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住房建设:以节庆去构想一个城市--关于亚维侬艺术节的几点思考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3 09:15:31

以节庆去构想一个城市--关于亚维侬艺术节的几点思考

在法国亚维侬艺术节期间,媒体以及市民以各式委婉的说法来重复说着:「亚维侬行,台北(台湾)为何不行?」的话语。换言之,亚维侬热以另一种姿态逼得我们去省思自己城市的可能性,台北市的限制在这段时间内也一一被指出:例如表演团体的缺乏、表演空间不够、国际化程度与基础设施不足等等。然而除了文建会官员与台北驻巴黎文化中心工作人员辛劳后应得的奖赏外,我们是否有另外一种可能讨论「台北艺术节」的方式?或者说,构想一个城市竞争的另类策略?

区域合作与有价历史

亚维侬是法国中南部普罗旺斯省的一个小城,属内地城市,绕内城一圈步行约一小时,算得上是著名观光地点的可能只有教皇宫(米其林手册上的评介也不过是三颗星),出了亚维侬城墙外后,便是农田遍野了,比起南方一点的马赛、尼斯,或者稍北的南特等,几乎没有与其竞争的条件。这样的一个小城,为何生出了一个足与爱丁堡艺术节相提并论的嘉年华会,甚至被选为欧洲「公元2000年的文化城」之一?难道只是维拉创意的偶然结果,抑或一如媒体所言的:欧洲人的消费艺术的习惯?还是他们善用了历史,而且结合了区域性资源?

你也可以说,亚维侬保存并延续了维拉的创意,古迹的和构想上的创意。维拉拒绝了艺术节开始的前十七年,同一出戏,同一个地点(教皇宫中庭),同一个导演传统,只是因为他觉得教皇宫中庭的太大,他大概意想不到自己开启了50年后,上百场选秀会(showcase)的胜景。这个胜景在亚维侬各地开展,从教皇宫中庭出走到内城中所有的古迹,学校、剧院、广场、教堂、仓库、花园、一直到私人住宅,甚或耗资百万法郎开发了石矿区表演场,然后扑回内城街道,让十余万游客与百场表演在一个月内遭逢,让所有的游客与表演者非得在街头相遇,即使妳有心避开任何表演的话(正这是OFF总监所说的深远含意)。用台湾流行的话来说,便是古迹活化,用经济学的术语而言,则是创造古迹的交换性价值,而且这个交换性价值,是中央政府为了平衡区域发展,和地方政府思考自身出路的孩子。

法国中央政府为了均衡区域发展,一方面要创立巴黎之外的艺术重镇(一如坎城影展的策略),二来要辅助这个中南部小城以其特色发展出足以竞争的发展。自1980年来,亚维侬艺术界成为非营利事业组织,协会委员包含了公立的赞助单位、与艺术节有合作关系的文化机构等人士。中央政府赞助艺术节(总经费约为二亿两千万台币)约百分之65%的经费,其余来自区域政府、省政府以及市政府的补助。近来,中央政府的补助在亚维侬具有知名度之后,逐渐降至15%,而由企业界赞助和社区义工、基金会接手。同时,亚维侬艺术节的策略并不是一个「国际」的观光节,至少不算是一个友善的国际观光节(除了一本节目单有英文简介外,所有的传单、OFF手册、表演字幕、说明、现场购票方法等等皆是法文,尽管这是主题是亚洲),而是一个法国的国民旅游促销方案。换句话说,结合了巴黎人夏天到蔚蓝海岸与普罗旺斯区避暑的习惯,以艺术节的形式来吸引观光客。这也是亚维侬艺术节可以成功的重要一环,当然牺牲的就是不懂法文的国际朝圣者了。

IN/OFF

要当地社区认同一个招待观光客的家园,并不能只是利益,还得包含一点自我荣光的味道,当然前者事后者组成的一大部份。亚维侬艺术界的节目遴选是「主席制」的,虽然委员们可以提供意见,但是最后的决定权仍在艺术总监手里。1947年一群艺评家、收藏家与诗人所策画的现代画展偶然地在教皇宫中庭展出后,很长的一段时间,这个城市不过像是一座「未开发」之城,每年享受一次导演的新奇尝试,后来因为邀请当时在巴黎因执导「教堂内的谋杀」而声名大噪的维拉到亚维侬做演出之后,维拉改变了这个城市对自身的期待。从1964年开始,维拉让艺术节的门户大开,并且能够以他为中心开始拉出一条长红线,将单场的戏剧表演,变成了综合了舞蹈、音乐的节庆,例如1966年莫理斯贝嘉发表的「二十世纪的芭蕾」使的亚维侬变成法国最早的舞蹈节之一,这些转变使得亚维侬开始引人注目,成为法国中南部夏日的的旅游胜地之一,让这做荒漠内城逐渐转为耀眼之星,除了让亚维侬的居民脱离经济发展的困境外,也得到自信与认同自身的城市。

对于亚维侬艺术节国民旅游的成分,巴文中心的夏荷先生说的很清楚:「来亚维侬的观光客大概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知识上的左派,爱看些剧现代意识、批判性的的剧码,例如女生在一堆男人脱光衣服,或者嘲讽古典剧码中的繁文缛节;另一种则家庭观光客,纯粹就是喜欢艺术,爱靠老少咸宜的戏剧。」当然,用这样的说明来区分IN/OFF未免过于粗糙,但是却绝对可以解释为什么美喉王比欲望城国来的卖座和受欢迎,而OFF对年轻人的吸引远比IN大的原因。

相对于IN而言,OFF(Avignon-Public-Off,未邀请节目)是年轻人,无论是历史和活力。在IN表演的几个正式、设备较佳的场所之外,在城内外近百个妳可以想到的表演场所,从正什到深夜,都由这个非官方组织霸占。妳可以看到马戏与小丑剧将其自身的表演晋身艺术的尝试、法国典型的偶剧、非洲裔法人的独幕剧讲述自身的历史、将苏洛搬到现代国家嘲讽民主制度的现代古装戏、日裔的独舞、亚裔的胡琴、学生古典剧码的习作表演等等。而这些团体的沿街宣传更带给这个城市无限的惊奇,就在你咖啡座的旁边,妳随时可以看到古堡里的王子与公主坐着马车出现,或者小丑在你身后骑着奇形异状的脚踏车,还是两个侠客穿过表演魔术的流浪艺人持剑互砍,一路追逐而去。相对于OFF,当然还有OFF之外的 OFF,连门票都不必,只要妳出来晒太阳就可以看到的街头表演。这些城市的景致与场场客满的表演厅交织成亚维侬独特的趣味。正如法国左派报纸「解放报」(Liberation)所批评本届艺术节节目规画没有明显主题,一堆莎士比亚加上东方节目、政治戏、马戏等––:「如果只是杂烩式的拼盘,艺术节的策画单位可以取消,统统让给OFF演出即可。」

以节庆去构想一个城市

台湾并不乏节庆,只是我们不曾以节庆去构想一个城市。或者,总是在全球城市的竞争危机中,大谈亚太营运,或者发展金融科技等等的康庄「老」道。以台北为例,台北艺术节才刚结束,除了冒出台北文化基金会的定位与花费钜资外,鲜少有进一步的讨论,也不曾获得国际媒体的青睐。现在纪录片双年展和台北电影节又要双双开幕了,除了可以让台北人有更多的选择之外,从亚维侬的例子来看,我们就得试问:这些表演带动了什么?增加或改进了基础设施与演出场地吗?市民增加了看待艺术的方法吗?抑或,这个城市变得更有趣吗?然而,这些活动(特别是由台北文化基金会所举办的)的策略性目标都在累积市政府的声誉,但重要的是,借着这些活动,社区、NGO、艺术团体有被赋予力量(empower)吗?亚维侬艺术季修建了城内上百个古迹与废弃的历史建物,带进了城市无数的观光收益,使居民的社区认同更强、义工组织活络,让艺术节物质性地留在城市,而我们的艺术节呢?

讨论古迹活化或是废弃建筑重新利用的议题在台北不算新鲜,新鲜的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新鲜的作法。有些地点逐渐露出曙光,例如中山二分局、红楼戏院、中华舞蹈社等等等,但有更多却没有下文,例如中山国中、华山特区、紫藤卢、板桥酒厂、迪化街等等。我们只有号称藏有艺术家的艺术村,还有狂风扫过的艺术节,但却不容易留下什么?也许在讨论台湾团队出征亚维侬是否成功、是否增进艺术交流之外,另一值得讨论的问题是:如果我们以节庆去构想一个城市,而不是以政治目的去产生一个艺术节,可以让艺术季的有所累积吗?如果台湾设想自己在全球竞争下地方城市的发展策略,我们是否能有艺术之城而非工业之城呢?(刊于破报复刊21期,以殷讷夏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