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拉斯 在线阅读:边走边拍,为城市留痕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6 17:04:50

文/记者 曾敏妍 实习生 陈琳

以前的中山七路满是西关大屋,现在是高楼耸立;以前的环市路杂草丛生,现在变成了一个繁华的商业中心;以前的小谷围,现在建起了庞然的大学城。你还记得,你儿时住过的地方,以前是什么模样?人们是怎样生活的?看到正在消失的过去,越来越多的人举起手中的相机 ,定格下城市里的美丽画面。

老区在周末的时候特别热闹。三五成群的“摄友”们带着长枪短炮来拍照。他们不爱走大路,而是在小巷子里穿行驻足。老房子的大全景、房檐雕花的细节、破旧的小店以及传统的生活方式,都能吸引他们的镜头。老区的居民,从排斥、带着好奇的目光,再变成习以为常。好心人还忙着给大家指路:“往前左拐,就是以前四大首富之家了,记得去拍!”有的不忘“报料”:“赶紧多拍拍,迟一点这里就要拆了。”

在这个特别的摄影群体里,有满头白发的花甲老人,有年过半百的中年人,有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有专门的职业摄影师,有业余的摄影发烧友,甚至连路人甲乙丙丁都“行过路过,唔好错过”,拿着带摄像头的手机左拍右拍。所涵括的人群范围,已经大大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上图:各路影友争拍恩宁路 郑迅摄

如今已八十多岁高龄的李伯是从1993年开始拍广州的,那时广州很多地方都在拆和重建。李伯说,看到很多古迹遗址、老字号在城市建设中消失,觉得很可惜。他最喜欢拍拆迁题材,看到新闻消息说拆到哪,他就拍到哪。另一位摄影人安哥,用镜头观察广州已近三十年,他对文化风俗、人们的生活方式一类的题材特别感兴趣,“入行时,媒体中很多报道的图片是为政治服务的,根本找不到有关老百姓的照片,我觉得这样没有意义,拍拍市井和民生的东西才最有真实感。”

也有不少人,最钟爱的是广州的老房子及常被人遗忘、忽略的古迹,在他们心目中,不一定只有时尚的东西才值得关注,传统也应占一席位。许多不为人注意的广州旧建筑的细部,便是在他们的镜头中放大、放大,以一种令人惊艳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

他们是一群追逐城市风貌的人,他们用自己的方式解剖城市,记录城市。他们不一定以“美”为审视城市的标准,而是把镜头对准我们每天感受着的生活、遭人忽略的城市角落。长期的拍摄经历,让他们对这个城市有着比一般人更加透彻的理解。每个人有不同的拍摄角度、拍摄方式、拍摄的理由,而相同的是——他们热爱这座城市。正因为有了他们,我们对一个广州的记忆有了时间的概念,有了纵横交错的立体感和越来越浓厚的归属感。走近他们,打开他们的“月光宝盒”,本身就是对广州的一次寻古之旅。

“我总怕错过生活的精彩画面

安哥(真名彭振戈,61岁,无限图像网高级顾问)

第一次选美、第一家搬屋公司、第一次集体婚礼……跟着安哥的个人摄影集《生活在邓小平时代》,我们重温广州很多的“第一次”。这些作品,让我们备感亲切。安哥介绍说:“拍普通的人和他们的生活细节,其实就是一种体验生活的过程。”

从1979年,安哥来广东担任中国新闻社的摄影记者的时候起,他就开始了对这个城市的拍摄。摄影,可以说是他观察这个城市的一种方式,抓拍是最好的纪实拍摄方法之一。回头看着照片,安哥也觉得有趣:“生活在其中,我偶尔也会跳出来,以旁观的角度审视它,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并不是完全客观的,同时又是其中的参与者”。所以,安哥的作品不单纯追求唯美,生活的酸甜苦辣都是他捕捉的对象。

上图:1984年美国大片《超人》进入国内的电影市场。摄于中山六路海珠路口(安哥摄)

 

除了关注广州,安哥还经常留意其他城市关于民众生活的纪实照片。2003年,安哥和胡武功、广东美术馆馆长王璜生一起策展《中国人本——纪实在当代》,征集了中国二十余个省、市、自治区及美国、瑞士、新加坡、中国台湾、中国香港等地250位摄影师的六百余幅作品,用照片呈现了从1951年至2003年53年间,中国民众的生活变化。展览不但引起了自己人的共鸣,还引来德国、美国、法国等国家博物馆人士的注目,至今还在外国巡展。

他说:在国外,纪实摄影一直都是大师的专利,普通人很少接触到,但在国内,很多的摄影发烧友,沙龙摄影师甚至普通老百姓都可以纪实拍摄,比国外更具有民间性。为此,安哥心怀骄傲。“这是一件很棒的事情,我们的摄影是具有中国特色的——自己的生活由我们自己来反映。”

在退休之后,安哥也没有闲下来:“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随身带着相机,因为我总怕会错过生活中一些精彩的画面。”

上图:1986年早上上班时候摄于海珠桥(安哥摄)

一个追逐“拆”字的老人

李瑞然(85岁,退休,下简称“李伯”)

去到李伯的家里,几乎看不到墙壁,取而代之的是整面整面的大柜,透过玻璃门,我们看到的全是编排整齐的大相册,不计其数。也难怪,拍摄作为李伯生活的一部分,已经有将近20年。

1993年,广州正热火朝天地进行着城市改建。李伯恰好看到《文汇报》上刊登的香港老照片,萌生了“为广州老建筑存照”的想法。

从中山路、解放路、六二三路、工业大道等道路的变迁,以及内环路、地铁站等新建设,到小谷围的拆迁,李伯的镜头从未落下,“我的照片大多以拆迁为题材,拆到哪,我就拍到哪。”为了不错过任何一个即将消失的老建筑,李伯常常通过报纸来收集拆迁的信息,数本厚厚的剪报本,密密麻麻地贴满了从各大报纸剪裁下来的拆迁以及重建的新闻报道。

现在,李伯又瞄准了石牌村和恩宁路。“我听说石牌村三年之内就要拆了,赶紧开始拍摄,大概要花上好几个月的时间。”

(图/曾敏妍摄)

单骑寻访古迹

五乐(27岁,某中学历史老师)

在许多人眼中,看不懂的古迹不过是一堆死物,但在五乐的眼里,这些“破旧”蕴藏了极大的乐趣:建筑之乐、典故之乐、民俗之乐、涉险之乐、乡野之乐。通俗来说,那些古迹都是综合了历史学、建筑学、美学、地理学的人文百科全书。

“土著”五乐觉得广州虽是一座文化名城,但很多人却没有意识到。出于专业的好奇心,他开始到现场搜集资料,试着探访逐渐被遗忘的古迹。拍照可以说是顺手牵羊而已。

三年来,五乐每个周末、假期都独自骑着自行车去寻找古迹,几乎把广州的文物、古迹都“扫描“一遍,并把足迹印记放到自建网站。拍回照片上千张,整理出36条广州“寻古”路线,用34篇文章归纳各区重点古迹过去和现状,于2005年,自己斥资印刷一本名为《广州寻古之旅》的图册。

老房子其实很美

陈述(32岁,广州市第41中学美术老师)

未见其人,先见其照。认识陈述,是先在网上看到他关于《寻梦老广州》的热帖和相册。里面收录了陈述三年来陆陆续续拍的广州老房子的照片大概。100多张偏褐色照片,构图简单清晰,凸显老房子一些漂亮的雕花,每张照片都配了建筑风格的一些介绍。跟着帖子看的网友都不禁感叹:广州原来这么美,如果认真发掘,还是有不少值得回味的地方!

在西关土生土长的陈述,看到上下九骑楼被粉饰,味道都变了,才开始意识到老西关原汁原味的美。“有些经过所谓修葺其实是一种破坏,有的没有钱修复就只能等着它们烂掉。”陈述不想再错过,从2003年开始,他决定把现在剩余的老广州风情都一一收藏到相机里面。没有预定的路线,只是一有空,他就会拿着他的数码相机走走拍拍。关于建筑的风格问题,他自认不算很专业,一些建筑是去拍之前或者拍完回来,他再对着照片来核对资料的。

不算刻意追求,每有意外收获,让陈述拍得越来越起劲。就像某次站在天桥上,居高拍下大南路的骑楼群的全貌,没多久,天桥被拆、骑楼被重新粉饰,同一视线不再有,陈述也觉得自己很幸运。

集体对话

多年以来对广州的拍摄,有什么意义?

安哥:即使是细小的生活场景,也能体现一座城市的经济、政治、民生和时代特征。我在拍摄过程中加深了对城市的了解,接下来我还会继续拍,因为时代是不断发展变化的,摄影让我看到了多层次的生活。

李伯:随着城市的发展,拆迁和重建是无法避免的。拍下这些照片,可以让后人了解从前的广州,从前的文化,也是一种积累。

陈述:有民族性的东西,才有世界性。有的东西未必能够保留,但至少用相机将它们定格。

五乐:古迹传承了一个地方的许多历史,值得我们慢慢了解。

在你们眼中,广州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安哥:发展很快,很多传统文化在流失,人情风俗都有很大变化。以前的人比较没有隔阂,拍摄时更自然;现在的人普遍戒心都比较高,不一定肯让你拍,要花一些功夫和他们沟通。

李伯:以前的老建筑大都不见了,现在到处是高楼大厦。

陈述:城市是越来越繁华,但能够完整保留的特色建筑越来越少。

五乐:城市发展得很快,但我们并没有继承多少传统的建筑样式,很难想象数十年后新博物馆、新会展、新体育馆能够成为文物,由于缺乏了当代人的创造,所以传统的建筑文化也就没落了,这是我们这代人最大的过失。

边走边拍,让你印象最深刻的事是什么?

安哥:我在刚入行时,每天都骑着自行车穿梭在广州大街小巷,到处拍照,捕捉各种各样的人群和瞬间,常常会拍到一些十分珍贵的画面。

李伯:花两个月的时间,拍下了小谷围的13个古村落时所有的街巷和建筑,鲜有人知的“昌华八景”(渭水桥、马步归航、步上水云、石茎步日、荔子红云、阴阳古石、蟹泉煮茗、东山晚望),也发现了很多有价值的古迹。

陈述:赶在拆除和重新粉饰之前,我拍下了一德路、海珠中路的骑楼群的原貌。

五乐:很多古建筑无法避免地消亡。

有什么经验可以分享一下?

安哥:最好一个人去走去看去拍。拍摄过程中,多花心思与被摄者沟通是非常重要的。对于摄影者来说,如何让被摄者自然地面对镜头是必须要考虑的问题。这是一个长期积累的过程,只有让别人看到你的真诚的一面,你才能看到生活真实的一面。陈述:用心感受,比拍摄器材、技术更重要。

城市连线

天津的摄影人莫毅,从1995年开始拍摄即将消失的天津老城厢。自从得知天津老城厢就要全面拆毁的消息后,背着相机整天在巴掌大的地盘上打转。好几年下来,在他的镜头下,天津老城厢的许多老建筑和风俗人情得以完整地保存。

青年摄影人陈文,从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直至2005年三峡二期蓄水完成“后移民时代”,一路跟踪拍摄三峡实况,产生原创纪实与艺术摄影作品三百五十余幅,生动直观地记录、再现了长江三峡在21世纪三峡工程蓄水前后这一段特定岁月的人文地理风貌与历史变迁轨迹。

在汕头,活跃着一群“照相佬”,把镜头对准潮汕文化和老建筑。汕头摄影协会理事蔡海松是其中的一员,他长期以来一直坚持对潮汕民居建筑的拍摄,作品展《潮汕乡土建筑和装饰》展现的就是潮汕民居的民间艺术。

(weitian/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