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疑郎咸平——写于郎咸平青岛讲学前

 质疑郎咸平——写于郎咸平青岛讲学前

我每次走在青岛东西快速路的时候，总会看到一个大广告牌，上面是郎咸平教授温文尔雅的招牌式微笑和3.28青岛讲座的宣传——为寒冬中的青岛企业家传道授业解惑。
后来听同事说，郎教授演讲的普通门票是1980元，VIP门票8880元，VIP可与敬爱的郎教授共进午餐。
本来还有意亲临现场为郎教授捧场，顺便以“鞋子”问候之，看来交易费用奇高，穷酸迷途小书生无缘与大师一晤，只能遗憾的在青岛人家上搜了一段郎咸平的讲课视频，题目是《哈耶克与弗里德曼》，权作望梅止渴之举。
我先声明我的立场，我与郎咸平教授一贯的左派言论保持距离，甚至有些不以为然，甚至有时恶言相向，但抱着理越辩越明的态度，还是希望在郎教授来青岛之前给青岛的朋友们做一个宣传，郎教授究竟是来赚钱的，还是来告诉大家如何过冬的。
我想大家都知道，郎咸平的专业是金融财务，据说1990年金融学论文引用率世界第一，这是了不起的成就，作为一个华人经济学家，除了杨小凯，恐怕只有郎咸平了。
但郎咸平98年之后似乎走进了一个误区，既得罪了右派，又不讨好左派。郎咸平批评中国的左派水平太差，并称一向不与其来往，右派则没良心，并且坦言中国左派们视他郎教授为精神偶像。
所以郎教授大有陈寅恪当年“平生为不古不今之学”的“风度”，本人也大有中国真正的独立经济学家不是谢国忠而是郎咸平之感。
但郎教授的“不古不今之学”能否为寒冬中的青岛企业家指明前行的方向呢？
这有待商榷。
郎教授在大陆真正意义上成名于2004年那场著名的“郎顾之争”，后来惹得大陆自由派经济学家集体围攻，郎咸平由此声名鹊起，演讲遍布中华各地。今日的结果的确是顾雏军锒铛入狱，在表象上郎咸平胜利了，但我想说胜利者不一定是对的。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大概有点历史常识的人不乏其闻，拿破仑是胜利者，凯恩斯也是胜利者，但是他们的成就和理论经不起时间的考验。
郎教授称其大学一年级的时候便给哈耶克写了封信，哈耶克他老人家也亲笔回了一封信。此事真实性尚待考证，但郎咸平说他四十岁之后便不再推崇哈耶克和弗里德曼，对此我深信不疑。郎咸平的逻辑是哈耶克和弗里德曼终身生活于法治健全的资本主义制度下，因此他们有权谈论民主和自由概念，而中国本身法治并不健全，何以大谈新自由主义？
我的确不明白郎教授理解的新自由主义，自由和法治不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美国三百年的历史并不是从华盛顿时代就确立了规范的市场竞争准则。美国的反垄断提案直到21世纪仍旧争议颇多。不是法治不健全的国家就无法引入自由市场机制，中国发展经验证明，社会主义改革同资本主义精神并不矛盾。社会主义同样可以让自由市场制度大放异彩。真正需要解决的问题是，政府和市场的边界在哪里，而不是郎教授所谓的法治与自由的关系。
而郎咸平教授也一再强调政府与市场的关系并不是改革的核心问题，真正左右改革方向的是公平与效率问题，或者说是否有一个健全的法治保证全民分享改革成果，这是首当其冲的原则性问题。
事实上郎教授这一观点在学理上并不值得多少的解释，但是在道德层面却能博取相当的好感，所以郎教授得到赞誉颇多，比如对顾雏军并购案，海尔管理层收购，TCL集团中出现的国有资产流失问题进行剖析，在中国中小股民中造成巨大影响，由于其一贯的为中小股民说话和致力于维护中小股东权益，而被中国中小股民称为“郎监管”。
但是我们往往容易犯了窥豹一斑的错误。
新自由主义学派认为缺乏效率的体制一定不会产生公平，任何形式上的计划体制必将使得社会缺乏效率，并且导致集权，公平最终也不能得到保障。资本主义制度存在的前提本身就是对于人的价值的高度肯定，以及在此基础上的私有产权神圣不可侵犯。但郎咸平理解的资本主义精神是只有先公平才能产生效率。他的理论基础是来自庀古福利经济学中的一个概念——帕累托改进，并引用邓小平的名言“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来证明邓小平的改革思维一定是先保证社会公平然后再促进社会效率的，在分配制度下解读“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前提就是一定不能使其他人变得更贫穷。
这就是郎咸平自认为其是新左派的代言人的理论根源。
所以郎教授对于中国的市场化改革抱有疑虑，并在著名的“郎顾之争”中表达的他对于国有资产流失的观点。认为现行的国企改革已经背离了公平精神，并且造成了一部分人的先富起来是建立在其他人变得贫穷的基础上，社会总财富并没有增加。我想问的一个问题是，国企产权改革的确存在国有资产流失的问题，但如果不进行国企产权改革，国有资产就不流失吗？
更进一步讲，在计划经济体制下，不存在失业和公平问题，难道就可以产生效率吗？
在上个世纪计划与市场的争论中，显然自由市场制度胜利了，虽然自由市场制度本身的确存在贫富不均和有失公平的问题，但在仅有的两种社会制度中，市场牺牲一部分公平换取更高的效率，而计划经济用暂时的公平丧失永久的效率，孰优孰劣，显而易见。
郎咸平的改革思路就是典型的“自由威胁论”，认为自由派学者的观点只能使得贫富差距加大导致改革的失败，从而也有悖真正意义上的资本主义自由市场精神。并不否认这也是中国改革日益凸显的一个问题，但这不是改革本身的错误，反而在于市场化改革本身的不够彻底。在权力界定上无法打破既得利益集团垄断地位，缺少必要的法治基础保证自由市场竞争，这都是改革需要面对的问题。然而如果坚持认为郎咸平只有先保证了公平才能进一步谈效率在现实的中国国情下，显然成本高于利用市场机制的渐进式改革。
最终回到这次郎咸平的青岛之行上，如果郎教授真心想为青岛企业家在寒冬中鼓劲和指点迷津，郎咸平大可以标榜“公平”的旗帜免费为青岛企业家授课，毕竟我们承认郎教授在公司治理和财务管理方面是有世界级水准的，但这仅仅是公司层面的微观操作，宏观经济问题郎教授存在逻辑错误，中国的市场化改革千万不能因为郎教授的一时兴起走错了方向，如果是那样，当真是欺我大陆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