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真实寓意:冰雪中的归程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7 23:14:29

冰雪中的归程

 

龚立人原创

 

在那遥远的北方,冰封的山峦,雪锁的山岗,满眼望去,崇山峻岭加上天空,缺失了许多色彩,只剩下天蓝、墨绿和洁白。宁静又清冷、简单而孤寂、空旷还辽远,种种感觉都叠加于你心,但却令我格外地思念,令我怀想。那里曾留下过我许多血水、汗水和泪水,那里曾吞噬过我一生近三分之一的时光,那里耗尽了我的青春年华。


在这样雪裹的松林中,我曾沿着狐狸的足迹,踏下第一个人的脚印,告诉这密密的松林,除了有虎迹、熊迹、狼迹、狐迹、兔迹之外,世界上还有人迹,凭着这份自豪驱散了心中对某个阴暗角落中隐藏着的危险的恐惧,行进在密林中。不时地对着空旷呼喊着:“哦……嗬……我来了。”享受和品味着那份独有的孤寂。


那远处的山中,我曾力排众议,带着再过半个月就要进入考场去面对人生的第一次严峻挑战——参加高考的学生,去寻找他们被剥夺了多年的自在和轻松、去寻找属于他们的花季和欢乐,那天我与他们一样的忘乎所以。在返回的途中他们的神情告诉我,他们收获了自信和信心,我做对了。可现在这些都被大雪与时光封住了。


这白皑皑的厚厚的一尘不染的在阳光下呼唤世界也应该像它们一样纯洁的雪,形成了一张天罗地网,把一切污垢、腐烂、丑陋死死地封住,绝不准许它们露头,绝不许它们污染本应纯净的世界。我喜爱那个一年有半年多的冰雪世界,总是那么充满阳光、总是那么洁白无尘、总是那么孕育着新的春天和生命。


每当我面对前方一片空旷得别无它物又洁白无瑕的雪原,远处是一排密密实实地披挂着冰雪铠甲的松林一字长蛇阵,再远处是万里无云连飞鸟都不见的蔚蓝的浩瀚的虚空。我想到了八卦中的“离”卦,那天和地各自都是连通的是阳爻,那虽密实但还是有空隙的松林是阴爻。“离”卦是光明,面对如此的景象让人能想到的只能是光明。


然而世界不可能只有光明,世界是一分为三的,有光明必有黑暗,更有更多的介于光明和黑暗之间的东西,才会让世界如此纷繁杂乱,光怪陆离。如今已经很难见到“离”卦那样的雪原,比如这样的场景:远处看到在林间,在山坡上还有那散落的林场的一个个木笼房子,但近处已经有了滑雪场的吊索,商机是无孔不入的。


在这冰雪的世界中往往让人有意想不到的发现。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说过:“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说的是一切都是运动的,时间和空间都在运动。河流当然更是流动的,但是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凝固的河流,眼前的这条小河凝固了,本是瀑布的地方被冰幕和冰柱所取代。人们不妨到这里来幻想把最美好的东西定格。


    定格成这样的晶莹剔透的冰凌,当你用不同颜色的灯光从不同的角度投上去,那种美妙不亚于万花筒。你很难想象,这种庞大的冰凌群在不结冰的广西巴马也会在一个特定的地方发现,那是巴马的一个景点,叫“水晶宫”,其中居然有类似的同样晶莹剔透的庞大的钟乳石群。当你在巴马的水晶宫见到那些钟乳石群时会想到这个画面。

每当旭日东升到现在这个高度时,那一轮红日透过树杆的缝隙投射到雪地上,稀疏而清晰的脚印告诉你更有早行人。这里的人们在这个钟点至少已经劳作了两个多小时,除了比北京时早一个时区外,应该是乡间的人格外勤劳。在阳光的方向那依稀可辨的村落有着什么样的温暖、温馨和温情,你尽可想象,我却是在记忆中寻找。


已经是下午了,才下午两点多,那三只脚的金乌就要归窠了。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这时节北极圈应当是长夜。西北风在劲吹,树木全都向东南倾斜,它们想探知东南方向那个村子入夜后的秘密,想知道那些男人和女人们在这么长的夜晚,是如何在炕头上把一个个的小嘎崩豆子鼓捣出世的。对于树木来说人类的繁衍有些不好理解。


在这块土地上,不是只有日出而作和日落而息,不是只有嫁娶性爱和繁衍生育;这里还有过战争,那是十四年的抗击东瀛倭兽的战争。抗联英雄以草根树皮果腹的峥峥铁骨,犹如这门铁炮,从未屈服地守护着这片土地,直至日本鬼子无条件投降。抗日英雄用生命和鲜血为这片土地而战,至今这景象还透着血红的色彩。

倘若时光倒退40多个寒暑,倘若这不同于南方的风雨桥还不曾破旧。这桥屋曾被改成多个小间,安顿那些来自大城市的冠以“知识”二字的青年。“知识青年”这个词汇已经尘封于历史范畴,除了他们自己偶尔想到那曾有的酸甜苦辣外已经没有人想起。但这破旧的风雨桥却一刻也不曾忘记那些还未脱去幼稚就来到这片土地的年轻人所发生的一切。


这条小河与河边的这些石头有着许多甜蜜和温馨的记忆,在它们身边青葱翠绿披着晚霞或星光时分,这些石头取代了公园的长椅,这小河取代了澡堂和泳池。它们见证了许许多多火热的亲吻,它们欣赏过许多正怒放着青春的胴体,它们更不会忘记他们是如何赤条条在河边的草地上大呼小叫地做爱。这些虽已逝去久远却丰富了它们的阅历。


这积满厚雪的悬崖静待着滑雪人的飞越,只是它不明白这人急迫的心情,这个人自己也明白这种急迫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的确,他在学会滑雪后曾多次与同伴来到这里寻求欢快和刺激。但今日之所以冒险选择这条近路返回,是因为现在怀中正揣着一样关系自己和恋人今后人生道路的东西,那就把这最后一次飞越当作向悬崖告别吧。


飞越悬崖后不久就见到了这座孤零零的木笼房,归程才走了三分之一。这孤独的木笼房有三间,是专为赶路人在暴雨或暴风雪时提供避护的,有充足的食物和一个热心肠的老光棍。这个赶路人曾和几个朋友在一年的1230日,冒着目力只及十几米的“大烟炮”,凭着风向摸到这里,惊得老光棍的第一句话是:“这个天你们也敢出门?!”


把木笼房留在身后的前方并非全是坦途,他依然是不避危险只选近路。身后这片水域中他曾在长距离的游泳竞赛中拿过名次,他曾在冰面上参与过一网捕上五千斤鱼,他曾与十二个人在最近的直线距离十公里之外才有人烟的河边割过半个月的草,那是个纯男人和蚊子、鱼及水獭三样动物的世界,仿佛这些还历历在目。


终于见到了这座俄国毛子的木笼房,他知道还有四分之一的路程,得快天黑时才能到目的地。他记得是这个俄国老毛告诉他追求男欢女爱没有错,这是人的天性,是人类繁衍的必需。也是这个老毛子鼓励他大胆地与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起偷食伊甸园的圣果,感受到那销魂的绝妙。只不过他不敢去那河边的青草地,而是在牛棚的草堆上。


他终于见到了自己这盖好才两年的木笼房,这个他和她一起精心经营的爱窝,明天他们将永远地离开这里,因为他怀中揣着的是他们双双被录取为工农兵大学生的通知书。在这个距离他居然站住了,他要把这个不舍的爱窝深深地刻录在自己的心头。

 

到此这个冰雪中的归程的故事也已经讲完。叫它小说也好,故事也好,故事中“他”已辞世多年,是我曾领着他一起在“大烟炮”中摸进老光棍的木笼房。

以此文作为对他的祭奠。

 

 

龚立人  2011/12/8 写于九紫书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