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科技，越危险？

科技能为每个人带来好处，包括从创造者、发明者到60亿地球人。如今，这一观点正在被颠覆。 南都周刊编辑  宋爽gzndzk@163.com　文·Glenn Harlan Reynolds  编译·青青
 

Glenn Harlan Reynolds

美国田纳西州立大学法学教授，为《大西洋月刊》、《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华尔街日报》等多家媒体撰稿。
      　　读汤姆·范德比特的新书——《交通：我们为何那样行驶》，我对其中一个反复出现的主题感到震惊：增加事物的安全性可能反而让它们变得更危险。我不知道这个教训是不是也适用于公路。
　　作者描述了他在西班牙一条狭窄弯曲的路上的驾驶经历。那条路上的180度回头弯两旁几乎没有护栏，悬崖旁也没有警告标志，让人“把命都押在车上了”。但当他行至一条几乎笔直的4车道公路，视野开阔，车辆稀少，“那时我几乎快睡着了，差点驶下公路……想当然的安全感忽悠了我，那样开车反而更危险。”
　　有大量科学证据支持范德比特的观点。自从有了防抱死刹车系统、安全气囊和其他安全装置，人们开始享受这些技术进步，开起车来更加蛮横。这种现象由经济学家山姆·佩尔兹曼在1976年首次提出，被称为佩尔兹曼效应。人们通过几十年的努力修出更直、更宽、护栏指示性更好的公路，虽然排除了一类危险，却又增加了另一类：自满的司机左手打手机，右手拿咖啡，用膝控制方向盘，偶尔抬头望望前方。
　　与此同时，通过修改道路和路口，让驾驶者感到不舒适（这种舒适在一定程度上更加危险）——使他们不得不减速，注意四周，反而增加了安全性。根据范德比特的理论，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行人，比起在人行横道上，他们在远离人行横道的地方更加谨慎，因为他们不知道在这里汽车是否会刹车。
　　同样，环形或方形道由于要求驾驶者有充分的注意力，所以比传统十字路口的红绿灯更加安全。这是由于在环形或方形道上，人们注意前方正在发生什么；而在十字路口，人们就一边等着红绿灯去处理交通，一边自己休息。另外，司机在环形道上行驶时，更多用手势和眼神进行交流。就像范德比特所说，十字路口变成没有交通指示灯的自由行驶路口时，“是否穿过路口的决定权落在了司机手上，他们则通过彼此的交流来决定是否过马路。结果显示，这种改变使驾驶更加安全——虽然通过调查，大多数人认为这种道路系统更加危险！”
　　范德比特还提到，改变，使人们投入更多的注意力，因此更加小心驾驶。1967年，瑞典从左向驾驶改为右向驾驶，许多人预计交通事故会增加。但实际上，交通事故率明显下降，并且花了一年时间才恢复到以往的概率。改变所带来的对交通事故的惧怕感，导致人们更加小心驾驶。这个教训就是：熟悉滋长了懈怠，改变则引起警觉。与其设计那些迎合懒人的道路，不如把心思花在如何让司机更专注上。
　　荷兰的交通大师汉斯·蒙德曼曾经说：“如果你把一个人当做白痴对待，他的行为就会变成白痴那样。”蒙德曼的哲学思想，换句话说，就是应该设计能让人们适当运用他们自己的脑力的东西，这样经常可以降低危险系数。
　　我的意思不是说把所有洲际高速路变成简陋的马路，但这个想法是有道理的。现代世界，许多东西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我们也认为是理所当然，虽然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种危险与安全的辩证也可以运用在汽车本身。现代汽车驾驶平稳、动力足、在凹凸路面甚至湿滑道路上也有很强的抓地性。这些性能都非常拉风，除非你在100公里时速下突然打滑。性能带来的优越感让我们感到安全，使我们倾向于高速甚至超速行驶。我们不希望汽车性能差，但也许可以设计一些像视频游戏里的车轮震动装置让我们对车速感到不安全，进而投入更多注意力。设计者也可以试着设计能让汽车在低速行驶时，仍能感觉到飙车的感觉。如果设计好了，这恐怕还会带给驾驶更多的乐趣。大学时，我曾经把奥斯丁希利3000开到45英里/时，感觉比现在这辆马自达RX-8的75英里/时更快。这是件好事。
　　这种思维也可以用在驾驶之外。比如，我们正处在金融海啸中，因为我们曾对次贷等无人能懂的高风险金融工具感到安全和正常。现代金融市场，拥有计算机系统、规章制度、存款保险和债券评级，就像前文所说的西班牙那条4车道一样，似乎规律而流畅。——这样的现象导致了许多本该注意防范的人打起了瞌睡。如果当初投资者感觉到他们的金融世界，就像正在盘山行驶（除了没有进行恐惧训练这点不一样），甚至高速盘山行驶，也许就会更加小心。
　　在一些竞技运动里，有时候保护措施加剧了危险性。研究显示，戴了头盔的滑雪者比没有戴的速度更快。同样，枪支的保险实际上并不真正使枪变得更安全，要说有也只是那么一点点，因此所有正常的防护措施仍然需要。我还注意到，水肺潜水时，指导员担心这些装备在初学者中大受欢迎，导致潜水时反而粗心大意。
　　这个关于交通的例子显示了现代社会一个普遍现象：我们最大限度地，用梦游都能安心的处境，代替需要运用脑力的处境。那些解决难题的措施，也都推给了不确定的未来。看起来这是一种让生活变得舒适的方式，而且有理由为之高兴——毕竟我们还没有到一个不是丰收就意味着饥饿的境况。但如果你能把你的问题都推给未来，大量的问题就都会在未来堆积。而未来终会来临。
　　正如范德比特指出：“对绝对安全的追求，高于对其他事物的追求”会让事物变得更不安全。对于设计者、法律制定者和我们自己，这句话值得铭记在心。高科技带来的舒适和安心有其利，亦有其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