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立铁三角上节目:《五代史补》宋·陶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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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史补

(宋)陶岳

简介

卷一 梁二十一條

卷二 後唐二十條

卷三 晉二十條

卷四 漢二十條

卷五 周二十三條

 

简介

 

  陶岳,字介立,一云字舜咨。宋永州祁陽(今湖南祁陽)人。太平興國五年(980)登第,一云雍熙二年(985)登第。岳曾為密州幕,又歷端、賓等五州郡守,累官太常博士,尚書職方員外郎,贈刑部侍郎。岳知賓州在乾興壬戌年(1022),其卒年當不得早於此年。為官有清名,端州人言前後太守不求硯者,惟包拯及岳二人。又以儒學知名,所著除《五代史補》,另有《荊湘近事》十卷、《貨泉錄》一卷(已上二書皆佚)、《零陵總記》十五卷(今僅存一卷)。

  《五代史補》,北宋陶岳著。五卷。採五代十國遺事,於大中祥符五年(1012)成書。晁公武《郡齋讀書志》謂記載一百零七事,按今本載後梁二十一事,後唐、後晉、後漢各二十事,後周二十三事,共一百零四事,當有脫漏。是書歷代目錄家多歸之雜史,因其「不拘類例」,多聚遺聞逸事,作者與《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均以為近同小說。所載難免有疏失處,其中問題最多是人物姓名錯亂,有的史實存在明顯錯誤,但叙事「首尾詳具」,文筆也簡潔,為《新五代史》、《資治通鑒》等書引用,誠可補薛居正《舊五代史》所未及。今存汲古閣校宋本、四庫全書本、《紫藤閣書屋叢刊》刻本、《懺花庵叢書》刊本、《豫章叢書》刊本等。(以上按《中國歷史大辭典˙宋史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4年及萬芳珍之《五代史補》點校說明。)

  是次錄文,據萬芳珍點校、萬萍審訂之《五代史補》(江西教育出版社,2000年)。是書是以民國胡思敬《豫章叢書》刊本為底本(其校勘記簡稱胡校),以明末毛晉汲古閣校宋本(簡稱毛本)、四庫全書收錄清人朱彝尊曝書亭刊本(簡稱四庫本)為主校,並以《舊五代史》、《舊五代史考異》、《五代史記注》等作為他校。中華書局《舊五代史》點校本附周星詒過錄顧廣圻校《五代史補》條目(簡稱顧本),亦為該書所參考。為省篇幅,網絡版過錄時,校記祗擇其要者。

 

 

  潯陽陶岳介立

  五代之相承也,其闢土則不廣,享祚則非永,干戈尚被於原野,聲教未浹於華夏,雖唐室名儒或有存者,然俎豆軍旅,勢不兩立,故其史書漏落尤甚。近年以來,議者以國家誕膺寶命,廓清區宇,萬邦輻輳以入貢,九流風動而觀政,五代之書,必然改作。岳自惟淺陋,久居冗散,一札詔下,恐非秉筆之數。因思自幼及長,侍長者之座,接通人之談,至於諸國竊據,累朝創業,其間事蹟,頗曾尋究,因書其所聞,得百餘條,均其年代為之次序,勒成五卷,命曰《五代史補》。雖同小說,頗資大猷,聊以備於闕遺,故不拘於類例,幸將來秉筆者,覽之而已。時皇宋祀汾陰之後,歲在壬子序。

 

 

卷一 梁二十一條

 

  太祖應讖

  太祖朱全忠,黃巢之先鋒。巢入長安,以刺史王鐸圍同州,太祖遂降,鐸承制拜同州刺史[1]。黃巢滅,淮、蔡間秦宗權復盛,朝廷以淮、蔡與汴州相接,太祖汴人,必究其能否,遂移授宣武軍節度使以討宗權,未幾滅之。自是威福由己,朝廷不能制,遂有天下。先是,民間傳讖曰「五公符」,又謂之「李淳風轉天歌」,其字有「八牛之年」,識者以「八牛」乃「朱」字,則太祖革命之應焉。

  太祖文健兒面

  太祖之用兵也,法令嚴峻,每戰,逐隊主帥或有沒而不返者,其餘皆斬之,謂之「拔隊斬」,自是戰無不勝。然健兒且多竄匿州郡,疲於追捕,因下令文面,健兒文面,自此始也。

  敬翔裨贊

  敬翔應「三傳」,數舉不第,發憤投太祖,願備行陳。太祖問曰:「足下通《春秋》久矣,今吾主盟,其為戰欲效春秋時,可乎?」翔曰:「不可。夫禮樂猶不相沿襲,況兵者詭道,宜其變化無窮。若復如春秋時,則所謂務虛名而喪其實效,大王之事去矣。」太祖大悅,以為知兵,遽延之幕府,委以軍事,竟至作相。

  王彥章入軍

  王彥章之應募也,同時有數百人,而彥章營求為長。眾皆怒曰:「彥章何人,一旦自草野中出,便欲居我輩之上,是不自量之甚也!」彥章聞之,乃對主將指數百人曰:「我天與壯氣,自度汝等不及,故求作長耳。汝等咄咄,得非勝負將分之際耶!且大凡健兒開口便言死,死則未暇,且共汝輩赤脚入棘針地走三五遭,汝等能乎?」眾初以為戲,既而彥章果然。眾皆失色,無敢效之者。太祖聞之,以為神人,遽擢用之。

  楊凝式佯狂

  楊凝式父涉,為唐宰相。太祖之篡唐祚也,涉當送傳國璽。時凝式方冠[2],諫曰:「大人為宰相,而國家至此,不可謂之無過,乃更手持天子印綬以付他人,保富貴,其如千載之後云云何?其宜辭免之[3]。」時太祖恐唐室大臣不利於己,往往陰使人來探訪羣議,搢紳之士,及禍甚眾。涉常不自保,忽聞凝式言,大駭曰:「汝滅吾族。」於是神色沮喪者數日。凝式恐事泄,即日遂佯狂[4],時人謂之「楊風子」也。

  楊行密錢塘侵掠

  楊行密嘗命宣州刺史田頵領兵圍錢塘,錢鏐危急,遣其子元璙修好於行密。元璙風神俊邁,行密見之甚喜,因以其女妻之,遽命頵罷兵。初,頵之圍城也,嘗遣使候錢鏐起居,鏐厚待之。將行,復與之小飲。時羅隱、皮日休在坐,意以頵之師無能為也,且欲譏之。於是日休為令,取一字,四面被圍而不失其本音,因曰:「『其』字上加『草』為萁菜,下加『石』為碁子,左加『玉』為琪玉,右加『月』為期會。」羅隱取「于」字,上加「雨」為舞雩,下加「皿」為盤盂,左加「玉」為玗玉,右加「邑」為邘地。使者取「亡」字,譏錢鏐必亡。然「亡」上加「草」為芒,下加「心」為忘,右加「邑」為邙,左加「心」為忙,其令必不通,合坐皆嘻笑之,使大慚而去。未幾,頵果班師。

  先是,行密與鏐勢力相敵,其為憤怒,雖水火之不若也。行密嘗命以大索為錢貫,號曰「穿錢眼」。鏐聞之,每歲命以大斧科柳,謂之「斫楊頭」。至是,以元璙通昏,二境漸睦,穿眼、斫頭之論始止。

  楊行密詐盲

  楊行密據淮南,以妻弟朱氏眾謂之朱三郎者,行密署為泗州防御使。泗州素屯軍,朱氏驍勇,到任恃眾自負,行密雖悔,度力未能制,但姑息之,時議以謂行密事勢去矣。居無何,行密得目疾,雖愈,且詐稱失明,其出入皆以人扶策,不爾則觸墻抵柱,至於流血,姬妾僕隸以為實然,往往無禮,首尾僅三年。朱氏聞之,信而少懈弛,行密度其計必中,謂妻曰:「吾不幸,臨老兩目如此,男女卑幼,苟不諱,則國家為他人所有。今晝夜思忖,不如召泗州三舅來,使管勾軍府事,則吾雖死無恨。」妻以為然,遽發使,述其意而召之,朱氏大喜,倍道而行。及入謁,行密恐其覺,坐於中堂,以家人禮見。朱氏頗有德色,方設拜,行密奮袖中鐵槌以擊之[5],正中其首,然猶宛轉號叫[6],久而方斃。行密內外不測,即時升廳,召將吏等謂之曰:「吾所以兩目失明者,蓋為朱三。此賊今已擊殺,兩目無事矣,諸公知之否!」於是軍府大駭,其僕妾嘗所無禮者,皆自殺。

  初,行密之在民間也,嘗為合肥縣手力,有過,縣令將鞭之,行密懼且拜。會有客自外入見,行密每拜,則廳之前簷皆叩地,而令不之覺。客知其非常,乃遽升廳揖令於他處,告以所見,令驚,遂恕之,且勸事郡以自奮。行密度本郡不足依,乃投高駢。駢死,秦彥、孫儒等作亂,行密連誅之,遂有淮南之地。

  朱瑾得戰馬

  瑾之奔淮南也,時行密方圖霸,其為禮待,加於諸將數等。瑾感行密見知,欲立奇功為報,但恨無入陣馬,忽忽不樂。一日晝寢,夢老叟,眉髮皓然,謂瑾曰:「君常恨無入陣馬,今馬生矣。」及厩隸報,適退槽馬生一駒,見卧未能起。瑾驚曰:「何應之速也!」行往視之,見骨目皆非常馬,大喜曰:「事辦矣!」其後破杜洪,取鍾傳,未嘗不得力焉。

  初,瑾之來也,徐溫睹其英烈,深忌之,故瑾不敢預政。及行密死,子渥嗣位[7],溫與張顥爭權[8],襲殺顥,自是事無大小,皆決于溫。既而溫復為自安之計,乃以子知訓自代,然後引兵出居金陵,實欲控制中外。知訓尤恣橫,瑾居常嫉之。一旦,知訓欲得瑾所乘馬,瑾怒,遂擊殺知訓,提其首,請隆演起兵誅溫[9]。隆演素怯懦,見之掩面而走。瑾曰:「老婢兒不足為計。」亦自殺,中外大駭且懼。溫至,遽以瑾屍暴之市中。時盛暑,肌肉累日不壞,至青蠅無敢輒泊。人有病者,或於暴屍處取土,煎而服之,無不愈。

  錢鏐弭謗

  錢鏐封吳越國王後,大興府署,版築斤斧之聲,晝夜不絕。士卒怨嗟,或有中夜潛用白土大書於門曰:「沒了期,侵早起,抵暮歸。」鏐一見欣然,遽命書吏亦以白土書數字於其側曰:「沒了期,春衣纔罷又冬衣。」時人以為神輔,自是怨嗟頓息矣。

  王建犯徒

  王建在許下時,尤不逞,嘗坐事遭徒,但無杖痕爾。及據蜀,得馮涓為從事[10],涓好詆訐,(一作評。)建恐為所譏,因問曰:「竊聞外議,以吾曾遭徒刑,有之乎?」涓對曰:「有之。」建恃無杖痕,且對眾,因袒背以示涓曰:「請足下試看,有遭杖責而肌肉如是耶?」涓知其詐,乃撫背而嘆曰:「大奇,當時何處得此好膏藥來!」賓佐皆失色,而涓晏然。

  王建禮待翰林學士

  王建之僭號也,惟翰林學士最承恩顧,侍臣或諫其禮過,建曰:「蓋汝輩未之見也。且吾在神策軍時,主內門魚鑰,見唐朝諸帝待翰林學士,雖交友不若也。今我恩顧,比當時才有百分之一爾,何謂之過當耶!」論者多之。

  鍾傳重士

  鍾傳雖起於商販,尤好學重士,時江西士流有名第者,多因傳薦,四遠騰然[11],謂之曰英明。諸葛浩素有詞學,嘗為泗州管驛巡官,仰傳之風,因擇其所行事赫赫可稱者十條,列於啟事以投之。十啟凡五千宇,皆文理典贍,傳覽之驚嘆,謂賓佐曰:「此啟事每一字可以千錢酬之。」遂以五千貫贈,仍辟在幕下,其激勸如此。

  羅隱東歸

  羅隱在科場,恃才傲物,尤為公卿所惡,故六舉不第。時長安有羅尊師者,深於相術,隱以貌陋,恐為相術所棄,每於尊師接談,常自大以沮之。及其累遭黜落,不得已,始往問焉。尊師笑曰:「貧道知之久矣,但以吾子決在一第,未可與語。今日之事,貧道敢有所隱乎!且吾子之於一第也,貧道觀之,雖首冠羣英,亦不過簿尉爾。若能罷舉,東歸霸國以求用,則必富且貴矣。兩途吾子宜自擇之。」羅懵然不知所措者數日。鄰居有賣飯媼見隱,驚曰:「何辭色之沮喪如此,莫有不決之事否?」隱謂知之,因盡以尊師之言告之。媼嘆曰:「秀才何自迷甚焉!且天下皆知羅隱,何須一第然後為得哉?不如急取富貴,則老婆之願也。」隱聞之釋然,遂歸錢塘。時錢鏐方得兩浙,置之幕府,使典軍中書檄,其後官給事中。

  初,隱罷上中書之日,費窘,因抵魏謁鄴王羅紹威,將入其境,先貽書叙其家世,鄴王為侄。幕府僚吏見其書,皆怒曰:「羅隱一布衣爾,而侄視大王,其可乎!」紹威素重士,且曰:「羅隱名振天下,王公大夫多為所薄,今惠然肯顧,其何以勝,得在侄行,為幸多矣,敢不致恭,諸公慎勿言。」於是擁旆郊迎,一見即拜,隱亦不讓。及將行,紹威贈以百萬,他物稱是,仍致書於鏐謂叔父,鏐首用之。

  鄭準作歸姓表

  鄭準,不知何許人[12]。性諒直,能為文,長於箋奏。成汭鎮荊南,辟為推官。汭嘗讎殺人,懼為吏所捕,改姓郭氏。及為荊南節度使,命準為表乞歸本姓,準援筆而成,其略云:「臣門非冠蓋,家本軍戎。親朋之內盱睢,為人報怨;昆弟之間點染,無處求生。背故國以狐疑,望鄰封而鼠竄。名非霸越,乘舟難效於陶朱;志切投秦,出境遂稱於張祿。」又云:「成為本姓,郭乃冒稱。本避犯禁之辜,敢歸司寇;別族受封之典,誠愧諸侯。伏乞聖慈,許歸本姓」云云。其表甚為朝廷所重。後因汭生辰,淮南楊行密遣使致禮幣之外,仍貺《初學記》一部,準忿然以為不可,謂汭曰:「夫《初學記》,蓋訓童之書爾,今敵國交聘,以此書為貺,得非相輕之甚耶!宜致書責讓[13]。」汭不納,準自嘆曰:「若然,見輕敵國,足彰幕府之無人也。參佐無狀,安可久!」遽請解職。汭怒其去,潛使人於途中殺之。

  曹唐死

  曹唐,柳州人[14]。少好道,為大小《游仙》詩各百篇,又著《紫府玄珠》一卷,皆叙三清、十極紀勝之事。其《游仙》之句,則有《漢武帝宴西王母》詩云:「花影暗回三殿月,樹聲深鎖九門霜。」又云:「樹底有天春寂寂,人間無路月茫茫。」皆為士林所稱。其後游信州,館於開元寺三學院。一旦卧疾,眾僧忽見二青衣緩步而至,且四向顧視,相謂曰:「只此便是『樹底有天春寂寂,人間無路月茫茫』。」言訖,直入唐之卧室。眾僧驚異,亦隨之而入,踰閾,而青衣不復見,但見唐已殂矣。

  先是,唐與羅隱相遇,隱有題《牡丹》詩云:「若教解語應傾國,任是無情亦動人。」唐因戲隱曰:「此非賦牡丹,乃題女子障耳。」(南人以歌姬為女子。)隱應聲曰:「猶勝足下鬼詩。」唐曰:「其詞安在?」隱曰:「只『樹底有天春寂寂,人間無路月茫茫』,得非鬼詩?」唐無言以對。至是青衣亦援引此句,而唐尋卒,則隱之言,豈偶然哉!

  杜光庭入道

  杜光庭,長安人[15],應「九經」舉不第。時長安有潘尊師者,道術甚高,僖宗所重,光庭素所希慕,數游其門。當僖宗之幸蜀也,觀蜀中道門牢落,思得名士以主張之。駕回,詔潘尊師使於兩街,求其可者。尊師奏曰:「臣觀兩街之眾,道聽塗說,一時之俊即有之,至於掌教之士,恐未合應聖旨。臣於科場中識「九經」杜光庭,其人性簡而氣清,量寬而識遠,且困於風塵,思欲脫屣名利久矣。以臣愚思之,非光庭不可。」禧宗召而問之,一見大悅,遂令披載,仍賜紫衣,號曰「廣成先生」,即日馳驛遣之。及王建據蜀,待之愈厚,又號為「天師」。光庭嘗以《道德》二經注者雖多,皆未能演暢其旨,因著《廣成義》八十卷,它術稱是,識者多之。

  爾朱先生上昇

  爾朱先生,忘其名,蜀人,功行甚至。遇異人,與藥一丸,先生欲服,異人曰:「今若服必死,未若見浮石而後服之,則仙道成矣。」先生如其教。自是每一石必投之水,欲其浮,如是者殆一紀。人皆以為狂,或聚而笑之,而先生之心愈堅。居無何,因游峽上,將渡江,有叟艤舟相待,先生異之,且問曰:「如何姓氏?」對曰:「石氏。」「此地何所?」答曰:「涪州。」先生豁然悟曰:「異人浮石之言,斯其應乎!」遂服其藥,即輕舉矣。

  上藍遺鍾傳偈

  上藍和尚,失其名,居於洪州上藍院。精究術數,大為鍾傳所禮。一旦疾篤,往省之,且曰:「老夫於和尚,可謂無間矣,和尚或不諱,得無一言相付耶?」上藍強起,索筆作偈以授,其末云:「但看來年二三月,柳條堪作打鐘槌。」偈終而卒。傳得之,不能測。洎明年春,淮帥引兵奄至,洪州陷,江南遂為楊氏有。「打鐘」之偈,人始悟焉。

  僧貫休入蜀

  僧貫休,婺州蘭溪人。有逸才,長於歌詩。嘗遊荊南,時成汭為荊南節度使,生日有獻歌詩頌德者僅百餘人,而貫休在焉。汭不能親覽,命幕史鄭準定其高下。準害其能,輒以貫休為第三,貫休怒曰:「藻鑒如此,其可久乎!」遂入蜀。及至,值王建稱藩,因獻之詩云:「一瓶一鉢垂垂老,萬水千山得得來。」建大悅,遽加禮待。洎僭大號,以國師賜號曰「禪月」。

  貫休與光庭嘲戲

  貫休有機辨,臨事制變,眾人未有出其右者。杜光庭欲挫其鋒,每相見,必伺其舉措以戲調之。一旦,因舞轡于通衢,而貫休馬忽墜糞,光庭連呼:「大師,大師,數珠落地。」貫休曰:「非數珠,蓋大還丹耳。」光庭大慚。貫休有文集四十卷,吳融為之序,號《西岳集》,行於世。

  陳黯善對

  陳黯,東甌人[16]。才思敏速,時年十三,袖卷謁本郡牧。時面上有班瘡新愈,其痕炳然。郡牧戲之曰:「藻才而花貌,何不詠歌?」黯應聲曰:「瑇瑁寧堪比,班犀詎可加?天嫌未端正,敷面與裝花。」

  注:

  [1] 「同州刺史」,各本同。案:《舊唐書》卷一九七下作「華州刺史」,《通鑒》卷二五五作「同華節度使」。

  [2] 「時凝式方冠」,《游宦紀聞》卷一○據《楊凝式年譜》,推算凝式「時年三十五」(今四庫本作「三十」),謂「《五代史補》言時方弱冠,誤也。」

  [3] 「其宜辭免之」,各本均有「其」字,胡校:「『何』下『其』字,疑涉上文而衍。」

  [4] 「即日遂佯狂」,《通鑒》卷二六六附《通鑒考異》,詳論「非梁初佯狂也,今不取。」

  [5] 「行密奮袖中鐵槌以撃之」,案:《舊五代史》卷一七《田頵傳》附《舊五代史考異》,以為《九國志》「行密迎至寢門,使人刺殺之」之說,「當得其實」,《五代史補》等書之說,「疑皆屬傳聞之誤」。

  [6] 「號叫」,原作「號呼」,據毛本、四庫本及諸本改。

  [7] 「子渥嗣位」,「渥」原作「溥」,各本同。案:《舊五代史》卷一三四《楊渥傳》云:「行密卒,渥遂襲偽位。」據改。

  [8] 「溫與張顥爭權」,「顥」原作「鎬」,各本同。案:《九國志》卷三《徐溫傳》、《舊五代史》卷一三四《楊渥傳》及《新五代史》、《通鑒》、《十國春秋》均作「張顥」,實為一人,據改。下同。

  [9] 「請隆演起兵誅溫」,「演」原作「溥」,各本同。案:《新五代史》卷六一《楊隆演傳》云:「朱瑾已殺知訓,携其首馳府中示隆演。」據改。下同。

  [10] 「得馮涓為從事」,「馮涓」原作「馬涓」,各本同。案:《北夢瑣言》卷三、《通鑒》卷二六五、《十國春秋》卷四十均作「馮涓」,據改。

  [11] 「騰然」,四庫本作「騰聲」。

  [12] 「不知何許人」,各本同。案:《北夢瑣言》卷七,稱「唐滎陽鄭準」,據此,鄭準當為滎陽人。

  [13] 「宜致書責讓」,「致」原脫,據四庫本補。

  [14] 「柳州人」,《舊五代史》、《舊五代史考異》、《五代史記注》作「郴州人」;《郡齋讀書志》卷四中、《唐才子傳》卷八、《全唐詩》卷六四○附傳等作「桂州人」。

  [15] 「長安人」,各本同。案:《全唐文》卷九二九、《十國春秋》卷四七謂「縉雲人,一作長安人」;《全唐詩》卷八五四謂「括蒼人」。

  [16] 「東甌人」,各本同。案:《新唐書》卷六○《藝文志》作「泉州南安人」;《全唐詩》卷六○七作「泉州人」,《全唐文》卷七六七謂「潁州人,舉進士,計偕十八而不第,隱居同安」。南安、同安宋代均屬泉州,陳黯為泉州人大致可定。
    

卷二 後唐二十條

 

  太祖號獨眼龍

  太祖武皇,本朱耶赤心之後,沙陀部人也。其先生於雕窠中,酋長以其異生,諸族傳養之,遂以「諸爺」為氏,言非一父所養也。其後言訛,以「諸」為「朱」,以「爺」為「耶」。至太祖生,眇一目,長而驍勇,善騎射,所向無敵,時謂之「獨眼龍」,大為部落所疾。太祖恐禍及,遂舉族歸唐,授雲州刺史,賜姓李,名克用。黃巢犯長安,自北引兵赴難。功成,遂拜太原節度使,封晉王。

  淮南寫太祖真

  武皇之有河東也,威聲大振,淮南楊行密常恨不識其狀貌,因使畫工詐為商賈,往河東寫之。畫工到未幾,人有知其謀者,擒之。武皇初甚怒,既而謂所親曰[17]:「且吾素眇一目,試召亟使寫之,觀其所為如何?」及至,武皇按膝厲聲曰:「淮南使汝來寫吾真,必畫工之尤也。寫吾不及十分,即階下便是死汝之所矣。」畫工再拜下筆。時方盛暑,武皇執八角扇,因寫扇角半遮其面。武皇曰:「汝諂吾也。」遽使別寫之。又應聲下筆,畫其臂弓撚箭之狀,仍微合一目,以觀箭之曲直。武皇大喜,因厚賂金帛遣之。

  莊宗能訓練兵士

  莊宗之嗣位也,志在渡河,但恨河東地狹兵少,思欲百練其眾,以取必勝於天下,乃下令曰:「凡出師,騎軍不見賊不許騎馬,或步騎前後已定,不得越軍分以避險惡。其分路並進,期會有處,不得違晷刻。並在路敢言病者,皆斬之。」故三軍懼法而戮力,皆一以當百。故朱梁舉天下而不能禦,卒為所滅,良有以也。

  初,莊宗為公子時,雅好音律,又能自撰曲子詞。其後凡用軍,前後隊伍皆以所撰詞授之,使揭聲而唱,謂之「御製」。至於入陣,不論勝負,馬頭纔轉,則眾歌齊作。故凡所鬭戰,人忘其死,斯亦用軍之一奇也。

  莊宗為縣令所諫

  莊宗好獵,每出,未有不蹂踐苗稼。一旦至中牟,圍合,忽有縣令,忘其姓名,犯圍諫曰:「大凡有國家者,當視民如赤子,性命所繫,陛下以一時之娛,恣其蹂踐,使比屋囂然動溝壑之慮。為民父母,豈若是耶!」莊宗大怒,以為遭縣令所辱,遂叱退,將斬之。伶官鏡新磨者[18],知其不可,乃與羣伶齊進,挽住令,佯為詬責曰:「汝為縣令[19],可以指麾百姓為兒,既天子好獵,即合多留閑地,安得縱百姓耕鋤皆遍,妨天子鷹犬飛走耶?而又不能自責,更敢咄咄,吾知汝當死罪!」諸伶亦皆嘻笑繼和。於是莊宗默然,其怒少霽,頃之恕縣令罪。

  明宗入倉草場

  明宗之在位也,一旦幸倉場觀納,時主者以車駕親臨,懼得罪,其較量甚輕[20]。明宗因謂之曰:「且朕自省事以來,倉場給散,動經一二十年未畢,今輕量如此,其後銷折,將何以償之?」對曰:「竭盡家產,不足則繼之以身命。」明宗愴然曰:「只聞百姓養一家,未聞一家養百姓。今後每石加二斗耗,以備鼠雀侵蠹,謂之鼠雀耗。」倉糧加耗,自此始也[21]。

  秦王掇禍

  秦王從榮,明宗之愛子。好為詩,判河南府,辟高輦為推官。輦尤能為詩,賓主相遇甚歡。自是出入門下者,當時名士有若張杭[22]、江文蔚[23]、何仲舉之徒,莫不分庭抗禮,更唱迭和。時干戈之後,武夫用事,睹從榮所為,皆不悅。於是康知訓等竊議曰:「秦王好文,交遊者多詞客,此子若一旦南面,則我等轉死溝壑,不如早圖之。」高輦知其謀,因勸秦王託疾:「此輩以所就之間[24],須來問候,請大王伏壯上,出其不意皆斬之,庶幾免禍矣。」從榮曰:「至尊在上,一旦如此,得無危乎?」輦曰:「子弄父兵,罪當笞爾,不然則悔無及矣。」從榮猶豫不決,未幾及禍,高輦棄市。初,從榮之敗也,高輦竄於民家,且落髮為僧。既擒獲,知訓以其毀形難認,復使巾幘著緋,驗其真偽,然後用刑。輦神色自若,厲聲曰:「朱衣纔脫,白刃難逃。」觀者壯之。

  高季興據荊州

  高季興,本陝州硤石人[25]。為太祖裨將,出為郢州防御使。時荊南成汭征鄂州,不利而卒,太祖命季興為荊南留後。到未幾,會武陵土豪雷彥恭作亂,季興破之,遂以功授荊南節鉞。莊宗定天下,季興首入覲,因拜中書令,封南平王。初,季興嘗從梁太祖出征,引軍早發,至逆旅,未曉,有嫗秉燭迎門,具禮甚厚。季興疑而問之,對曰:「妾適夢有人叩關,呼曰:『速起,速起,有裂土王來。』及起,盥漱畢,秉燭開門,而君子奄至,得非所謂王者耶?所以不敢褻慢爾。」季興喜,及來荊南,竟至封王。

  王氏據福建

  王潮之來福建也,值連帥陳巖卒,子婿范暉自稱留後[26],潮攻拔之,盡有其地,遂為福建觀察使。至其弟審知立,雖天下多事,猶能修其職貢。朝廷嘉之,封閩王。審知卒,子延鈞嗣[27],無識,輒改審知制度,僭稱大閩,改元龍啟,其後為子昶殺。昶多行不道,閩人殺之,立從父延羲,改元永隆。延羲不恤政事,國亂,為其將連重遇所殺,王氏之族遂滅。先是,梁朝有王霸者,即王氏之遠祖,為道士。居於福州之怡山時,愛二皂莢樹,因其下築壇,為朝禮之所。其後丹成,沖虛而去。霸嘗云:「吾之子孫,當有王於此方者。」乃自為讖,藏之於地。唐光啟中,爛柯道士徐景玄,因於壇東北隅取土,獲其詞曰:「樹枯不用伐,壇壞不須結。不滿一千年,自有系孫列。」又曰:「後來是三王,潮水蕩禍殃。巖逢二乍間,未免有銷亡。子孫依吾道,代代封閩疆。」議者以為:潮蕩禍殃,謂王潮除其禍患以開基業也;巖逢二乍間,謂陳巖逢王潮未幾而亡,土地為其所有也;代代封閩疆,謂潮與審知也,代代蓋兩世之稱,明封崇不過潮與審知兩世耳。初,王潮嘗假道於洪州,時鍾傳為洪州節度使,以王潮若得福建,境土相接,必為己患,陰欲誅之。有僧上藍者,通於術數,動皆先知,大為鍾所重。因入謁,察傳詞氣,驚曰:「令公何故起惡意,是欲殺王潮否?」傳不敢隱,盡以告之。上藍曰:「老僧觀王潮與福建有緣,必變,彼時作一好世界,令公宜加禮厚待。若必殺之,令公之福去矣。」於是傳加以援送。及審知之嗣位也,楊行密方盛,常有吞東南之志氣。審知居常憂之,因其先人常為上藍所知,乃使人賫金帛往遺之,號曰「送供」,且問國之休咎。使回,上藍以十字為報,其詞曰:「不怕羊入屋,只怕錢入腹。」審知得之,嘆曰:「羊者楊也,腹者福也,得非福州之患,不在楊行密而在錢氏乎?令內外將吏無姓錢者,必為子孫後世之憂矣。」至延羲為連重遇所殺,諸將爭立,江南乘其時,命查文徽領兵伐之,經年不能下。會兩浙救兵至,文徽腹背受敵,遂大敗。自是福州果為錢氏所有,入腹之讖始應。蓋國之興衰,皆冥數先定矣。

  孟知祥兩代讖

  孟知祥之入蜀也[28],視其險固,陰有割據之志。洎抵成都,值晚,且憩於郊外,有推小車子過者,其物皆以袋盛。知祥見,問曰:「汝車所勝幾袋?」答曰:「盡力不過兩袋。」知祥惡之,其後果兩世而國滅。

  孟知祥般家

  初,知祥將據蜀也,且上表乞般家屬。時樞密使安重誨用事,拒其請。知祥曰:「吾知之矣。」因使密以金百兩為賂,重誨喜而為敷奏,詔許之。及家屬至,知祥對僚吏笑曰:「大下聞知樞密,將謂天地間未有此,誰知祇銷此百金耶,亦不足畏也。」遂守險拒命。

  孟知祥平董璋

  孟知祥與董璋有隙,舉兵討之。璋素勇悍,聞知祥之來也,以為送死。諸將兩端,李鎬為知祥判官[29],深憂之。及將戰,知祥欲示閑暇,自寫一書以遺董璋[30]。無何,舉筆輒誤書「董」為「重」字,不悅久之。鎬在側大喜,且引諸將賀於馬前。知祥不喻,曰:「事未可測,何賀耶?」鎬曰:「其『董』字,『草』下施『重』,今大王去『草』書『重』,是『董』已無頭,此必勝之兆也。」於是三軍欣然,一戰而董璋敗。

  錢鏐患目

  錢鏐末年患雙目,有醫人不知所從來,白云累世醫內外障眼,其術在於用針,無不效者。鏐聞,召而使觀之,醫人曰:「可治。然大王非常人,患殆天與之,若醫,是違天理也,恐無益於壽,幸思之。」鏐曰:「吾起自行伍,跨有方面,富貴足矣,但得兩眼見物,為鬼不亦快乎!」既而下手,莫不應手豁然。鏐喜,所賜動以萬計,醫人皆辭不受。明年,鏐卒。

  房知溫從事入冥

  房知溫為青州節度,封東平王,所為不法,百姓苦之。一旦,有從事張澤者,素好嗜鰲,忽暴卒,但心頭微暖,家人未即殮。經宿而活,自云為泰山所追,行未幾,過一公宇,門庭甚壯。既見有人衣紫,據案而坐,自謂之府君,叱澤曰:「何故食鰲過差耶?」言訖,有執筆挾簿引羣鬼,皆怪狀,携以鼎鑊刀机(一作鋸。)之具至,擒澤投於沸鼎中,移時,復用鐵叉撥出,以刀支解,去骨肉,然後烹飪,大抵亦如治鱉之狀。既熟,諸鬼分啖。凡出自鼎鑊,至於支解,又至於分啖,其於慘毒苦痛之狀,皆名狀所不及。如此者近數十度,府君始恕之,且問曰:「汝受諸苦如何,爾其敢再犯乎?」答曰:「不敢。」於是遣去。將行,府君又於案上取一物,封之甚固,授澤曰:「為吾將此物與房知溫,不法之事宜休矣。」澤領而置於懷,遂覺。知溫聞知澤復活,遽使人肩舁入府而問之,澤備以所受之苦對,仍於懷中探取封物付溫,即錦被角也。知溫大駭曰:「吾昨覺體寒如中瘧,擁被就火,忽聞足下無疾而卒,遂驚起,不虞一角之被為火所燒,此其是乎!」遽取被視之、不差豪釐。知溫顫慄,不知所措,謂澤曰:「足下之過小耳,尚如此,老夫不知如何也。」自是知溫稍稍近理。

  宋齊丘投姚洞天

  宋齊丘,豫章人。父嘗在鍾傳幕下,齊丘素落魄,父卒,家計蕩盡,已在窮悴,朝夕不能度。時姚洞天為淮南騎將,素好士,齊丘欲謁之,且囊空無備紙筆之費,計無所出,但於逆旅杜門而坐,如此殆數日。鄰房有散樂女尚幼,問齊丘曰:「秀才何以數日不出?」齊丘以實告,女嘆曰:「此甚小事,秀才何吝一言相示耶?」乃惠以數緡。齊丘用市紙筆,為詩詠以投洞天[31],其略曰:「某學武無成,攻文失志,歲華蹭蹬,身事蹉跎。胸中之萬仞青山,壓低氣宇;頭上之一輪紅日,燒盡風雲。加以天步陵遲,皇綱廢絕,四海淵黑,中原血紅,挹飛蒼走黃之辨,有出鬼沒神之機。」洞天怒其言大,不即接見。齊丘窘急,乃更其啟,翌日復至,其略曰:「有生不如無生,為人不若為鬼。」又云:「其為誠懇萬端,只為飢寒兩字。」洞天始憫之,漸加以拯救。徐溫聞其名,召至門下。及昪之有江南也,齊丘以佐命功,遂至將相,乃上表以散樂女為妻,以報宿惠,許之。

  黃損不調

  黃損,連州人。少有大志,其為學,務於該通。嘗上三書[32],號曰《三要》,大約類《陰符》、《鬼谷》。同光初,應進士,以此書投於公卿間,議者以為有王佐才。洎登第歸,會劉龔南稱霸[33],損因獻十策求入幕府,其言多指切權要[34],由是眾疾之。然以其掇朝廷名第,不可坐廢,踰年始授永州團練判官。未幾,又得足疾,遂退居於永州北滄塘湖上,以詩酒自娛。先是,損嘗學於廬山,與桑維翰、宋齊丘相遇,每論天下之務,皆出損下,損亦自負。居無何,同遊五老峰,路遇磐石,因憩歇。頃之,有叟長嘯而至,亦憩於側,損等皆不悅。既而,叟指桑維翰、宋齊丘曰:「公等皆至將相,各不得其死。」次指損曰:「此子有道氣,可以隱居,若求名宦,不過一方州從事爾,宜思之。」損甚怒,叟曰:「休戚之數定矣,吾先知者,何怒耶!」三人始異之,將再問其事,此叟不顧而去。其後皆然。

  何仲舉及第

  何仲舉,營道人。美姿容,年十三,俊邁絕倫。時家貧,輸稅不及限。李皋為營道令,怒之,乃荷項係獄,將檟楚焉。或有言於皋曰:「此子雖丱,能為詩,往往間立成,希明府一察之。」皋聞,遽召而問曰:「知汝有文,且速敏,今日之事,若能文不加點,為一篇以自述,吾當貸汝。」仲舉援筆而成,曰:「似玉來投獄,拋家去就枷。可憐兩片木,夾却一枝花。」皋大驚,自為脫枷,延上廳,與之抗禮,自是仲舉始銳意就學。天成中,入洛。時秦王為河南尹,尤重士,仲舉與張杭、江文蔚俱遊其門。及其東薦也,公舉數百人,獨以仲舉為擅場。仲舉因獻詩曰:「碧雲章句纔離手,紫府神仙盡點頭。」秦王大悅,稱賞不已,故一舉上第。及歸,遇文昭馬氏承制,依唐太宗故事,於天策府置十八學士,以皋為學士之首,且執政柄,而仲舉自以出於皋之門下,雖策名中朝,事皋未嘗暫懈,皋感悅,遂加引用。未幾,與之同列,及出,又為全、衡二州刺史。先是,湖南尤多詩人,其最顯者有沈彬、廖凝、劉昭禹、尚顏、齊己、虛中之徒,而仲舉在諸公間尤為輕淺。惟李皋獨推許之,往往對眾吟《秋日晚望》詩曰:「樹迎高鳥歸深野,雲傍斜陽過遠山。」以足扣地,嘆曰:「何仲舉乃詩家之高逸者也,諸官見取舍,其餘奴岳乃間氣爾[35]。」故仲舉感皋之見知,卒能自奮,至於名節,亦終始無玷,論者以皋有知人之鑒。

  徐寅擯棄

  徐寅,登第歸閩中,途經大梁,因獻太祖《遊大梁賦》。時梁祖與太原武皇為讎敵,武皇眇一目,而又出自沙陀部落,寅欲曲媚梁祖,故詞及之,云:「一眼胡奴,望英威而膽落。」未幾,有人得其本示太原者,武皇見而大怒。及莊宗之滅梁也,四方諸侯以為唐室復興,奉琛為慶者相繼。王審知在閩中,亦遣使至,遽召其使,問曰:「徐寅在否?」使不敢隱,以無恙對。莊宗因慘然曰:「汝歸語王審知,父母之讎,不可同天。徐寅指斥先帝,今聞在彼中,何以容之?」使回,具以告。審知曰:「如此則主上欲殺徐寅爾。今殺則未敢奉詔,但不可用矣。」即日戒閽者不得引接,徐寅坐是終身止於秘書正字。

  黃滔命徐寅代筆

  黃滔在閩中,為王審知推官。一旦饋之魚,時滔方與徐寅對談,遂請為代謝箋。寅援筆而成,其略曰:「銜諸斷索,才從羊續懸來;列在琱盤,便到馮驩食處。」時人大稱之。

  敬新磨狎侮

  敬新磨,河東人。為伶官,大為莊宗所寵惜。莊宗出自沙陀部落,既得天下,多用蕃部子弟為左右侍衛,高鼻深目者甚眾,加以恃勢凌辱衣冠,新磨居常嫉之,往往揚言曰:「此輩雖硬弓長箭,今天下已定,無所施矣。惟有一般勝於人者,鼻孔大、眼睛深耳,他不足數也。」眾皆切齒,相與訴於莊宗,其間亦有言發而泣下者。莊宗不悅,召新磨責之曰:「吾軍出自蕃部,天下孰不知?汝未嘗為我避諱,更辱罵之,使各垂泣告朕,何也?」新磨即正色對曰:「陛下妄矣。此輩淚便用桔槔子打亦不出,豈能見之也。」莊宗素好徘,不覺大笑。時殿上常有惡犬,及新磨退,一犬奮起,似欲肆噬。新磨意莊宗使之,遽倚柱大呼曰:「陛下勿縱男女咬人!」莊宗色變,索弓箭,新磨遽抗聲曰:「臣雖賤,與陛下一體,殺之不祥!」問其故,對曰:「陛下改元,以同光為紀年,天下謂之同光帝。且同者,銅也,不得敬新磨,銅光何以見耶!」莊宗又欣然。其謔浪狎侮,應機而發,皆此類也。

  僧昭說踏錢

  僧昭者,通於術數。居兩浙,大為錢塘錢鏐所禮,謂之「國師」。一旦謁鏐,有宮中小兒嬉於側,墜下錢數十文。鏐見,謂之曰:「速收,慮人恐踏破汝錢。」昭師笑曰:「汝錢欲踏破,須是牛即可。」鏐喜,以為社稷堅牢之義。後至曾孫俶[36],舉族入朝,因而國除。俶年屬丑為牛[37],可謂牛踏錢而破矣。

  注:

  [17] 「謂所親」,原作「親謂」,據顧本改。

  [18] 「鏡新磨」,各本同。同卷有「敬新磨狎侮」條,又《舊五代史》卷四三《明宗紀第九》、《新五代史》卷三七《伶官傳》均作「敬新磨」,實為一人。此名借諧聲成一謔稱,仍保留。

  [19] 「汝為縣令」,「令」原脫,據《舊五代史》等補。

  [20] 「懼其罪其較量甚輕」,原作「懼得其罪較量甚輕」,據顧本改。

  [21] 「倉糧加耗自此始也」,原作「倉糧起自此也」,據四庫本、顧本改。

  [22] 「張杭」,各本同。案《舊五代史》卷一三一本傳作「張沆」;《十國春秋》卷七三《何仲舉傳》作「張抗」,實為一人。

  [23] 「江文蔚」,原作「高文蔚」,各本同。同卷「何仲舉及第」條及《舊五代史》卷四四《明宗紀第十》、《新五代史》卷六二《南唐世家第二》均作「江文蔚」,據改。

  [24] 「以所就之間」,原脫,據毛本等補。

  [25] 「陝州硤石人」,《舊五代史》卷一三三、《新五代史》卷六九本傳同;毛本、四庫本、顧本作「陵州陝右人」;《五代史記注》作「陝州陝人」。

  [26] 「子婿范暉」,各本同。案:《通鑒》卷二五八附《通鑒考異》:「《舊五代史》、《閩中錄》、《閩書》皆云范暉,巖婿,餘書皆云妻弟。林仁志《王氏啟運圖》載監軍程克論表云妻弟。此最得實,今從之。」今原文姑仍其舊。

  [27] 「子延鈞嗣」,「子」原作「弟」,《五代史記注》作「子」,《舊五代史》卷一三四《王延鈞傳》、《新五代史》卷六八《王延翰傳》均謂「審知次子」,據改。

  [28] 「孟知祥之入蜀也」,「也」原脫,據《舊五代史》、《五代史記注》補。

  [29] 「李鎬」,原作「季鎬」,據《舊五代史》改。案:《五代史記注》、《新五代史》卷六四《後蜀世家》、《全唐文》卷八九一作「李昊」;《新五代史》卷六三《前蜀世家》作「李旻」,從史實看,實為一人。

  [30] 「自寫一書」,原作「自書一字」,據顧本改。

  [31] 「投洞天」,案:《江南野史》卷四《宋齊丘傳》載,齊丘在姚氏出守廬陵時與之結識,「洞天解郡,遂命載歸廣陵,未至而洞天疾,病且死,因遺書薦之於先主。既至,棲遲逆旅,裹餱罄乏,因吁歎數四。其鄰倡優女魏氏聞之,乃竊賂遺數鍰,由是獲備管幅,遂克投贄一見。先主賓之以國士,大獲賂遺。尋娶魏氏,館而給之。」此與陶文應是傳聞異詞。據此,姚氏投贄所見者為李昪,其投詩姚洞天或在姚氏出守廬陵時,疑陶文混為一談。

  [32] 「嘗上三書」,「三」上原衍「書」字,據四庫本刪。

  [33] 「劉龔」,原作「王潮」,各本同。案:《全唐詩》卷七三四,黃損「梁龍德二年登進士第,仕南漢劉龔」。又《十國春秋》卷六二載,黃損「登第,歸自京師,高祖既嗣,頗加親任」,此處高祖為劉龔廟號。據改。

  [34] 「其言多指切權要」,「切」上原衍「斥」字,據四庫本刪。

  [35] 「其餘奴岳乃間氣爾」,此句胡校:「『奴岳』句疑誤。」《五代史記注》「奴」作「如」;四庫本作「諸公幸見取,其餘諸家乃閏氣耳。」

  [36] 「後至曾孫俶」,「俶」,各本同。本名弘俶,避宋太祖父弘殷廟諱,缺「弘」字。

  [37] 「俶年屬丑為牛」,「屬丑」原作「是丑」,據《舊五代史》、《五代史記注》改。

 

卷三 晉二十條

 

  高祖先兆

  高祖尚明宗女,宮中謂之石郎。及將起兵於太原,京師夜間狼皆羣走,往往入宮中。愍帝患之,命諸班能射者分投捕逐,謂之「射狼」。或遇諸途,問曰:「汝何從而來?」對曰:「看射狼。」未幾,高祖至,蓋「射」亦「石」也。

  少主不召桑維翰

  少主之嗣位也,契丹以不俟命而擅立;又景延廣辱其使,契丹怒,舉國南侵。以駙馬都尉杜重威等領駕下精兵甲,禦之於中渡橋[38]。既而契丹之眾已深入,而重威等奏報未到朝廷。時桑維翰罷相,為開封府尹,謂僚佐曰:「事急矣,非大臣鉗口之時。」乃叩內閣求見,欲請車駕親征,以固將士之心。而少主方在後苑調鷹,至暮竟不召。維翰退而嘆曰:「國家阽危如此,草澤逋客亦宜下問,況大臣求見而不召耶!事亦可知矣。」未幾,杜重威之徒降於契丹,少主遂北遷。

  桑維翰責張彥澤

  桑維翰形貌甚怪,往往見之者失次。張彥澤素以驍勇稱,每謁候,雖冬月未嘗不雨汗。及中渡變生,彥澤引蕃部至,欲逞其威,乃領眾突入開封府,弓矢亂發,且問:「桑維翰安在?」維翰聞之,乃厲聲曰:「吾為大臣,使國家如此,其死宜矣。張彥澤安得無禮!」乃升廳安坐,謂彥澤曰:「汝有何功,帶使相已臨方面,當國家危急,不能盡犬馬之力以為報效,一旦背叛,助戎狄作威為賊,汝心安乎?」彥澤睹其詞氣慨然,股慄不敢仰視,退曰:「吾不知桑維翰何人,今日之下,威稜猶如此,其再可見耶!」是夜,令壯士就府縊殺之。當維翰之縊也,猶瞋目直視,噓其氣再三,每一噓皆有火出,其光赫然。三噓之外,火盡滅,就視則奄然矣。

  李濤納命

  李濤常忿張彥澤殺邠州幕吏張式而取其妻,濤率同列上疏,請誅彥澤以謝西土,高祖方姑息武夫,竟不從。未幾,契丹南侵,至中渡橋,彥澤首降。戎主喜,命以本軍統蕃部控弦之士,先入京師。彥澤自以功不世出,乃挾宿憾殺開封尹桑維翰。濤聞之,謂親知曰:「吾曾上疏請誅彥澤,今國家失守,彥澤所為如此,吾之首領庸可保乎?然無可奈何,誰能伏藏溝瀆而取辱耶!」於是自寫門狀,求見彥澤。其狀云:「上疏請殺太尉人李濤,謹隨狀納命。」彥澤覽之,欣然降階迎之。然濤猶未安,復曰:「太尉果然相恕乎?」彥澤曰:「覽公門狀,見『納命』二字,使人怨氣頓息,又何憂哉!」濤素滑稽,知其必免,又戲為伶人詞曰:「太尉既相恕,何不將壓驚絹來!」彥澤大笑,卒善待之。

  馬希範奢侈

  馬希範,武穆之嫡子。性奢侈,嗣位未幾,乞依故事置天策府僚屬,於是擢從事有才行者,有若都統判官李鐸、靜江府節度判官潘玘[39]、武安軍節度判官拓拔坦[40]、都統掌書記李皋[41],鎮南節度判官李莊、昭順軍節度判官徐收、澧州觀察判官彭繼英、江南觀家判官廖圖[42]、昭順軍觀察判官徐仲雅、靜江府掌書記鄧懿文、武平軍節度掌書記李松年、鎮南軍節度掌書記衛曮、昭順軍觀察支使彭繼勳[43]、武平軍節度推官蕭銖、桂管觀察推官何仲舉、武安軍節度巡官孟玄暉、容管節度推官劉昭禹等十八人,並為學士。其餘列校,自袁友恭、張少敵等各以次授任。莫不大興土木,以建興府庭,其最為壯麗者,即有九龍、金華等殿。迨殿之成也,用丹砂塗其壁,凡用數十萬斤石,每僚吏謁見,將升殿,但覺丹砂之氣,藹然襲人,其費用也皆此類。初,教令既下,主者以丹砂非卒致之物,相顧憂色。居無何,東境山崩,湧出丹砂,委積如丘陵,於是收而用之。契丹南侵,聞其事,以為希範非常人,遽使冊為尚父。希範得冊,以為戎虜推奉,欣然當之矣。

  丁思僅謂馬希範起義兵[44]

  丁思僅素有才略,為馬氏騎將。以希範受契丹冊命,深恥之,因謂希范曰:「今朝廷失守,正忠臣義士奮發之時,使馳檄四方,引軍直趨京師,誅犬戎,天子反正,然後凱還,如此則齊桓、晉文不足數矣。時不可失,願大王急圖之。」希範本無遠略,加以興作府署未畢,不忍棄去,遂寢思僅之謀。思僅不勝其憤,謂所親曰:「古人疾沒世而名不稱,今遭逢擾攘,不能立功於天下,反顧戀數間屋子乎?誠可痛也!」自是思僅常怏怏。

  馬希範殺高郁

  高郁為武穆王謀臣,莊宗素聞其名,及有天下,且欲離間之。會武穆王使其子希範入覲,莊宗以希範年少易激發,因其敷奏敏速,乃撫其背曰:「國人皆言馬家社稷必為高郁所取,今有子如此,高郁安得取之耶!」希範居常嫉郁,忽聞莊宗言,深以為然。及歸,告武穆請誅之,武穆笑曰:「主上戰爭得天下,能用機數,以郁資吾霸業,故欲間之耳,若梁朝罷王彥章兵權也。蓋遭此計,必至破滅,今汝誅郁,正落其彀中,慎勿言也。」希範以武穆不決,禍在朝夕,因使誣告郁謀反而族滅之。自是軍中之政,往往失序,識者痛之。初,郁與武穆俱起行陣,郁貪且僭,常以所居之井不甚清澈,思所以澄汰之,乃用銀葉護其四方,自內至外皆然,謂之「拓裏」,其奉養過差,皆此類也,故莊宗得以媒蘖。自後陰晦中見郁,後竟為所患爾[45]。

  李昪得江南

  李昪,本為徐溫所養,溫殺張顥[46],權出於己,自稱大丞相、中書令、都統。及出居金陵,以嫡子知訓為丞相,昪為潤州節度。昪始為宣州,忽得潤州,甚怏快,將白溫辭之。宋齊丘素與昪善,因謂昪曰:「知訓驕倨,不可大用,殆必有損足焚巢之患。宣州去江都遠,難為應,潤州方隔一水爾,有急則可以立功,慎勿辭也。」昪聞之釋然,遂行,至潤州。未幾,知訓果為朱瑾所殺。是夜江都亂,火光亘天,昪望之曰:「宋公之言中矣。」遂引軍渡江,盡誅朱瑾之黨。後解甲去備,以待徐溫。溫至,且喜且怒,謂昪曰:「猶幸汝在潤州,不然吾家大事將去矣。汝於兄弟中有大功者耶!」即日用昪為左僕射,知政事,以代知訓。昪善於撫禦,內外之心翕然而歸之,故徐溫卒未幾,而江南遂為昪所有。

  先是,江南童謠云:「東海鯉魚飛上天。」東海即徐之望也;李者鯉也,蓋言李昪一旦自溫家起而為君爾。初,昪既畜異志,且欲諷動僚屬。雪天大會,酒酣,出一令,須借雪取古人名,仍詞理通貫。時齊丘、徐融在座,昪舉杯為令曰:「雪下紛紛,便是白起。」齊丘曰:「著屐過街,必須雍齒。」融意欲挫昪等,遽曰:「明朝日出,爭奈蕭何。」昪大怒,是夜收融投于江,自是與謀者惟齊丘而已。

  李瀚作錢鏐碑[47]

  李瀚有逸才,每作文,則筆不停輟,而性嗜酒。楊凝式嘗受詔撰《錢鏐碑》,自以作不逮瀚,於是多市美酒召瀚飲,俟其酣,且使代筆。經宿而成,凡一萬五千字,莫不詞理典贍,凝式歎伏久之。少主入蕃也,宰相馮道等至鎮州,戎主皆放還。瀚時為翰林院學士,北主以其才,特留之,竟卒于蕃中。其後人有得其文集者,號曰《丁年集》,蓋取蘇武丁年奉使之義。

  馮道修夫子廟

  馮道之鎮同州也,有酒務吏乞以家財修夫子廟,道以狀付判官參詳其事。判官素滑稽,因以一絕書之判後云:「荊棘森森繞杏壇,儒官高貴盡偷安。若教酒務修夫子,覺我慚惶也大難。」道覽之有愧色,因出俸重創之。

  歐陽彬入蜀

  歐陽彬,衡山人。世為縣吏,至彬特好學,工於詞賦。馬氏之有湖南也,彬將希其用,乃携所著詣府。求見之禮,必先通名紙。有掌客吏,眾謂樊知客,好賄,陰使人謂彬曰:「足下之來,非徒然也,實欲顯族致身,而不以一物為貺,其可乎?」彬恥以賄進,竟不與。既而樊氏怒,擲名紙於地曰:「豈吏人之子欲干謁王侯耶!」彬深恨之,因退而為詩曰:「無錢將乞樊知客,名紙生毛不為通。」因而落魄街市,歌姬酒徒,無所不狎。有歌人瑞卿者,慕其才,遂延於家。瑞卿能歌,每歲武穆王生辰,必歌於筵上。時湖南自舊管七郡外,又加武陵、岳陽,是九州,彬作《九州歌》以授瑞卿,至時使歌之,實欲感動武穆。既而竟不問,彬嘆曰:「天下分裂之際,厮徒負養皆能自奮,我貧而至此耶!」計無所出,思欲竄入鄰道,但未有所向。居無何,聞西蜀圖綱將發,彬遂謀入蜀,且私謂瑞卿曰:「吾以干謁不遂,居於汝家,未嘗有倦色,其可輕棄乎!然士以功名為不朽,不於此時圖之,恐貽後悔。今吾他適,庶幾有成,勿以為念。」瑞卿曰:「君於妾,不可謂之無情,然一旦不以妾自滯,割愛而去,得非功名之將至耶!妾誠異之,家財約數緡,雖不豐,願分為半,以資路途。」彬亦不讓,因以瑞卿所贈盡賂綱吏,求為駕船僕夫,綱吏許之。既至蜀,遂獻《獨鯉朝天賦》,蜀王大悅,擢居清要。其後官至尚書左丞相,出為夔州節度使。既領夔州,武穆王已薨,其子希範繼立,因致書於希範,叙疇昔入蜀之由,仍以衡山宗族為託。希範得書大慚,彬之親友悉免其賦役。下令搜訪草澤,由是士無賢不肖參謁,皆延客之,因彬所致也。彬雅有風儀,其為文辭近而理真,聞之者雖不知書,亦釋然曉之,竟以此遇。

  戴偃擯棄

  戴偃,金陵人。能為詩,尤好規諷。唐末罹亂,游湘中,值馬氏有國,至文昭王以公子得位,尤好奢侈,起天策府,構九龍、金華等殿,土木之工,斤斧之聲,晝夜不絕。偃非之,自稱玄黃子[48],著《漁父詩》百篇以獻,欲譏諷之,故其句有:「纔把咽喉吞世界,蓋因奢侈致危亡。」又曰:「若須拋却便拋却,莫待風高更水深。」文昭覽之怒,一旦謂賓佐曰:「戴偃何如人?」時賓佐不測,以偃為文昭所重,或對曰:「偃詩人,章句深為流輩所推許,方今在貧悴,大王哀之,置之髯參短簿之間足矣。」文昭曰:「數日前獻吾詩,想其為人,大抵務以魚釣自娛爾,宜賜碧湘湖,便以遂其性,亦優質之道也。」即日使遷居湖上[49],乃潛戒公私不得與之往還。自是偃窮餓日至,無以為計,乃謂妻曰:「與汝結髮,已生一男一女,今度不惟擠於溝壑,亦恐首領不得完全。宜分兒遁去,庶幾可免,不然旦夕死矣。」於是舉骰子與妻子約曰:「彩多得兒,彩少得女。」既擲,偃彩少,乃携女,相與慟哭而別。偃將奔嶺南,至永州,會文昭薨,乃止。其後不知所終。

  安重榮叛

  安重榮出鎮,常懷不軌之計久矣,但未發。居無何,厩中產朱鬃白馬,庭鴉生五色雛,以為鳳,乃欣然謂天命在己,遂舉兵反,指揮令取宗嶺路以向闕。時父老聞之,往往竊議曰:「事不諧矣。且王姓安氏,曰鞍得背而穩,何不取路貝州?若由宗嶺,是安及於鬃,得無危乎?」未幾,與王師先鋒遇,一戰而敗。

  楊光遠叛

  楊光遠滅范延光之後,朝廷以其功高,授青州節度,封東平王,奄有登、萊、沂、密數郡。既而自負強盛,舉兵反。朝廷以宋州節度李守貞嘗與光遠有隙[50],乃命李討之。李受詔欣然,志在必取,莫不身先矢石。光遠見而懼之,度不能禦,遂降。初,光遠反書至,中外大震。時百官起居次,忽有朝士揚言於眾曰:「楊光遠欲謀大事,吾不信也。光遠素患禿瘡,其妻又跛,自古豈有禿頭天子、跛脚皇后耶?」於是人心頓安。未幾,光遠果降。

  彭夫人怒報恩長老

  文昭王夫人彭氏,封秦國夫人,常往城北報恩寺燒香。時僧魁謂之長老,問曰:「夫人誰家婦女?」彭氏大怒,索檐子疾驅而歸。文昭驚曰:「何歸之速也?」夫人曰:「今日好沒興,被個老禿兵問妾是誰家婦女,且大凡婦女皆不善之辭,安得對妾而發!」文昭笑曰:「此所謂禪機也,夫人可答弟子是彭家女、馬家婦,然則通其理矣,何怒之有乎!」夫人素負才智,恥不能對,乃曰:「如此則妾所謂無見性也。」於是慚赧數日。

  羅鄴王戲判

  羅鄴王紹威,俊邁有詞學,尤好戲判。常有人向官街中鞴驢,置鞍於地,值牛車過,急行碾破其鞍。驢主怒,毆駕車者,為厢司所擒。紹威更不按問,遂判其狀云:「鄴城大道甚寬,何故駕車碾鞍?領鞴驢漢子科決,待駕車漢子喜歡!」詞雖俳諧,理甚切當,論者許之。

  石文德獻挽歌

  石文德,連州人。形質矬陋,好學,尤工詩。霸國時,屢獻詩求用,文昭以其寢陋,未嘗禮待,文德由是窮悴。有南宅王子者,素重士,延於門下。其後文昭知之,亦兼怒王宅,欲庭辱文德而逐之。居無何,秦國夫人彭氏薨,文昭傷悼,乃命有文學者各撰挽詞[51]。文德乃獻十餘篇,其一聯云:「月沈湘浦冷,花謝漢宮秋。」文昭覽之大驚,曰:「文德有此作用,吾但以寢陋而輕之,乃不如南宮小兒却能知賢耶!」於是始召文德而愧謝之。未幾,承制授水部員外郎,充融州刺史。文德晚尤好著述,乃撰《大唐新纂》十三卷,多名人遺事,詞雖不工,事或可采,時以多聞許之。

  趙在禮拔釘錢

  趙在禮之在宋州也,所為不法,百姓苦之。一旦,下制移鎮永興,百姓欣然相賀,曰:「此人若去,可為眼中拔釘子,何快哉!」在禮聞之怒,欲報「拔釘」之謗,遽上表更求宋州一年。時朝廷姑息勳臣,詔許之。在禮於是命吏藉管內戶口,不論主客,每歲一千,納之於家,號曰「拔釘錢」,莫不公行督責,有不如約,則加之鞭朴,雖租賦之不若也。是歲,獲錢百萬。

  僧洪道

  僧洪道,不知何許人。通內外學,道行尤高,大為時人所重。天福中,居於衡州石羊鎮山谷中。馬氏文昭王之嗣位也,聞其名,召於府,使於報慈寺住持。洪不應命,文昭堅欲致之,督責州縣,憂懼,計無所出,率五七十人拱擁入州。洪道知之,乃引徒弟數輩轉徙入深山中,得一岩,遂且止息。然離舊居抵於山岩下,則眾鳥千萬,和鳴而隨之。州縣雖失其蹤,或有相謂曰:「且深山之中,眾鳥何故而鳴?又聲韻優逸,得非和尚在彼耶?」試尋,果得之於岩所。父老再拜曰:「和尚,佛之徒也,佛不遺眾生願,今大王崇重,要與和尚相見,輒不應召,竄入山林,於是和尚即得計矣,而州縣與鄉村得無勞擾,而和尚忍不為之開慈憫耶!」洪道於是始點頭曰:「如此,則吾為汝行矣。」及至府,文昭以國師待之。未幾,堅乞歸山,文昭知不可留,乃許焉。其後竟不知所終。初,洪道之入岩也,見一虎在穴乳二子,徒弟大駭。洪道叱曰:「無懼,彼當移去。」言訖,虎銜二子趨出穴。至行之所感也如此。

  僧齊己

  僧齊己,長沙人。長沙有大溈同慶寺,僧多而地廣,佃戶僅千餘家,齊己則佃戶胡氏之子也。七歲,與諸童子為寺司牧牛,然天性穎悟,於風雅之道日有所得,往往以竹枝畫牛背為篇什。眾僧奇之,且欲壯其山門,遂勸令出家。時鄭谷在袁州,齊己因携所為詩往謁焉,有《早梅》詩曰:「前村深雪裏,昨夜數枝開。」谷笑謂曰:「數枝非早,不若一枝則佳。」齊己矍然,不覺兼三衣叩地膜拜,自是士林以谷為齊己一字之師。其後居於長沙道林寺。時湖南幕府中能詩者,有如徐東野、廖凝[52]、劉昭禹之徒,莫不聲名藉甚。而徐東野尤好輕忽,雖王公不避也,每見齊己,必悚然,不敢以眾人待之。嘗謂同列曰:「我輩所作皆拘於一途,非所謂通方之士,若齊己才高思遠,無所不通,殆難及矣。」論者以徐東野為知言。東野亦常贈之詩曰:「我唐有僧號齊己,未出家時宰相器。爰見夢中逢武丁,毀形自學無生理。骨瘦神清風一襟,松老霜天鶴病深。一言悟得生死海,芙蓉吐出琉璃心。悶見唐風雅容缺,敲破冰天飛白雪。清塞清江却有靈,遺魂泣對荒郊月。格何古,天工未生誰知主,混沌鑿開雞子黃,散作純風如膽苦。意何新,織女星機挑白雲,真宰夜來調暖律[53],聲聲吹出嫩青春。調何雅[54],澗底孤松秋雨灑,嫦娥月裏學步虛,桂風吹落玉山下。語何奇,血潑乾坤龍戰時,祖龍跨海日方出,一鞭風雨萬山飛。己公己公道如此,浩浩寰中如獨自。一簟松風冷如水,長伴巢由伸脚睡[55]。」其為名士推重如此。及將游蜀,至江陵,高從誨慕其名,遮留之,命為管內僧正。齊己不獲已而受,自是常怏怏,故其友虛中示之詩云:「老負蛾眉月,閑看雲水心。」蓋傷其不得志也。竟卒於江陵。有詩八百首,孫光憲序之,號曰《白蓮集》,行於世。

  注:

  [38] 「禦之於中渡橋」,「中」下原衍「流」字,胡校:「『流』字衍。」同卷「李濤納命」條及《舊五代史》卷八五《少帝紀》均作「中渡橋」,據改。

  [39] 「潘玘」,各本同。案:《通鑒》卷二七七、《新五代史》卷六八《楚世家》、《十國春秋》卷七二傳作「潘起」,實為一人。

  [40] 「拓拔坦」,《新五代史》卷六六《楚世家》作「拓拔常」,《通鑒》卷二八七、《十國春秋》卷七三傳作「拓拔恒」。案:本名應為「拓拔恒」,避宋真宗名諱,改「恒」為「坦」、為「常」。

  [41] 「李皋」,各本同。《通鑒》卷二八九、《十國春秋》卷七四作「李弘皋」。案:本名應為「李弘皋」,陶文避宋太祖父弘殷廟諱,缺「弘」字,實為一人。

  [42] 「廖圖」,各本同。《新五代史》卷六六《楚世家》作「廖光圖」,《十國春秋》卷七三「廖匡圖」。案:本名應為「廖匡圖」,避宋太祖廟諱,改「匡」為「光」,或缺「匡」字。

  [43] 「昭順軍觀察支使」,「支使」,諸本均同,唯四庫本作「判官」。

  [44] 「丁思僅謂馬希範起義兵」,「丁思僅」,各本同。案:《新五代史》卷六六《楚世家》、《十國春秋》卷七三作「丁思覲」,《通鑒》卷二八五作「丁思瑾」,實為一人。「謂」,各本均同,胡校:「『謂』當作『說』。」

  [45] 「後竟為所患爾」,「所」原脫,胡校:「『後竟為患爾』有誤。」據《舊五代史》、《五代史記注》補。

  [46] 「張顥」,原作「張鎬」,據《五代史記注》改。

  [47] 「李瀚」,毛本、四庫本及《舊五代史》卷八四、《新五代史》卷二九同。卷五「世宗問相於張昭遠」條及《舊五代史》卷七六、《新五代史》卷七三、《宋史》卷二六一《趙上交傳》作「李澣」,實為一人。

  [48] 「玄黃子」,原作「元黃子」,據毛本、四庫本及《十國春秋》卷七三本傳改。

  [49] 「即日使遷居湖上」,「使」原作「便」,諸本均作「使」,據改。

  [50] 「李守貞」,毛本、四庫本作「李守正」,實為一人。宋刊本避宋仁宗名諱,改「貞」為「正」,毛本、四庫本作「李守正」應是宋本原貌。

  [51] 「乃命有文學者各撰挽詞」,「文學」原作「學文」,胡校:「『文學』倒。」據四庫本、《舊五代史》、顧本改。

  [52] 「廖凝」,各本同,《通鑒》卷二九○作「廖匡凝」。案:本名當為「廖匡凝」,避宋太祖廟諱,缺「匡」字。

  [53] 「真宰夜來調暖律」,「夜來」原作「衣來」,據毛本、四庫本、宋本及《全唐詩》卷七六二改。

  [54] 「調何雅」,原作「詞何雅」,據毛本、四庫本、《全唐詩》卷七六二改。

 

卷四 漢二十條

 

  上藍寺石榴讖

  高祖嘗在晉祖麾下,晉祖既起太原,因高祖遂有天下。先是,豫章有僧號上藍者,精於術數,自唐末著讖云:「石榴花發石榴開。」議者以「石榴」則晉、漢之謂也。再言「石榴」者,明享祚俱不過二世矣。

  蘇逢吉際會

  高祖在河東,幕府闕書記,朝廷除前進士丘廷敏為之;以高祖有異志,恐為所累,辭疾不赴,遂改蘇逢吉。未幾,契丹南侵,高祖仗順而起,兵不血刃而天下定。逢吉以佐命功,自掌書記拜中書侍郎、平章事。逾年,廷敏始選授鳳翔麟游縣令。過堂之日,逢吉戲之,且撫所坐椅子曰:「合是長官坐,何故讓與鄙夫耶?」廷敏遂慚悚而退。

  樞密使擅替留守

  周高祖為樞密。鳳翔、永興、河中三鎮反,高祖帶職出討之,迴戈路由洛陽。時王守恩為留守,以使相自專,乘檐子迎高祖于郊外。高祖遙見大怒,且疾驅入於公館。久之,始令人傳旨,託以方浴。守恩不知其怒,但安坐俟久。時白文珂在高祖麾下,召而謂曰:「王守思乘檐子俟吾,誠無禮也,安可久為留守?汝宜亟去代之[56]。」文珂不敢違,於是即時禮上。頃之,吏馳去報守恩曰:「白侍中受樞密命,為留守訖。」守恩大驚,奔馬而歸。但見家屬數百口,皆被逐於通衢中,百姓莫不聚觀,其亦有乘便號叫索取貨錢物者。高祖使吏籍其數,立命償之,家財為之一空。朝廷悚然,不甚為理。

  武行德察冤獄

  武行德之守洛京也,國家方設鹽法,有能捉獲一斤以上者,必加厚賞,時不逞之徒,往往以私鹽中人者。常有村童負菜入城,途中值一尼自河陽來,與之偕行,去城近,尼輒先入。既而門司搜閱,於菜籃中獲鹽數斤,遂繫之以詣府。行德取其鹽視之,裹以白絹手帕子,而龍麝之香襲人,驚曰:「吾視村童,弊衣百結,襤褸之甚者也,豈有薰香帕子,必是奸人為之爾。」因問之曰:「汝離家以來,與何人同途?」村童以實對。行德聞之,喜曰:「吾知之矣。此必天女寺尼與門司啟倖,以來求賞也。」遽問其狀,命信捕之,乃即日而獲,其事果連門司,而村童獲免。自是官吏畏服而不敢欺,京邑肅然。

  先是,行德以採薪為業,氣雄力壯,一谷之薪,可以盡負,鄉里謂之「武一谷」。高祖在河東,見之驚異,因召置麾下,攀鱗附翼,遂至富貴。然聽訟甚非所長,至是明辨如此,論者異之。

  馬希範見高郁為祟

  馬希範常重一僧,號報慈長老,能入定觀人休咎。希範因問之曰:「吾於富貴,固無遺恨,但不知者壽耳,吾師以為如何?」報慈曰:「大王無憂,當與佛齊年。」希範喜,以為享壽無窮。及薨也,止於四十九。先是,希範常嫉高郁之為人,因莊宗言而殺之,至是方臨江觀競渡,置酒未及飲,而希範忽驚起,顧其弟曰:「高郁來!」希廣亦驚曰:「高郁死久矣,大王勿妄言。」而希範血自鼻出,是夜遂卒。

  張少敵抗議嫡庶

  馬希範卒,判官李皋以希範同母弟希廣為天策府都尉,撫御尤非所長。大校張少敵憂之,建議請立希廣庶兄武陵帥希萼,且曰:「希萼處長負氣,觀其所為,必不為都尉之下,加之在武陵,九溪蠻通好,往來甚歡,若不得立,必引蠻軍為亂,幸為思之。」李皋忽怒曰:「汝輩何知!且先大王為都尉[57],俱為嫡嗣,不立之,却用老婢兒,可乎?」少敵曰:「國家之事,不可拘以一途,變而能通,所以國長久也,何嫡庶之云乎!若明公必立都尉,當妙設方略以制武陵,使帖然不動,乃可。不然,則社稷去矣。」皋愈怒,竟不從少敵之謀。少敵度無可奈何[58],遂辭不出。未幾,希萼果以武陵反,引洞溪蠻數路齊進[59],遂之長沙,縊希廣於郊外,而支解李皋。自是湖南大亂,未逾年而國滅,一如少敵之言。初,希萼之來也,希廣以全軍付親校許可瓊,使逆撃之[60]。可瓊睹希萼眾盛,恐懼,夜送旗鼓乞降,希萼大喜,於是兼可瓊之眾,長驅而至。希廣素奉佛,聞之,計無所出,乃被緇衣,引羣僧念「寶勝如來」,謂之禳灾。頃之,府廨火起,人忽紛擾,猶念誦之聲未輟,其戇如此。少敵憂之,良有以也。

  先是,城中街道尚種槐,其柳即無十一二,至是內外一變皆種柳,無復槐矣。又居人夜間好織草鞋,似槌芒之聲,聞於郊野。俄有童謠云:「湖南城郭好長街,盡栽柳樹不栽槐。百姓奔竄無一事,只是槌芒織草鞋。」人無長少皆誦之。未幾國亂,百姓奔竄,死於溝壑者十有八九,至是議者始悟。蓋長街者,通內外之路也;槐者,為言懷也,不栽槐,蓋兄弟不睦,以至國亡,失孔懷之義也;草鞋者,遠行所用,蓋百姓遠行奔竄之義也。

  馬希萼囚于衡陽

  馬希萼既立,不治國事,數與僚吏縱酒為樂。有小吏謝廷擇者[61],本帳下厮養,有容貌,希萼素寵嬖之[62]。每筵會,皆命廷擇預坐,諸官甚有在下者。於是眾怒,往往偶語曰:「此輩舊制有燕會,唯用兵守門,以防他虞。今與我等齊列,何辱之甚也!」其弟希崇因眾怒咄咄,與其黨竊發,擒希萼,囚之於衡陽,又自立。未數日,江南遣袁州刺史邊鎬,乘其亂領兵來伐,希崇度不能敵,遂降。先是,長沙童謠云:「鞭打馬,走不暇。」未幾,果為邊鎬所滅。初,鎬嘗為僧,以覘湖南,尤能弄鈸,每侵晨,必弄鈸行乞,遇城,往往擲起鈸以度門之高下。及來湖南,士庶頗有識之者。

  高從誨母夢

  高從誨,季興之庶子而處長,為性寬厚,雖士大夫不如也。天成中,季興叛,從誨力諫之,不從。及季興卒,朝廷知從誨忠,使嗣,亦封南平王。初,季興之事梁也,每行軍,常以愛姬張氏自隨。一旦軍敗,携之而竄,遇夜,誤入深澗中。時張氏方妊行遲,季興恐為所累,俟其寢酣,以劍刺岸崩[63],欲壓殺之[64],然後馳去。既而岸欲崩,張氏且驚起,呼季興曰:「妾適夢大山崩而壓妾身,有神人披金甲執戈以手托之,遂免。」季興聞之,謂必生貴子,遂挈之行,後生從誨。

  慕容彥超擒盜

  慕容彥超素有鈎距。兖州有盜者,詐為大官從人,跨驢於衢中,市羅十餘疋,價值既定,引物主詣一宅門,以驢付之,曰:「此本宅使,汝且在此,吾為汝上白於主以請直。」物主許之。既而聲跡悄然,物主怒其不出,叩門呼之,則空宅也,於是連叫「賊」。巡司至,疑其詐,兼以驢收之詣府。彥超憫之,且曰:「勿憂,吾為汝擒此賊。」乃留物主府中,復戒厩卒高繫其驢,通宵不與水草,然後密召親信者,牽於通衢中放之,且曰:「此盜者之驢耳,自昨日不與水草,其飢渴甚矣,放之必奔歸家,但可躡蹤而觀之,盜無不獲也。」親信者如其言,隨之,其驢果入一小巷,轉數曲,忽有兒戲於門側,視其驢,連呼曰:「驢歸,驢歸。」盜者聞之,欣然出視,遂擒之。

  安審琦惡釋氏

  安審琦素惡釋氏,凡居方鎮,僧凡有過,不問輕重殺之。及鎮青州也,一旦方大宴,忽有紫衣僧持錫直上廳事。審琦赫怒連叱,是僧安然不顧,縱步而踵內室,至中門,審琦仗劍逐之,將及而滅,但聞錫杖聲鏗然,入在卧所。審琦驚懼之際,有小蒼頭報曰:「國夫人生子矣。」得非紫衣錫杖者乎?因命之曰「僧哥」,即安守忠也,自是審琦稍稍信重。

  梁震裨贊

  梁震,蜀郡人。有才略,登第後寓江陵,高季興素聞其名,欲任為判官。震恥之,然難於拒,恐禍及,因謂季興曰:「本山野鄙夫也,非有意於爵祿,若公不以孤陋,令陪軍中末議,但白衣從事可矣。」季興奇而許之,自是震出入門下,稱前進士而已。同光中,莊宗得天下,季興懼而入覲,時幕客皆贊成,震獨以為不可,謂季興曰:「大王本梁朝[65],與今上世稱讎敵,血戰二十年,卒為今上所滅,神器大寶雖歸其手,恐餘怒未息,觀其舊將,得無加害之心?宜深慮焉。」季興不從。及至,莊宗果欲留之,樞密郭崇韜切諫,以為不可:「天下既定,四方諸侯雖相繼稱慶,然不過子弟與將吏耳。惟季興而躬自入覲,可謂尊獎王室者也。禮待不聞加等,反欲留縶之,何以來遠臣?恐此事一行,則天下解體矣。」莊宗遂令季興歸。行已浹旬,莊宗易慮,遽以詔命襄州節度劉訓伺便囚之[66]。時季興至襄州[67],就館而心動,謂吏曰:「吾方寸擾亂,得非朝廷使人追而殺吾耶!梁先輩之言中矣,與其住而生,不若去而死。」遂棄輜重,與部曲趫健者數百人南走。至鳳林關,已昏黑,於是斬關而去。既而是夜三更,向之急遞,果至襄州。劉訓料其去遠不可追而止。自是季興怨憤,以兵襲取復州之監利、玉沙二縣,命震草奏,請以江為界。震又曰:「不可。若然則師必至矣,非大王之利也。」季興怒,卒使為之。既而奏發,未幾,朝廷遣夏魯奇、房知溫等領兵來伐。季興登城望之,見其兵少,喜,欲開城出戰。震復諫曰:「大王何不思之甚耶!且朝廷禮樂征伐之所自出,兵雖少而勢甚大,加以四方諸侯各以相吞噬為志,但恨未得其便耳。若大王不幸,或得一戰勝,則朝廷徵兵於四方,其誰不欲仗順而起,以取大王之土地耶!如此則社稷休矣。為大王計者,莫若致書於主帥,且以牛酒為獻,然後上表自劾,如此則庶幾可保矣。不然,則非僕之所知也。」季興從之,果班師。震之裨贊,皆此類也。

  洎季興卒,子從誨繼立。震以從誨生於富貴,恐相知不深,遂辭居於龍山別業,自號「處士」。從誨見召,皆跨黃牛直抵廳事前下,呼從誨不以官閥,但郎君而已[68]。末年尤好篇詠,與僧齊己友善,貽之詩曰:「陳琳筆硯甘前席,甪里姻霞憶共眠。」蓋以寫其高尚之趣也。

  趙惟則廉介

  趙惟則,官至正郎,以廉介自處。乾祐中,於京師賃一故宅。居歲餘,有叟叩門,見之。自言嘗為此宅閽吏,契丹犯闕時,故主與之深夜掘地,藏金銀幾瓮。兵火之後,故主去世,人未有知者。今識其處,公取之,以少許見賜,用救朝夕。惟則初聞愕然,欲詬責是叟,久之,佯喜曰:「甚善,甚善。寶物豈可容易而得,汝慎勿言,俟吾擇一吉日,召汝取之可也。」叟以為然。既出,惟則謂家人曰:「平生不以貨財自污,今日一旦為是褻瀆,辱莫甚焉。此宅不可復居。」翌日,遂遷去。

  廖氏世胄

  廖氏,虔州贛縣人[69]。有子三人,伯曰圖,仲曰偃,季曰凝[70]。圖、凝皆有詩名,偃蹻勇絕倫,由是豪橫,遂為鄉里所憚。江南命功臣鍾章為虔州刺史,深嫉之,於是圖與凝等議曰:「觀章所為,但欲滅吾族耳,若戀土不去,禍且及矣。」於是領其族暨所部等三千餘人[71],具鎧仗號令而後行,章不敢逐,遂奔湖南[72]。時武穆王在位,見其眾盛,恐難制,欲盡誅之。或謂之曰[73]:「大王姓馬,而廖來歸。廖者料也,馬得料其勢必肥,實國家大興之兆,其可殺之乎!」武穆喜[74],遂善待。仍制下以凝為永州刺史[75],圖為行軍司馬,偃以天策府列校,仍賜莊宅於衡山,自稱逸人。

  偃能於馬上挺身而立,取濕衣振奮而服之,以示輕捷。荊南高季興次子,忘其名[76],管親軍雲猛都,謂之「雲猛郎君」。聞偃名,因兩境交兵,請與偃鬭,偃欣然而往。雲猛能用槍,見偃瘦小,心輕之,馳騎而刺偃,垂及之,偃佯落馬,雲猛勢未及止,偃自後奮戈,一擊墮地,因生擒之,自是其名愈振。故武穆王終世不為鄰境所輕者,偃之力焉。至其子希範嗣位,九溪蠻叛,命偃率兵討之,為流矢所傷,死於蠻中。凶訃至,希範使人報其母張氏,張氏不哭,謂其使曰:「為妾謝大王,舉家三百餘口,受王分食解衣之賜,雖盡死未足以上報,況一子乎!望大王勿以為念。」希範聞而嘆曰:「廖氏有此母,欲不興,其可得乎!」於是厚加存恤,仍遣使召凝,任為從事。至希範薨,國亂,為江南所滅,遂遷金陵,唐主授以水部員外郎,為洪州建昌縣令[77]。未幾,又遷江州團練使。

  凝為人不羈,好詼諧,嘗覽裴說《經杜工部墓》詩曰:「擬鑿孤墳破,重教大雅生。」因曰:「如此,裴說乃劫墳賊耳!」聞者大笑。及在江州,盛暑,嘗患體燥,乃以一大桶盛冷水,坐於其間,或至終日,雖賓友謁見,出露其首,與之談笑,其簡率如此。先是,凝嘗夢人以印授之,拜捧之際,其印缺其一角,凝不能測。及授江州之命,始悟曰:「印缺一角,蓋偏裨之象也。團練副使,不亦宜乎!」時人異之。

  李皋草謝馬表

  李皋與弟節[78],俱在湖南幕下,節亦有文學。同光初,馬氏武穆王授江南諸道都統,詔賜戰馬數百匹,皋為謝表,百餘字後,思意艱澀。時節在側,皋顧謂之曰:「嘗聞馬有旋風之隊,如何得一事為對?」節曰:「馬既有旋風隊,軍亦有偃月營,何患耶?」皋欣然下筆云:「尋當偃月之營,擺作旋風之隊。」表遂成,論者以此對最為親切。

  沈彬石槨

  沈彬,宜春人[79]。能為歌,詩格高逸,應進士不第,遂游長沙。會武穆方霸,彬獻《頌德詩》云:「金翅動身摩日月,銀河轉浪洗乾坤。」武穆覽而壯之,欲辟之在幕府,以其有足疾,遂止。彬由是往來衡、湘間,自稱進士。邊鎬之下湖南也[80],後主聞其名,召歸金陵,令為縣宰,彬辭不就,遂授金部郎中[81]。致仕,年八十九。初,彬既致仕,營別業於鍾山,庭有古柏,可百餘尺,一旦為迅雷所擊,仆於地,自成四片。彬視之欣然,謂子庭瑞曰:「此天所以賜吾也,汝宜成之。」庭瑞曰:「雷擊之木,恐非祥,不宜為棺。」彬怒曰:「吾命汝,安得違之耶!」庭瑞懼,遂如教,卒竟用此棺。及葬,掘地未及丈餘,又得石槨,上有篆文四字云:「沈彬之槨。」其制度大小,與棺正相稱,遂葬之,時人異焉。

  李中令好戲

  李曮,岐王之子,昆仲間第六,官至中書令,世謂之「六令公」。。情性好戲,為鳳翔節度,因生辰,鄰道持賀禮使畢至。有魏博使少年如美婦人,秦鳳使矬陋且多髯,二人坐又相接,而魏使在下。曮因曰:「二使車一妍一醜,何不相嘲,以為樂事。」魏博使恃少俊,先起曰:「今日不幸,與水草大王接席。」秦鳳使徐起,應曰:「水草大王不敢承命,然吾子容貌如此,又坐次相接,得非水草大王夫人耶?」在坐皆笑。

  李知損輕薄

  李知損,官至諫議大夫,好輕薄,時人謂之「李羅隱」。至於親友間往還簡牘,往往引里巷常談,為之偶對。常有朝士奉使回,以土物為贈,其意猶望却回。知損覺之,且貽書謝之曰:「在小子一時間却擬送去,恐大官兩羅里更不將來。」乾祐中,奉使鄭州,時宋彥筠為節度[82]。彥筠小字忙兒,因宴會,彥筠酒酣,輒問曰:「眾人何為號足為羅隱?」對曰:「下官平素好為詩,其格致大抵如羅隱,故人為號。」彥筠曰:「不然,蓋謂足下輕薄如羅隱耳。」知損大怒,厲聲曰:「只如令公,人皆謂之宋忙兒,未必便能放牛。」滿座皆笑。

  王仁裕賊頭

  王尚書仁裕,乾祐初,放一榜二百一十四人,乃自為詩云:「二百一十四門生,春風初動毛羽輕。擲金換却天邊桂,鑿壁偷將榜上名。」陶穀為尚書,素好詼諧,見詩佯聲曰:「大奇,大奇,不意王仁裕今日做賊頭也。」聞者皆大笑。

  馮玉為馬承翰所議

  馮玉嘗為樞密使,有朝使馬承翰素有口辯,一旦持刺來謁玉,玉覽刺輒戲曰:「馬既有汗,宜卸下鞍。」承翰應聲曰:「明公姓馮,可謂死囚逢獄[83]。」玉自以言失,遽延而謝之。

  裴長官捕蝗對

  乾祐中,有裴長官為新鄭縣令。時蝗蟲為災,新鄭尤甚。本州有令,使令躬行率村農掩撲,無令散入別縣。居無何,蝗蟲飛散,觸處皆是。州牧怒,下符劾之。長官素滑稽,其對狀曰:「伏以前件蝗蟲,背上有翅,肚底無糧,來時而不自招呼,去日而固難留止。」聞者皆笑。

  注:

  [55] 「長伴巢由伸脚睡」,「巢由」原作「巢山」,據毛本、四庫本、《全唐詩》卷七六二改。

  [56] 「汝宜亟去代之」,「宜」原脫,毛本、四庫本等均有「宜」,據補。

  [57] 「且先大王為都尉」,各本同,胡校:「『為都尉』當作『與都尉』。」

  [58] 「無可奈何」,原作「無所奈何」,據四庫本等改。

  [59] 「洞漢蠻」,「洞」上原衍「九」字,據《舊五代史》、《五代史記注》刪。《新五代史》載此事作「溪洞諸蠻」。

  [60] 「使逆擊之」,「逆」原作「遂」,據四庫本改。

  [61] 「謝廷擇」,各本同。《通鑒》卷二九○、《十國春秋》卷六九作「謝彥顒」,《三楚新錄》作「謝延澤」,《湖湘胡事》作「謝彥欽」。案:均據音記名,故有異,此處「廷」疑為「延」之形誤。

  [62] 「希萼素寵嬖之」,「希萼」原作「希範」,據四庫本、《舊五代史》、顧本改。

  [63] 「以劍刺岸崩」,「崩」原作「邊」,諸本同,此據四庫本改。

  [64] 「欲壓殺之」,「欲」原作「而」,據《舊五代史》、《五代史記注》改。

  [65]「大王本梁朝」,各本同,胡校:「『本』下疑脫『事』字。」

  [66] 「遽以詔命襄州節度劉訓伺便囚之」,「便」原作「使」,據毛本、四庫本改。

  [67] 「時季興至襄州」,「時」原作「而」,毛本等同,據《舊五代史》、《五代史記注》改。

  [68] 「但郎君而已」,「郎君」原作「充召」,據四庫本、顧本改。

  [69] 「虔州贛縣人」,各本同。陸游《南唐書》卷一○《廖偃傳》、《十國春秋》卷七三《廖匡圖傳》作「虔州虔化人」。

  [70] 「伯曰圖仲曰偃季曰凝」,各本同。圖本名匡圖,凝本名匡凝,已見前校。《通鑒》卷二九○有「廖偃,匡圖之子,與其季父節度巡官匡凝謀曰」云云,「仲曰偃」當誤載。又據《九國志》卷一一《廖光齊傳》及《十國春秋》卷七三《廖匡圖傳》,匡圖弟或作「光濟」,或作「匡齊」;原文似當為「仲曰匡齊」,為避諱,作「仲曰光齊」,或「仲曰齊」。

  [71] 「於是領其族暨所部等三千餘人」,「所」原脫,據《五代史記注》補。胡校:「『部』下疑脫『眾』字」,可備一說。

  [72] 「遂奔湖南」,案:廖氏來湖南原委,《十國春秋》卷七三載:匡圖父廖爽,「事鎮南軍留後盧延昌為將,延昌表於梁,授爽韶州剌史。武穆王時為廣南所攻,舉族來奔。」又《通鑒》卷二六八載:「劉岩聞全播病,發兵攻韶州,破之,刺史廖爽奔楚。」

  [73] 「或謂之曰」,「謂之」原作「或者」,據四庫本改。

  [74] 「武穆」,原作「穆王」,據《舊五代史》、《五代史記注》改。

  [75] 「凝為永州刺史」,各本同。案:據《通鑒》卷二六八,「廖爽奔楚,楚王殷表為永州刺史。」陶文或有誤。

  [76] 「忘其名」,各本同。案:據《九國志》卷一一,高季興次子名「高從嗣」。

  [77] 「為洪州建昌縣令」,「建昌」原作「連昌」,諸本多同,據四庫本改。

  [78] 「李皋與弟節」,「節」,各本同。《通鑒》卷二八九、《十國春秋》卷七四作「弘節」。案:原名當為「弘節」,此避宋太宗父弘殷廟諱,缺「弘」字。

  [79] 「宜春人」,各本同。《江南野史》卷六、馬令《南唐書》卷一五、陸游《南唐書》卷四、《唐才子傳》卷一○、《十國春秋》卷二九均作「高安人」;《十國春秋》又云:「致仕後徙居宜春。」案:似以「高安人」為是。

  [80] 「邊鎬之下湖南也」,「下」原作「伐」,毛本、四庫本等均作「下」,據改。

  [81] 「金部郎中」,馬令《南唐書》卷一五、《唐才子傳》卷一○作「尚書郎」;陸游《南唐書》卷四、《十國春秋》卷二九等作「吏部郎中」。

  [82] 「時宋彥筠為節度」,「節度」下原衍「使」字,據毛本、四庫本等刪。

  [83] 「可謂死囚逢獄」,「謂」原作「為」,據四庫本、《舊五代史》、《五代史記注》改。

 
  

卷五 周二十三條

 

  高祖徵異

  高祖之為樞密使也,每出入,常恍然睹人前導,狀若臺省人吏,其服色一緋一綠,高祖以為不祥,深憂之。及河中、鳳翔、永興等處反,詔命高祖征之,一舉而三鎮瓦解[84]。自是權傾天下,論者以為功高不賞,郭氏其危乎!高祖聞而恐懼。居無何,忽睹前導者服色,緋者改紫,綠者改緋,高祖心始安,曰:「彼二人者,但見其升,不見其降,吉兆也。」未幾,遂為三軍所推戴。

  高祖征李守貞

  高祖征李守貞,軍次河上,高祖慮其爭濟,臨岸而諭之。未及坐,忽有羣鴉噪於上,高祖退十餘步,引弓將射之。矢未及發而岸崩,其釁烈之勢,在高祖足下。高祖棄弓,顧羣鴉而笑曰:「得非天使汝驚動吾耶?如此則李守貞不足破矣。」於是三軍欣然,各懷鬭志矣。

  高祖以讖殺趙童子

  高祖之入京師也,三軍紛擾[85],殺人爭物者不可勝數。時有趙童子者,知書善射,至防御使,睹其紛擾,竊憤之,乃大呼於眾中曰:「樞密太尉,志在除君側以安國,所謂兵以義舉;鼠輩敢爾,乃賊也,豈太尉意耶!」於是持弓矢,於所居巷口據牀坐,凡軍人之來侵犯者,皆殺之,由是居人賴以保全僅數千家[86]。其間亦有致金帛於門下,用為報答,已堆集如丘陵焉。童子見而笑曰:「吾豈求利者耶!」於是盡歸其主。高祖聞而異之,陰謂世宗曰:「吾聞人間讖云,趙氏合當為天子。觀此人才略度量,近之矣,不早除去,吾與汝其可保乎!」使人誣告,收付御史府,劾而誅之。洎高祖厭世未十年,而皇宋有天下,趙氏之讖,乃應於斯,知王者不死,信矣哉!

  高祖圍兖州夢文宣王

  高祖登極,改乾祐為廣順。是年,兖州慕容彥超反,高祖親征。城將破,忽夜夢一人,狀貌甚偉異,被王者之服,謂高祖曰:「陛下明日當得城。」及覺,天猶未曉。高祖私謂徵兆如此,可不預備乎?於是躬督將士,戮力急攻,至午而城陷。車駕將入,有司請由生方鳴鞘而進,遂取別巷轉數曲,見一處門墻甚高大,問之,云夫子廟。高祖意豁然,謂近臣曰:「寡人所夢,得非夫子乎?不然,何取路於此也。」因下馬觀之,方升堂,睹其聖像,一如夢中所見者,於是大喜,叩首再拜。近巨或諫,以為天子不合拜異世陪臣。高祖曰:「夫子聖人也,百王取則,而又夢告寡人,得非夫子幽贊所及耶?安得不拜!」仍以廟側數十家為洒掃戶,命孔氏襲文宣王者長為本縣令。

  慕容彥超鐵胎銀

  慕容彥超之被圍也,乘城而望,見高祖親臨矢石,其勢不可當,退而憂之,因勉其麾下曰:「汝等宜為吾盡命,吾庫中金銀如山積,若全此城,吾盡以為賜,汝等勿患富貴。」頃之,有卒私言曰:「我知侍中銀皆鐵胎,得之何用?」於是諸軍聞之,稍稍解體,未幾城陷。及高祖之入也,有司閱其庫藏,其間銀鐵胎者果十有七八。初,彥超嘗令入開質庫,有以鐵胎銀質錢者,經年後,庫吏始覺,遂言之於彥超。初甚怒,頃之謂吏曰:「此易致耳,汝宜偽{左竇右刂}庫墻,凡金銀器用暨縑帛等,速皆藏匿,仍亂撤其餘,以為賊踐,然後申明[87],吾當擒此輩矣。」庫吏如其教。於是彥超下令曰:「吾為使長典百姓,而又不謹,遭賊{左竇右刂}去,其過深矣。今恐百姓疑彥超隱其物,宜令三日內各投狀,明言質物色[88],自當倍償之,不爾者有過。」百性以為然,於是投狀相繼。翌日,鐵胎銀主果出,於是擒之,置之深屋中,使教部曲輩晝夜造,用廣府庫,此銀是也。

  世宗問卜

  世宗在民間,嘗與鄴中大商頡跌氏,忘其名,往江陵販賣茶貨。至江陵,見有卜者王處士,其術如神,世宗與頡跌氏同往問焉。方布卦,忽有一蓍躍出,卓然而立,卜者大驚曰:「吾家筮法十餘世矣,常記曾祖以來遺言,凡卜筮而蓍自躍而出者,其人貴不可言,況又卓立不倒,得非為天下之主乎!」遽起再拜。世宗雖佯為詰責,而私心甚喜。於逆旅中夜置酒,與頡跌氏半酣,戲曰:「王處士以我當為天子,若一旦到此,足下要何官,請言之。」頡跌氏曰:「某三十年作估來,未有不由京洛者,每見稅官坐而獲利,一日所入,可以敵商賈數月,私心羨之。若大官為天子,某願得京洛稅院,足矣。」世宗笑曰:「何望之卑耶!」及承郭氏之後踐祚,頡跌猶在,召見,竟如初言與之。

  世宗誅高平敗將

  世宗之征河東也[89],駐蹕於高平,劉崇兼契丹之眾來迎戰。時帥多持兩端,而王師不利,親軍帥樊愛能等各退衄。世宗赫怒,躍馬入陣,引五十人直衝崇之牙帳。崇方張樂飲酒,以示閑暇,及其奄至,莫不驚駭失次。世宗因以奮擊,遂敗之,追奔於城下。凱旋,駐蹕潞州,且欲出其不意以誅退衄者,乃置酒高會,指樊愛能等數人,責之曰:「汝輩皆累朝宿將,非不能用兵者也,然退衄者,誠欲將寡人作物貨賣與劉崇耳。不然,何寡人親戰而劉崇始敗耶?如此,則卿等雖萬死不足以謝天下,宜其曲膝引頸,以待斧誅。」言訖,命行刑壯士擒出皆斬之。於是立功之士以次行賞,自行伍拔於軍厢者甚眾。其恩威並著,皆此類也。

  初,劉崇求援於契丹,得騎數千,及睹世宗兵少,悔之曰:「吾觀周師易與耳,契丹之眾宜勿用,但以本軍攻戰,自當萬全。如此則不惟破敵,亦足使契丹見而心服,一舉而有兩利,兵之機也。」諸將以為然,乃使人謂契丹主將曰:「柴氏與吾,主客之勢,不煩足下餘刃,敢請勒兵登高觀之可也。」契丹不知其謀,從之。洎世宗之陣也,三軍皆賈勇爭進,無不一當百,契丹望而畏之,故不救而崇敗。

  論者曰:世宗患諸將之難制也久矣,思欲誅之,未有其釁,高平之役,可謂天假,故其斬決而無貸焉。自是姑息之政不行,朝廷始尊大,自非英主,其孰能如此哉!

  世宗面諭江南使

  世宗既下江北,駐蹕於建安,以書召偽主。偽主皇恐[90],命鍾謨、李德明為使,以見世宗。德明素有詞辯,以利害說世宗使罷兵。世宗具知之,乃盛陳兵師,排旗幟戈戟,為鹿項道以湊御[91],然後引德明等入見。世宗謂之曰:「汝江南自以為唐之後,衣冠禮樂世無比,何故與寡人隔一帶水,更不發一使奉書相問,惟泛海以通契丹,舍華事夷,禮將安在?今又聞汝以詞說寡人羅兵,是將寡人比六國時一羣癡漢,何不知人之甚也!汝慎勿言,當速歸報汝主,令徑來跪寡人兩拜,則無事矣。不然,則寡人須看金陵城,借府庫以犒軍,汝等得無悔乎!」於是德明等戰懼,不能措一辭,即日告歸。及見偽主,具陳世宗英烈之狀,恐非四方所能敵。偽主計無所出,遂上表服罪,且乞保江南之地,以奉宗廟,修職貢,其詞甚哀。世宗許之,因曰:「叛則征,服則懷,寡人之心也。」於是遣使者賫書安之,然後凱還。論者以世宗加兵於江南,不獨臨之以威,抑亦諭之以禮,可謂得大君之體矣。

  世宗詔陳摶

  陳摶,陜西人[92]。能為詩,數舉不第,慨然有塵外之趣,隱居華山,自是其名大振。世宗之在位也,以四方未服,思欲牢籠英傑,且以摶曾踐場屋,不得志而隱,必有奇才遠略,於是召到闕下,拜左抬遺。摶不就,堅乞歸山,世宗許之。未幾,賜之書:「敕陳摶:朕以汝高謝人寰,栖心物外,養太浩自然之氣,應少微處士之星,既不屈於王侯,遂隱居於巖壑,樂我中和之化,慶乎下武之期。而能遠涉山涂,暫來城闕,浹旬延遇,弘益居多,白雲暫駐於帝鄉,好爵難縻於達士。昔唐堯之至聖,有巢、許為外臣,朕雖寡薄,庶遵前鑒,恐山中所闕,已令華州刺史每事供須。乍反故山,履玆春序,緬懷高尚,當適所宜,故玆撫問,想宜知悉。」即陶穀之詞也。初,摶之被召,嘗為詩一章云:「草澤吾皇詔,圖南摶姓陳。三峰十年客,四海一閑人。世態從來薄,詩情自得真。超然居物外,何必使為臣。」好事者欣然謂之答詔詩。

  世宗問相於張昭遠

  世宗以張昭遠好古直,甚重之,因問曰:「朕欲一賢相,卿試為言朝廷誰可?」昭遠對曰:「以臣所見,莫若李濤。」世宗常薄濤之為人,聞昭遠之舉,甚驚,曰:「李濤本非重厚,朕以為無大臣禮,卿首舉此,何也?」昭遠曰:「陛下所聞止名行,曾不問才略如何耳[93]。且濤事晉高祖,曾上疏論邠州節度使張彥澤蓄無君心,宜早圖之,不然則為國患。晉祖不納,其後契丹南侵,彥澤果有中渡之變,晉社殲焉。先帝潛龍時,亦上疏請解其兵權,以備非常之變,少主不納,未幾先帝遂有天下。以國家安危未兆間,濤已先見,非賢而何?臣所以首舉之者[94],正為此也。」世宗曰:「今卿言甚公,然此人終不可於中書安置。」居無何,濤亦卒。

  濤為人不拘禮法,與弟澣雖甚雍睦,然聚話之際,不典之言,往往間作。澣娶禮部尚書竇寧固之女,年甲稍高,成婚之夕,竇氏出參,濤輒望塵下拜。澣驚曰:「大哥風狂耶!新婦參阿伯,豈有答拜儀[95]。」濤應曰:「我不風,只將謂是親家母。」澣且慚且怒。既坐,竇氏復拜,濤又叉手當胸,作歇後語曰:「慚無竇建,繆作梁山,喏喏喏!」時聞者莫不絕倒。凡濤於閨門之內,不存禮法也如此。故世宗以為無大臣體,不復任用,宜哉!

  世宗問王朴運祚

  世宗志在四方,常恐運祚速而功業不就,以王朴精究術數,一旦從容問之曰:「朕當得幾年?」對曰:「陛下用心以蒼生為念,天高聽卑,自當蒙福。臣固陋,輒以所學推之,三十年後非所知也。」世宗喜曰:「若如卿言,寡人當以十年開拓天下,十年養百姓,十年致太平,足矣。」其後自瓦橋關回戈,未到關而晏駕,計在位止及五年餘六個月。五六乃三十之數[96],蓋朴婉而言之。

  世宗上病龍臺

  世宗末年,大舉以取幽州。契丹聞其親征,君臣恐懼,沿邊城壘皆望風而下,凡蕃部之在幽州者,亦連宵遁去。車駕至瓦橋關,探邏是實,甚喜,以為大勳必集,登高阜,因以觀六師。頃之,有父老百餘輩,持牛酒以獻,世宗問曰:「此地何名?」對曰:「歷世相傳,謂之病龍臺。」默然,遽上馬馳去。是夜,聖體不豫,翌日病亟,有詔回戈,未到關而晏駕[97]。

  先是,世宗之在民間已,常夢神人以大傘見遺,色如鬱金,加《道經》一卷,其後遂有天下。及瓦橋不豫之際,復夢向之神人,來索傘與經。夢中還之而驚起,謂近侍曰:「吾夢不祥,豈非天命將去耶!」遂召大臣,戒以後事。初,幽州聞車駕將至,父老或有竊議曰:「此不足憂,且天子姓柴,幽州為燕地[98],燕者也,烟火之謂也。此柴入火不利之兆,安得成功?」卒如其言。

  符皇后志操

  世宗皇后符氏,即魏王彥卿之女。時有相士,視之大驚,密告魏王曰:「此女貴不可言。」李守貞素有異志,因與子崇訓娶之,禮畢,守貞甚有喜色。其後據河中叛,高祖為樞密使,受命出征。后知高祖與其父有舊,城破之際,據堂門而坐,叱諸軍曰:「我符魏王女也。魏王與樞密太尉,弟兄之不若,汝等慎勿無禮。」於是諸軍聳然引退。頃之,高祖至,喜曰:「此女於白刃紛拏之際保全,可謂非常人也。」乃歸之魏王。至世宗即位,納為皇后。既免河中之難,其母欲使出家,資其福壽,后不悅曰:「死生有命,誰能髠首跣足以求苟活也!」母度不可逼,遂止。世宗素以后賢,又聞命不以出家為念,愈賢之,所以為天下母也。

  郭忠恕責馮道

  郭忠恕,七歲童子及第,富有文學,尤工篆隸。嘗有人於龍山得鳥跡篆,忠恕一見,輒誦如宿習。乾祐中,湘陰公鎮徐州,辟為推官。周祖之入京師也,少主崩於北崗,周主命宰相馮道迎湘陰公,將立之,至宋州,高祖已為三軍推戴。忠恕知事變,乃正色責道曰:「令公累朝大臣,誠信著于天下,四方談士,無賢不肖,皆以為長者。今一旦返作脫空漢,前功業並棄,令公之心安乎?」道無言對。忠恕因勸湘陰公殺道以奔河東,公猶豫未決,遂及於禍。忠恕竄跡久之,晚年尤好輕忽,卒以此敗,坐除名配流焉。

  舉子與馮道同名

  馮瀛王道之在中書也,有舉子李導投贄所業,馮相見之,戲謂曰:「老夫名道,其來久矣,加以累居相府,秀才不可謂不知,然亦名導,於禮可乎?」李抗聲對曰:「相公是無寸底道字,小子是有寸底導字,何謂不可也?」公笑曰:「老夫不惟名無寸,諸事亦無寸,吾子可謂知人矣。」了無怒色。

  李穀修陳州夫子廟

  李相穀嘗為陳州防御使,三日謁夫子廟,但見破屋數間,中有一像巍然而已,穀嘆息久之。俄而伶人中有李花開,趨進而前,獻口號云:「破落三間屋,蕭條一旅人。不知負何事,生死厄於陳。」穀驚,以謂伶人之詞趨向有如此者,遽出俸以修之。

  江為臨刑賦詩

  江為,建州人。工於詩。乾祐中,福州王氏國亂,有故人任福州官屬,恐禍及,一旦亡去,將奔江南,乃間道謁為。經數日,為且與草投江南表。其人未出境,遭邊吏所擒,仍於囊中得所撰表章,於是收為與奔者,俱械而送。為臨刑[99],詞色不撓,且曰:「嵇康之將死也,顧日影而彈琴,吾今琴則不暇彈,賦一篇可矣。」乃索筆為詩曰:「衙鼓侵人急,西傾日欲斜。黃泉無旅店,今夜宿誰家?」聞者莫不傷之。

  張昭遠疑《太玄經》

  張昭遠特好學,積書數萬卷,以樓載之,時謂之「書樓張公家」。嘗謂所親:「《太玄經》見黃鐘不在戊巳之位,使律本從何而生乎?楊子雲本通歷象,嘗著是書,嚴君平為之下星緯行度,凡二十八宿,於參、觜、牛頗差其次,未知君平之學止於是耶?後人傳之誤也,未可知已。」其探討如此。

  馮吉好琵琶

  馮吉,瀛王道之子。能彈琵琶,以皮為弦,世宗嘗令彈於御前,深欣善之,因號其琵琶曰「繞殿雷」也。道以其惰業,每加譴責,而吉攻之愈精。道益怒,凡與客飲,必使庭立而彈之,曲罷或賜以束帛,命背負之,然後致謝。道自以為戒朂極矣,吉未能悛改,既而益自若。道度無可奈何,嘆曰:「百工之司藝而身賤,理使然也。此子不過太常少卿耳。」其後果終於此。

  韓熙載帷薄不修

  韓熙載仕江南,官至諸行侍郎[100]。晚年不羈,女僕百人,每延請賓客,而先令女僕與之相見,或調戲,或毆擊,或加以爭奪靴笏,無不曲盡,然後熙載始緩步而出,習以為常。復有醫人及燒煉僧數輩,每來無不升堂入室,與女僕等雜處。偽主知之,雖怒,以其大臣,不欲直指其過,因命待詔畫為圖以賜之,使其自愧,而熙載視之安然。

  何承裕詼諧

  何承裕,韶州曲江人。父澤,嘗為嶺南劉隱從事。承裕有逸才,為小詞尤工,倡樓酒肆,往往流布。與翰林陶穀素不叶。世宗之征河東也,書詔填委,陶獨當之。時何以通籍亦預扈從之數,世宗欲擢用,問陶曰:「何承裕可以知制誥否?」奏曰:「承裕好俳,發揮潤色,恐非所長。」世宗遂已。何知之,及陶之判銓,一旦方偃息,何自外抗聲唱挽歌而入,陶甚驚駭。承裕曰:「尚書豈長生不死者耶?幸甚無恙,聞其一兩曲,又何妨?」陶無以抗。及知商州,有舉人投卷,初甚欣慰,及覽其詩,有「日暮猿啼旅思淒[101]」之句,遽曰:「足下此句甚佳,但上句對屬未切,奉為改之,何不云『曉來犬吠張三婦,日暮猿啼旅思淒』?」舉人大慚而去。其放蕩不羈,動以滑稽為務也如此。

  僧賦牡丹詩

  僧謙光,金陵人也。素有才辨,江南國主以國師禮之。然無羈檢,飲酒如常,國主無以禁制,而又於諸肉中尤嗜鵝、鱉。國主常以從容語及釋氏果報,且問曰:「吾師莫有志願否?寡人固欲聞之。」謙光對曰[102]:「老僧無他願,但得鵝生四隻腿,鰲長兩重裙,足矣。」國主大笑。顯德中,政亂,國主猶晏然不以介意。一旦,因賞花命謙光賦詩,因為所諷,詩云:「擁衲對芳叢,由來事不同。鬢從今日白,花似去年紅。艷冶隨朝露,馨香逐曉風。何須對零落,然後始知空。」

  契盈屬對

  僧契盈,閩中人。通內外學,性尤敏速。廣順初,游戲錢塘,一旦,陪吳越王游碧波亭,時潮水初滿,舟楫輻輳,望之不見其首尾。王喜曰:「吳越地去京師三千餘里[103],而誰知一水之利,有如此耶!」契盈對曰[104]:「可謂三千里外一條水,十二時中兩度潮。」時人謂之佳對。時江南未通,兩浙貢賦自海路而至青州,故云三千里也。

  注:

  [84] 「一舉而三鎮瓦解」,「三」原作「二」,據四庫本、《舊五代史考異》、《五代史記注》改。

  [85] 「三軍紛擾」,「紛」原作「分」,據各本改。

  [86] 「由是居人賴以保全僅數千家」,「僅」原作「者」,據毛本、《舊五代史》等改。

  [87] 「然後申明」,「然」字原脫,據四庫本、顧本補。

  [88] 「明言質物色」,「質」原脫,據各本補。

  [89] 「世宗之征河東也」,「河」原脫,據《五代史記注》、《舊五代史》卷二四《世宗紀第一》補。

  [90] 「偽主皇恐」,「偽」原脫,據《舊五代史》、《舊五代史考異》、《五代史記注》補。

  [91] 「為鹿項道以湊御」,「鹿項道」原作「門頃道」,據毛本、四庫本、顧本改。

  [92] 「陝西人」,各本同。《宋史》卷四五七本傳作「亳州真源人」,《唐才子傳》卷一○作「譙郡人」。

  [93] 「曾不問才略如何耳」,「問」原作「聞」,據四庫本改。

  [94] 「臣所以首舉之者」,「以」原脫,毛本、四庫本等同,據顧本補。

  [95] 「豈有答拜儀」,「拜」原作「禮」,毛本等同,據四庫本改。

  [96] 「五六乃三十之數」,「之」下原衍「成」字,據毛本、四庫本等刪。

  [97] 「未到關而晏駕」,各本同。《通鑒》卷二九四後周世宗顯德六年:四月癸卯「上入瓦橋關」。五月丙午「還宿瓦橋,是日上不預而止」,壬子「上自雄州南還」,甲戍「帝至大梁」,癸巳「大漸,……是日上殂」。《舊五代史》卷一一九《世宗紀第六》:「癸巳,帝崩於萬歲殿」;《新五代史》卷一二《周本紀第十二》作「癸巳,皇帝崩于滋德殿」。陶文所記或係誤傳。

  [98] 「幽州為燕地」,原作「幽者為燕」,四庫本作「幽州為燕」,據顧本增改。

  [99] 「為臨刑」,案:江為受刑,陶文作「後漢乾祐中」,馬令《南唐書》卷一四載「為有《題白鹿寺》詩,……元宗南遷駐于寺,見其詩,稱善久之,為由是傲視。」陸游《南唐書》卷一五也載此事。南唐元宗李璟南遷在宋建隆二年(961),若此,江為得罪死應在此後。江為死囚,《十國春秋》卷九七本傳取陶說,陸游《南唐書》卷一五載其因《題白鹿寺》詩得南唐元宗贊賞,「由是愈自負,傲睨一時,卒無薦引者,居懷憤憤,束書欲東走吳越,為同謀者所發,按得其狀伏誅。」馬令《南唐書》卷一四、《江南野史》卷八本傳所載大體同,未審孰是。

  [100] 「諸行侍郎」,毛本等同,四庫本作「侍郎」。

  [101] 「日暮猿啼旅思淒」,「猿啼」原作「啼猿」,據毛本、四庫本等乙正。《全唐詩》卷八七二正作「猿啼」。

  [102] 「吾師」以下十七字原脫,據四庫本、顧本補。

  [103] 「吳越地去京師三千餘里」,「吳越」原作「吳國」,據四庫本、顧本改。

  [104] 「契盈對曰」,四字原脫,據顧本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