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歌蜜蜂和蚂蚁:东亚一体化祸福难料

东亚一体化祸福难料

　　由于欧元区主权债务危机，曾一度备受世界看好、地区整合程度最高的欧洲一体化面临重大考验。在东亚地区，美国与俄罗斯如期参加今年的东亚峰会，10+8峰会机制正式开始运作。东亚峰会这一次的扩容，由于美国的强势介入，东亚地区一体化的前景如何，殊难预料。

美国“重返东亚”为什么很顺利？

　　对美国来说，重返东亚就是介入东亚事务，包括东亚一体化。很长一段时间，美国在如何界定和发展与东亚一体化的关系上犹疑不决。这当然与美国在九一一事件后全力反恐有关，同时也与美国对东亚一体化进程和影响的评估有关。美国企业研究所的克劳德·巴菲尔德（Claude Barfield）曾认为，虽然东亚一体化促使亚洲正形成为国际舞台上一支重要的经济力量，却面临不少政治、经济、社会乃至历史问题，因而不必太担心其对美国的影响。这是美国曾对东亚一体化“善意疏忽”的主要原因。

　　因此，需要认识到，作为世界上拥有超强权力的国家，美国自身掌握着是否介入东亚一体化的主动权。但是，从奥巴马总统上任至今，在短短几年时间里，美国“重返东亚”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更是反映了东亚一体化本身存在的诸多问题。在某种意义上，正是东亚一体化的“脆弱性”才导致了美国顺利的重返东亚。

　　20世纪90年代后，随着参与经济全球化的加深，中国境内的生产组装线不断地吸收来自日本和“东亚四小龙”的投资和产品部件，以中国为核心形成了一条比较完整的面向全球的产业供应链，也由此带来了更加紧密的东亚经济一体化。到了20世纪末，东亚地区内部的贸易依存度已经达到相当水平，无论在区域内贸易量占总贸易量比重上还是区域内贸易密度指数上，都已不亚于欧盟和北美贸易自由区。但不同的是，东亚地区的经济贸易一直严重依赖于欧美发达地区的终端消费市场，难以“自立”。这种“脆弱性”决定了东亚经济一体化难以摆脱美国的影响。

　　由于存在不同的政治社会制度、经济体制、文化传统、历史纠葛和领土（领海）主权争端，在市场自发推动一体化过程中，东亚地区内部的政治与安全互信一直严重缺失。新功能主义理论曾认为，国家或地区经济领域的合作必将扩散到政治安全领域，这种“功能性外溢”（functional spill-over）是地区一体化发生的关键途径。但这种状况在东亚未曾出现。一方面，东亚地区经济一体化程度在不断提高，另一方面，东亚地区的安全与政治合作严重滞后。美国与东亚地区内大多数成员的政治安全联系远比区域内成员之间更加密切，东亚地区的安全合作难以打破美国主导的双边同盟结构。

东亚一体化前景难料

　　从好的方面看，东亚峰会的10+8结构解决了长期以来存在和困扰的美国与东亚一体化的关系问题。但不能由此认为，东亚地区一体化的前景必然乐观可期。

　　首先，美国介入东亚一体化仅靠提供所谓安全保障和信心是不够的，必须建构经济基础。目前来看，美国利用泛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介入东亚经济合作的可能性最大。其一，为安全同盟打造经济基础；其二，为美国本身经济转型所需，维系长远霸权；其三，扭转美国在东亚经济合作中相对于中国的被动局面（中国已经与东盟（亚细安）建立起10+1的自由贸易区）。

　　问题在于，TPP对东亚地区原有的经济合作主要模式（10+3）将产生什么样的影响难以确定。当初美国曾看好APEC，希望利用其推进亚太地区经贸和投资一体化，并把东亚地区合作囊括其中。但事与愿违，APEC本身存在诸多的缺点，特别在1997-1998年金融危机期间无能为力，让东亚国家开始了绕过APEC加强区域内部经济合作的决心。因此，TPP之于东亚和美国，APEC的教训，可谓殷鉴不远。

　　其次，东亚地区发展程度和阶段差别巨大，内部各成员对地区一体化有着不同的期待和利益诉求。无论是深层次的一体化还是浅层次的合作，在东亚地区都难以做到一刀切（one size fits all）。

　　同时，美国介入后，东亚一体化进程原有的循序渐进模式会不会改变也是一个问题。虽然说东亚经济开放并且富于活力，可以为美国经济复苏提供广阔的投资和贸易市场，但是这需要做到两点：一方面，东亚地区经济开放程度与各成员的发展程度相匹配；另一方面，东亚地区市场和投资开放程度与各成员的需求相吻合。如果美国强势推进东亚地区的贸易和投资开放水平，对东亚一体化来说，无疑是拔苗助长。

　　第三，更关键的当然是中美关系。对中美两国来说，东亚峰会增加了一个双方能够直面纷争、加强沟通的平台，但美国以强化军事存在和插手南中国海的方式介入东亚峰会又为两国关系的稳定带来变数。插手南中国海纠纷对美国来说一箭双雕：为介入东亚地区安全合作提供依据，也是企图迫使中国在其他领域让步的砝码。从美国以往处理地区争端（比如阿以矛盾）的经验来看，美国的介入对南中国海纠纷可能不但于事无补，反而有可能进一步激化矛盾。如果这个问题与其他领域里的矛盾相互作用，中美和东亚安全困境就会螺旋上升，届时，中美冷战将不再是危言耸听。若如此，东亚一体化必将遭遇重挫，东亚乃至整个世界的稳定面临严峻挑战。

　　在周期性的经济（金融）危机以及其他各种问题祸害整个世界的全球化时代中，合作才是人类社会发展的正道和主流。从这个角度说，美国的介入，应该是东亚一体化继续前行的契机，哪怕前途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