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男女粤语 迅雷:中国人离现代艺术有多远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06:18:23

前几天又让朋友看了约翰凯奇(John Cage)的传世名作《4’33’’》。凯奇一个人坐在钢琴前面,时而看表,时而翻乐谱,坐满4’33’’的时候,转身扬长而去。“听众”席里传来雷鸣般的掌声;而我的朋友,一如其他朋友一样,冷冷地说了一句:“神经病!”也便扬长而去。我已太习惯大家的这种反应了,大多数人还是不能理解(或说试图理解)凯奇这样的现代主义艺术家,也搞不懂所谓“现代艺术”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中国人实在不太懂得如何欣赏“现代艺术”。大家看不懂达利(Salvador Dali)的《记忆的永恒》、看不懂杜尚(Marcel Duchamp)的《泉》、看不懂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的《金色的玛丽莲•梦露》、看不懂蔡国强的《万里长城延长一万米》……所谓“看得懂”和“看不懂”,指能不能在艺术品中看出一种美感,得到一种美的享受。这也并不奇怪。因为中国文化是“现世的”,讲究实用功能的。孔子论音乐之功能的时候,不也说:“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他是强调音乐的政治教化功能,而视音乐的形式为无物。翻译成今天的流行话叫:“形式的都是浮云。”在这种艺术思想的影响下,中国人的审美,大多也是从艺术的“实用性”出发的。一幅画画得像不像,一首歌能不能催人泪下,一篇文章的“中心思想”是什么等等,正体现了这种“精神”。所以,我们目之所及,时下为什么流行音乐会这么受人追捧。因为流行音乐恰恰是最浅白、最直接地把“中心思想”告诉听众的一种音乐。它有固定的创作技巧和心理模式,听众只要循着或悲伤或欢快的主旨对号入座即可。另一个最好的例子,是现在照相技术的普及,“全民单反时代”即将来临。照相这种艺术形式,按照苏珊桑塔格(Susan Sontag)的说法,便是最最“写实”的一种。“咔嚓”一声按下快门,眼前的世界便倒影在照片上。相比之绘画,照片自然更便于“理解”,它是纯粹的“现实主义”,一点也不“现代”,正正吻合了中国人的审美观。

那么说了半天,究竟什么是“现代主义”呢?艺术家艾未未在新书《此时此地》开篇第一文《这漫长的路》中,便解答了这一问题。他说:“现代主义是对传统人文思想的质疑对生存处境的批判性思考。”也就是说,现代主义是建立在“怀疑”的基础上的,要理解现代主义,首先必须学会开始“不相信”。

可“不相信”又是什么意思?我觉得一个最基本的理解,是对一切已有的存在发问。好比你家的门,为什么装在这里?为什么朝向这一面?为什么是前后开门而不是左右开门?谁规定它要在这里的?我可不可以有自己的主张,将它挪走?有了这种最基本的“不相信”,然后才可能产生对其“合理性”的质疑;在产生了对其“合理性”的质疑之后,才有可能试着去改变它。于是这种行为,就或许可以变得很“艺术”——所有人家的门都是前后或左右开门的,但是你家的门却被你改装之后,变成上下开门的了。同样,也必须是有了这种“不相信”之训练的人,才懂得欣赏现代艺术。

或许在西方人看来,艾未未的种种艺术,譬如《失手》、《童话》,以及最近一次拍卖葵花籽的行为,都未必那么“先锋”和“难以理解”。因为现代主义在西方,从诞生之日到现在,已逾百年,早得普及,有很好的群众基础,甚至早已进入“后现代”的境界。而在中国,现代艺术这几年似乎才渐渐进入人们的视线。也多亏了艾未未、蔡国强这样的艺术家,拿出“人不知而不愠”的君子之气,坚持下来,才取得一点点的成果。你要问:这些现代主义艺术家到底想要传达给大家一些什么呢?艾未未在接受吴虹飞的采访时说:“我几乎没有要传达的。如果说要传达的话,那就是说这个事情是可能的。在更多的情况下,我自己很迷惑,愿意通过一个行为,或者是事件,去经验一种可能性,经验和生活是不能分开的。”

不过话说回来,中国这些年来已经越来越像一个“现代艺术工场”了,虽然大家还不太懂得欣赏现代艺术,但是每天都必须亲身经历不少“艺术实践”。何止是“现代”,有时候简直是“后现代”的!例如上个月,广州市政府为了迎接亚运会,向市民送出“大礼包”:乘坐公交、地铁和过河渡轮一律免费。新政一出,全体广州市民倾巢出动,原先不需要乘公交的人,都要去体验一下(有的是想试试看是不是真的)。结果连续数日,公交车、地铁站里人潮涌动、水泄不通,公共交通几近瘫痪。假如鸟瞰下去,简直如同“波普艺术”一般。朝令夕改,五天后,有人识相地取消了这一“便民政策”——“五日维新”的闹剧落下帷幕。

所以有时候,我真是弄不清,中国人离现代艺术究竟是远,还是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