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暨不夜城会热闹吗:北京戏曲和剧场的历史记忆(上) -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9 09:37:57
北京戏曲和剧场的历史记忆(上)

  演讲人:赵珩

 

 

 

故宫宁寿宫阅是楼大戏台(畅音阁)

 

 

 

颐和园德和园大戏台

 

 

 

国家大剧院

 

  赵珩 北京人,生于1948年。现任北京燕山出版社总编辑、编审。从事文化史、社会生活史、北京史和戏曲史方面的研究。著有《老饕漫笔》、《彀外谭屑》。曾发表《梁辰鱼和他的浣纱记》、《阅尽沧桑话昆腔》、《唱片琐谈》、《关山行旅》、《也说左图右史》、《明清文人画》、《社会群体的另一种记录》等文章50余篇。现为北京市文物局专家组成员、北京史研究会理事等。

 

  剧院的建设和舞台的演出,是国家文化建设与繁荣的重要标志之一。不久以前,国家大剧院正式落成,2008年的新年音乐会就在那里举办,北京市民争先恐后前往观看,演出盛况空前。当此之际,不禁使我们想到旧日的剧场和舞台。历史上作为都城的北京,剧场和舞台曾经历过怎样的沿革与变迁?这个问题也许会引起大家的兴趣。

 

从元代到民国初年的北京舞台

 

  剧院或者剧场这个名词,应该是近代的称谓。剧场在不同时代有不同的称谓。剧场中的舞台是戏剧的载体,谈到舞台的变化,首先应该回顾一下戏剧演出的情况。北京是一个有着800多年建都史的历史文化名城,早在辽南京、金中都、元大都时代,戏曲就已经在北京的舞台上演出了,我们平常讲的金院本,虽然演出情况无从考证,但地点应该是在北京。

 

  元代是以杂剧为最兴盛的。杂剧的成熟有一个过程,首先是元曲,就是所谓散曲,后来形成杂剧,像关汉卿所作《望江亭》、《谢天香》、《窦娥冤》《单刀会》等等,都是脍炙人口的作品。有一部书叫《录鬼薄》,记录了元代著名戏曲作家大概150多人,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土生土长的大都人。因此,在元代北京的戏曲演出非常兴盛。今天虽然一些形象的东西看不到了,但在山西洪洞县广胜寺的明应王殿还保存有“大行散乐忠都秀在此坐场”的一幅壁画。看过话剧《关汉卿》的人都知道,当时很多演员都名之为“秀”,如珠帘秀、赛帘秀,所以忠都秀也是在元大都演戏的著名演员。在许多讲到元杂剧的书中,都用这幅忠都秀做插图,图中的舞台已经有绘画图案的软幕,左右有上下场门,演员戴胡须,就是通常说的髯口,有的手执道具。另外还有场面,也就是乐队,说明元杂剧当时已经很成熟了。

 

  明初戏剧演出也很兴盛。宫廷里演戏,不仅局限于戏剧,也包括一些音乐舞蹈。演出场所是在玉熙宫,也就是今天北海的西岸原国家图书馆的位置。一些官宦人家自己有畜养的戏班,明代的奸臣严嵩,家里就有戏班。大众观剧的场所既有城市坊肆中的戏楼舞榭,也有乡村中的戏台。具体形式因缺少文字记载,又无遗迹可寻,很难有全面了解,我们仅能从周贻白、周华斌父子的《中国剧场史》、《京都古戏楼》中得知一二。

 

  明代万历年间,宫廷演出可以说达到一个高潮,当时的演出无论是宫廷里面,还是城市的一些庙会、茶园都很多,王府、第宅内畜养戏班的演出也非常兴盛。明代主管宫廷演出的是教坊司,大致是在今天东城区东四南这些地点,所以遗留下很多胡同的名称都跟戏曲演出有关,例如本司胡同就是教坊司所在地。再有如演乐胡同、马姑娘胡同、勾栏胡同。勾栏是宋代的叫法,明代延续下来,勾栏胡同后来改为内务部街。这些胡同都是戏曲演出非常集中的地方,今天给我们留下的大概只有它们的名称。明末由于内忧外患,整个演出活动从宫廷到民间都处于萧条状态,清初以后才重新繁盛起来。

 

  戏曲艺术是不断演变的。明代早期,元杂剧还有它的舞台,后来成为北曲,逐渐南曲也进入北京,像汤显祖的《四声猿》等很多南曲也搬上了北京舞台。北京当时能够看到的戏曲中还有很多地方剧种,比如说弋阳腔、海盐腔,还有最后形成的昆腔,今天叫昆曲或者昆剧,它的形成是在江苏昆山地区,刚刚形成的时候也叫水磨调。昆曲进入北京后,非常受人们的欢迎,一方面是由于词句非常典雅,一方面也是剧情起伏跌宕。当时一出昆曲要一两天才能演完,后来逐渐只演一些精彩的折子,比如汤显祖的《牡丹亭》中的《游园惊梦》或是《西厢记》中的一些唱段,词句非常典雅而脍炙人口,很多唱词可以做到家喻户晓。戏曲史上有这样一句话,叫“家家收拾起,户户不提防”,用来形容昆曲的普及很贴切。什么是“家家收拾起,户户不提防”?原来“不提防余年值乱离”、“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担装”都是昆曲中的唱词,这样的唱词老百姓耳熟能详,就跟后来很多人会哼唱京剧“我坐在城楼观山景”或是“父女打鱼在河下”一样,足见昆曲在当时的影响是很大的。

 

  清代中期以后,昆曲被誉为“雅部”,与它相对的是“花部”。什么是花部?上面讲的弋阳腔、海盐腔等等,还有梆子腔,都属于花部。花部一开始和雅部并存,在一些士大夫的观念中,雅部属于正声,花部属于乱弹,乱弹并不完全是贬低的意思,它包含了许多剧种,涵盖的面比较广泛。

 

  这个时期不但南方剧种来了, 北方的剧种也逐渐进入,最突出的是秦腔到了北京。当时秦腔有一位演员叫魏长生,有出剧目叫《滚楼》,可以说轰动京城,震动朝野。秦腔很高亢,演出的一些戏都比较贴近生活,男女情爱的东西很多,所以政府明令禁止,认为是坏人心术的靡靡之音,不允许在北京流传。但不管怎样禁止,这些属于乱弹的剧种还是在民间迅速地发展起来,逐渐地昆曲的统治局面被撼动了。当时还有一些剧种像安徽的徽调、湖北的汉调都进入北京。徽班正式进京的时间应该是在乾隆五十五年,也就是1790年,所谓四大徽班,就是以高郎亭为首的三庆、四喜、春台和和春这四个班社,使乱弹花部更为兴盛,而且互相吸收各方的艺术营养,徽汉合流,形成了皮黄。有人问皮黄是不是京剧?严格来讲,皮黄还不是我们今天看到的京剧,而是皮黄戏,就是徽汉合流以后形成的西皮戏和二黄戏,以致今天京剧的念白里面还有所谓的湖广韵、中州韵这些说法。所以在乾隆五十五年以后,只能说是徽班进京,不能说京剧已经形成了。我们今天所看到的京剧定型应在同光时期。大家最熟悉的一幅画是沈蓉圃的《同光十三绝》,画中都是当时著名的戏曲艺人,应该算是最早的明星画像。其中老生比较多,有余三胜、卢胜奎、程长庚。小生有徐小香,老旦有郝兰田,丑有刘赶三、杨鸣玉,旦角有梅巧玲、余紫云。从《同光十三绝》这幅画里也可以看到彼时演出情况和当时人们追星的一种心理状态。

 

  清代的演出地点可以分为几大类,一类是宫廷,再有一类是王府和宅第,第三类是会馆,第四类是饭庄,第五类可以说是民间庙会或者乡间戏台。当时商业性的演出多是在茶园或者茶楼里面。

 

  清朝康熙以后,宫廷里的演出活动非常多。主要的演出场所除故宫之外,还有西苑,也就是今天的中南海和圆明园,各处都有很多戏台。慈禧时代修颐和园,建造了德和园大戏台,时代就比较晚了。故宫里面的戏台,规模最大的是畅音阁的三层大戏台。除此之外,在乾隆时期修了宁寿宫戏台,也就是乾隆花园里面的戏台。还有一些中小戏台,像景祺阁、倦勤斋和漱芳斋的戏台。漱芳斋的戏台有两个,一个在漱芳斋外面,一个是漱芳斋里面的小戏台。漱芳斋戏台是不能演大戏的,多是清唱《思凡》一类的昆曲折子,或者像一些插曲、八角鼓这类曲艺形式的东西。

 

  西苑里面的戏台也很有特色,有纯一斋戏台,可以一边看戏,一边看水,赏荷花,是一个抱厦戏台,今天已经不存在了。西苑里面的春藕斋戏台,也是有名的戏台。

 

  圆明园有一个非常大的戏台,被英法联军烧毁了,就是同乐园大戏台。我们现在一说到清宫的戏台,大家一般熟悉的就是故宫里面的畅音阁大戏台,还有就是颐和园的德和园大戏台。颐和园的德和园大戏台在清宫戏台中规模最大,而且是最后建成,气象恢弘,有上中下三层。这个戏台很有特点,建筑也有很多突破。最上面一层称为福台,中间的一层称为禄台,演出的最下一层称为寿台。除了有上场门、下场门以外,还有从寿台到禄台、也就是从第一层到第二层的楼梯,禄台外侧还有一个栏杆,都是德和园戏台的特点。演出一些喜庆戏或者神话戏都可以,比如《目连救母》,就用到下面的设施;像《安天会》这一类可以用到上面的设施,是很立体的。承德避暑山庄也有戏台。圆明园的同乐园大戏台,不仅能演戏,还能举行一些盛大的庆典活动。

 

  王府戏台的规模自然不能和宫里相比。今天我们还能够看到的王府戏台有两个,一个是恭王府花园里的戏台,还有一个是在宝钞胡同的那王府戏台,这个那王府就是蒙古王公那彦图的府第,也是保存非常好的王府戏台。

 

  除了宫廷和王府之外,还有就是会馆戏台。会馆是各省或者各地同乡联谊会,可以在那里接纳食宿,能够举行一些公益活动。当时几乎每一个会馆都有戏台,会馆最多时数量达到300多个,除了省级和其他州县地域性会馆以外,还有行业性的,所以戏台也有多所,例如从前有织云公所戏台,现在没有了,现在能看到的行业会馆戏台的只有银号同业公会的正乙祠。地方会馆戏台现在保留还有三处,已经修缮对外开放的就是湖广会馆戏台,此外还有安徽会馆戏台和平阳会馆的戏台。这些地方除了演戏以外,还能举办一些大型会议或活动。比如安徽会馆欢迎过李鸿章,湖广会馆也是曾国藩去看过戏的地方。

 

  馆演戏是半营业性质的,有很多人是被邀请的,不被邀请通过种种途径和关系也可以到会馆去看戏。会馆看戏不对外卖票或者收茶资,但是演员演出是有报酬的,除非一些义务戏、赈灾戏。会馆的戏台并不是每天都演戏,只是有一些重大活动或者岁时节令这样的时候演戏,很多名角都在会馆的戏台上表演过。

 

  再有一类就是官宦人家的戏台,如金鱼胡同的那桐花园就有戏台,建造质量也非常好。谭鑫培的最后一次演出就是为了欢迎广西军阀陆荣廷在那家花园举行的,从那以后谭鑫培就一病不起,很快去世了。像这种还有很多,一些比较大的官宦人家的宅第都有大大小小、规格不等的戏台。

 

  很多饭庄里面也有戏台,如金鱼胡同的福寿堂,在东安市场北门斜对面,它是两层的饭馆,饭馆的菜做得并不好,但有戏台,可以承应一些庆典活动,很多人办婚事就选在福寿堂。再一处是隆福寺福全馆的戏台,这个戏台也是大家都津津乐道的,为什么呢?因为张伯驹先生曾经在那儿过过四十岁生日,同时也为赈济河南水灾唱了一回戏。福全馆在隆福寺靠东口的路北,是几进的院子,现在那个地方早不存在了。当时张伯驹先生自己扮孔明唱《空城计》,邀请了四位最著名的演员给他唱配角,余叔岩配王平,杨小楼配马谡,程继先配马岱,王凤卿配赵云,所以当时很轰动,认为“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饭馆戏台是一种常规的设施,可以演戏,但并不是以演戏招徕食客。例如像什刹海北岸的会贤堂也有戏台,但不是规模很大。张伯驹这次在福全馆的演出照例也是不对外的,只是邀请了一些至亲好友和戏曲界的朋友。清代一般民众看戏主要是茶园,茶园追溯起来最早是明代的查楼,就是后来的广和剧场,在前门外肉市,原来的建筑已经看不到了,但是后来的牌坊上还有“查楼”两个字。茶园卖茶并演出。像清末吉祥茶园,就是后来的吉祥剧院,还有文明茶园、阜成园,都是茶园类的演出场地。这种演出场地一般来说是不买票,只付茶资,就是以喝茶为主,以观剧为辅,逐渐地到茶园去反而以看戏为主了。当时茶园的条件是很简陋的,进去以后门口没有卖票的,只有领位的人把你领到桌子旁边,如觉得地方不好还可以换,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价格区别,坐下以后过一会儿再收茶资。虽叫做茶资,实际却不是茶钱,而是看戏的钱。

 

  剧团或者戏班在茶园的演出情况非常复杂,北京和天津、上海各有不同,有的属于临时演出的,也有的是签订若干时间合同来演出,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甚至有签一年的合同,演员一般是拿包银。

 

 

 

故宫重华宫漱芳斋室内小戏台

 

 

 

山西洪洞县广胜寺的明应王殿,保存着“大行散乐忠 都秀在此坐场”的一幅元杂剧壁画(1324年)

 

 

 

广和楼戏园大门近景

 

清代的营业性演出和戏园

 

  同光前后,是京剧走向鼎盛的时期。我们今天常常说戏剧演出的行当有生旦净末丑,但在清末的时候,主要是以生角挑梁,没有以旦角挑梁的。真正说到旦角挑梁,还是在梅兰芳以后。因此,就出现了所谓前三鼎甲、后三鼎甲之说。前三鼎甲就是程长庚、余三胜、张二奎,后三鼎甲是谭鑫培、孙菊仙和汪桂芬。当时北京舞台可以说是名家荟萃,各个行当都有顶尖出色的人物,像我们熟悉的谭家,当时“满城争说叫天儿”,“叫天儿”就是谭叫天,就是谭鑫培的父亲。谭家到现在是第七代了,第一代从湖北来到北京,是唱老旦的谭志道,就是谭鑫培的父亲。谭鑫培是不得了的人物,接下来是谭小培、谭富英、谭元寿、谭孝增,一直到谭元寿的孙子谭正岩,所以说谭家门七代从事戏曲。不仅是谭家一家,还有很多也是代代相传的,如杨小楼就是杨月楼的儿子,梅巧玲则是梅兰芳祖父,京剧的繁荣和家族的传承有很大关系。

 

  清代演员不少要到宫里唱戏,他们在内廷当差不拿俸禄。我曾为此请教过朱家溍先生,知道所谓“内廷供奉”这四个字是没有的,是后人给加上去的。实际上,到宫廷演出也会得到一笔钱,除此之外还能得到一些恩赏,而他们主要的经济来源还是在剧场演出。前面谈到茶园,后来就把“茶”字去掉了,都叫“园”,例如天乐园、庆 乐园、中和园、吉祥园,还有三庆园和阜成门内的阜成园等等。另外也有的叫“楼”,比如广和楼、广德楼。这些戏园都是营业性的,几乎每天有戏。不同的班社可能固定在一个剧场中演出,例如历史悠久的戏曲科班富连成,就是日场在广和楼演出。保存下来的照片中,他们穿着小棉袍,戴着小帽头,排着队去广和楼。有些班社是轮换不同剧场,按照档期长短与戏园签约进行营业性演出。

 

  现在的剧场演出,基本都在晚上,这跟整个社会形态改变有很密切的关系,因为大家都要工作,只有晚上才是业余时间。但在清代基本上没有夜戏,都是日场演出。为什么没有夜戏呢?原因很多,一是清代部分地区实行宵禁制度,到晚上就要关城门了,北京内城九门从南面的正阳门到崇文、宣武、阜成、西直、东直、朝阳、德胜、安定门,九门都是要关城门的,如果出内城去看戏就回不去了。另一原因是照明设施的问题,那个时候最好的设施是煤气灯,一般来说,在昏暗的剧场里面须用油灯照明,如果晚上演戏灯光太差,因此清代没有夜戏,都是日场。

 

  当时广和楼的日场戏已经形成了富连成科班演出的定例,很多人愿意去看演出,特别是看当时还没有出科的学生,因为一些学生未毕业前已经崭露头角,如“喜”字辈的陈喜兴、侯喜瑞、雷喜福,还有“连”字辈的马连良,“富”字辈的谭富英,“盛”字辈的裘盛戎、叶盛兰都是属于“科里红”。今天名演员叫大腕,那时候挑班唱戏的叫头牌,富连成培养了不少挂头牌的名角儿。当时广和楼票价并不是很贵,这些演员一年365天风雨无阻,几乎天天有戏,剧目能多达数百种,既锻炼了演员,也培养了观众。我们常常讲这么一句话,没有好的厨师,是因为没有好的食客,两者相辅相成。同样没有好的观众,也造就不出好的演员。所以,广和楼富连成学生演出是挺受欢迎的。

 

  清末宵禁制度废止,以后就逐渐有了夜戏。夜戏演出时间很长,一般来说都要安排十来出戏,演出时间达五六个小时。开锣的“帽儿戏”大约在晚上六点钟开始,到晚上十二点或者一点钟才散戏,前面的戏一般没有人看,越演到后来看的人才越多。

 

  清代的娱乐设施基本上在外城,这是因为内城旗籍的居民为多,当时的统治者不愿意自己的旗民沉溺于娱乐之中精神涣散,所以内城不允许建戏园子。戏园建在外城也就是崇文、宣武两个区。本来外城想围绕北京的内城修一圈的,后来由于没有这种力量,所以只修在城南,是长方形的。当时的剧场基本上都集中在前门地区,如鲜鱼口的天乐园,肉市的广和楼,珠市口也有一部分,以大栅栏为最多,也包括粮食店的中和园、大栅栏西口的广德楼、门框胡同的同乐园等等。

 

  可以说在嘉道以前,这个制度执行得非常的严格。嘉道以后,就形同虚设,放松多了。但是旗人在清中叶以前没有当票友的,也不允许和梨园行往来,而且形成了一种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如果谁和梨园行往来,周围的朋友便不再和他交往,这其实也是对艺人的一种轻视。但是到了后来,旗人不仅喜欢戏,而且自己能写戏、编戏,粉墨登场,甚至下海。很多有名的京剧演员都是旗人下海的,如德珺如、金仲仁,不但是旗人,而且是贵胄子弟,最后都下海,成为一代很有成就的演员。还有一些尽人皆知的名票,如载涛先生,在北京城称为“涛贝勒”,由于得了很多戏曲名家的真传,不仅自己能演戏,专业演员也去程门立雪,向他问艺。著名武生杨小楼在演《安天会》的时候,很多东西也向“涛贝勒”请教。还有红豆馆主溥侗——侗五爷,也是当时的戏曲名家,旗人不能与梨园来往的规矩被彻底破除了。

 

  天桥在清代的时候也是一个娱乐很兴盛的地方,后来经过几次火灾战乱,逐渐衰败了。清末这个地方还存在,变成了很多撂地艺人的演出场地,如曲艺、杂耍等等。也有一些小戏园,包括一些落子馆。落子就是评剧,也在那里演出。当时天桥地区的最北端到珠市口以南,由于上述大戏园戏楼都在珠市口以北,所以就有了道南道北的雅俗高下之分。《天下第一楼》话剧中,就是因为学徒到道南看了一次“落子”,结果被掌柜开除。当时北京一些大商号,比如千祥益、瑞蚨祥、同仁堂的学徒是不许去道南看戏的,被认为是甘居下流,不求长进,就更甭说一些自认为比较高尚的市民了。

 

  对于演员来说,道北都是一些好的班社,道南却是一些末路或者穷困潦倒的同行,所以道南虽也有一些京剧或者地方剧种的演出,但穿着打扮之破旧可想而知。像天桥“八大怪”、“云里飞”拿包装纸做行头,那是哗众取宠。其实有很多剧团的行头也非常破败,而且演出也不是很规矩,比如上身穿着一件蟒袍,底下连彩裤都不穿,天冷的时候就穿着棉裤上台了。水袖、衣领,白的变成黑的,更是见多不怪。所以道南道北成为观众的分野,也成为演员的分野,最后混得很差的演员为了生计也不得不到道南演出,这是当时屡见不鲜的。偶尔也有演员从道南到了道北,能够到一些正式的剧场演出,但相对来说比较少见。所以所谓道南、道北,是当时社会形态所形成的一种观念,也是对贫困者的歧视。

 

  清代女人是不能够到剧场看戏的。女人看戏怎么办呢?宫里皇上、太后看戏的时候,后妃自不必说,包括一些等级比较低的嫔妃、宫女,也是能够看到戏的;有些王府贵胄被邀到宫里,女眷自然可以跟从看戏。王府观剧或者官员府第在举办堂会戏时,女眷也是可以到场的,但都是男女分坐,不是男女混杂,为此也设一些女宾席位。至于女宾不能到园子里看戏的规矩民国以后始破,但仍引起舆论争议,当时比较守旧的人,认为和女宾在一起看戏是对男人的侮辱,所以仍不愿意和女宾在同一个剧场看戏。一开始是有的剧场可以,有的剧场不行,男女要分坐。说到这里还牵涉剧场结构的问题,一般城市平民的妇女没有到剧场看戏的机会,一些高等级、大宅门的妇女,大厅广众的廊座或者池座自然不行,但可以坐在包厢里看戏。男女分坐是直到20年代初,才算彻底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