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下载全景图:品味谈吃 47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5 01:44:04
     大家都知道的,人体所需的营养素,最主要的是蛋白质。   大家也都知道,我们每天所吃的鸡鸭鱼肉,各种豆谷,都包含着或多或少、或完全的或不完全的蛋白质,摄取蛋白质,并不一定非自蛋不可。但是,吃蛋是最直截了当摄取蛋白质的途径,却勿庸置疑。   “高蛋白,低卡热”是减肥食谱的秘诀,有人一天吃三个白煮蛋,此外只饮不加糖、不加奶的咖啡或红茶,随意地吃些水果,每周可减轻三磅,而健康无损,精神焕发依然。   蛋类在烹煮之前,不必仔细洗濯、费时割切,最是干净省事,同时又煎炒烹煮蒸无所不宜。所以,我说蛋是人类恩物,更是主持灶下工作的主妇的恩物。   对此恩物,若只一切率由旧章,马马虎虎地吃吃算了,实在未免辜负于它,为此,我愿不惜笔墨,写出有关吃蛋的种种。   老一辈的人相信生鸡蛋最滋补,晨起把蛋放在洗面盆的温热水中,等洗好了脸再把微温的生蛋敲个小洞,一吸而尽,算作早点,是最原始的吃法。冰糖荷包嫩蛋、白糖麻油开水冲蛋花,则一脉相承而已。这在消化力强、吸收良好的人,其营养价值当然极佳,但也有人不喜如此。   白煮蛋常见于西人早餐桌上,我们则只有产妇才把它当做主要食品。煎荷包蛋放上两片火腿,在我们称做西式早点,炒蛋才算是餐桌上的菜。   炒蛋可以说最简单不过,可是仔细讲究,也还有很多花样和技巧。   清炒蛋能炒成松松的圆饼一个,嫩而不干,色黄味香,是最佳技术,主要的要火大油多、铲炒恰当。   番茄炒蛋若把番茄切丁先加蛋打搅,然后入锅,则以炒成嫩嫩的稠糊状较适口;若先把蛋炒成块,再加入去籽去皮的番茄块,则色调极美。   韭菜炒蛋、香椿炒蛋都是北方人的乡土吃法,萝卜干炒蛋、大头菜炒蛋,广东人和本省人都视为配饭佳肴。但这必须把配料斩为细末,打匀下锅,炒时火候略久,才咸香下饭;若炒成蛋归蛋,菜干归菜干,各自为政,就完全不是意思了。   湖南人吃什么都离不了大蒜、辣椒,炒蛋亦然。把青青的蒜叶、红红的辣椒都加以细切和入蛋中,油不必多,火候略久而不必烈,翻铲炒成香辣的“蛋松”,也是另有风味的吃法。   四川人动辄鱼香,炒蛋也不例外,蛋先入锅炒成块,加入切好的葱姜辣椒碎末,再泼上适量的酱油、醋、糖,便告成功。   只是炒蛋,上列种种,并未完尽,其他吃蛋,容续篇再谈。   二   吃在中国,我们真是可以当之无愧。只是一个炒蛋,在我这既非烹饪专家,又非庖中名厨的人就记忆所及,随便数来,已写了十余种花样之多,而言犹未尽,现在还得接着再谈。   属于炒蛋范畴的还有:   蟹黄蛋,这是以姜、醋作主要配料,炒之前,蛋不加以打和,入锅后,略加翻铲,使蛋白蛋黄分别凝结,即刻撒上姜丝、泼上醋,使样子犹如炒蟹粉,味亦乱真。为求其更像蟹黄,可以加入咸蛋蛋黄,但其蛋白必须舍弃,否则含碱性的蛋白遇醋,便味苦难入口了。   熘黄菜,是以大量的猪油炒纯蛋黄,诀窍在蛋白必须沥尽,蛋黄在打和时加适量水(高汤更佳),锅中重油大火,蛋黄倾入,略加翻炒,见凝为浓糊,即刻离火,再稍翻炒即成。其味浓腴可口,但不能多吃。烤鸭三吃时的这品菜,以鸭油代猪油更鲜美,若以素油炒之,则逊色殊多。炒时掺一点鲜嫩豌豆粒,或斩碎的荸荠丁,盛盘后撒点鲜红的火腿屑,色味均增。   芙蓉鸡片,其实可以无鸡,只是纯蛋白加点太白粉打匀后,在锅中摊炒成片,略加葱、蒜等调味即成,这也是要用猪油的,若素油炒,其色便难纯白。当然在蛋白中和以打烂的鸡蓉才名副其实,或以猪里脊肉蓉代之亦无不可。   蒸蛋花色较炒蛋略少。把蛋打和,加适量水,入锅蒸成一碗嫩嫩蛋羹,家常吃只浇上点酱油已很适口,若用以享客,蒸蛋的碗选美观点的,蛋羹只占碗的一半,上面浇上海参、肚片、肉片等浓汤,色味均美。山西餐厅就有这样一品菜,用以入席。   蛋白加鸡蓉蒸成羹,上面加纯鸡汤配鲜豆苗,是名贵的豆苗鸡糕。   蛋白加刮细的猪肝泥蒸成羹,是川菜珍品猪肝糕,应属于蒸蛋。   蛋打和而不加水,蒸成豆腐状,再切块,加肉末葱姜,照麻婆豆腐方法炒之,比豆腐鲜嫩。   蒸好的蛋糕切骨牌块,蘸上蛋汁,入油锅煎炸后,再加酱油、酒、醋、糖、盐等略煮,名之曰熘鸡酪。   也许有人认为煮蛋除了卤蛋、茶叶蛋之外不可能另有花头,其实事在人为,略用心思,便有不同。   把白煮蛋横切成片,蘸点稀面糊,入油锅炸成金黄小圆饼,蘸花椒盐吃,是秦淮歌女曾以待客的“金钱蛋”。   把蛋敲小孔,倾出黄白,打和加盐,装入原蛋壳,以纸封其口,排列锅中再煮,熟了便成“混沌蛋”。   用前法掺入肉末、虾米、香菇等,煮成的则是“和合蛋”。   先塞一团小肉丸入蛋壳,再灌回蛋白,用力摇之,煮成了是“肉心蛋”。   最妙的还有把十多个蛋灌入一个洗净的猪尿泡中,扎紧其口,垂入井中,过夜取出煮熟,就会变成个蛋黄集聚中心的完整的大蛋,而不是黄白间杂的花蛋。      元宵里的丸子并不是酒筵之上的一道名菜,而是我这纯粹北方佬初到江南引起的笑话。北方人正月里吃元宵,馅子虽然也有豆沙、芝麻、山楂、玫瑰等各种名堂,但却绝对离不开糖,除了甜之外不会有别的滋味。而那年在南京,我被朋友请去吃四喜汤团,起初尝到的豆沙芝麻两个特大号的元宵,只是觉得油多了点,倒还甜糯适口,等吃到第三个,一股咸腻的油汁流到嘴里,不禁大吃一惊,定睛一看,咦!怎么元宵里有个丸子?原来那是只肉心汤团。于是,我这少见多怪地出洋相,便在朋友群中不胫而走。这事距今已几十年,自己在见识上早已不复是当初的乡巴佬,但在饮食习惯上,却还墨守旧章,明知道汤团比元宵做得细致,馅儿讲究,但还是不能忍受那包着肉丸子的汤团。   从元宵里的丸子,不由得联想到北方人把凡是圆形球状的可吃之物都叫做丸子,譬如扬州狮子头,我们叫做四喜丸子;西菜中的煎牛肉饼,也叫做炸牛肉丸子。同时,一些非肉类也可做成绿豆丸子、豆腐丸子等。   在北方,丸子之名虽如此普遍,但并无特别突出的如扬州狮子头举国皆知,不过,北方做丸子倒是真的另有特殊手法。就以狮子头为例,它的正宗做法是细切粗斩,肥肉精肉是四六之比。切时个别处理,然后再行混合,为的是要保持肉粒之间的距离,烧出来才嫩才酥。可是,任是做得多好的狮子头,多好胃口的人也无法多吃,原因是太油腻了。假如不油腻,减少其肥肉的比例,则会成一团“死”肉,硬硬的有失狮子头的美点了。而北方做四喜丸子却另有一套,饭店餐馆那标榜按照扬州正宗做法的不去讲它。一般家庭里,做大个的丸子,多是在丸子里另掺配料,以荸荠、地瓜(凉薯)等为配者还不算离谱,最妙的是以干馒首屑代肥肉。也就是说,做丸子可以用百分之百的纯精嫩肉,斩好后,除了加入蛋白、盐、酒等调味品,至少要掺上三成五成的(和肉的比例)干馒首屑(隔夜的馒首,切极碎,经风干,或者先把馒首切片在火上焙烤脱水后再揉碎)。如果是红烧,可以略加酱油,先把丸子过了油,再行烧煮,如果是清炖,便是一锅煮好的宽汤大白菜,把丸子做好放入菜汤中,盖锅煮透。这种丸子,可以做成硕大无朋,一个大海碗中底下垫了白菜,上面摆上四只已极壮观,吃起来,松、酥、嫩、腴兼备,而无丝毫油腻之感。同时,家常吃时,只吃丸子不吃主食亦可果腹,因为里面已经有馒首在了。   北方人会笑南方的元宵里包丸子,南方人可曾见过北方这种丸子里加馒首吗?      也许有人认为北方人那种“馒首丸子”是乡下土吃,难登大雅之堂,其实,若不说穿,不知之人,会只觉得其不过分油腻,在卖相上,绝不输于一咬满口油的大狮子头的。   狮子头除了纯肉制成之外,加螃蟹肉的蟹粉狮子头更名贵,尤其是每只丸子面上贴着两条整齐的蟹腿肉,看起来分外引人,不过北地不以鱼虾著称,鱼丸、虾丸平常人家极少自制,更遑论螃蟹,所以现在把这名贵者暂且不提,仍就土吃来谈。   过去我们做那种馒首大丸子,在馒首方面,确实加工不少,目前,市上有卖成筒的现成的面包粉(即干面包屑,供炸排骨之用者),可以作为馒首的代用品,所差者这种面包粉太细、太干,若在肉中混合的时间过久,易变成糜,便黏而发死,若时间太短,其干度未透,亦不是味,这是需要去体会运用的。   不过,如用这种面包屑,对北派的焦炸小丸子,倒是非常增色。炸丸子为求其外皮脆焦,一般的是用回锅办法,就是先把丸子炸好,凉透,等临上桌时再入大火热油重炸一次。现在如把丸子外表滚一层面包屑,炸好即会又香又脆了。炸小丸子配家常饼、大葱甜酱,再有凉凉的绿豆稀饭,是大夏天的美食。   汆丸子也是北方人夏季吃饭(米饭)时爱用的一道汤菜。冬瓜片或小白菜,先入锅煮之,俟其汤滚,把丸子一个个汆入,一滚即离火,这种吃的是汤清而鲜,丸子香嫩,所以不宜用肥肉,一般的多是把鲜毛豆剁碎掺在丸子里,以求其松。一颗颗浅粉色的丸子杂着星星碧绿,在色调上极为悦目。若掺荸荠或凉薯亦无不可,如掺葱花,则地地道道的土味了。   丸子也是北方人过年时大量预备的年菜之一种,炸丸子是深色的,蒸丸子是浅色的,有这两种丸子再配点肉片、肝、肚,便可装个十分像样的火锅。金针木耳熘炸丸子是一个菜,黄瓜片炒蒸丸子(对剖为二)便可以是另一个菜。而且最后的主食仍可以是面皮里包丸子的饺子呢!   说起蒸丸子,一下子想到湖北的珍珠圆子,那肉丸子外面裹着一层亮晶晶的糯米,乍看给人观感极佳,吃起来也真香糯适口,同是糯米为衣,却比肉心汤团更让北方人习惯。不过,这珍珠圆子技巧在米要泡得透,肉丸沾米时要均匀,蒸时最好是直接放在笼屉中,若是摆在器皿里,蒸馏水积聚在底部,有的丸子便会被水泡得不成形了。   关于丸子,还有太多太多,一时说不完,现在不多说啦! 俗语说的“猪八戒吃人参果”,是笑人饮食粗鲁,不懂品尝滋味的意思。本人小的时候被家里的人笑说是个“猪八戒”,和上面的意思略有出入。也许这样一说,大家会想到那一定是因为长得丑陋,而有此雅号,其实绝对非也。原来为的是我生来嘴馋,每餐非荤不饱,而又不吃鸡鸭鱼虾,专门吃猪肉之故。   在北方除了燕菜席、鱼翅席、海参席等高贵的酒筵之外,最起码的有种“九大件”,穷一点的人家,红白事情,多所采用。而这九大件也有粗细之分,细致的包括全鸭全鱼,粗糙的菜肴原料大都是出自猪身上,故又有“猪八件”之称,猪八件的音一转也就成了“猪八戒”了。   在这种大夏天儿里,人的胃口不开,食欲不振,假若左一碗红烧肥肉,右一碗大个儿丸子,再油腻的来些心肝肚肺,真是别说吃了,看看已经想呕了,就算我这有“猪八戒”雅号的人,对真正的“猪八戒”酒席,也是想都不敢想。不过,实际上我还是真的想来着。否则,怎会写起这个呢!   我想的是如果入厨的人肯多用点心思,同样的是“猪八戒”,也会使人吃得满是意思的。现在试做如此假想:以水晶猪脚、凉拌肚丝、焦炸肥肠、糟熘心片这两凉两热的四荤肴来下加冰的生啤酒,或是冷冻的白葡萄酒,不是很够味吗?水晶猪脚在那一个水晶球旁可以配几片红艳艳的番茄片。凉拌肚丝多加碧绿的黄瓜丝,焦炸肥肠用生菜叶来垫底,糟熘心片加点白嫩的笋片,这样色香味大概都很过得去了。   蒸个猪肝糕,烩碗天花(猪脑),可以当两个大菜,然后红煨排骨下饭,杏仁猪肺汤压桌。这样的“猪八戒”,该说是并不太腻人的。   夏天人都不太喜欢热炒的菜肴,用花椒、大料、茴香、桂皮等五香,调好酱油、酒、盐、糖,再加葱姜辣椒等配成一锅卤汤,卤点猪耳、猪头、猪脚、猪心、猪肝、猪肠、猪肚,以及鸡蛋、鸭蛋、豆腐干、面筋之类,随时切来上桌,则是又方便又可口的。不过,在所有的卤味里,以别人不太用的排骨肉卤来最香嫩,这点是本“猪八戒”真正的经验,最近在这一连串的三十五度高温天气之下,本人一直未曾正式煮饭炒菜了,每餐以卤排骨一大块,配两片吐司面包,然后一盏浓浓的香茶,吃得舒舒服服,吃时绝不汗流浃背,饭罢又不用刷锅洗碗。我想,目前,我这懒劲儿大概又可为“猪八戒”之封号加一理由了。   圣人对于饮食之道,有“脍不厌细”之说。脍者,肉丝也,大概冬笋炒肉丝是古已有之了。否则苏东坡的“无肉使人瘦,无竹令人俗”便是语出无典(一笑)。不过,这古已有之的“脍”,传至今日,好像是已日趋没落,平常到大小餐馆中随便吃个榨菜肉丝什么的,往往端上来的是盘肉丁肉末肉棒棒的杂炒,求其精求其细那等于缘木求鱼。一般家庭的“下座”,更多不懂刀功,肉丝也者,不切成排骨肉块已很对得起你。   若是从吃肉只是吃其蛋白质和脂肪质的营养上讲,粗切细切根本无所谓,可能粗切的蛋白质不会过于硬化,还更好些。但我们中国是以吃而闻名于世界的,一切菜色,都有考究,那脍便不容许它是“小手指头”了。   记得某一食谱谈到肉丝,曾写着:“要先把肉切薄片,再看着肉的纹理横切成丝,这样炒出来才嫩,不致咬之不断。”人家既写谱出书,当然是学出专门,我们不该胡乱置评,不过,积四十年吃的经验,肉丝的切法实在该是选一块精肉,先顺着纹理以快刀片成薄片(因肉是软的,切何能薄,除非是先冰冻了,冻猪肉切细再炒,炒出来有水汽,味儿便不对路了),再顺着纹理切丝,这样炒出才不致横断成肉蓉。炒的菜除了刀功,还讲究的是火候,一个炒肉丝若会炒出来不易咬断,那恐怕只有炒的是铁丝了。   炒肉丝有白炒、红炒、加芡、干煸之分,多视其配料而定。笋丝炒肉丝,最宜加芡白炒,就是把肉丝切成后加些蛋白、少许太白粉、适量之盐拌匀,俟锅中油极热,入锅速炒速铲动;笋丝当然是先经滚水焯过的,入锅一混合即盛出,如此便是一盘洁白鲜嫩的“竹脍”;韭黄炒肉丝亦当如是。若是黄芽白烂糊肉丝,则宜加芡红炒,肉丝不必加蛋白,只加少许太白粉和适量酱油,入锅炒透,加入白菜丝,再炒透。因白菜本身出水,锅中菜汁一定很多,再加太白粉,勾成糊汁,便成烂糊。若芹菜肉丝、榨菜肉丝、雪里红肉丝、四季豆肉丝,则都宜干煸,就是肉丝本身什么都不加,入锅炒熟,加入配料,再加酱油、盐、糖等。总之,加芡的是求肉丝之嫩,必须火大油多,干煸的是求其入味。至若川菜中的干煸牛肉丝,那是把牛肉丝在油中焙炒成肉干,则另是一功,不在普通之例了。   最后所谓的“芡”,是北平土话,太白粉、藕粉等加水成浓汁者,均如此呼之。   连着在好几个报上看到有人写北平熏鸡,当时便想到北方人是爱吃烟熏火燎的怪味的,熏而食之的,何止鸡一项。   口之于味,真是各地的嗜好不同,湘川腊肉,都是熏制而成,但北地人却往往会觉得烟味难忍,轮到自己熏鸡,便觉得“清香四溢”了。当然,这其间有其大不相同处。   湘、川腊味,是肉腌了风吹干之,再挂于灶口,其受烟也,煤烟、柴烟、烂木屑烟、花生壳烟,不一而足。熏成之物,绝对是失去了新鲜,只剩一股不悦鼻的烟气味儿,是“异味”但不一定是“美味”。而北方人之“熏”,则完全不是这么回子事。   且再先从熏鸡说起。这鸡不是风腌之鸡,而是现杀现做的鲜嫩之鸡(不是咬不动的老鸡)。有人说是把鸡加葱姜入锅煮七分熟,其实,葱姜并不重要,主要的还是盐与花椒。把花椒与盐混炒出味,遍擦鸡身,置大盆中,加葱姜,再给鸡稍稍抹一层酒(黄酒、米酒,甚至太白酒都可),入笼蒸熟(比煮会保存鲜味),然后再加熏制。按照老法,是把鸡置铁丝架上,下面以松塔燃火,再以松木屑压之使生烟。松烟清馨,直透鸡肉。松烟虽浓,但因是明熏,并不会使鸡变成乌黑。熏好,擦以麻油,亮黄黄的鸡皮,更是好看。现在,松木难找,因陋就简,家庭自制,是用糖熏,其法别人多已谈过,不必烦赘。因为这种糖熏可以盖锅,兼有“焗”之效能,所以被熏之物,可以不必过熟,熏好恰到火候。   和熏鸡并列的有熏肘子(去骨蹄髈)、熏爪尖儿(猪脚)、熏天花(猪脑)、熏鸡鸭杂(鸡鸭内脏)、熏鸡蛋,反正都是蒸之有味再熏的。   和熏鸡不出一个系统的则是熏鱼,江浙的熏鱼是将酱油腌好的鱼块,大油炸成,与熏无关。广东的生烟鲳鱼是完全熏焗而熟,比一般的熏更纯粹是熏。不过制作时不容易生熟恰好。   另外一种南人北地都有的熏小黄鱼和熏鲂鱼,一般都是把鱼稍擦盐花,入油煎熟,擦上酱油再加熏焗。熏成的鱼,香干、鲜美,配粥下酒佐饭都宜,而且可以搁置三五日不坏,是四季咸宜的好吃食。这里市上多带鱼,若把带鱼块如此加工,想必也更为适口。   烟熏火燎,是北方人的一句成语,上次只谈到烟熏,今天要谈到火燎。说实在的,火燎也从未被用于烹饪技术上作名词或动词的,试问,哪位又吃过“火燎活猪”?   不过,火燎之实却又不少,只是在官称上都说烤而已。我们中国之烤,不同于西菜西点,那种放在电热器里、烤箱之中弄熟的吃食,实在是我们的焗。我们所谓烤,一定是指着用明火,直接烧燎的意思。   关于这,有一段笑话,是说某乡巴佬进北京,看见馆子门口有“涮烤”二字,不解何意,后经打听,原来是吃肉的方法。回家后便自作聪明,弄了一大块生肉,先用刷子狠狠地刷洗一阵,然后便燃柴草烤之,结果是“皮焦骨头生”,乃叹曰:“一定京城里的人都是没锅的,要不他们干吗会吃这种燎不透的东西呢。”   其实,这种乡巴佬大有人在,笔者在只听“烤肉”这名词之时,也认为一定是把肉叉在大火上烤的,等后来亲自尝试,才知完全不符想象。当时曾认为,“这等于在平底锅上炒肉片嘛!”后来仔细体会,才识得个中真味。在北平所吃的烤肉,大致上和现在标榜的北平烤肉、蒙古烤肉相同,但其细微的差别却很大。第一,那里用的烤肉支子,缝际较大,火焰可以透锅而上。第二,那里烤肉是随烤随吃,每次不过烤十数片肉,略烤即熟。第三,那里烤肉时只配很少的葱丝、香菜,绝没有青韭、洋葱等出水的蔬菜,而作料也只略蘸顶好酱油,不似这里又是姜汁,又是糖水。所以,烤出之肉,略带烧焦的香味,是炒肉绝对不会有的。所以烤肉还是名副其实的,存有火燎风味。   烤鸭当然也是真正悬鸭于明炉之上,否则鸭皮不会香脆,这和烤箱中的电烤鸭一比就可以明白。广东的烧乳猪,同样是烤。叉烧则是烤肉条,其实是炸的。不过,上面所谈的烤,多不宜于家常,因一般家庭之中,很难有那种设备,试想,在新式的公寓楼中,可以大燃明火吃烤肉吗?   但事在人为,当隆冬之际,室内生一盆红红炭火,火上支个铁丝架,鸡翅鸭膀、肫肝鸡什、鱼生肉片,先以作料(酱油等)浸好,再串以铁丝,放在架上慢慢炙烤,或家人围坐,或友好浅酌,其风味又殊于火锅或鸡素烧了。当春秋佳日,郊外远足,便当盒中,带着了肉类,只要有火柴一盒,铁线一卷,亦可随地取柴,大吃烧燎,这种野餐,比其他方式更富野味。   “叫化鸡”当然是很原始的,该属于烤,可是,那实在是煨多于燎,等于隔着泥土烧熟的,鸡肉绝无烟火气。至若“富贵火腿”,如今纯是餐馆中的名菜,从野蛮进入文明。      虾是很好吃的。不管它是淡水虾、海水虾、大龙虾,或是小草虾,都各有它的可口之处。龙虾名贵,自不必说,家庭中宴客,如能摆出龙虾沙拉,或炒龙虾片等当然显得这席酒筵非凡。可是,这主要还是在那色菜肴之上,要摆上那只张牙舞爪的红色龙虾壳儿,以它的声势来动人,假若不如此,只凭味觉来感受,龙虾的粗而硬的肉,实在比不上明虾或新鲜的虾仁。   干烧明虾、茄汁明虾也都是比较名贵的,使其味美的诀窍,首先当然是虾的选择,青皮的那种最为新鲜,但不易买到;花红皮色的,只要它头部和身躯接连之处完好,便也可用。第二是虾的处理。假若把虾剪去须脚,破背抽去泥肠,甚至切成段儿,然后才洗,如此干净当然是干净,可是虾味也就失去很多。顶好的方法只剪好虾的须脚,就加以冲洗,洗净后,再抽肠。如虾量够派用场,当然以不切段为最好。第三才是烹制。如果以一大锅油,把全部虾倒下去炸之,然后沥油再加调味烧煮,省事是省事,但也是失味的。一般家庭中锅既不会太大,同时也求省油,最好是用适量的油,把虾三五只地入锅以油煎透,最后就以原油爆葱姜等物,再把虾排锅中,或加糖酒酱油等烧至汤汁入味,或加番茄酱翻炒,如此才虾的原味全存,鲜美可口。   白汁明虾或琵琶明虾该说是西法中吃的。把明虾整只入笼蒸熟,去壳后摆在盘中,就蒸出来的虾汁,加酒、盐、牛奶、玉米粉或面粉(太白粉嫌其透明),煮成浓浓白汁,浇于虾上便是“白汁大虾”,重要的是蒸虾时要放大量葱姜和酒以去其腥。把虾蒸熟去汁,加沙拉酱,也称白汁。   虾去壳留尾,从背剖之拍扁,沾裹蛋汁面包粉,入油锅炸成,形如琵琶,头中尾外摆在大盆中,旁衬以生菜叶、番茄片等,是比每人份的西菜炸大虾来得动人,其中滋味相同。若只蘸蛋面糊,不再沾面包粉,而虾也身不动,炸出来的便是和菜(即日式菜肴)“天妇罗”了,酒席中有这样或西或日的菜色点缀,可显得不太单调,也颇可取的。   翡翠虾球是可以用较小的明虾,或较大的海虾来做的。虾的处理方法如前,去壳留尾,把它背部半剖,吹去水分,略沾一点太白粉,入油炸之,即蜷曲如球,外面翘着一段红尾,把这炸好的虾球,或加番茄酱,或加酱油等炒之入味,再另以锅炒菠菜、或芥蓝菜、或菜剑等先铺于盘底,上面再排列这虾球,红绿相映,色美味香。在国菜中是划归“粤”式的。      上面所谈是虾的“大”也者,现在该谈及“小”。淡水青虾最原始也最鲜的吃法,首推炝活虾,不过此时此地淡水产物多有血吸虫寄生,这种吃法有吃河豚之险,当然以不冒险为宜。但是,那种都是寸来长的薄皮青虾,剪须脚,洗得干干净净,又以烧酒洒满消了毒,那醉了的虾鲜意未失,那么醉的犹自活蹦乱跳。上桌时一盘盛虾,另盘盛酱油、醋、麻油、姜末、葱花等调味之品,当着食客把两盘一合,上下晃动几下,这是使虾沾满了调味,也是使它受大震荡而完全晕昏;这间,举箸取虾,精于吃者是以齿舌在口中来剥虾皮的,活鲜虾肉,在舌上犹有蠕动之感,比“洒西米”实高明许多,识味者恐思之即动食指。   炒虾仁很普通,只是最好先洗后剥,如此鲜味保存得才多。炒虾仁定要火大油多,才不致炒出水来,配茄酱,配青豆,配腰花,配腰果,无所不可,如把茄酱炒的红色虾仁,和青豆、青椒丁配炒的虾仁双拼于一盘,是好听的鸳鸯虾仁,虾仁炒腰花加配腰果,便又是“虾仁双腰”了。   如想把虾仁烹制得别致些,可以将剥好的虾仁从背上剖之,略加太白粉拍打,使成平片,过油使熟(过油是大火多油,入油一烫即沥出,不是炸之焦黄),然后配笋片、豆荚、胡萝卜薄片(最好切成梅花形或菱形等),炒成五彩虾片,色味均佳。   “鸡皮虾丸汤”是《红楼梦》中宝玉生辰时芳官要来单吃的美味,家常宴客鸡皮未免太奢,如以鱼虾双圆为汤,一红一白,同等鲜嫩,是可以叫好的。尤其是如果利用剥下来的虾皮、虾头等剁烂,以清水沥过,去皮渣留水,以这水煮成汤,上浮红黄虾脑,鲜甜与鸡汤不同。   虾仁吐司、炸虾球等,无非是剁虾肉成糜,混以适量肥猪肉糜(不加猪肉,虾肉则老而硬),炸之而成,无甚巧艺,也并不是特别好吃。不过,如果做虾球不懂得加蛋白多打,则炸成的虾球不会发成大大。而做虾仁吐司为了省事,便用整片的吐司,一面涂上厚厚的虾糊,炸好后切条,和把吐司切成骨牌块再涂虾糊炸成一个个的小枕头,其色、味均无差别。   至于豆腐汪虾仁、虾仁炰蛋等则都是家常粗品,韭菜炒小虾,则更等而下之。可是,前两者下饭,后者配家常饼,吃起来,口、胃的实惠,比一般饭馆中徒有虾仁之形,实则味精之味的臭虾烂虾好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