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中考状元2017:仁者为师——郝鹤君老师印象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9 10:52:08


仁者为师——郝鹤君老师印象


郭子良(江苏省国画院)

(一)

“仁者为师”

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我脑中又浮现出十多年前就读广州美术学院国画系时,随郝鹤君老师上山水写生及创作课时的许多记忆。

大三分科时,我选择了山水专业作为主修方向,山水课程首先安排青绿山水临摹课,临的是《游春图》等古代经典作品,林丰俗老师任课。课程过了一半,林老师因事不能完成课程,就把我们班的教学任务交由郝鹤君老师接手完成。由此开始,在近两年的时光中,郝老师接连带我们两次下乡写生以及毕业创作课程,成为我们这届山水专业学生受教最长,受益最深的专业导师。

美院四年的学习生涯中,下乡写生往往是感受最为美好,记忆也最深刻的经历。在经历了一段时间临摹传统的课程之后,山水画写生则成为对临摹课如何消化的检验。走进大自然,面对真实而复杂的大山大水,与画中所见的高度程式化与符号化的传统山水画完全是两码事。在为高山峻岭的恢弘气势而激动的同时,也确实面对眼前的复杂景观无从下手,这时候,老师的指导显得尤其重要.

91年的炎夏六月,我们班一行多人随郝老师进入太行山河南段的辉县、林县一带写生。初次面对巍巍大山,除了激动,还有点手足无措,毕竟只是从传统山水画中知道各种树法、皴法,真正面对山石写生还是第一次。郝老师每到一处写生地段都会带我们在附近先转上一圈,对周围的山势及景象变化有个大致的了解,然后选择一处较佳的位置开始构思动笔。 郝老师在走动、观察的期间已  酝酿合适的构图与景物取舍,一俟坐下,已成竹在胸,笔无妄下,边画边讲解,怎样构图,怎样取舍景物……半天功夫下来,一幅精彩的旅途写生墨稿就画出七八成了。

一开始,我们学生或习惯性地用焦点透视的方法来取景构图,或观察不细致,或画得很粗糙,或临摹的笔墨套不上写生中去……。但多天下来,不断地看郝老师的写生,听他细致的讲解,我们逐渐懂得了山水画的散点透视,懂得了勾皴点染各种技法在写生中的运用,懂得了景物的取舍与腾挪,懂得了虚与实的处理……。在太行山近四十天的写生中,我们每天都在进步,画稿也越来越多,但画得最勤最多的依然是我们的老师。

郝老师以言传身教的方式,在不断的写生实践过程中给学生们最好的教学示范,这一点是我在之前经历的写生课中所体会不到的。

是年秋九月,我们又随郝老师开始另一段的写生旅程,到晋陕一带黄土高原写生。经过太行山一段的写生课程,同学们都有了一些经验。但这一次郝老师又带我们体验另一种的写生方式。太行山写生阶段以“蹲点”为主,在一段时间内稳定的驻扎在某个区域写生,在黄土高原一带的写生则以“游历”、“默记”为主,白天在外面悠转,画速写,一天下来走十余里山路是常事。回到住所再把速写结合脑中记忆转化为宣纸上的笔墨印象。从九月初到十月中旬,我们的行程从晋中往北,又转入陕北,再往南行直至西安,辗转多地,回来时画夹中的写生习作又是厚厚一叠。

两次长时间、长距离的写生课程,在郝老师的悉心指导下,我们的写生能力及对山水画的理解都有了长足进步;尤为重要的是,在两段写生近八十天的日日夜夜,我们十多位一起下乡的同学们与郝老师建立了很深的师生情感,郝老师为人的厚道与随和,对学子们敦敦善诱,身体力行的教导,给我们留下至为深刻的记忆。

毕业创作,其实就是两个阶段写生学习的一次总结。我把太行山及黄土高原的写生印象各构思了一张稿子,一为“天籁”(太行山印象),一为“岁月悠悠”(黄土高原印象)。郝老师几乎每天都来看各人的创作进程,及时指出创作中出现的问题,提供必要的调整改进意见。通过毕业创作,我亦初步理解怎样把生活、写生转化为真正意义上的创作作品。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这句至理名言道出了艺术道路上师承与变通的关系。毕业十多年来,我的艺术追求不断的变化着,从山水到人物到花鸟,从写意到工笔;形式与手法都作了多方面的探索,超越了学院有限四年时间学习上的局限。但在艺术规律上,从郝鹤君老师,林丰俗老师等国画系诸多老师的教诲中获得的知识与营养,始终贯注在我每阶段探求与创作的精神之中,不离不弃,那就是岭南绘画的精神,是注重写生,注重生活,反映时代风貌的精神。

郝鹤君老师与我父亲同龄。毕业多年以来,一直与郝老师保持经常的联系。如果说,曾经任教过我们的诸多老师都让我充满着敬意;而于郝老师,在我保持着同样敬意的同时,还多了一份如慈父般的亲切感。人生七十古来稀!郝老师也步入七十高龄了,谨祝他老人家身体健康,艺术老当益壮!

 

(二)

谈谈郝老师的山水画。

作为他的学生,我对郝老师的山水画(尤其是山水写生)是十分熟悉的。郝老师几十年的艺术生涯中,边教学生边画画,即使现在已经退休,但每年仍坚持带一些学生外出写生。写生作品占据他山水画作品的绝大部分,也是他研究探索山水画的主要模式。(作为美术学院的教师,带学生写生是一件非做不可的工作,但也带来得天独厚的写生与面对生活的条件,这一点是非学院的画家无法拥有的。此是题外话)

就我个人粗浅的认识,对郝老师的山水画有几点体会:

一:浓重的岭南画派传承基调

山水画历宋元明清的发展,至近代黄宾虹的集传统之大成,传统山水画的高度已难以逾越;进入现代,山水画在图式上与审美情调上必须与传统山水画拉开距离才能有所发展。事实上新中国成立后至今,山水画的形式与技法的发展变化已经十分明显;各地域的山水画风又各相异,譬如新金陵画派、长安画派、岭南画派等,在题材与表现形式上都各有师承脉络而又各领新风。当代学院的山水画教学也因地域画派的影响而有很大差别,如中央美院的李可染教学体系,浙美(今国美)的陆俨少为主的浙派传统教学体系,广州美院的以关山月、黎雄才为主的岭南山水画教学体系……这些都极大影响着后学者的山水画风格取向。郝鹤君老师早年一直受教于广州美院,后又作为广州美院中国画系山水画教学体系的中坚力量,其山水画取向无疑深受关、黎(尤其是关山月)画风的影响,他画上恣肆而泼辣的用笔,常让我联想到关老的一些巨幅作品的用笔方式;而其奔走于东西南北各地的写生作品,在发展岭南风格的同时,也微妙地吸收了一些别的画派的表现方式,如画西北高原的地貌,郝老师应是借鉴了长安画派的一些表现手法,画高山密林时对树林带有逆光式的表现效果可让人想起李可染山水画那种留光的处理,等等。

二:鲜活的山林气息

郝老师几十年的教学生涯中,写生之地遍及全国各地,从陇、川到青、陕;从太行山脉到黄土高原;从台湾阿里山到东北长白山……;  至于他毕业后曾工作很长时间的粤西肇庆鼎湖山在他笔下更是信手拈来,作品不计其数,这些地域分布甚广、时间跨度很大的写生作品,我用一个成语概括之:和而不同。

先说不同。不同的山林地貌,在他的笔下,都能显示其不同的地貌特点:画太行山的硬朗峻秀,画黄土高原的敦厚沉郁,画阿里山的清新茂盛,画粤西山村的林舍掩映;……这种所画对象的差别从而产生图式处理上的不同,正对应了“六法论”中“应物象形”的说法,这使郝老师的写生作品展览让观者产生“精彩纷呈”的视觉感受,远不是那种“画遍天下一个(模)样”只强调笔墨风格而无视物象变化的程式化画风可以比拟的。

至于“和”,说的就是风格的渐变与统一,郝老师笔下的“天南地北”之中,都能保持着一种朴素而隽永的个人面目。这种画面基调上的一致性,是岭南传承的影响,也是下面所说郝老师对笔墨的个人理解所致,这使得他的山水画在当代岭南诸家中显现明显的个人风格。

三:豪放畅快的个人笔墨技巧

在随郝老师外出写生的日子里,我往往喜欢观看他写生的全过程。郝老师在选好写生的角度位置后,对景观察思考片刻,便胸有成竹,运笔所至,树的长势,山的骨格,很快便在灵活多变、兼勾带皴的用笔及干湿浓淡并置的运墨中呈现。略干,又在第一遍的笔墨基础上积皴点染。。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毫无拖沓呆滞之感。郝老师画的痛快我们看得也痛快,这种笔无妄下,控制自如的写生感觉,豪放而强健的笔墨挥写体现郝老师对自然景物的敏感性和对笔墨独特的理解。

笔墨,作为中国画特有的文化载体,经千百年来历练,已形成高度概括与程式化,也形成诸家不同的笔墨表现与风格流派。怎样才算是好的笔墨,除了传统的共性标准,各个地域与流派都有相异的习惯与评判标准。吴冠中一句“笔墨等于零”经传媒的引用引发评论界的轩然大波,他老人家后来反复解释说“脱离了具体对象的笔墨等于零……”其实这个说法相当一部分画家(包括我个人)是比较认同的。具象绘画(包括中国画的各个门类)如果表现技法(如笔墨)与对象结合不到一起,那画出来还有什么看头?八十年代以后,曾有一些画家把传统笔墨符号拿出来作重新的罗列拼凑,据说是“取传统的一点作局部放大与重构”,开始觉得挺有新鲜感的,但多年过去了,这类追求象昙花一现,没多少山水画家再这样弄。又譬如近年因某些原因形成的“学黄宾虹”热,这现象也留给画坛许多咎病和批评。古人在生活中发展了绘画,当今一小部分画家脱离现实生活只在笔墨程式上寻求变化,这终究不可能成为艺术发展的主流。

回到郝老师的画上来。中国画的用笔,如果用书法来作比喻,有的(用笔)象楷书(工整不苛);有的象篆隶(朴拙沉缓);有的象行草(流畅洒脱),我觉得郝老师画山水,更倾向象行草书法,下笔从容而洒脱,不论是前景的浓重线条,还是中景的缜密勾皴,用笔都是一气呵成,十分爽利。用笔中侧(锋)相随,用墨浓淡相生,加上适度的积染处理,使得郝老师的山水画展现出一种笔酣墨畅而又细腻厚实的笔墨效果。

四:平和亲切与宏大壮观并存

    翻阅郝老师多年写生的结集,我感觉他的写生作品取材与构图尽管十分多变,但又大致统一在一种平正与块面处理很明显的构图之中:方正为主的画面图式;中景为主的选景习惯,平视为主的取景角度,构成意识很强的山石造型,和谐为主又具明显倾向性的色调;基本不采用大黑大白强对比或动势很强的构图取势……。上列种种拉近了画面与观者的心里距离,每一张写生从景物到笔墨,在细读下都十分丰富耐看,画面象一篇娓娓道来的优美散文(郝老师的写生亦喜题长文作记,这是另一段的散文)让观者产生一种平和亲切之感。

郝老师画巨幅山水则展现了另一番的气象:宏大而壮观。近年我在多个展览场合所见,郝老师从八尺至丈六不等的大画,大多表现雨后青山绿水,场面开阔,山势壮丽,意境深远。近处以粗放笔墨写就巨石,配几株古榕或老松;江峡溪流或一泻千里或缓缓而行;中景或巨石嶙峋或山壁千仞,千变万化中总能保持整体的势态;连绵的远山与密林处理得轻虚深远。真个是:山岚烟雨欲走还留,元气淋漓虽彰尤湿!画面景物气势宏大,呈现一种从容而宽阔的气度,可居又可游的真实情调。

读郝老师的画,我总能联想到其宽厚随和的性情、淡泊名利的人格魅力。

退下美术学院一线教学后,郝老师画画的时间更为充裕了,令同行羡慕的好身板又使他能久坐画案前工作。而平和从容地面对名与利,也使郝老师的山水画多了一份清高与不俗。人生若此,夫复何求?我在想,什么时候能再随郝老师一道,到远方的山林旷野间好好地看他写生,聆听他的教诲呢?

 

2009年3月于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