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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您的发的我的手

类别：挚爱亲情 　作者：纷飞的雪 [个人散文集]　日期：2011-12-10 10:52:28　编者按：一份难得的婆媳之情，给人留下的是一幅幅温馨的画面。无论是与婆婆的相见之初，还是以后的相熟，这其中的一份相互之间的爱，之间的理解与尊重更是一份浓浓的亲情演绎在其中。一篇文字读完之后，留在心中的是一份暖暖的味道，更是告诉了人们，有爱得地方就是天堂。问好作者！拜读！　　[一]
　　十四年前，认识了夫君，也就认识了婆婆。
　　记得第一次去婆婆家，那是一个秋天，她一头浓密的齐耳的黑发，穿一身紫红色的旧式旗袍，站在门口等我，阳光暖暖地照在她身上，像极了电影里的旧上海的女子，有着一种无法言说的韵味，我远远地看着她，任凭那一种深婉的场景在我的视线里拉长……
　　那一年，婆婆六十五岁。
　　初次和婆婆见面，彼此之间没有什么生分，婆婆看上去很端庄的样子，精神状态极好，除了左腿行走时有点不方便，一点也看不出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
　　“妈妈……”我亲热地叫了她一声，她便亲热地拉着我的手，端来为我亲手煮的咖啡，坐在阳台上和我说话。说她年轻时的故事，还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相册，给我看去世的公公以及夫君小时候的照片。
　　相册翻到有她和公公合影的那一页时，婆婆的声音有点哽咽了：“老头子，儿子领着媳妇来看你了，唉，要是你还活着，那该有多好啊。”婆婆用手抚摸着公公的照片，眼睛里涌出的是满满的深情。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知所措地看着婆婆，却看到婆婆一头乌黑的发，在阳光下泛着光泽，我禁不住伸手去触碰，感觉是那么的顺滑柔软。
　　后来，婆婆告诉我，她一直用一种老牌子的发油护发，很便宜但很管用，临走时，她还送给我几瓶，叮嘱我要少用那些带有化学成分的啫喱，摩丝，定型水，价格又贵还对发质有很大的伤害。
　　我一直记着婆婆的话，那种牌子的发油，我一直用到现在。
　　
　　[二]
　　第一次给婆婆洗发，那是在婚后的第三年。
　　婆婆家的房子不大，婚后，我们分开住。刚结婚那会，每个周末，我和夫君都会去看婆婆，给她捎上点吃的，用的。婆婆是个节俭的老人，看到我们带去的东西，她总会不高兴地责怪我们浪费，但我知道她心里是开心的。
　　那一年，孩子出生之后，我和夫君便没时间再去婆婆家了。于是，便改成每个周末，婆婆来我家看我们。
　　那些日子里，到了周末，婆婆就会花上一二个小时，换上几辆公交车，从虹口赶到徐汇区来看我们，帮我照看孩子，还煲汤给我喝。我知道，婆婆腿脚不方便，那样会很辛苦，我们也会很担心她的安全。于是，我和夫君好几次提到，不让她赶着来看我们。可是，婆婆还是来了，而且从未间断过。她说她想我们，也想孙子。
　　那一个午后，孩子睡着了，收拾完家务，我一眼就看到了婆婆乱乱的头发，全没了那年初见时的亮泽。
　　“妈妈，我帮你洗头吧。”我顺口而出的一句话把婆婆给怔住了。还没等婆婆回过神来，我就把她按在阳台的椅子上，然后去取来洗发膏、毛巾等用品，婆婆看着我忙碌的样子，一个劲地推托着：“不用了，我回去自己洗，你够累了，还是抓紧时间歇会吧。”
　　我端着满满的一盆水，笑着说：“妈。我不累，难得今天没什么事要做，我帮你洗头吧。”说完，我就把一条干毛巾披在婆婆的肩上，学着理发店里洗头妹的那个架势，捋上衣袖，把洗发膏和水先后倒在婆婆的头上，用手来回揉着，还时不时地在头皮上按两下，然后用双手挤出丰富的泡沫用水冲掉，这样来回着几次，洗头的第一步算是完成了，接下去，便是要把头发泡在水盆里，把发上存留的发膏洗干净，我的十指在婆婆的头皮上，发丝间来回舞动着，在低头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藏在黑发里面的好多好多白发，我的手一下子停在了半空……
　　“妈，才过了二年，你怎么就长出那么多白发了呢？”
　　“傻孩子，妈都快70的人，有些白发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是，二年之前，你还是满头的黑发呢？妈，你是不是为我们操心的呀？”
　　婆婆笑呵呵地说：“妈为你们操心，也是高兴的，你们是妈的孩子，你们过得好了，妈就舒心了。”
　　我听着婆婆的话，眼泪就一下子落了下来，落在了她的白发上。
　　我用一块干净的毛巾，为婆婆擦干发上的水珠，却没有办法擦干眼中不停落下的泪珠。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婆婆的白发，那一些藏在黑发里面的白发，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亮光。
　　“妈，以后每一周末，都让我为你洗一次头，好吗？”
　　“好。”婆婆用她不再柔软的手握住我的手。
　　那一年，婆婆六十八岁。
　　
　　[三]
　　婆婆的生日是在五月的第二天，在她七十岁生日的那年，我们已经从徐汇区的石库门搬到了宽敞明亮的新居里。
　　婆婆的七十岁生日，我早就和夫君商量过，要选一家环境舒适，菜色好的酒店，并邀请婆婆的二个弟弟和要好的朋友一起为她祝寿。
　　但婆婆好像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似的，打来好多个电话非得在家里吃，什么亲戚朋友都不准通知，还说什么我们要是不听话，不照着她的话去做，就要和我们断了来往。没有办法，只好从了婆婆的意思，打电话去饭店取消了原来的预定。
　　那一日，夫君把婆婆接到了家中，我们一家四口过了很愉快的一天。
　　吃完午饭，婆婆问我：“濛濛，你会剪发吗？”
　　“剪发，我不会。”我摇摇头，不知道婆婆是啥意思。
　　“我说妈，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你不会是想让你媳妇给你剪发吧？”夫君在一边问着，脸上堆满了惊讶的表情。
　　我看见婆婆点点头，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拿出一把剪刀，交到我的手中，拉着我去卫生间。
　　“妈，你要剪发，我陪你去小区的理发店剪，行吗？我真不会剪，万一剪坏了，多难看啊。”我慌了，一边说着一边向夫君使眼色。
　　可是，婆婆似乎铁了心似的，非要我给她剪发，听不进我的话，拽着我的手就向卫生间走去。
　　婆婆指挥着夫君搬来一把椅子，然后就坐在上面了。
　　“濛濛，没关系，你想怎么剪就怎么剪，妈的头发，给你当试验品了。”听着婆婆那么坚定的话语，看着婆婆那么信任的眼神，我真是哭笑不得，拿着剪刀的手，不停地抖着，不知道第一刀该从哪个部位开始。
　　心想，我只能豁出去了。要是剪坏了，可不干我的事。
　　想到这里，我突然充满了自信。拧开水龙头，先把婆婆的头发弄湿，然后从发额往后梳，梳整齐之后，用手挑起最外面的一层发，用发夹夹住，从最里面的一层开始往外剪……这样的过程重复了好几回，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头发终于剪好了，也剪短了，我拿来一块海绵，蘸上一些爽身粉，把掉在婆婆脖子上的碎发清理干净。
　　整个过程中，婆婆一直没有说话，我看见她始终闭着眼睛，看上去很享受的样子。
　　“妈，剪好了，你看看，行吗？”我拿掉披在婆婆身上的毛巾，把婆婆扶到镜子前。
　　“哈，濛濛，不错，这头发要比理发店的剪得还好，要比陈阿婆家的媳妇剪得好多了。”婆婆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
　　夫君早就在外面候着了，听见婆婆的话，再看看我的手艺，竟在一边“赞赞”地赞个不停。“行啊，我说，我的头发，以后也归你剪了。”
　　“去你的。我才不帮你剪呢。”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想，还好没剪坏。
　　“妈，你刚才说要比陈阿婆家的媳妇要剪得好，是怎么回事啊？”夫君在一边不解地问着。
　　“嗨，还不是四楼那陈家阿婆，前几天上门来显摆她媳妇给她剪头，还说什么，在我们这幢楼里，恐怕找不出像她媳妇这么好的手艺了。我跟她说呀，我家濛濛也会剪头发，还会洗头发，那可舒服呢。她还不信，非得让你给我剪个头看看。所以，我只好……”婆婆说完，高兴地笑了起来。
　　我和夫君也高兴地笑了起来。
　　婆婆七十岁的生日，过得还挺有意思。
　　
　　[四]
　　从那一年起，我就成了婆婆的专职“理发师”，每隔一周，我就会去婆婆家里为她洗发；每隔半个月，我就会为婆婆剪发。
　　这样的习惯，从那一年开始，一直持续着，这么多年，从未间断过。
　　最近几年，婆婆的头上，已经找不到一根黑发了，满满的全是白发。
　　每一次，我的手指在她的发间来回穿梭，心中难免辛酸。想到这些年婆婆对我的呵护和疼爱，想到她自己舍不得吃好的，穿好的，每到春节或者她宝贝孙子的生日，她就会包上一个厚厚的红包，我知道那是她一年里的全部积蓄，全部给了她的孙子。她还说，她一定是等不到她大孙子结婚的时日了。钱，对她来说，早就是身外之物了。这些钱，就是为孙子留着的。
　　每一次，在我为婆婆洗发或剪发的时候，我的心中总是充满了感恩，感谢婆婆生养了我的夫君，在长长的十几年里，在我需要关爱的时候，她总是坚定地站在我一边，手把手地教会我许多做人的道理。她把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全部给了她的孩子，她的后代，而留给自己的却是那满头的白发。
　　昨天，是一年一度的重阳节。下午，我们一家三口去看望婆婆。快到家门口时，我远远地便看到她站在门前张望的样子……突然，十四年之前初见时的那一幅场景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婆婆老了，丝丝白发替代了曾经的黑发，可她脸上的笑容依然那么亲切，她还是我心中那个最亲最爱的妈妈。这么多年，那种感觉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我不禁加快了脚步，上前一把拥住了她，亲亲热热地叫了她一声：“妈妈……”
　　耳边传来那一首深情的老歌：
　　
　　最亲是娘，白发亲娘
　　有你在我不怕雨雪风霜
　　最爱是娘，白发亲娘
　　岁月改变了你的摸样
　　在我心里你还是那么漂亮
　　最亲是娘，白发亲娘
　　你的情值得我永远珍藏
　　最爱是娘，白发亲娘
　　你的爱就是我幸福天堂
　　最亲是娘，白发亲娘
　　你的情值得我永远珍藏
　　啊，最爱是娘，白发亲娘
　　你的爱就是我幸福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