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雄性激素高的表现:帝师梁鼎芬书香葵霜阁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5 02:59:02

清明一生大胸怀  渺渺书香伴孤魂

  台湾著名学者李敖藏书十万册,号称私人藏书“冠军之家”。桀骜不驯的他却自称有一个为之着迷、肃然起敬的人,这个人就是曾经做过末代皇帝溥仪的老师、两广总督张之洞幕僚的近代学者、藏书家梁鼎芬。

  梁鼎芬(1859~1919),字星海,号节庵,广州番禺人氏,世居广州榨粉街。梁鼎芬少失双亲,跟随姑姑生活。幼年有神童之称,曾就学于广州七大书院之一——菊坡精舍,是陈澧的得意门生。光绪二年(1876年),17岁的梁鼎芬中顺天乡举,光绪六年(1880年)中进士,授翰林院编修。

  回首梁鼎芬的这一生,实在让人不胜唏嘘。这位老人,一辈子坚持着自己的原则,哪怕这所谓的原则只是固守着一个已经衰败不堪的王朝,死不撒手。在世人的眼里,梁鼎芬这一生做了太多的糊涂事。他在台上投入地表演,却被人们当成了一个疯子。糊涂而投入的表演,感动了自己,却没有感动别人。

  他一定是个活得不够快乐的人,不过多亏有一个跟随其一生的爱好——藏书。也许最终,只有那缕缕的书香,才能抚慰这个固执如孩童的老人寂寞的灵魂。

  梁鼎芬一生颠沛流离,足迹遍布大江南北。他所寓之处,均建有专门藏书室。而且,他还会根据当时的心境,冠以不同名称。

  光绪年间,梁鼎芬中进士,当时居于京师米市胡同,所以就以隋朝勤于读书解经的何妥(字栖凤)自比,命书室为“栖凤楼”。

  后来跟随张之洞到了武昌,他把自己在武昌的藏书楼命名为“食鱼斋”。

  光绪三十二年(1906),梁鼎芬因请罢庆亲王奕劻及奏劾直隶总督袁世凯不成,书室改为“精卫庵”,以明其弹劾权贵之决心。

  民国后因溥仪曾颁赏一幅岁寒贞松匾给他,于是又改室为“寒松馆”。

  好书之心,可见一斑。

  梁太史第藏书十万卷

  在他的老家广州,这样的藏书楼更是少不了。这座藏书楼的名字叫“葵霜阁”。据说是梁鼎芬在完成光绪崇陵的种树任务时,为表明“为芟恶草护忠葵”的耿耿之心而起的。

  “葵霜阁”在哪里?就在梁鼎芬世居的榨粉街。梁鼎芬出身书香世家,他的祖父原有“玉山草堂”藏书,散失后,由其父重新搜集,传至梁鼎芬已家藏十万余卷。葵霜阁今址在德政中路与仓边路之间,坊间名之梁太史第。

  葵霜阁藏书与一般藏书家不同,梁鼎芬不重宋元精椠,而以收藏丛书、地方志书及清人文集为多。因他在湖北长达20年之久,故湖北省地方志的搜罗大致完备。

  除了葵霜阁,广州还有不少地方留下了梁鼎芬创建的藏书楼。因为他一生多执掌书院,故十分重视书院藏书及图书馆建设。徐信符《广东藏书纪事诗》记载“节庵掌教端溪,创设‘书库’:掌教丰湖,创设‘书藏’;掌教广雅,扩充‘冠冕楼’;游镇江,又捐书焦山书藏。所至之地,均倡导藏书。”

  在古代,人们要得到一册图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私人藏书家大都对千辛万苦才积聚起来的书籍十分珍惜。梁鼎芬跟一般的藏书家不一样。他从来不认为那些视若生命的书籍是他的个人财产。他的一生,随藏随捐,而且开辟了广东历史上第一个私人图书馆。

  他有一段名言:“有书不借,谓之鄙吝;借书不还,谓之无耻。今之书藏乃一府公物,非一人之私有。不借不如不藏,不读不如不借。务使人人保护,人人发愤,历时概久,沾溉斯多。若许慈胡,潜莫相通。”掌教丰湖书藏时,他订立的《丰湖书藏四约》中规定了借书的日期、册数和对象。有趣的是,他规定“地方官长、各衙署幕友官亲、各学教授等官、监院不得借书”。以防其与民争利,借书不还。

  1911年,梁鼎芬毅然在葵霜阁成立了“梁祠图书馆”,将自己的藏书向社会开放,为广州各学堂的学生提供借阅的图书。梁祠图书馆于当年4月1日开馆。他亲自制订《梁祠图书馆章程》共42条,内有观书、抄书、借书、读书、捐书五约,劝人多抄书,多借书,又主张办馆为公和捐书公藏。梁鼎芬预料广州不久将会成立“大书藏”(图书馆),其遗愿是将自己的藏书捐入图书馆,并吩咐儿子若能读书,可到图书馆去阅览,不必定在家中。

  1919年,梁鼎芬病逝,以忠臣自居的他就葬在崇陵右旁的小山上,永远地为光绪帝守陵。至于他心爱的藏书,由茂名林朴山、惠阳许鹤俦两先生发起动员梁氏后嗣将书捐给图书馆。其子梁思孝果然将梁祠图书馆中全数600余箱,连同他原藏光绪崇陵园中署名“敝牛斋藏书”的10余箱,一并捐给广东省立图书馆。这是广东省图书馆收到的第一批私人捐赠的图书,现在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藏书中,凡钤有“番禺梁氏葵霜阁捐藏广东图书馆”朱文长方印的古籍,便是80多年前梁氏后人捐赠之物。至于留在北京寓所的藏书,自梁氏死后为仆人陆续窃售,所剩全部卖给同乡伦明在京开设的通学斋书店,后又被人购去。

  为官忠愚一世老臣心   少年得志命途多舛

  梁鼎芬少年得志,有道是“性格即命运”,他的性格颇为“一根筋”,这导致了他的仕途相当坎坷。世人送他外号叫“梁疯子”,因为他经常做一些让人感觉匪夷所思的事。比如,他竟然几次不顾身家性命,弹劾封疆大吏李鸿章、袁世凯。

  第一次惊人之举出现在光绪十年(1884年)5月。时任北洋大臣的李鸿章在中法战争中一味主和,与法国签订《中法简明条约》。梁鼎芬上书光绪皇帝弹劾李鸿章,指责李在与法国议约中于中越问题上失当,有“六大可杀之罪。请明正典刑,以谢天下。”

  李鸿章是什么人物?时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权倾朝野,是慈禧太后最为倚重的心腹之臣!一个小小的编修,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梁鼎芬的弹劾只能是徒劳之功。不只是徒劳,还为他自己招来一系列的处分。慈禧太后很生气。梁鼎芬被以“妄劾”之罪降五级使用——一年之内,从九品翰林,到被劾免官,这在清朝也算是空前绝后的事件了。

  梁鼎芬也很生气。他一气之下,自镌一方“年二十七罢官”小印,收拾包袱,回广东老家了。

  当时任两广总督的张之洞,正以“激励风节”为名,招纳“挂误失意”之朝士以为己用。光绪十三年,梁鼎芬被张之洞聘为肇庆端溪书院的山长。翌年,广州广雅书院开馆,梁鼎芬率端溪书院经古诸生并入广雅,受张之洞之聘,梁鼎芬成为广雅书院的首任山长。端溪和广雅两大书院,是清代岭南的著名学府,梁鼎芬在此为发展岭南的教育事业、培养人才做出了很多贡献。张之洞对梁鼎芬有知遇之恩,张之洞调到哪里,梁鼎芬就跟到哪里。光绪十五年,张之洞调任湖广总督,赴任武昌,梁鼎芬跟去,在两湖书院任史学分教、监督等职;光绪二十年,张之洞调任两江总督,梁鼎芬又跟着去了南京,主讲钟山书院。

  日子差一点儿就可以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下去了,但梁鼎芬又一次“忍不住”上书弹劾庆亲王奕劻和直隶总督袁世凯。梁鼎芬认为这两个人“阴险毒辣,挥金如土,政以贿成。特别是袁世凯,权力之大,为清朝二百余年满汉疆臣所未有,且虎步京师,令人心寒”。

  为了表白真诚,梁鼎芬真是把心都掏出来了,他十分动情地说:“我皇太后、皇上或未尽知,臣但有一日之官,即尽一日之心。言尽有泪,泪尽有血。奕劻、世凯若仍不悛,臣当随时奏劾,以报天恩。”连张之洞最初也不知有此书,闻而叹息,惧受牵连。果然,再度被激怒的慈禧下诏“诃责”,梁鼎芬黯然地挂冠而去,以江苏镇江焦山海西庵为清静之地,与世隔绝,闭门读书。

  “种树大臣”的感性人生

  世人都说梁鼎芬简直就是“愚忠”的典范。光绪卅四年(1908年),皇帝和太后先后死去,梁鼎芬“奔赴哭临,越日即行”,当时,张之洞已以军机大臣入阁管理学部事务,但梁并不前往拜谒而求进身,第二年张之洞死,梁鼎芬亲自到双庙村送殡。在发丧的路上,他一路步行,号啕大哭,老泪纵横。有的大臣捅捅他说:“小声点,孝子们的哭声都听不见了。”梁鼎芬仍大哭不止。梁鼎芬写了挽联,“老臣白发,痛矣骑箕,整顿乾坤事粗了;满眼苍生,凄然流涕,徘徊门馆我如何?”送殡完了以后,梁鼎芬在张之洞老宅子门前徘徊不走,去实践挽联中“徘徊门馆”的话,真像演戏一样。

  至武昌革命党人举事,梁再入北京,得到直隶总督陈夔龙的推荐,又奉命以三品京堂候补,不久,奉派为广东宣慰使,其时南方正燃烧革命烈火,“粤中已大乱,道梗不得达”,梁无法赴任,乃两度前往梁格庄清西陵,叩谒光绪皇帝的暂安之殿,在梓宫前“瞻仰泣涕”。然而,直到宣统皇帝退位,其候补身份,也未获实授。

  愚忠阻绝了梁鼎芬的升迁之途,却又给了他参与崇陵建设的机会。崇陵的兴建颇费周折,光绪生前不为慈禧太后所喜,慈禧不提建陵的事,满朝文武更没有敢说的。直到光绪和慈禧1908年相继崩逝,溥仪即位后才匆匆为光绪建陵。梁鼎芬遂在辛亥革命以后,经陈宝琛推荐,主持了崇陵工程的管理事宜。其间,梁“南北奔驰,露宿风餐,不遑安处”,据一位目睹者说,他长期住在梁格庄光绪帝停灵的暂安殿旁,每天朝奠于梓宫前,风雨无阻。同时,拖一条行动不便的病腿,乘棚车往施工区各处瞻视,问长问短,工人没有不认识他的。

  然而,建陵经费常常短缺,关于清帝退位的“优待条款”中,虽然规定了“光绪帝陵寝(崇陵)如制妥修,奉安典礼仍如旧制,经费由民国政府负担”,但续修一年余又发生问题,工程停顿下来。1913年春天,孝定景皇后(隆裕)“升遐”,经中华民国国务总理赵秉钧与清室内务府大臣绍英协商,决定从民国政府优待逊清皇室的“岁费”中,拨款赶修崇陵工程,才使中国最后这座帝王陵墓得以在是年年底竣工。

  崇陵兴建在清王朝垮台前后,地宫、宝城等工程经费都是反复磋商才解决的,实在顾不到陵区绿化。所以,无论建陵计划中,还是与参与工程厂号所签的合同上,都没有栽树的条文。梁鼎芬认为,崇陵无树是很大的缺憾,既不美观,又关系到风水,于是最早提出了崇陵植树的计划。虽获溥仪颁旨委以“崇陵种植树株事宜”,却无分文经费拨付,梁在难中不惧难,首先带头捐款1000元,然后又募集一笔款子。这便是他“种树大臣”雅号的由来了。

  据当时随梁鼎芬募捐的人讲,梁先写了一份公启,说明崇陵植树的理由,然后到琉璃厂订制了200个小坛,叫家人到崇陵盛了雪水封好,用车拉着雪水坛子,分别到满洲亲贵和遗老家中拜访,请他们捐资购买树苗。如果某位公卿乐于捐助,且捐的钱也合乎出资者的身份,梁鼎芬就收钱含笑拱手告别。如果哪个人家拒捐、或只出微薄之资,他就大发诗人的倔脾气,给对方一顿难堪。这招还挺灵,没有哪家愿听他骂,谁也不愿落个对先皇不忠不孝的罪名。这样,200坛雪水送出,凑了一笔可观的款子。

  募得款项后,梁鼎芬从丰台和蠡县等地买了大批松、柏、桧、杨等树苗,并身体力行,亲率工人们植树、浇水、捕虫,终于完成了崇陵内隆恩殿四面、宝城前、琉璃门、月牙院、中一路、前案山、后宝山、东西砂山及崇妃园寝等地的植树任务,前后两三年间共栽树40601株。就在梁鼎芬护陵植树期间,袁世凯为报数年前受梁弹劾之仇,派刺客来杀他,匕首已经顶在胸前,他面不改色地说:“能死在先帝陵前余愿已足,汝其快快动手可也!”刺客竟被感动,说明来历并劝梁离开,梁则坚定地表示:一定要看到松树长大才走。

  后来,梁鼎芬成了十足的遗老。他避居上海,发起孔教会,在文化上作最后的挣扎。1916年,梁鼎芬入宫做废帝溥仪的师傅。他潜心为年仅十多岁的“皇帝”写“起居注”,把溥仪吹捧为“真英主也”。1917年,张勋复辟,卧病多日的梁氏强打精神,以清室代表的身份前往总统府,逼黎元洪“奉还大政”。然而,仅仅12天,复辟丑剧灰飞烟灭。

  1919年梁鼎芬在北京郁郁而终。临终前,他遗言不可刻其诗集:“今年烧了许多,有烧不尽者,见了再烧,勿留一字在世上。我心凄凉,文字不能传出也。”

  他被葬在崇陵右旁的小山上,永远地为光绪守陵。当时已被废的末代皇帝溥仪赠其谥号“文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