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飞猪app安全吗:古典本草药理学及其于经方之应用举隅 6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4 07:45:19
講到這裡呢,我們來看一個方子,叫做「生脈散」。
◆生脉散(唐.孫思邈/金.張元素)
生脈散(生藥):麥冬15,人參10,五味子6(※臺灣地區要改用粉光參)
生脈散(科中):依上比例,但人參不用科中,直接用粉光參粉即可。每服2克。

我們中國人認為「百脈朝肺」,所有的脈都要朝肺臟去的,但這件事情也是要講到五臟再來講,我們先跳過,今天只是用這句話說明一下「生脈」這個方名的由來。
凡是夏天,我們都容易出汗對不對?容易勞動,然後又剛好天氣特別熱,在這樣的情況下,人就會很容易損耗到你的元氣,於是,有些人會中暑,有些人會很不舒服,有些人會很疲倦。
中國唐代藥王孫思邈,首先提出這個方,後來金朝的張元素也再次提出這個方子:就是,有沒有一種藥,能讓你夏天過得很舒服呢?答案是有的。
這個方子,麥冬比較多,人參少一點,五味子再少一點,以這三味藥當作一個主軸。
人參這種藥,在台灣一般日常開藥幾乎用不到,尤其是紅參,太熱,而且那個熱是悶在裡面的熱,所以在臺灣用生脈散,我們就把它改成用粉光參,也就是西洋參、花旗參。粉光參的比例我們就用生藥照這個比例,其他兩味藥用科學中藥,比較簡單。
麥門冬去買那種濃縮的科學中藥,然後五味子也用科學中藥,而粉光參就用粉光參磨的粉,就不要用科學中藥,依這個15:10:6的比例來配。
那我們都知道麥門冬是一種潤肺又清涼的藥對不對?那人參或是粉光參呢,都是一種補肺然後又不會讓肺太熱的藥,現在人參會太熱所以我們把它換掉,粉光參就很補氣又不會讓肺太熱。然後五味子是一種什麼藥呢?五味子是一種很酸的藥,而這個酸的藥會在人體裡有什麼功用?它會把你的氣收住,它會從腎跟肺這二個作用點把你的氣抓住,所以吃了生脈散,麥冬會作用在你的肺,讓你的肺又涼又潤,然後裡面的氣再用參給你補一點,然後,用五味子把這個氣抓住,讓這個氣不要耗散。
所以你聽我講這個三味藥,會覺得:這動作,好像不是什麼化學成分?它好像是看你在夏天沒有這個能耐活好,所以替你練一套氣功來守住肺氣。那吃了生脈散之後呢,夏天就變得比較不會累,因為它把你的肺中之氣守住了。那為什麼肺的氣守住了就不會累?因為在中醫的五臟表裡關念裡面,肺主皮毛,其實肺跟皮毛根本就是一體的──人用肺呼吸,人更用皮膚呼吸對不對?你把皮膚全部塗油漆你人就死掉了,就悶死了──那所以在皮膚損耗的氣都等於是肺的系統損耗的氣,你補在肺裡的藥也同樣會補在皮膚。
那當你用涼潤的麥冬,好像在肺上面灑一層涼涼的水,讓它涼快一點,然後洋參補氣,再用五味子結成一張網子把你的元氣鞏固住的時後啊……夏天,真的蠻好過的。
什麼叫蠻好過的?生脈散,就是「可以吃的冷氣機」,你吃生脈散,你一個人是不會知道自已有多好過的──直到你看到別人。我有好幾次經驗都是這個樣子:有一次太陽很大,我跟我表妹走在街上,我們兩個都有吃生脈散,然後就回頭看說:「嗯?奇怪,怎麼那些人都拼命往騎樓底下鑽哪?」或者是有一次我去辦什麼事,有吃生脈散,我就看說:「嗯?怎麼那邊站一排人都在拿東西抹汗,有那麼熱嗎?」有吃生脈散的人,你感覺到的溫度會比別人低五度,果然是可以吃的冷氣機。一次吃二公克,可以維持二個小時左右的藥效,吃生脈散的期間就很不容易因為暑熱讓你的氣散掉,真是不愛練功的懶人很好用的藥。
這種抗暑的藥效,要自己用粉光參配才能顯出力道,一般科學中藥成方的生脈散用的參太熱了,吃了沒什麼用。至於說生脈散補氣的功能,也不是年年都一樣好。像今年是兩個水運過旺的太乙天符年,人的命門火會被剋得很厲害,今年夏天的累,反而是吃附子劑或是灸關元比較有效,但僅以「抗暑」、「抗消耗」而言,還是很可以用的。
比如說我們學中醫的朋友之間,凡是要去唱KTV,一定吃生脈散,可以一直搶麥克風。那這種用處,在什麼地方特別會覺得好呢?就是教師需要教課的時後,你教書前吃了生脈散,你這堂課就比較不累。另外還有什麼地方好用?就是如果你去健身房上一堂什麼有氧課,那一定要記得先服生脈散,你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之前哪,上半堂課就喘吁吁,現在一整堂課結束了,還不錯,撐得住。」它可以取代你那一個小時的心肺功能。
「取代」心肺功能是好事。這裡要講到一點運動的道理:人的心肺是不可以鍛練的,這一件事情,不知道同學曉不曉得?可以鍛練的東西叫做「肌肉」,這個知道嘛,對不對?那為什麼心肺不能鍛練呢?一,肺沒有肌肉;二,可以鍛練的肌肉都是你要把那個肌肉操練到它的細胞有所破壞,使它長出更強的細胞,這樣子它的肌肉才會更強。而肌肉可以被破壞而長得更強的條件是:「那肌肉是可以休息的」──那,心臟,可以停下來休息嗎?那這種肌肉怎麼可以鍛練?練了就會害它壽命縮短!鍛練出肌肉的心臟叫做心肌肥大,那是病,會早死。所以我們人類在作運動,凡是一般說在「增強心肺功能」的運動,都是在作什麼?那是在鍛練全身「心肺以外」的肌肉,讓那些心肺以外的肌肉細胞能更有效率地處理三磷酸腺苷的鍵結變化,以及氧氣的氧化代謝等等,讓我們全身上下都有一副好肌肉,一旦我們運動,我們可以動用那些肌肉裡面的能量,而不需要動到太多心肺的補給──讓肺臟不需要瘋狂地從空氣裡面抓氧氣、然後再用心臟打出去給全身──懂嗎?就是說,全身你的「心肺以外」的肌肉練得越好,你的心肺功能就越能夠「結省」,這叫做「增強心肺功能」,決不是去狂操猛練你的心跟肺,千萬不要以為你弄到心跳加快喘大氣那樣叫做增強心肺功能,不是的,雖然我們練習走步機也說最好要練到心跳到什麼頻律以上,但是那個目的是為了要讓心在那邊告訴你的身體說「我不夠用、我很累」,這樣身體才會多長一點肌肉來幫它,所有心肺功能都練在別的地方。這樣聽得懂嗎?
那真正心肺的鍛練,我們中國人要什麼?要「龜息大法」──到死不能休息的東西啊,讓它跳得越慢越好──打坐練氣之類的,使它越慢越好。所以這同樣也是運動的基本原理:任何運動,你能不要操到心肺就不要操到心肺。因為心臟很可憐,它到死不能休息,不能再給它加負擔;而肺臟很柔脆,一操就傷。那有一種運動呢,它非常可笑,就是慢跑。慢跑的特徵就是,全身的肌肉都不會因為它而品質變好,卻只有心臟在狂跳、肺在喘。所以慢跑是一種非常傷心臟的運動,美國慢跑會長就是跑到一半心臟病發作死掉了嘛,已經遭天譴了。慢跑,你這樣子全身的肉在那邊垮垮地晃晃晃,你說什麼肌肉會練得到?都不太會練得到,頂多是燃燒脂肪讓你看起來瘦一點,你要練好全身肌肉,需要一種更完整操練的運動,慢跑這樣子晃晃晃,沒什麼用,對提升肌肉品質用處有限,所以它不能幫到心肺。與它造成的損傷相比,正分遠不及負分。不要看馬市長跑步賣肉就跟風啊,那只是一種宣傳用的健康形象,誰也曉得我們市長大人自己平常都嘛在游泳的。
要幫到心肺,其實什麼上樓梯啊,走路啊,可能還有用一點。不要小看走路喔,多走路的人身材會很好喔,因為走路散步這種功夫,是很可以調勻全身的肌肉的。而且,如果人連續慢慢走三個小時,很多濕氣寒氣都會散掉,當天睡覺時腳一定都暖暖的,現代人比古時候的人吃得好穿得好,卻長腫瘤的人那麼多,走路的機會太少,也是一個可以列入考量的因素。你如果天天走得多,陰氣很不容易堆積到生陰實證的。

生脈散,我們說它可以取代心肺功能對不對?那我們再往這個方向想一想,就可以知道另外它還有什麼神效了──就是高山症。上次跟我母親去九寨溝的時候,有一位體弱多病的太太跟我們坐同一車,高山症發作,我就給了她一克半生脈散,五分鐘不到,沒事了。她說「好神哦」,然後同車那些阿姨們都跟我們要……我只好說:「只帶夠我們家二人吃的份」。我這個人都把自已假設成最爛的身體,出門旅行什麼都帶足:抗暑的、抗空氣稀薄的、抗風抗寒、暈車的、瀉肚的……什麼都帶。真的,你到藏邊高原發高山症,生脈散一吃就好了,你就會知道什麼叫作「取代心肺功能」,它真的取代了。所以你不要說這個藥很小,才二小瓢,那粉光參你們都應該買的到吧?那五味子、麥門冬的科學中藥,迪化街隨便都批得到,你真的可以說它不值錢,可是,你不覺得這東西很有「商品化」的潛力嗎?其實很有商品化的潛力。只是大家不會用,那我剛剛說的這些用途,難道沒有人知道嗎?你隨便買一本方劑學的書都有講哦。只是,中醫好像跟我們的生活實在是脫節到有一點陌生,所以這麼好用的東西卻人人忘記它的存在。
我們這種家庭常用良方,你們就不妨把握一下,下課你們可以討論一下怎麼買藥怎麼批藥,那也是一種很快樂的人生體驗,享受家庭主婦該有的樂趣,不要每天都在發揚國萃,那太累了。我覺得我都在享受家庭主婦的樂趣,殺價啊、這個藥材好不好啊、新不新鮮啊……上次買了什麼藥材有發黴啊,退貨給你啊,再賠我一點什麼東西啊……就像買白菜要再討兩根蔥,享受那種卑微又平凡的樂趣。
至於說粉光參,外面的品質其實有差別的,即使都是真品,藥性從微涼到頗寒的都有。我記得有一個朋友一直以來體質很寒,一吃生脈散會冒冷汗頭昏。像這樣的事情,還是要防一防。最好粉光參你能先試吃一兩公克,確定沒這種反應,再拿去配藥。

其實「生脈散」這個方子,它所作用的範圍,到底是中醫說的「心」還是中醫說的「肺」?其實很難說。前面講到心肺功能呢,比較講到它關於人的呼吸的功能啦、抗暑的功能啦、什麼含氧量的功能,這些都是有形的層面的說法。如果再講到形而上的心肺,其實生脈散在臨床上,還蠻能夠用來抵抗所謂「老年痴呆」的,天天吃當保養藥其實都可以的。
當然,這種老年痴呆,我會想把它設一個條件限制,就是:如果以後你們會把脈的話,可能你會有機會把到那樣的心脈──那種心脈把起來……我們把脈時一根手指頭貼到的這個地方,其實接觸面很小對不對?可是呢,即使只在你一個手指頭貼到的那一點點皮膚接觸的範圍裡面,你也會清楚地感覺到:「這個人心脈的跳動,不是一直打在一個定點上的。」就好像在這裡跳一下、在那裡跳一下……他的心脈是東一點、西一點的,浮上來的地方,每次落點都不一樣。這個是不必用什麼偉大的技巧都把得出來的。
這樣的心脈,用「生脈散」,它能夠使人胸腔這個地方的氣比較凝聚,所以那個人的心脈就會比較不散。而中國人說的「心」不全是外國人說的「Heart」,中國人說的「心」往往是英文的「Mind」,就是我們的「意識」。所以,當呈現這樣的心脈的時候,用生脈散可以把這個散亂的心脈再束回來,這個人就比較不會那麼痴呆。一個人好像反應鈍鈍的,你叫他做什麼事都好像有一下沒一下的,那種恍惚狀開始出來的時候,生脈散是有用的。
那將來,不是這一梯課,如果下一梯課,你們還有跟我學《傷寒論》的話,有一些發汗藥發得太過會損傷心陽(心臟裡面的能量)的,如果你吃了麻黃劑之後,感覺心悸了──什麼是心悸呢?就是你坐在那邊覺得心臟跳動好明顯喔──有那種感覺,那你吃點生脈散,可以把心氣再凝聚一點,就比較能夠守住。當然在《傷寒論》,張仲景的方子裡面治療這種心悸的感覺有別的方子,但是一般我們知道他的心陽在散以致於造成這種心悸的時候,生脈散是可以用的。
另外,在感冒已經好了十幾天了,人卻仍在微咳的時候,生脈散搭補腎的藥是很好的收工藥。一般來說生脈散搭八味丸兩三克就可以,如果有人咳了會漏尿,搭真武湯幾克也很有效。基本上這種組合,對於一般所說「肺部纖維化」之類的問題都有很強的預防效果的。

因為它很涼,它又很凝聚,那,又清涼又凝聚,對於一般所謂的「過動兒」,也是有一定的幫助的。有些小孩子就是很躁動,不能夠安寧,我們大人如果躁動不安寧的話,或許我們可以用一些清心火的藥。可是我們都知道,凡是清火的藥長期服都會傷害人的元氣,那你對於孩子是不可以這樣子做的。所以當你覺得這孩子他好像根本就靜不下的時候,你每天餵他吃一點生脈散,那他就會比較容易安靜。可是,我對於這件事情一直有一個疑惑:就是現代的人到底對於過動兒是如何判定的?老師叫他安靜、而他不安靜,那就叫過動兒嗎?我有時候看到那個老師在叫小孩子做一些很無聊的事情,唯一不聽話的小孩,反倒是我眼中唯一正常的人。因為那老師的教法有一點愚蠢哪,小孩子根本不會吃你這一套,他吃你這一套是因為給你點面子吧?所以,我不知道怎麼判定過動兒,請你們各自以專業的領域去解讀這件事哦,因為我不太了解。
我就認得一個小孩子,他已經長大了。他小時候就上課不專心,被當成過動兒,然後就被抓去吃了很多很多亂七八糟的西藥,到後來其實精神、心智方面都受傷了,變成半廢人。我就覺得說:如果你當年那老師講得很無聊,你上課一直不專心,聽起來,天經地義嘛!我很難想像我小時候有哪一個老師的課我很專心的,我一直到後來遇到比較教得好的老師才開始專心,否則的話,就是會想東想西吧,從幼稚園開始就這樣啦。

※吃中暑(被曬到頭昏想吐):明通(別家沒做)六一散:每次1.5克
→若無效,用白虎加人參湯三克,日三,好就停。

講義後面有附:如果真的中暑的話哦,要買一種科學中藥叫作「六一散」,六一散是滑石加甘草,有些賣青草茶的地方也會煮這個東西,但是這個東西,沒有中暑的人不要喝。
那我邊講義寫說某某家哦,是因為做六一散的廠商好像不多,只剩那幾家,所以你們挑有在做的去買就好了。如果你被太陽曬到,會蠻容易頭昏想吐的,那你家裡面就備一罐六一散。
我不知道各位同學之間交情好不好?如果還算有往來,就可以買一罐,八個人分。因為一年之中,中暑的機會微乎其微啊對不對?說不定一輩子都不會用到。平常也不能吃保養,會把人寒到,不要吃。
那六一散,是什麼湯的縮小版呢?就是我們講義後面的「白虎加人參湯」的縮小版。白虎湯是一種會把人的身體裡面淤積的熱氣,趕快排除掉的方子,然後再用人參去補元氣、補津液,免得你被曬乾曬傷。可是白虎加人參湯是比較嚴重的中暑用的藥,那,平常沒有那麼嚴重──就是曬得頭微微一昏、開始有一點點噁心的感覺──那時後你不用吃到白虎加人參湯,就吃六一散就好了。因為白虎湯裡面是加大量的石膏來清你的熱,而六一散裡面是用少量的滑石,滑石跟石膏是很同類的東西,吃的時後一樣會把你身體裡面的熱帶出來。而人參補氣生津的功用,甘草也可以做到一些些。這樣就解決了,小病用小藥,大病用大藥。
那平常吃吃生脈散呢,就很能夠保護你不中暑……其實我也會中暑啊,吃了生脈散,沒有帶出門,太陽底下走了兩三個小時,藥性耗盡了,就中暑了。唉,應該什麼都帶著嘛!
生脈散還可以加炙甘草和黃耆,湊成所謂的生脈保元湯,這個等我們講到保元湯的時後再來看。
溫病乎?少陰乎?
──月前北部傷寒所見所感──


最近,二○○五年春,北部(我住這兒,別處我不知)不少人得的感冒是,一開始病,就喉嚨痛得很厲害……

去年冬至,暖得異乎尋常,中國人說「冬不藏精,春必溫病」,元氣該收歛的時候沒有好好固藏溫養它,到了來年春天,「病毒」為「細菌」護航,一發起來,不單是感冒(病毒),同時全身或局部會有「發炎」的細菌感染現象出現。
這種「溫病」,本來是古有明訓,而又合乎時下現狀的。

可是,實際在周遭見到的,卻往往是令人不忍的中醫做法:
有不少人春天發的是「傷寒」的「少陰病」,卻被絕大部分的市面中醫當作「溫病」而醫壞,差點死在陰溝裡。

溫病,因為同時有細菌感染,有「發炎」的狀況,是實火,所以脈是非常急勁,且時而帶「滑」的調子,有點像是白虎湯證的那種脈而稍微圓滾滾一點,一個平時脈頗虛的人,一得溫病,脈也好像吃足了十年份補藥一樣勁猛有力。
而少陰病,病毒直中腎經,脈是非常沈而且細弱的,自己一把,就能發現:得少陰病時,脈比平時細、沈、微非常多,而且一定會很想躺,見了床就想仆上去,不想起來做事(不只是身體上的懶,心情上也懶)。

這本來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病,照理說,是決不會搞錯的,我寫前面那些的時候自己也覺得廢話囉嗦──不是學過一點點中醫誰也曉得的事嗎?
可是,臺北的許許多多醫生,見到少陰病,也當作是溫病。溫病要「發表清熱解毒涼血」,少陰要「溫經散寒」,治法等同天淵!結果,弄錯,苦了病家,又壞了中醫的名聲。

話先講清楚:我並不是說臺灣無溫病,溫病當然是有的。一得了,輕症銀翹散(先喉微痛或破嘴巴者)或葛根湯(先傷津液後又感冒,一感冒就人發燥熱,可說是溫病傷寒,也可說是熱傷風,常發於海邊大曬一天玩回來後或坐飛機被空調抽乾後)科中吃一吃就了事;重的話,如果要退高燒,白虎湯也可用(桂林古本有溫病治法,我尚未一一試用到上手,只得退而求其次,待高賢指點);要偷懶,來個「專病專方」,銀翹散或十味敗毒散外掛中劑生地或重劑石膏也可,看是熱在氣分還是血分(這個蠻容易,氣分較熱右手脈強,血分熱左手脈強,新手也能分辨),熱在氣分的話,生石膏一開要到四兩(前述白虎湯亦然),擣碎一點煮,高燒才退得掉。如果是血分脈急而滑,生地、丹皮也可以下,大約三五錢開始試,分幾次喝(因為生地之類的涼血藥後作用蠻大的,弄不好涼壞了人,男人可能變鼻子過敏,女人下個月就延經了;反而是生石膏多用無妨,時下不少醫師畏石膏而濫用生地,似乎是搞反了?),可以用科中,也會熱退病愈。除此之外,科中普濟消毒飲也可以用,效果不算太差,慢些,也穩些。
(※註1.生石膏用法,可見於張氏錫純《醫學衷中參西錄》各處。其書之於溫病,亦提及羚羊角之使用;而羚羊角之效,《名醫心得叢集》譚氏述渠論之甚詳可參。 註2.白虎湯若因渴要加人參成白虎加人參湯,JT在此建議用黨參,莫用人參。用了人參,燒會很難退。人參這味藥不是那麼好用的,我所見過很會用人參的高手,是指定一個產地固定品種的人參,一直試吃,吃到了然於胸,於是就只用那一種。不然效果隨品種而千奇百怪,令人措手不及,惲鐵樵先生等人之著作中就曾提及虛勞少女服老山參,一服即瞎的事實。再者,張仲景所說的人參,有可能藥性較近似於今日之黨參。而實際驗之臨床,如理中湯,則用黨參效果遠勝人參,用人參的吃了會有滯悶感,效力慢;用黨參則見效甚速而服者感受甚暢。箇中諸多不明之處,尚乞高賢有以教我。)

可是,離譜的是,一見到喉痛,就判定為溫病,什麼普濟消毒飲外掛龍膽瀉肝湯再加板藍根、連翹打去,這種做法就太不可取了。

不要忘記,少陰腎經接到人的扁桃腺,少陰受邪,元氣上不來,扁桃腺失去生命能量的保護,沒了抵抗力,細菌愛怎麼長就怎麼長,於是也會爛、會喉痛如刀割。這古時候叫作「喉痺」,我則戲稱之為「少陰病.死喉嚨」。西醫可能都當作是發炎吧,但,同樣是喉嚨痛,來路卻是大不相同的。

一感冒就喉嚨痛時,第一件事就是自己把自己的脈,分辨出是溫病(洪滑)還是少陰(沈細),然後才好出手。

如果是少陰,立刻,麻黃附子細辛湯(科中每次1.5克,一天四五次)或桂林古本的附辛芩連湯(用單味藥配的話,黃連可稍較原書減量;或是用成方麻黃附子細辛湯2克搭葛根芩連湯1克,一天三次)立刻吃,也會很快好轉,同時少陰病的特徵「很想躺」或是連帶的發燒症狀也會緩解──少陰病,始得之,反發熱,脈沈者,麻黃附子細辛湯主之。
如果這一關慢了半拍,沒守好,那也不要緊,照《傷寒論》看:如果是身體沈重、痛,或是原來不抖腿的人現在會抖腿了(可算作「身瞤動」乎?),或兼有拉肚子等兼證,用真武湯科中五克再掛兩三克附子(科達的附子不錯,比順天、明通的有力很多,帶些生附的藥性,吃三克會全身麻),多吃幾次,吃到舌根發麻,接著手腳也覺得又麻痺又重,等大約一兩個小時,這陣麻的感覺退掉時,燒也會退,病也好了一大半。(※註3.科中的真武湯成方與古方相比,附子太輕而白朮太重,古方的附子一大約折為三兩,現在當作一兩來製藥是略有偏差的。朮多附少的真武湯會很容易吃上火,補足附子的量、再加附子帶白朮的藥性之後會好很多。最近有一家「順然」製藥的真武湯,白朮的比例對了,只需補一點附子就好,還不錯。)
又或者手腳一動會扯痛,脈又沈細得快把不到,當歸四逆湯吃吃也會好,總之《傷寒論》中有成例可循,照書生病、照書吃藥即可。

但是,真是少陰病,若當溫病醫,就會醫壞,不會好。偏偏眼下中醫,醫到病人送西醫急診打點滴的,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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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大陸在1972年紅斑狼瘡就曾以幾帖《金匱》升麻鱉甲湯醫好過(當然,是要「證」合,不是在推銷專病專方),我朋友得這個病,某中醫系的大教授親口跟他打包票說:「這個中醫沒辦法醫!一定要交給西醫!」這樣你有辦法嗎?

我朋友在新竹問中藥鋪:「有在賣石膏嗎?」他們說:「有,『熟』石膏。」又問:「有人用嗎?」答曰:「有,做豆花可用。」──這是在告訴我們,那一帶的醫生無人會用生石膏嗎?──(我在臺北藥鋪看到的都是生石膏,還蠻可以放心,請臺北以南的朋友千萬不要用到熟石膏!生石膏是直條紋的結晶體,熟石膏是白灰;生石膏煮過在湯底像碎玻璃渣一粒粒分開的,熟石膏會結成一整塊石膏像那樣的東西。用熟石膏不但不能退熱,反有大害。)

中醫的世界自己亂來,弄得人民對中醫失去信心,這個罪過,可就不能推卸給「西醫打壓中醫」了。经方本草溯源

中醫方脈學有兩個分支,一是經方派,一是時方派。兩者對于中藥的理解和運用,各不相同。大概有人覺得我在故弄玄虛,你經方派用的芍藥是芍藥,我時方派不也是這個嗎?其實不然,比如說西醫偶爾也用用中藥,可無論是用藥方法還是思路,一定和你中醫不同。經方派和時方派在傳承上就不一樣,用藥也是天壤之別。學生在這就說說對《本經》的心得。不當之處,還請各位老師同學不吝賜教,批評下來,對我是個提高。

   班氏《藝文志》將方技分爲四類:一曰醫經,二曰經方,三曰房中,四曰神仙。國學常常牽一發而動全局,此四者皆是攝生立命之要術,然而各有偏重,或兼濟?天下,或獨善其身。其中醫經、經方之學,乃可博施于民而能濟衆。  

醫經講的是針灸,經方倚仗的是識證遣藥。中醫四大經典,醫經、經方各居其半。醫經者,《內》、《難》;經方者,《本經》、《傷寒》便是。  

大家還記得《黃帝內經》的下卷《靈樞》嗎?其實這部書早早地就散轶了。然則天之未喪斯文也,此書因流落到朝鮮半島得以保存。當地人對其特別重視,未敢?稍加改動,且仍冠之以舊稱,謂之《針經》九卷 。
  
時光飛逝,鏡頭跳接到北宋,正是宋哲宗在位時期,朝鮮使臣攜《靈樞》抵達京都汴梁,請求以此書換取宋朝的治國大法。此事非同小可,立即在朝野引起爭議。蘇轼聞聽此言,奮袖出臂,大呼不可,連上數道奏章加以阻撓。也難怪,區區一部醫書,在士大夫眼中,怎比得一國的治國大法!然而哲宗皇帝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依然同意交換,且隨即下诏將其頒行天下。宋哲宗此舉,實爲功在千秋。   

《黃帝內經》古人常謂之“靈素”,沒聽過叫“素靈”的,《靈樞》、《素問》孰爲根基,此中原委自不必說。《靈樞》以針道安身立命,《素問》自然亦不離其宗。《神農本草經.序》中有段名言:“醫不三世,不服其藥。三世者,一曰黃帝;針經,一曰神農本草,一曰素女脈訣。”因爲《靈樞》也叫《針經》,所以不少人奇怪爲什麽《本經.序》沒把《素問》算上,其實一個《黃帝針經》就包含了“靈素”了。

   然而後世醫家在注解《素問》的時候常把自己的東西加進去——這個不怪,誰不覺得自己的東西是真傳呢?況且一個人要是連自己的主見都沒有,亦實不足與言!可也正是因爲這個,《素問》就漸漸變得面目全非了。

   《藝文志》所載的四大方技,均是出自道門,且非出于醫人之手。說得通俗點,醫經和經方最初不過是爲修道保駕護航之用。“修得色身堅強了,遮風避雨好煉丹”。于是便有種可能是醫史專家們不願意看到的:雖說醫之爲道可以利人,然其立法之初衷,僅是爲己所用。

   比《傷寒論》稍晚的南朝時期,有一部《輔行訣》,作者是山中宰相陶弘景。《輔行訣》其書很多方劑是和仲師的東西師出同門,顯然亦是出自經方一脈。陶氏精通陰陽五行行醫之術,兼善寫草隸二書,然而他的本行是修道,其他東西也都是爲道術服務的,所以謂之“輔行”。“行”也就是修行。這也佐證了醫術最初是爲道術鋪路一說,也證明了經方一脈醫術最初也就是爲己所用。

   事實上但凡和“道”字占邊的,一般只能爲己所用,古典術數就是個例子個再精通四柱的人,也沒法推測自己的年月日時,以調配自身五行。也正因爲如此,四柱學到老,總是一場空。術數一途唯一有用的就是蔔筮,然而蔔筮又與四柱恰恰相反——只能爲己所用。凡是給別人推演八卦的,無非就是玩一樂子,炫人眼目罷了。大意者不言蔔,真正懂易的,又不需要蔔筮了。像模像樣地幾天不吃肉,渾身上下洗幹淨了,然後再換身衣服,躲一清淨地,得那麽兩個卦——我就納了悶了這一輩子就得指著這兩個卦活著了嗎?什麽叫易,有變才有易,而這個“易”恰恰又是不易的。明白了這個,還用什麽蔔筮,還有必要守著那麽兩個死卦嗎?

   既然是爲己所用,那就自己的香自己點,醫道是這樣,什麽都是這樣。上古之時,修道之人各有師承,于是都忙著自己修自己的道,所以秦汗講一個“修”字。時至東漢,世間所有神仙方術,一下子全都不見了。大家于是失去了方向,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便常常坐在一起談玄論道——魏晉好清談。于是有了王弼大器早成有了竹林七賢,魏晉講一個“談”字。而到了唐宋,該成的他也就成了,那麽沒成的呢?人家也沒閑著,沒事就琢磨,我們怎麽就不成呢?終于有一天想明白了:哦,不是我們不成,是我們不想成,我們跳出去了——禅宗。唐宋占一個“成”字。最後到了明清,台城故事皆過眼,前人留下的真真假假,皆無從考證。索性甭管你什麽儒釋道,咱都是難兄難弟,統統爲我所用。明清是個誕生“全書”的時代,有伍柳派三家合流,有道藏五千四百八十卷。明清講一個“集”字。

   追溯到上古,就是那個最講究“自己香自己點”的時代,醫經和經方誕生了。所以《本經》動辄就是“輕身,神仙,不老,延年”。本草之運用,原在以草木金石之陰陽協調人身之陰陽,以期奪天地之造化,與道合真。所以上品藥多重陰陽,中品藥亦如是。如陽起石一物,生于泰山山谷。其地陽氣旺,故能“冬不積雪,夏則生雲”。陽起石受泰嶽積陽飛升之氣而生,故入于人身則可以升陽舉陷,勃舉陽物。人禀天地陰陽而生,世間萬物皆同,因此治病即是治陰陽。又如當歸一物,當歸,當歸也,夫離家三年,妻望其歸,陽歸于陰謂之當歸。正如人身之陽火入于營陰,奉心化赤遂生血。再比如辛夷,如與其他草木一起,必定長勢最高,故其性善升;花性輕揚,而腦鼻亦居人身之高位,故可散腦鼻間風寒。

   凡此種種,草木金石,或以産地論,或以性味論,或以喜惡論,必定有所偏倚.,自能糾人身之偏。經方至于本草,即基于此。

   上古之人服藥不用湯劑,而是和吃飯一個樣,那時候叫“呋咀”。這個方法沿用了很久,以至于連《金匮玉函經》都不忘了愛心提示一下“茱萸、椒之類不呋咀”雲雲。 後來有個人把這個現狀改變了,此人正是成湯亞父——伊尹。說起伊尹,本來是侍奉君王飲食的廚子,湯劑的誕生,據學生推測就是伊尹根據烹饪的經驗大膽創制的,這就是古人說的“伊尹以滋味說湯液”。

   什麽是方?方者,方也。不是這些藥,而是這個法,用藥之法即是方。觀天下第一方桂枝湯,五味藥中三味都和做飯有關。古時候肉桂和桂枝是不分的。璞雲:“今人呼桂皮厚者,爲木桂,及單名桂者,是也。一名肉桂,一名桂枝一名桂心。”肉桂、大棗、生姜,能炒盤菜了。再一翻《金匮要略》,更完了, “百合雞子湯”、“當歸生姜羊肉湯”……學生剛才都忍不住弄夜宵去了。藥和食,真的是同體同源。還記得小時候嘴饞拿山楂丸當糖吃,沒聽說誰餓了紮一針的。當然了,學生說的不是絕對的,藥還是有毒的多,要不還要我們醫生幹嘛。總之醫經和經方,就是明顯的兩條脈絡。

   三世醫家,在漢代還各有傳人。如華佗以針灸雜科顯世,倉公長于診法,唯.有仲景秉經方之學,善以識證遣藥濟世活人。   仲師以傷寒立法,也是有其用意。蓋因百病之中,以外感最爲凶險;外感六又以傷寒最爲暴戾。仲師之良苦用心,可見一斑。也正是《傷寒雜病論》的橫空出世,經方派才算到曆史書那報了趟到。   此後曆代,不乏醫經、經方兼擅者。如北宋錢仲陽善以五髒辨證,法取于素問而不離乎六經。其論“循衣摸床”一證,言“其熱在肝”,而仲師卻責之陽明,且雲:脈弦者生,澀者死。二者看似相悖,實則殊途同歸。蓋緣肝熱必犯胃,胃爲陽明燥土。脈弦則肝平,木不克土,後天戊己敦土不絕,乃可全生。錢氏本有《傷寒論指微》五卷傳世,後散轶,其法每能得見仲景之遺風。

   然而醫經與經方並行的傳承方式,到了宋代就結束了。古今針灸,唐宋一變。宋代尚科舉,于是一個應考試需要而生的針灸銅人與其創制者王唯一得以青史留名。一個曆來起于草野的醫書,終于如一些人所願得以起于廟堂之上,真不知道是福是禍。

   王唯一在排列穴位的時候,爲了便于學生記憶,把皇甫谧、孫思邈等前賢從四末向胸腹的向心布穴方式統統給“整齊劃一”了,改成了十二正經首尾順次相接循行布穴的方法。   以前取穴施針的方法,講穴而不講經,井水不犯河水,且以手足四末爲根本。察國學國術,多重稍節。內家拳講究點重身松,驚起四稍。風水堪輿之學亦同。如果把墓安在天安門廣場,沒幾分鍾就踩平了。此種地方人馬川流不息,殺伐之氣太重,不利于蔭澤子孫。稍節則較之根節靈秀,明代皇帝陵墓舍太行山主幹而偏取其支脈,即是此意。

   有些事過于規範就是不行,尤其是醫學。然而宋代“規範”成了風尚,不光針灸,就連方脈一術也在劫難逃。《和局方》頒行了,官制丸藥也到街上賣了于是百姓方便了,醫生也方便了——放下現成的方書不用,誰還去研究晦澀古奧的《神農本草經》!   既然不用研究《本經》就能行醫,于是一大批醫學的優秀人才誕生了……說句不好聽的,倘使西醫,倒是人人都能學得,而中醫,決不可以!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徐靈胎就說過,“孰知醫之爲道,乃古聖人所以瀉天地之秘,奪造化之權,以救人之死。”倘若沒有大根器,是無法承載醫道的,勉強也無益。然而丸藥出門便有,《局方》一書在手,還有什麽可怕的,粗通文墨咱就敢開方下藥。什麽經方不經方的,統統閃一邊去。這不,老百姓都編出順口溜了——男用六味,女用金匮。金匮腎氣丸好好一個經方就這麽給糟踐了。   金匮腎氣丸來源于仲景《金匮要略》的腎氣丸,其中肉桂一物仲師取其化氣之用。肉桂溫養營血之功人人盡知,而能化氣,何也?時方派常常遇到這樣的問題,基本上回答都一樣“氣爲血之帥,血爲氣之母”——其實估計也就能解釋到這了。   化氣這個工程,有賴于腎水的充足,心腎相交,心火蒸動腎水,遂能化氣。腎氣丸中八味藥:地黃、山藥、丹皮、茱萸以生水;同時必以苓、澤利水,遂成生化之勢;水有了,就必須完成心腎相交,于是以附子振動腎陽,用來升舉腎水;心火下移的重任,就交給了善于營養心陰的肉桂,化氣這個工程也就完成了,肉桂之妙用即在于此。然而整個過程不是如時醫一般氣虛補氣,血瘀活血,而是依靠三焦氣化。鄭欽安前輩嘗言:“‘氣化’二字乃傷寒書一部之真機。”由此得之。

   前者提過,方者,方也。腎氣丸不如說腎氣法。然而宋代醫生在大的方向脫離《本經》去研究《傷寒》,也就沒有了法。有的僅僅是這個藥清肝明目,那個藥托瘡生肌。朱肱,龐安時又提出了前人從未敢于碰觸的“六經傳變”。這個狀態下去運用經方,其每每失效也在意料之中。   既然不管用,咱就不用!   “君慎勿滯仲景紙上語。”金元四大家的張從正,寥寥數語,字字振聾發聩。張從正之前的時代,由于官制丸藥大行,百姓服藥成風,大多補益過度。于是張從正大膽投之以寒涼,一改前人習氣,不泥于古方。其大膽創新,靈活應變,令人歎爲觀止。

   四大家繼張從正之後即劉完素。劉氏接過寒涼大旗,並且上升到了理論——六氣皆從火化。   學生一直很納悶有個人爲什麽沒被收到“幾大家”裏,那就是李杲的老師——張元素。他才是最終結束經方時代的人。   話說劉完素晚年不巧得了傷寒,可他使了渾身解數,就是沒個治。按理說他火得比寒大,因爲對于一位屢起沈疴的名醫,最上火的就是這個事。以至于身爲後生的張元素登門自薦的時候,劉氏向隅而坐,不與答言。   可老天偏偏還是讓張元素成就了,不僅漂亮地治愈了劉氏的病,還引得其連連大呼“後生可畏”!你說這樣的一個人,怎麽能不讓他名噪京師。

   張潔古的醫書,來源于醫經一脈。有個故事,說張元素學《素問》學得刻苦,有回做夢就夢見有人把他的肚腹剖開,放進去一部醫經,從此術業大進。張氏在很大方面繼承了《中藏經》,《中藏經》爲華佗所傳。相傳華佗創制“九針之喜”以考驗弟子術業,即以古制九針逐一刺入公雞之身,必令針柄盡末而雞不得稍痛。如此刺滿六針,華佗方准其下山行醫而不辱門庭。   醫經之學本于針道,張潔古將針灸的思路,大膽用在了識證、遣藥上,果然出現了不同尋常的效果。于是方脈一途終于也可以脫離本草湯液的根基而另立門戶。

   然而張元素更大的動作,在于其創造了“藥味歸經”理論。“藥味歸經”的出現,標志著經方時代的結束,而新的方脈流派得以現世——時方派。   時方派和經方派的理論基礎不一樣,對本草的理解自然就不同了。如葛根,時方派論其歸于陽明。經方本草則察其根系深長,如人身之太陽經;葛根善從土中土中吸水以上達藤蔓,在人身就能引膀胱寒水上達于肺。仲師以葛根治太陽痙病,意即在于此。《本經》謂葛根“主消渴,身大熱,嘔吐,諸痹,起陰氣”,亦不在陽明之列。   由于時方派不習《本經》,“藥味歸經”又著實給藥物的應用思路打了折,才使得後世出現了“單方一味,氣死名醫”的笑話。學生曾經在世一堂當了幾天跑堂打雜的,其間發現管藥的阿姨雖然不懂醫理,卻深知各藥的生性喜惡,其每每以單味藥治病,也真讓我長了見識,不由得歎服本草之學的博大精深。

   據說張元素著《醫學啓源》是爲了引導李杲入門。察其全書,雖以六經爲綱,內容卻與《中藏經》一脈相承。關于張潔古,還有另一種傳聞,即張氏在傳授李杲的同時,還留下了另一支脈絡,即王好古,兩家合而爲一才能成爲真傳。

   金元寒涼攻伐太過,又引來了明代溫補學派與之競榮。時醫各派,就如走馬燈一樣,來了又去,去了又回。   其間亦不乏傷寒注家,然而鮮有得其經詣者。大多數都是在用時方派的理論去解釋經方派經典,就像今天的西醫看中醫,就是一個勁地往上套,能套上他那個東西那就是精華,套不上就是糟粕……什麽邏輯!所以出來的東西自然不堪入目,一觀《醫宗金鑒》所注傷寒便知。

   時至清初,醫界有雙璧,一爲江南葉天士,一爲洄溪徐靈胎。葉天士可謂時方派集大成者,將時方之學運用到極致,組方精細入微,一方之中藥向不出七味。其法飄逸,故時人有半仙之譽。葉天士雖說自幼喪父,但怎麽說也是有家學淵源,受過正規教育。而與其並稱的徐靈胎則不同,徐氏出自書香門第,祖父曾參與修訂明史,家中藏書萬卷。徐氏本來是能在科舉仕途上有所做爲的,由于家人接連患病,使得其痛失至親,便立志行醫。于是盡棄諸業,每于房中日夜披覽家中所藏醫書,上溯漢唐,下追明清。

   打個比方,如果說葉天士是二郎神,那麽徐靈胎就是孫悟空。實質上徐靈胎是有師承的,只是老師沒有顯世罷了,就像孫悟空的師父菩提祖師,沒有在野罷了。正因爲徐氏受時醫的影響很小,因此才可以探及醫源。所著《神農本草經百種錄》,實得經方派《本經》真傳之三味。

   正如前文所言,明清講一個“集”字。那時候的醫家,追趕潮流,動辄就出大部頭的書。官家修書,民間也爭相仿效,以至于明清醫書繁雜無序,浩如煙海,一時間誕生了一大批高産作家。比如張景嶽,他寫的書光叫你抄一遍你都不幹。真無法想象他行醫之余,哪來的功夫著書立說……抑或是他寫書之余,從哪抽的空給人看病。話說回來,張氏的書再厚,也未跳出“張熟地”的美譽,莫非熟地一味藥就抵得上洋洋萬言   再比如李時珍著《本草綱目》,曆代醫家多有微辭,如唐容川評價其“泛而無當”。其實在考證道地藥材及論述藥物炮制方面,《綱目》還是很詳盡精當的。

   真傳一句話,假傳萬卷書。徐靈胎的《百種錄》一石激起千層浪,啓發了其後諸多醫家的思路,經方本草得以複興。蜀中唐容川著《本草問答》,文章侃侃而談,將藥物合而論之,比較了各藥性味、生長、應用,兼述醫理。然而限于篇幅,論述未能暢快。還有一部鄒澍的《本經疏證》,有《疏證》十二卷及《本經續疏》六卷。鄒澍在應用經方的時候,有意識地加減各味藥物,便體察到了各藥的功用。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各藥的在《傷寒論》中的功用,俨然與《本經》所述如出一轍。至此遂知《本經》、《傷寒》實爲一脈相承,古之人不余欺也!   正因爲此,在學習《神農本草經》的時候可以利用《傷寒論》,以互爲印證。如芍藥,《本經》謂其“主邪氣腹痛,除血痹,破堅積,寒熱疝瘕,止痛,利小便,益氣。”其主治爲“邪氣腹痛”,在《傷寒論》就有“本太陽病,醫反下之,因而服滿時痛者,屬太陰也,桂枝加芍藥湯主之。”“除血痹,破堅積”,則有“曾經半産,瘀血在少腹不去,何以知之?其證唇口幹燥,故知之。當以溫經湯主之。”至于“寒熱疝瘕,止痛”,又有“奔豚氣上沖胸,腹痛,寒熱往來,奔豚湯主之。”   《本經疏證》是對藥分而論之的,在闡述各藥聯系方面較《問答》稍遜。因此二書可以相互參照。

   由于經方派療效顯著,時至晚清,便出現了諸多經方派大家。民國之後,中醫橫遭劫難,余雲岫一部《靈素商兌》,幾乎把中醫葬送了。聽說連蒙受中醫救命之!恩的胡適都不敢站出來爲中醫說句話,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滿紙酸楚,不提也罷。

   現今炒得沸沸揚揚的火神派,實則就是出自經方門庭。然其失于偏頗,過猶不及。一次我聽老師談及火神派,謂其過于偏執,已失經方派神韻,用來糾溫病的偏倒是正好。然而老師同樣提到,火神派之于理論臨證,確有獨到之處。

   說到這就該結束了,感謝各位耐心聽我說這些。學生無心指桑罵槐獨擅己說,只是想說明《本經》不是像時人認爲的那樣脫離臨床。也想說明醫之爲道不是把諸如湯頭歌、四百味、瀕湖脈學都背得滾瓜爛熟,再把英語四六級過了就算完了。我也承認自己的腦袋偏,比如那天試驗課要求弄死蟾蜍,根本不忍心,豁出去不及格,就把它送到校外一片農田放了,臨走還跟它說一句“哥們,遠點走!”總覺得中醫不像西醫那樣開始就得練怎麽殺人,照樣能治病。上周我自己得了病,中西藥全部失效,阿莫仙都吃半盒了,後來越來越重,無奈只能自己把脈辨證,說了你都不信,河北藥都最便宜那個藥,三丸藥就徹底痊愈了。

   倘若各位能放下功利,潛心研悟醫道,悲憫大衆,我說話算話,他年有緣相見,一定當面給您鞠一躬。                        

  張馳 丙戌年秌于長春中醫藥大學

(文中言刘完素在张从正之后,可能是张驰老师记忆有误,应该刘完素比张从正年代稍早,一个1120年生人一个1156年生人。)

對錯難明國醫史
    陰陽未定人世間   JT

生麼是「氣」?

在上正課之前,今天預備先跟大家講一個小專題,就是,中國人說的「氣」是什麼東西啊?這個小專題其實很簡單,大家如果中文好一點,一定早就都懂了。
中文在意譯成外文的時候,幾乎大部分的字都可以用外文解釋得出來,而找得到相對應的外文字。只有這個「氣」字,不管放什麼外國字上去,都覺得不妥貼,到現在多半的學術書就只好寫「chi」就算了。
其實,中國人的「氣」是一個非常簡單的概念,就是說:有一樣東西,我不知道它是什麼東西,就稱為「氣」。
外國人,如果要寫「氣」字,依中國人原始的「氣」的意思,就是寫「UFO」啊,就是「未確認飛行物體」──算了,氣也不一定都在飛行啦──寫「UO」就好了。
古時候,有很多很多東西都是未確認的,所以呢,我們那時候不知道地球表面有空氣,對不對?現在才知道空氣是由稀薄的分子構成的,我們那時候也不知道有細菌、有病毒……所以那一切一切我們無法定義,又摸不到看不到的東西,就稱為「氣」。
然後漸漸隨著科學的發達,我們就知道「啊,原來那是『氮』跟『氧』這些東西瀰漫著的稀薄存在!」於是我們就開始抓住個東西,而叫它作「空氣」,一旦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了,我們中國人的「氣」的領域就排除了「空氣」這個層面。而西方發現了細菌,「原來這些病是『細菌』造成的」,於是乎,我們中國人定義的「氣」裡面,又把「細菌」這一樣東西排除了。
也就是說,凡是不能定義的東西,就留在「氣」這個字的名目底下;能夠定義的東西就拔出去。
所以我們中國古時候,生病,說這是「邪氣」、這是「病氣」,可是現在就發現它有的是病毒,有的是細菌,有的是什麼別的因素造成的。當它被你確認了之後,這東西就不再屬於「氣」的範疇。所以中國人的「氣」是一個不斷在減少中的檔案夾,我們每隔幾年就要從裡面抽掉一點東西,說:「這個東西不用再算到氣裡面了。」但是,即使是今天,我們不能確認的東西仍是很多,對不對?如果哪一天我們中國人的「氣」這個字真的不存在了,那就是我們的科學已經發達到找到上帝的那一天了。不然多多少少會有不能確認的事情。
這個是基本的文字定義方面。那,如果要說中醫的一般論,我們人身上,是什麼叫作「氣」呢?
在我們的肉身跟靈魂──靈魂,在這裡我是指情緒跟思考的中心的那個靈魂,意識,mind──在肉身跟靈魂之間,我們中國人假設它有一種介面,這個介面我們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只知道那個東西你要說它純粹是靈魂嗎?不盡然;純粹是肉體嗎?也不是。我們上次曾講到什麼「心」跟「物」對不對?我們現在的哲學會有心物二元論,可是中國人是怎樣的呢?中國人是三元論,就是「心、氣、物」三元論。「氣」這個東西,我們不知道它是什麼東西,就當它是一種媒介,在我們的肉身跟靈魂之間往來許多訊息的。
關於這一點,《孟子》講得比較多,孟子說「氣壹則動志,志壹則動氣」,那個「壹」後來清代的考證說可能是古代噎到的「噎」字。也就是說,如果你跑步的時候忽然摔一跤,那是你的肉體一個滯塞不通的狀態,可是你的心就會因此嚇一跳。在心與肉身之間,不斷地在交流,不斷地有情報在互動的。所以孟子才會說「本來你不緊張的人,如果你開始狂奔,可能你心裡頭就會開始有一種好像『我心跳加快,我心開始慌亂』的感覺。」原本是肉體帶起的,就像有的時候我原來覺得心不亂,可是做什麼事情做得有點趕,那肉身趕到一個程度,我心也開始急起來了──這樣的事情是會發生的。
所以我們中醫在討論的「氣」,就是在靈魂與肉身之間的介面,我們大概知道一下這個基本定義,會比較容易處理。

那,我們也知道說「氣」是一個「泛指未確認物體」的集合名詞,所以我們不要傻傻地去定義死「什麼是氣」。
我有一次在中研院聽到有一個人報告他的論文,那個論文是研究清末的一位名醫者「唐容川」。報告中提到了唐容川對「腎氣」、「命門火」的觀點。人的腎臟不是有元氣嗎?對不對?我們之前說的天癸什麼的,那,腎氣是什麼東西呢?唐容川就舉一個例子,他說「好像是一個火爐燒著一鍋水,底下有個小小火,然後這個水被燒了變成蒸氣之後,這個蒸氣就可以充塞於你的全身,帶動你的生命活動。那這個鍋子就是腎水,這個火爐就是命門之火。」──這個是以後會教的觀念。
結果,中研院有一位研究員就對這個發表論文的人提出一個不客氣的問題,我覺得那個問題真的蠻刻薄:
那個研究員,他說:「這個東西不是一個實質的存在。」意思就是說:人的身體裡面,哪裡有什麼管子像火車頭一樣在運送蒸氣?於是又抬出他們很喜歡說的那一套:說中國人總是對傳統的東西盲目信仰、對封建時代的權威不敢質疑,明明不存在的東西也迷信說它存在云云……。
可是我覺得,這種摃法真的是太過份了,所以……我後來有出言講他,我說:你會問這個問題,是因為你不知道中國人的『氣』是什麼東西──都已經告訴你是腎「氣」了嘛──腎氣,就是腎裡面「無法以肉眼或科技觀察,不知道是什麼」的運作,於是我們說它像什麼,那也是打個比方,來告訴你它的作用點大概有這樣子的形態存在。既然稱之為「氣」,就是其實不知道它的真相是什麼,那我們用象徵物來打比方,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那位研究員聽到拿一個比喻物來比喻這個「氣」,就覺得唐容川很愚蠢:怎麼會拿這種東西來說就是腎氣?於是他就表達「你不可以把這東西定義成那東西。」
其實一開始就沒有人敢定義這個東西的。是那個研究員在瞎緊張。
所以「氣」的觀念要搞清楚,一旦你看到中國人說的「什麼什麼氣」、「什麼什麼氣」,對它要有一定的寬容度,因為它之所以還叫作「氣」,就是我們現在仍然沒有人知道真相是什麼。所以可能會有很多的論點,用來作為逼近真相的假設。
就像有一個大陸的學者劉力紅寫一本書《思考中醫》,他也想了一些象徵物來說《傷寒論》中的一些道理,然後就有很多人攻擊他。當然,他用的象徵物不一定絕對正確,也不一定很適切;但是攻擊他的人更加地無謂,因為「難道你就知道那個真相是什麼了嗎?」。其實大家都不曉得,這樣大家互相亂攻擊一通──你選的象徵物跟我選的象徵物不一樣!──那簡直是宗教戰爭,就像你信佛教我信基督教,互相罵天堂長得不是對方說的那樣──這樣子是不行的,宇宙間真正存在的那個東西是什麼?其實我們不知道,所以有人從這個角度去觀察它而形成這樣的論點,有人從那個角度觀察它而形成那樣的論點。
在這種情況下,我覺得,我們都要有種包容的態度,因為捫心自問──
我們也不知道。

……不過,對於劉力紅博士舉的一些例子,我個人還是有一點小批評啦,非關醫術,而是「文學表現力」方面的。
我總覺得,既然要舉例子、使用象徵物,就是要把一件事類比得淺白一點,使人容易明白,這是基本的意圖。可是劉博士的例子之中,有些,反而把一件事說得更「玄」了,這樣就失去文學表現力領域的「舉例借喻」的目的了。
中醫雖然是極不簡單的東西,但,由真懂的人講出來,聽起來應該不會「玄」才對的。比如說四川的小火神盧崇漢先生,他講的話極精極深,內容都很偉大,但字字都是非常淺白的。
現在世面上有很多學中醫的人,在網路上面跟人打筆戰、打辯論,那些人的醫術大部分都是很差的,可是講的話,連我都看不懂(我算是讀的書很雜了耶!),都是「黑話」,一大堆奇詭的專業術語在空中飛來飛去,繞樹三匝,無枝可棲;反而是醫術好的人沒有這種現象,都講「白話」。
曾經看到過這樣的故事:許多年前,有一個人對相對論有興趣,就買了幾本相關書籍來看,結果,只有一本他看得懂,而且很容易懂,而那一本看得懂的書,作者叫「愛因斯坦」。
任何專業領域,只有懂的人,才能講到別人懂。
所以,對於中醫的教學,我看到劉力紅博士有點「玄」的講話調調,也感到有些警惕。希望各位同學,如果聽到老師上課講出「黑話」,要舉手警告我一下。因為聽起來會「玄」的「黑話」,一定就是我也沒弄懂,而在那兒硬兜、硬掰的部分了。
但願我們這個課,能夠從頭到尾,字字「白話」,這樣我也才可以對自己稍微放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