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苏职业装图片:诸葛亮也是农民工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18 08:25:22
诸葛亮也是农民工董彦斌

      这天晚上,我正在翻书,忽然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却见来客容形清瘦,一袭白衣,手执羽扇。“您不就是?”我正欲脱口而出,来客便说:“在下诸葛亮,近来夜间清冷,生活清淡,可否聊聊?”他的口音里夹杂着山东、湖北和四川口音,羽扇一拂,须髯微飞。在北京的这个冬夜,不是在电视里而是在房间里看见他,我自觉有趣而荣幸,想拍照留念,他羽扇又一摇,表示不必。        
        
      “手上拿着什么书?看上去很美啊。”他道。
     
      “《中国农民工调查》,一本新书。诸葛老师,您要翻翻吗?”
     
      “农民工?农民我是知道的,《春秋•谷梁传》云:‘古者有四民,有士民,有商民,有农民,有工民’,这农民工我可没听过啊。”
     
      “农民工就是农村进城务工人员,以体力劳动者为主,但有时候脑力劳动者也计算在内。就像您,原来在农村生活、耕作、学习,‘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后来又进城,在荆州、益州长期工作。不知道您有没有把隆中的农村户口迁为荆州、益州的城市户口,如果没迁过去,您仍然持有隆中农村户口,您就依然是农民身份。说不好,您生活在今天,也还是一位农民工呢。”
     
      “隆中农村户口?益州城市户口?人家都说我智力非凡,我自己觉得也还可以,怎么连我都理解不了啊?”诸葛亮皱紧眉头,连羽扇都停住不摇了。“这农民就是田间耕作者,工人就是工坊操作者,本来是依据工作种类做的划分。农民就是农民,工人就是工人,农民改行务工,就应当是工人,为何反叫农民工?难道户口竟然是划分农民工人的依据吗?好像在我的阅读经验里是没有遇到过。”
     
      “不但您,您兄长诸葛瑾后来在江东生活,要没迁过去户口,也差不多是一位农民工,您两位也是难兄难弟了。”我接着说,“诸葛老师,这问题连您都破解不了,真是难题。按照今天对难题的命名方式,可以称之为‘诸葛亮难题’。”
     
      “先别说破解不了,哼哼。”诸葛亮显出一种气鼓鼓的样子,我想起当年他舌战群儒时的“丰神飘洒,器宇轩昂”,对比一下,也就哑然而笑。
     
      “您还记得,当年您的领导刘备老师逃亡的时候,有这么一段情况:‘玄德同行军民十余万,大小车数千辆,挑担背包者不计其数,路过刘表之墓,玄德率众将拜于墓前,哭告曰:“辱弟备无德无才,负兄寄托之重,罪在备一身,与百姓无干。望兄英灵,垂救荆襄之民!”言甚悲切,军民无不下泪。’这是一个巨大的人口流动。后来陈寅恪先生讨论《桃花源记》,认为陶渊明所谓桃花源实为南北朝之坞堡,是躲避战乱的聚居地。我们看,这些战乱年代的人口迁移,无不有其合理性。但就在那个出门何所见,白骨蔽平原的岁月,也还并没有农村户口和城市户口形成对人的流动的巨大桎梏。在交通基本靠走的您那个年代,假使设定了两种户口,而没有迁徙自由,那么当一个或一群人千里迢迢去往另一个地方时,天地茫茫,进退无地,该怎么办?”我接着说,“固然,今天并没有禁止流动的禁令,但是,种种对于农村进城务工人员的限制甚至歧视,对他们权利主体资格的无视,对他们劳动的轻视,都存在。说起来有些让人惊讶,从前的《劳动法》这样一部法律,对农村进城务工人员是不包括在内的,这意味着什么呢?似乎意味着这些人连劳动者都不算。”
     
      “我当然记得刘玄德的那段情景。”诸葛亮道,“我略略知道,在你们这个时代,老百姓与政府的关系,和我们那个年代有所不同。我们当时是治理政治,老百姓是被治理对象。但你看,刘玄德那个故事能证明,治理者和被治理者,关系相当融洽,连陈寿,因为他爸爸的缘故,对我总有意见的这位史学家,也说我‘亮才,于治戎为长,奇谋为短,理民之干,优于将略。’我和玄德的经验是什么呢?因为我们看到‘故今诸侯好利,利兴民争,灾害并起,强弱相侵’,所以我们要做到不与民争利,用现代语言来讲,也许就是要赋予百姓以自由与利益。农民工既然是百姓的组成部分,或重要组成部分,我们同样要做到善待。”诸葛亮说:“今天,固然有治理政治的一面,但今天首先是选举政治,老百姓是选民,如果说,我们那时候的善待是出于一种慈爱,那么今天的情况是,如果你不善待,你的选举政治就不那么正当。这里,不但有一个‘为人民服务’的问题,还有一个‘为选民服务’的问题。农民工们当然也是选民。公民就是选民。”
     
      “诸葛老师讲的甚是!”我说,“我来给您读几句诗,这是一位当代人写的。”
     
      据说这个城市有一千万人口,
      有的住花园别墅,有的住胡同平屋,有的住在海里头;
      可是我们没有一席之地,弟兄们,我们没有一席之地。
     
      据说这里是我们的历史和梦想,是我们的骄傲,
      我们像亲戚来串门,却也引起它的懊恼;
      它让我们呆在原地不动,弟兄们,它让我们原地不动。
     
      ……
     
      我们流浪,从80年代到又一个世纪,
      我看见这个城市日新月异,万家灯火;
      没有一盏属于我,弟兄们,没有一盏是我们的。
     
      诸葛亮和我的表情都凝重起来。“一个人背井离乡来到另一个城市,合法劳动,点亮了这个城市的美丽。这个人就是城市的恩人,城市的主人。他的劳动,像一切人的劳动一样,理当受到尊重。他的权利,就应当被维护。反过来说,说实话,城市也离不开他们。在劳动分工的前提下,快乐劳动、权利平等的人们,手挽着手,我们在一个大家庭,不是很好吗?”诸葛亮说,“我想不明白,那些无视农民工权益的眼神后面,是一个怎样的想法?”
     
      “诸葛老师,有一个叫林肯的人,他是美国总统,生在您之后,我之前。他说过一句话:‘这是一个新型的国家,孕育于自由,致力于人人生而平等的主张。’他们可以这样想,这样做,我们当然也可以做到。说实话,从美国的历史来看,自由和平等的实现也并非一蹴而就,就在林肯这样说的时候,其实美国国土上,也在上演着不自由、不平等的故事,但是,两百年来,美国还是做了较大的推进。我觉得,美国人可以行走出平等的历程,中国人当然也可以做到。农民工权益,就是我们要越过的一个丘陵。”
     
      “我们首先要做的是,先让世界上消失了‘农民工’这样一个‘诸葛亮难题’的词汇。进城务工的人就是工人。他们与马克思所讲的一无所有的‘产业工人’虽不尽相同,但是,既然工种是工人,那么他们就是工人。职业分类就是分类。我们不要搅浑分类。”诸葛亮说,“如果人们不觉得我诸葛亮是农民工,就不应该觉得这个世界上要有农民工这样一个分类,他们天生比别人的权利要少,干得要多,挣得要少,还讨不回工钱。不该有这样的事!”
      “这个词或许眼下很难消失,但如果权利意识不能消失,那么附着在这个词上面的权利歧视就应当慢慢消失。我们要渐进地转变。”
     
      “发展与公正,同等重要!”
     
      ……
     
      我们聊啊聊,直到睡着。醒过来,我发现诸葛亮不见了。我怅然又有些迟疑,既怀疑他来过否,又遗憾他已走了。这时便发现《中国农民工调查》这本书也不见了。
     
      “看来诸葛亮真是来过了的”。我打开窗户。被早晨的太阳晒过的新鲜空气,吹进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