篇拖了许久的文字,其一是因为我每年都会给女儿写一篇年度总结,今年的总结迟迟未写。其二是工作与生活节奏越来越快,压力沉重,而导致心生惰意,手下生疏。在我平庸的文字写作中,也曾有过下笔千言,一挥而就的高峰体验,其时手比脑子还要快。而现在写字,如老牛上坡,前一步退两步,写下几行字,终于好象自己都不认识,遂恼而毁之,终不成篇。

我与女儿的生日相隔不远,如果当时果断一些,女儿很可能在大年初一剖腹降生,实际是大年初二。我则是正月二十三,据早年乡间与祖父相好的一个民间异人称:正月二十三与六月十九都是菩萨下凡的日子,令当时偏坐一旁的我甚是暗喜,难道我也天赋禀异,长有奇业吗?当然事后来看,全然扯不上边,自己只是岁月沧海中一粒沙还不足的存在。当然事出有缘,我们当地的风俗正月二十三日不动刀具的。女儿出生之后,作息全然颠倒至今,每晚临睡前,或是兴奋异常,或是啼咛幽怨,总是难以入眠,而清晨起床时,粘粘糊糊,赖床难醒,上幼儿园期间,每天都在我们的啸叫声中,从床上爬起艰难地走向幼儿园,而今年马上就要上小学了,对于她的临战状态,我实在是忧心不已。当然要做好准备的还不上于此,更重要的是她的其生活和学习习惯。其最大者在于不专注、韧性不足和仔细不够。在做模拟试卷时,常常是写作业的同时把玩橡皮、铅笔,对于不理解题意或不会做的,坐着发呆,不问人也不想如何去做。但对于已会或简单题目,经常又会因粗心出错。比如要数图上有几个三角形,正方形,往往会遗漏一两个。她总是不整理自己的东西,平平展展的新作业本,过几天就会角落里出现自己画的娃娃,或者边角卷曲,形同刚从地底下挖出来的史前典籍。2010年春节前在一个小姐姐的诱导下,一门心思地要买“芭比甜甜屋”,买回来玩了几天,就七零八落地散布于家里沙发下、窗台上等,特别是一些小的器具早就不知所终。一筒水彩笔,从来不会完整地保存,总是这儿一个,那儿一个,正在写的时候,一位同事聊天,提起他上初中的儿子和我马上要上小学的女儿,共同感叹作出结论:时代变了,孩子不好带了。想我们童年的七十年代,一本连环画(或称小人书),几个鞭炮,一个青涩的苹果,便能让我们雀跃不已。成天跟在哥哥们屁股后边,想摸一下人家用自行车链条做的火药枪,如果能恩准打一枪那简直是幸福。可是现在的孩子,玩具一箱一筐,却找不到快乐。难道物质充盈和精神空虚真的是悖反的吗?

       粗心、不整理,这仍然不是主要的问题,真正的问题在于她的不快乐。6岁这一年,据我的观察,她的性格正在向着内向和叛逆的两个极端走去。春节回家走亲戚,车到门口,她看到门口站了一堆陌生人,就拒绝下车,怎么劝说也无效,硬抱下车后哭闹不已,不吃饭,不喝水,背对着饭桌一声不吭,在我悄悄地允诺让她玩手机里“会说话的宝宝”方才转眉,逐渐地和哥哥、姐姐们玩起来。带她参加集体活动,总是要先把头埋起来,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适应,而应对大人的问话总是以点头和摇头表示。我一直以为她虽然内向却心细,虽然讷言却温顺。然而有一次忘记批评她什么了,她极端不高兴然后飞奔进屋“咣”地一声关上门,我相当恼怒地拉她出来,要求回答问题,小小的人儿拖行于地,放声大嚎,屁股上拍几巴掌,她凶狠地说:“我打死你”,用手来抓我的眼镜。又一次,批评不得,她轻蔑地说我“你活该”。让我强烈地感觉自己的失败,无法猜透6岁的小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想想刚刚出生的婴儿期,女儿明眸皓齿,咿呀而语,再想起刚出生后我用手机拍的第一张照片,睡态安详,宁静可人,之后在她成长的日子里,总是频出妙语,天真可喜,而仅仅长到6岁,来自大人的或许不当的批评竟会让她暴躁如斯,那扯着嗓子的哀嚎,决绝地不与融通地神态,令人伤透脑筋。在我即将奔入四十岁、女儿即将六岁的这一年里,撕裂的痛楚无疑是记忆最深的。

        如前所述,房子、工作乃至日常生活的种种成功或失败,都不是我这个年龄所看重的,对我来说,女儿是截止目前为止最大的财富。然而她的长大,屡屡让我有种财富被盗或无情流失的感觉。写的过程中,我翻了翻前几年的记录,那时的笔调无一例外是轻松的,与其说是用文字记录的她的可爱与成长,不如说是这个可爱的小天使带给我愉悦想象的空间,让我能如金鱼,在清澈透明的心境中畅游。我也非常敬佩哲学家周国平为女儿写的两本书(其中第一本《妞妞》,与我女儿小名同名),也决意要模仿他做一个视女儿为哲学命题,终生探索而不断总结,做一个睿智、宽厚并是她无比依赖的好父亲。岁末听说“中国虎妈”震憾美国教育界,我从心里抵触这个自以为是所谓虎妈,在儿女面前宁做一个慈祥的软蛋,也不必作一个面貌狰狞,为了所谓孩子的成功,而摧毁快乐与尊严的家长。但是,现实中,没有了快乐的是女儿,没有了尊严的是我,居然是一双败的局面。

        家庭是孩子的第一所学校,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如此之谓,与人交流,也颇有现在儿童任性、孤独、忧郁之通感,有人开药方,说是传统道德崩溃,于是《弟子规》、《三字经》进入幼儿园。可是我看女儿可以把背得烂熟,也能听懂其中的意思,一旦遇到需要理论指导实践时,却背道而驰。有人说是孩子太少了,一家应该有2—3个孩子,互相之间彼此照应,方不会孤独,惜国策不允尝试,而我固非明星贤达,当然不大可能越雷池。也可以这样说,孩子是家长的一面镜子,孩子的问题映射出家长的问题,而家长的问题则很多都生活和社会给予的。生命之孕育于个体,却生长于环境,环境变化其必作用于个体变化。

        首先说自己,供职于还算不错的企业,压力虽然不大却逐步增加,收入不算低也不算高,四十岁的光景,同事间车房俱优。而我仍然是单位最初团购的80平米蜗居,说女儿是我的最大财富,固然是我的自况,却也实在别无长物。处心积虑想改善,却一直心有余力不足。而论情趣,已沦落到上网浏览、看电视剧,玩旧款帝国时代,每周打一次羽毛球,别无爱好,猛地想起少年时,曾经号称四十岁前要写书若干,如何如何,已是昨日黄花。平庸,就是我在四十岁给自己最恰如其分的评价。对于女儿的教育,随情绪好恶而为,缺乏细心与耐心,而与她同处关注并发掘她的特点更是少之少。二、三岁时,每逢我外出,女儿总是厮缠不休,非要跟随。而现在要带她出去,她却总是盯着动画片说不去,俨然宅女一枚。

  说到环境,气候变化无常仿佛是个隐喻,阴晴不定,社会环境来看,我们的GDP已经超越日本而直逼美国,五十年代的“赶英超美”被视为世纪笑话,而今天经过三十年的狂遽突进,自由女神的火炬已经触手可及。但是三十年来,新的权贵经济形成,物质充盈而缺乏尊严,上层建筑介于灰黑之间,经济基础欲望纵横,毁掉旧秩序,而新秩序远未建立。当我们衣冠楚楚地走在街上,内心却卑微得不敢昂首挺胸。生命之短暂往往在于停顿回忆时,好的东西就是指间沙,攥得越紧流失越快,对于女儿,我是不是也有攥得太紧的嫌疑,我给她树立了好多堂而皇之的目标,譬如身体健康、性格健全,心理阳光。譬如勇敢、坚强、大方、诚实,譬如吃饭、睡觉、学习是生命三大事,不能拖。其实我自己又能做好哪一样呢。珍惜现在方能拉长时间,拉拉杂杂写了许多,其实今天下班回家陪她一起打灯笼,跟她聊天才是王道。

  屁爱死:前两天带她在楼下打灯笼,偌大个小区,数万人聚集的地方,只在第一天碰见两个打灯笼的小朋友,后边两天竟然一个也没碰上。看着周围如山峰林立一样的高楼和闪亮的窗户,我疑惑,人呢,小孩子呢,为什么没人打灯笼呢。早起与同事讨论,原来现在的小朋友,大部分都是没有舅舅的!

  孩子终归是天使,是我们身上的魔障给她植下了不好的根苗,2010年,女儿的好习惯不多,坏习惯增多,既是成长的烦恼,也是教育者的责任。今天能够用文字做些总结,检讨审视自己,梳理自己的思路,争取新的一年能够让女儿比2010年过得快乐一些。欣慰的是,她这个年龄懂的比我同龄多,她心思细腻,虽不多说,我心实知之。就象她回农村老家,说“奶奶,你找的什么破房子,连个抽水马桶都没有”,惊倒一屋人,还是露出了天真烂漫的马脚。经过她妈妈的大力推动和老师的教导,弹起钢琴已经有节奏感,甚至随着手指的律动身子俯仰,两个小辫子微微颤动,显然投入进去了。画画虽然简单,但已能画除了长辫子小姑娘之外的东西了,前两天甚至一边看着我,一边在纸上描画,拿出了一张带着眼镜的大脑袋男人,乐坏我了。

  最惬意的无过于推门进家,那声清脆的童音:“爸爸回来了”,宛如一剂清心良药。四十而不惑,宜当多做少说,四十岁,那就随它去,老就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