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麦人的复数:袁腾飞的腾飞与烦恼

 | 时代周报 | 108期 |

袁腾飞

本报记者 吴娟

2010年，是袁腾飞腾飞和麻烦的一年。他的粉丝非“袁老师历史课不听”，他并不认可各种“最牛”的称号，并在压力之下保持谨慎和低调。

袁腾飞曾对媒体说，在央视“百家讲坛”录节目前，制片人曾提醒过他。“上讲坛要做好两手准备。一是出名，二是出名以后肯定会遭受许多争议。”这句话最终应验了。

史上最牛历史老师

三十出头的他曾在首都师范大学附中教历史13年，常年担任高三“把关”教师，参与过北京市高考历史命题，是海淀区历史学科带头人。而他真正走红只用了不到一年。

网络视频里，袁腾飞留着小平头，身穿中山装，在讲台上口若悬河，挥洒自如。他高中毕业时，就因历史成绩突出，被保送首都师范大学历史系。

袁腾飞曾公开过自己对历史课的观点，他认为，教科书只是纲要和筋骨，老师要根据纲要骨架去拓展补充内容，添加鲜活的血与肉，并带领学生走入鲜活的历史场景中。他“颠覆”了传统历史教学方式，研究大量的历史文本，“希冀用自己的方式，为高深教材作白话注解”。

比如讲解热月政变，他说“罗伯斯庇尔和他的同伙都上了断头台。法国人特别幽默，在罗伯斯庇尔的墓碑上刻了一行字：我，罗伯斯庇尔长眠于此。过往的行人啊，不要为我哀伤。如果我活着，你们谁也活不了！”

2009年9月15日，央视“百家讲坛”录制现场，讲座结束，现场观众纷纷请袁腾飞签名。

当前的历史教科书对义和团运动几乎完全肯定。袁腾飞在教学中摆出史实、史料，要学生客观地看待义和团。“历史教学要让学生学会一种思考的方向，不要人云亦云，要做到‘没有史料论证的结论，我不信’。不是提到义和团，学生们就得热血沸腾，不是有了‘爱国主义’作口号，就能抹去它的一些破坏作用。历史教学绝不能先出示结论，然后从史实中摘点东西去贴合那个结论。” 

然而颠覆传统，亦为他招来非议和诟病。有人评价他授课方式“活泼有余而严谨不足”，“海阔天空满嘴跑火车”、“在讲史中添油加醋”、“把小说当历史讲”。对其“戏说”历史的指责，袁腾飞回应说，“书中涉及的史实都是正史，我只是在小细节处加以润化，让枯燥的文字显得不那么枯燥。历史课本大多使用成人化语言，干巴巴的丝毫不吸引学生，所以才创造出别开生面、妙趣横生的讲课方式。”

“佃农的儿子过继给了地主”

据各种数据统计，到今年1月，袁腾飞网络课程视频小段累计播放数已突破 3800万次。袁腾飞兼职的精华学校视频课程也乘势涨价近一倍，仅《完美历史风暴—高考最后冲刺全程实时跟随(第六周)》一门，点击一次需要90元。

粉丝越来越多，号称“藤枝”，并创立袁腾飞粉丝网—藤枝茶馆。里面盛载了袁的所有视频，和对袁氏历史课的热爱之情。弟子从“70后”至“90后”，包括利用业余时间授课的考试辅导学校—北京精华学校培训班的学生。2008年，袁腾飞又担任了北京海淀区教师进修学院历史教师。

北京磨铁出版公司总裁沈浩波就是通过视频发现袁腾飞的，“他讲课生动，有独到见解”，此后出版的书“一直大卖”。袁的书《历史是个什么玩意儿》封面印着“畅销60万册”，进入全国畅销图书总榜前三名。央视也请他到“百家讲坛”，成为继纪连海之后又一位走上百家讲坛的中学历史老师，主讲《两宋风云》，创下《百家讲坛》近两年来单集收视率和系列节目平均收视率两项新高。

他曾在新书签售现场调侃自己的成名“就像一个佃农的儿子过继给了地主”。

除了追捧，争议也扑面而来。在“乌有之乡”网站上，倒袁声更是此起彼伏。

今年以来，关于袁腾飞的新闻就没消停过。在这个“史上最牛历史老师”身边，流言像吹泡泡般越积越多。精彩的讲课不仅为他带来粉丝，也为他带来众多反对者。对袁上课时曾流露出“与主流意识形态不符”的观点，已演变成现实中的投诉和批评。

据《南方都市报》报道，5月9日，在北京海淀区群众事务呼叫中心的网站上，有一则针对袁腾飞的投诉信说，他的历史教学“是唯心主义的，更是反动的、有害的，是否定深入人心的社会主义历史”。

同时，有数十位网友结伴聚集到精华学校，要求其校方转告袁腾飞，“必须给全国人民公开道歉，并到相关法律单位认罪！”

被证实的消息是，当时，该校领导已对袁进行了“警诫谈话，批评教育”，并且“责令其作出深刻检查，深刻认识自己在网络视频中言论的严重错误，并要求其今后停止一切在民办培训机构等其他部门的授课活动”。“要以积极正确的态度对待此事，要配合有关方面做好工作，力争将影响降到最低限度。”

当这件事情开始逐层上报至北京市教育委员会，并由相关主管机构对袁本人进行“调查处理和教育批评”时，袁腾飞就销声匿迹了。所有与之相关的人和机构 —他任职的北京海淀教师进修学校、他即将对簿公堂的出版公司、他的律师，都“不太知道”他的情况，不能出来应对公众的种种不解。而网友的热议持续升级，流言不胫而走。甚至出现“袁腾飞被刑拘”的说法，又很快被否认。

在各方沸沸扬扬之时，袁腾飞发表视频声明：“我现在一切都好，非常感谢各界朋友对我的关心，在这里我想声明一点，我不想打口水仗，相信党，相信人民政府，相信法律会给出一个公正的裁决。”

和出版公司的纠纷

就在此时，袁腾飞的另一个麻烦又来了。

他即将与他的出版人对簿公堂。沈浩波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只愿意把话题控制在官司之内，即使曾和袁腾飞熟稔，也不想对袁个人发表任何看法，因为“太敏感”。

“与主流历史教育不同，摆脱意识形态，敢于揭开历史真面目”，使沈浩波非常欣赏他讲课的风格和独特见地。从第一次看过他的视频后，职业的敏感就使他认为此人商机无限。他给袁开出了“丰厚”的条件，双方签订了专属合同。在合同期限范围内，由磨铁负责出版所有关于袁腾飞的书。

就在今年5月6日，袁腾飞在人人网上发表《关于 “<玩意3>为非法出版物”的郑重声明》，指责宁夏人民出版社和磨铁图书的《历史是个什么玩意儿3》严重侵权。3月，袁腾飞以及高腾数码曾委托律师向磨铁公司发出解除合同律师函。其后将磨铁公司告上朝阳法院，要求支付版税1763712元，违约金20732元，并停止重版、加印及发行涉案图书。该案5月24日开庭审理。

对此，磨铁公司召开新闻发布会，“全裸晒账单”，公开了与袁腾飞的合同细节、支付凭证、销售数据、全国发货明细台账等资料，并邀请了黄集伟、虹影、刘仰等数位作家、意见领袖和出版业内人士作为观察员。

余明旭始终认为，磨铁自始至终未能告知袁老师真实的数据，至于这些晒出来的数据，只是其单方主张，而且与其宣传差距巨大。

据沈浩波说，在和袁腾飞谈合同时，袁尚未出名。所以签约也是有风险的。但他承认最终市场效果与预测一致，袁的书“卖得很好”。

合同签订后一个月，磨铁通过民生银行转账支付袁100万元的版税预付款。合同约定，单册作品销量小于8万册时版税率为11%，大于8万册时版税率为12%，重印、再版版税按实际销售额计算。

而袁腾飞在诉状中称，《历史是个什么玩意》的第一、二册相继出版，因畅销而多次加印，但磨铁公司没有再给过版税。今年2月，他要求磨铁公司提供这系列图书的印数证明并支付版税时，对方没有回应。

根据磨铁公司“裸晒”的相关凭证显示，第二次支付是在今年4月9日，支付了100万元。 至于袁腾飞所说的60万册销量的说法，沈浩波称这是广告宣传，在回款未到之前，公司并不知道卖了多少，所以无法与袁结算。

沈浩波认为，此前双方一直沟通良好，但从今年起，沈就只在公开场合见过袁腾飞一次，他的各种说法都是通过袁的代理高腾数码公司代言。对方只是说欠钱，却不肯商谈对账。

沈浩波曾肯定地告诉本报，“袁腾飞绝对知道此事和我们毫无关系，只是因为他压力太大，需要找一方给他扛包顶累。” 因为是出版公司的签约作者，沈说磨铁公司一直在为袁腾飞“扛包”，“外界对书名的质疑、《两宋风云》涉嫌剽窃的各种说法，推卸责任给出版公司，我们都认了。”但这一次“事关重大”，沈必须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