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物产环保能源 搬迁:江平先生背影

2010-12-11 15:34:45 来源：中国大律师 评论：0 点击：273

　　江平先生背影

　　来源：法史网 作者：陈夏红

　　关于江平先生，似乎不需要再说什么，尤其是那些恭维的话。

　　江平先生是不是一个值得大书特书的法学家，固然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他“既没有认真读过多少法学名著，也没有写出什么像样的法学专著”。但是，他天生又具有充沛的法学家情怀，悲天悯人不能自已。他又有高瞻远瞩的眼光，不仅洞悉时代的危机，而且触及中国的未来。江平先生总是在一个又一个的敏感时刻，既多立言，又自然地立功与立德。假如他不是一个完全的法学家，至少是一位极为重要的法律活动家、法律教育家，鸿爪留痕，不能磨灭。他的所作所为，无疑将在20世纪末叶中国法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任何人如寻觅这一时代的法律人物，江平都是不可或缺的人选之一。

　　刻画江平先生的文字已经不胜枚举。四年前笔者就读母校中国政法大学时，亦曾有机会采访江平先生并以极其幼稚的文笔撰写“我师江平”一文。2006年7月，借着给江平先生赠送选入“我师江平”一文的拙书《百年中国法律人剪影》之际，笔者又对江平先生的人生之路做了访谈，一些鲜为人知的故事更让笔者感慨。

　　本想做一个新闻人

　　江平祖籍浙江宁波，1930年生于大连。江家虽无青史留名的望祖，但仅仅就江平高中就读北平大名鼎鼎的崇德中学这一点，可以判断其家底不差。我们众所周知的早年获诺奖、晚年牵佳丽的杨振宁先生亦毕业于这所中学。崇德中学系教会中学，这种“涉外”学校毕业的学生，外语大都十分厉害。我想富裕的家庭、贵族般的中学时代，与江平养成那种自信甚高、甚至带有霸气的性格不无关系。当然也正是由于这种性格，也才赋予他一辈子一以贯之的强烈的使命感，以及俯视芸芸众生、非我莫属的气概。这样的信念才能引发道德勇气，开创思想上的新境，促使其一辈子“只向真理低头”，作出青史留名的壮举。

　　1948年江平考入燕京大学新闻系。燕京大学本身就是民国时期很优秀的教会大学，后来任美国驻华大使的司徒雷登即是这所大学的创始人。燕京大学的新闻系更是大名鼎鼎，惟一就毛泽东的身世做过采访的美国记者、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埃德加·斯诺就曾是燕京大学新闻系的教授。

　　对于江平在燕京大学学习的情况，很多已不可考。据龙卫球教授说，江平考入燕京大学新闻系，亦立志做一个实现国家民主化的记者。“可惜旧中国的腐败政治，使得他不能沉溺在个人梦想中，像那一时期许多有责任心的青年那样，他辍学走上了反抗腐败政权的道路，加入了民主青年同盟。”龙卫球教授在江平七十华诞时写道。

　　“访学”苏联

　　1949年初北平和平解放后，身为民主青年同盟成员的江平自然成为了后来的共青团北京市委工作人员，参加了北平市团委的筹备工作。1951年，江平厕身四百同龄人中，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第一批留学生，前往苏联留学。

　　据江平先生讲，他们这一批被派到苏联去的学生，除了陈汉章做过俄文翻译对俄文很精通之外，基本上没有人懂外语。而后来从1952年开始派遣留苏的学生，一般都会先在国内学一年俄语。江平本人原来有英语基础，在参加工作以后自学了一点俄语。在出国之前，江平这一批留学生学习什么、回来做什么组织都已经替他们安排好了。

　　坐了九天多的火车才抵达喀山，江平被派往喀山大学学习法律。列宁曾经在喀山大学法律系读书，但后来因为他在喀山大学从事革命活动被开除。但即便这样，江平一行能够去喀山大学依然感到非常光荣，毕竟跟列宁是校友嘛。江平先生还告诉我一个细节：尽管列宁被喀山大学开除了，但是列宁曾经坐的那个位置却还被保留下来。这个细节亦得到八十年代曾经前往喀山大学的中国政法大学黄道秀教授确认。1953年3月5日斯大林逝世后，苏联搞了一个大赦，从监狱里放出来不少人，有一段时期喀山的社会秩序比较乱。江平一行以及中国驻苏联大使馆也担心，所以陆续把喀山的中国学生都转到莫斯科，江平1953年到1956年在莫斯科大学学习。

　　听歌、跳舞、抢“帽子”

　　苏联的正常大学学制是五年。按照正常情况，外国留学生留学苏联，一般都要先学习一年外语，这样的话大学就成为六年。而江平凭借早先的一点俄语功底，居然在一学期后就直接跟随苏联本科生上课，然后补考一学期的考试，这样则于1956年提前回国。没想到，这样一来刚好赶上了“反右”运动，心直口快的江平自然难逃被划成“右派”的命运，所以有人说，他是急急忙忙赶回国来抢了一顶“右派”帽子。

　　此后江平的经历人所共知，即经历了其所谓“二十二年逆境”，妻离子散、身残志坚，“把能失去的都失去了”。

　　“文革”中间，北京政法学院就地解散，江平随这所学校的大部分人一道前往安徽。1965年的时候搞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当时叫作“小四清”，学校里面也搞了。后来就有人揭露，说江平拉拢学生。江平怎么拉拢学生、腐蚀学生呢?材料揭发有这么几件事情：

　　一件事情是在家宣传苏修歌曲。当时政教系那个班学生老到江平住处来，因为他还可以继续教俄语，跟每一个班的学生都有接触，有时候听听唱片什么的，毕竟江平是从苏联留学回来的。那时候中国跟苏联关系已经闹僵了，于是就有人说江平在家宣传苏修歌曲。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说江平在自己住的地方开跳舞晚会。有一次，有一个学生问江平，说老师你这个腿断了可以不可以跳舞呢?江平当时说：“我从来没有跳过舞。”学生又说，苏联的某某将军两条腿断了都可以跳舞，你怎么不能跳舞啊?江平很自然就试了一试，看能不能跳。后来就有人揭发说江平在自己住的地方开跳舞晚会。

　　另外，学生那时候演出没有地方借西服，也都找江平这儿来借，于是就有人揭发，说江平是用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来腐蚀学生。

　　最后又有人揭发，北京政法学院政法系的两个学生回家没有钱，江平送给他们钱，这也成了一条罪状了，说有困难不向组织提出而向“右派”提出，“右派”在用小恩小惠拉拢学生。

　　就这样，江平被强令离开学校被分配到外面工作。他到北京延庆，在延庆中学教外语。回顾这段逆境，应该说，有些“帽子”是别人硬戴在他头上的，但也有不少是自己“抢”来的。而从这些小事中，也可看出江平即使身处逆境，与学生的关系也非常密切，生活也是追求情趣的。

　　回归学术家园

　　1979年后，北京政法学院复办，江平由此开始其所谓“二十二年顺境”时间，又成了风云人物。他参加了《民法通则》、《行政诉讼法》等等法律法规的起草，先后担任七届全国人大代表和人大常委会委员，后来出任中国政法大学校长。

　　江平先生在同时担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和中国政法大学校长时，学校给他配了小车，但江平并不常用，其日常坐骑反而是一辆车铃不响四处却乱响的自行车。据龙卫球教授讲，有一次江先生骑着自行车，去全国人大常委会参加会议，当时门卫怎么说也不让他进去，压根儿就不相信这个自行车的驾驶员就是一位在任的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这很快成为一段笑谈。

　　1990年，江平卸任校长职务后，很少参加校内会议，但学生们对他却非常欢迎。据说某次校庆活动时，江平并没有在台上，但是当某位嘉宾念出江平的名字时，掌声哗地一下子响个不停，让上面发言的人很下不来台。此后1992届学生毕业的时候，学生高呼“江平!江平!”不肯散场，每个毕业生都以穿着印有江平“只向真理低头”字样的T恤衫为荣。

　　在离开校长岗位后，江平说：“自己本是一介书生，从教师中来，现在又回归到教师中去，我想起了陶渊明的话：‘田园将芜兮，胡不归!’能够回归自己的学术家园，我感到由衷的欣慰。”事实上，卸任后的江平并没有真正“躲进书斋成一统，管它冬夏与春秋”，而是积极地为中国的现实和未来献计献策，从宪法修改到物权法立法，到处都有江平奔走呼号的声音!

相关热词搜索： 江平 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