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城菊花展:亚太自由贸易区的提出、新动向与前景

亚太自由贸易区的提出、新动向与前景

国际贸易 2010.9

一、亚太自由贸易区的提出与共识

1.亚太自由贸易区的提出与难产

早在APEC成立之初，特别是《茂物宣言》（1994年）提出亚太地区在2020年前实现贸易和投资自由化的目标以来，亚太自由贸易区就开始成为人们谈论的话题。在1999年召开的奥克兰会议期间，美国曾支持个别成员提出亚太自由贸易区的建议，只是由于无人迎合，会议才没有就此展开讨论。但美国并未善罢甘休，而是借新西兰、墨西哥与新加坡讨论双边自由贸易之机，顺势提出了包括美国、智利、澳大利亚、新西兰和新加坡的太平洋五国自由贸易区。

2004 年11月，在APEC第12次峰会（圣地亚哥会议）召开之前，APEC工商咨询理事会（ABAC）根据加拿大代表的提议，提交了一份报告，题目为《亚太自由贸易区方案的初步评估：为ABAC准备的一份文件》，建议从2007年开始，建立由APEC现有21个成员组成的亚太自由贸易区（FTAAP），其主要内容如下：①FTAAP与APEC现行的非约束性特点和“开放的地区主义”不同，是建立一个有约束力的互惠上的自由贸易区；②FTAAP倡导亚太地区经济一体化的理念，真正使太平洋两岸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并促进全球贸易自由化进程；③FTAAP建立后，APEC内部现有的各种自由贸易区都将取消，变为单一的亚洲-太平洋自由贸易区；④FTAAP坚持《茂物宣言》的精神，实现高水平的贸易自由化，不是现有亚太区域内各种自由贸易协定的简单统一；⑤FTAAP包括货物贸易、服务贸易、投资、贸易便利化、知识产权等，与WTO的基本原则保持一致，实施比WTO更高水平的自由化，是综合性的新一代的自由贸易协定；⑥FTAAP将带来比APEC内部任何自由贸易协定都要多的经济效益，每个成员都能从中受益；⑦FTAAP采取自愿参加的原则，既不让非成员搭便车，也不使非成员因此而增加经济负担。

工商咨询理事会的报告承认，FTAAP难度很大，建设有一定的困难，呼吁APEC成员以“政治承诺”的方式表态，全力支持。

对于ABAC的倡议，APEC成员意见不一，一开始表示支持的只有澳大利亚、加拿大、新西兰等几个发达成员，美国、中国和其他主要成员都没有公开表态。因此，该倡议没有被圣地亚哥会议采纳，会议发表的《圣地亚哥宣言》只是笼统地说，区域贸易安排和自由贸易区对加速亚太地区贸易自由化具有建设性作用，有利于实现茂物目标和推动世贸组织谈判进程，要通过贸易投资自由化促发展，实现可持续和均衡发展，缩小经济差距，为本地区人民造福。

2005年11月，在釜山举行第13次APEC峰会之前，ABAC虽然继续提议，FTAAP仍然没有得到各成员一致的认同，会议发表的《釜山宣言》，也只是在肯定APEC在贸易投资自由化和便利化方面取得的巨大成就的基础上，呼吁继续在本地区推动建立高质量的透明的趋于一致的区域贸易安排和自由贸易协定。

2.APEC成员对FTAAP的共识

2006年11月，在河内举行APEC第14次峰会期间，大多数成员对FTAAP依然是不感兴趣，只有美国的态度变得积极起来。布什总统在峰会发言时说，应加大对FTAAP的宣传和研究，早日就FTAAP的一些细则和定义达成最广泛的共识，并呼吁各方郑重考虑成立亚太自由贸易区。应该说，支持亚太自由贸易区不是布什政府的一时之举，而是美国对亚太地区的基本态度与战略意图的一个体现，也是美国对迅速发展的东亚合作的一种战略反应。从里根的“太平洋经济共同体”到老布什的“太平洋共同体”，再到克林顿的“新太平洋共同体”和小布什的亚太自由贸易区，美国始终一贯的立场，就是谋求建立一个把东亚国家融人其主导之下的泛太平洋一体化组织，实现亚太经济一体化。正因为如此，所以在布什总统公开支持并呼吁促成FTAAP以后，立即就有美国权威人士指出这是美国政府对东亚合作所发起的一次“较为全面的综合回应”[1]。由于美国总统布什公开支持FTAAP，会议发表的《河内宣言》说：尽管目前进行亚太自由贸易区谈判存在实际困难，但APEC应适时地认真地考虑实现亚太地区贸易投资自由化更为有效的途径；要进一步研究促进区域经济一体化的途径和方式，包括将亚太自由贸易区作为一个远景加以研究，并向2007年澳大利亚APEC领导人非正式会议报告。

由于美国公开支持以及《河内宣言》表态，各成员纷纷开始探讨FTAAP可行性。ABAC也再次提交报告，说FTAAP将为《茂物宣言》提出的贸易投资自由化和便利化提供机会，亚太自由贸易区既能解决亚太地区FTA泛滥的问题，又能以一种全面的超越WTO的方式，集中和强化FTA并将其推向更高层次。[2]

2007年9月，在澳大利亚悉尼举行APEC峰会的前夕，各成员的立场开始接近起来。其中，部长会议讨论通过《关于加强区域经济一体化的报告》，说从长远来讲，亚太自由贸易区能为亚太地区的经济一体化做出贡献，但其影响还没有被完全理解，需要面对的具体问题还没有被清楚地界定。为此，报告呼吁对FTAAP设想进行更为深入的研究，通过一系列实际的积累性步骤，探索亚太自由贸易区的方案和前景。中国时任商务部长薄熙来在会上也表态说，对于亚太区域经济一体化问题，应当本着循序渐进的原则首先深化研究。

在悉尼峰会上，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在发言中谈及区域经济一体化问题时也说：“建立亚太自由贸易区是个长期、逐步的过程，还有很多问题需要研究清楚。中方愿同各方一道努力，继续推动亚太区域经济一体化，并就有关问题包括亚太自由贸易区的远景问题进行研究。”[3]

由于各成员领导人的意见趋于一致，会议发表的《悉尼宣言》第一次就亚太自由贸易区表示了明确的态度，说APEC成员对开放市场和经济合作的承诺促进了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实质性进展，各成员都已从中受益。为此，《悉尼宣言》表示欢迎并批准部长会议提交的《关于加强区域经济一体化的报告》，同意为实现这一目标在以下方面加倍努力：①通过FTA和区域贸易安排等措施，进一步减少贸易投资壁垒；②提高经济效率，改善资本市场和其他方面的经营环境；③促进运输、电信、矿业和能源等部门的一体化；④部长会议和高官会议要加紧推进上述方面的工作，在2008年提出推进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具体方案；⑤通过一系列务实、渐进的步骤，研究亚太自由贸易区的前景和选项。

二、建立亚太自由贸易区的新动向

1.亚太共同体的提出与反响

由于《悉尼宣言》对FTAAP的明确态度，APEC成员普遍重视并开展了相关研究，智利、新加坡、新西兰、加拿大等国都表示支持，准备筹备第16次峰会的秘鲁政府更是抢先表态，说FTAAP是加速实现《茂物宣言》目标的一个有效机制。引人注目的是，澳大利亚总理陆克文2008年6月4日在亚洲协会澳亚中心发表讲话时，提出了在2020年建立包括美国、中国、日本、澳大利亚、新西兰、印度、印度尼西亚等国在内的“亚太共同体”构想。陆克文之所以倡导亚太共同体，主要是出于三个方面的考虑：

（1）亚太一体化符合澳大利亚的国家利益。澳大利亚作为大洋洲国家，与美国和东亚国家都保持非常密切的关系，不仅与美国缔结了FTA，还与东盟缔结了FTA，与中国、日本、韩国也都在进行FTA谈判。可见，由于特殊的地缘政治，澳大利亚对亚太经济一体化格外重视，把它视为加强与亚太各国的关系、实现其国家利益的重要途径。

（2）在国际舞台上发挥更大的作用。澳大利亚是APEC的倡导者，对推进亚太地区的贸易和投资自由化一直持积极的态度。澳大利亚意识到，要在国际舞台上发挥更大的作用，不能只当美国的“小兄弟”，不能只拘泥于“澳美同盟”，而应该在安全、反恐等诸多问题上寻求亚洲国家的合作与支持。只有这样，澳大利亚才能以地区强国的姿态活跃在亚太舞台，在推进地区发展与合作中发挥自己的国际影响力

（3）在区域一体化中保持主动。日本倡导的东亚共同体包括澳大利亚，澳大利亚也参加了东亚峰会。但是，澳大利亚毕竟是大洋洲国家，不是东亚国家，在东亚共同体进程中难以掌握主动。而且，东亚共同体究竟是从10+3起步，还是从10+6起步，东亚各国的立场还没有达成一致。至于东亚共同体何时建立，现在还很难说。因此，对于澳大利亚来说，与其被动地等待东亚各国接纳其加入东亚共同体，还不如主动倡导亚太共同体，何况亚太共同体包括中国、日本和东盟，只是不包括印度，与参加东亚共同体没有什么两样。

为了推动亚太共同体，澳大利亚政府任命“亚太共同体特使”伍尔科特游说亚太各国，陆克文在访问日本、印度尼西亚等国时，也重点宣传亚太共同体，得到了有关国家支持。2008年6月11日，陆克文在日本记者俱乐部发表演讲时说，美国、日本、中国、印度、澳大利亚等亚太地区的主要国家应该建立一个区域性机构即亚太共同体，并希望亚太共同体能够在2020年之前创设，以利于亚太各国在政治、安全保障和经济发展等方面进行协商与合作。日本国内早有建立亚太共同体的想法，鸠山首相又提出了“东亚共同体构想”，因此，澳大利亚的建议可谓正中下怀。日本政府东亚政策核心智库——东亚共同体委员发表评论说，目前的东亚区域合作机制将不可避免地妨碍经济一体化的目标，而APEC能够为成员国提供一个构筑东亚共同体建设进程中所缺乏的技术性的建议和经验，应当更好地利用APEC来达此目的，要把东亚共同体建设纳入到APEC框架之下。[4]

2009年5月末，第八届亚洲安全大会在新加坡召开，亚太共同体也是一个热门的话题。陆克文在发表演讲时说，过去人们曾认为欧洲一体化缺少现实可能性，然而欧盟最终实现了政治、经济、社会等方面的高度一体化，实践证明，迈出第一步是必要的。陆克文强调，在金融危机爆发后，亚太共同体这样一个区域实体更显重要，需要讨论成立一个包容性的区域架构；有了这样一个新的区域实体，将使区域各国领导人能就未来面临的安全、经济和政治挑战，一起进行广泛的合作。[5]

中国对亚太共同体也表示了支持。2009年10月30日，中国国务院副总理李克强访问澳大利亚与陆克文总理会谈后发表《中澳联合声明》，说中澳在促进亚太地区和平、稳定和发展方面拥有重要的共同利益，中方欢迎澳大利亚提出的亚太共同体倡议，将派高级别代表团参加由澳总理于12月在悉尼主持召开的探讨倡议未来发展的国际会议。这是中国政府第一次明确的表态，引起了APEC成员的广泛关注。2009年12月4日，亚太共同体构想的国际会议在悉尼开幕，来自中国、美国、日本等20多个国家的150多名学者及政府相关人士参加了会议，就建设亚太共同体等问题交换了意见。陆克文在开幕致辞中说，为应对资源争夺、气候变化、恐怖主义等21世纪的新问题，有必要构建比亚太经合组织等现存组织更大的框架。

2.泛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的扩大

2006年，新加坡、文莱、智利、新西兰缔结了《泛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TPP），建立了横跨太平洋的自由贸易区。2009年11月14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在访问东京时说，美国将加入泛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将与TPP会员国交往，塑造一个具有广泛会员国基础的区域贸易协定，并相信参加该协定将给美国带来就业机会和经济繁荣。[6]在奥巴马总统讲话后，美国贸易代表柯克随即阐述说，美国寻求与TPP现有和未来的会员合作，塑造一个大规模的大范围的高标准的平台，成功地整合亚太经济体。

由于美国对TPP的积极姿态，此前鲜为人知的TPP名声大振，一些国家纷纷表态，澳大利亚、秘鲁和越南都表示有兴趣加入。新加坡总理李显龙说，在奥巴马明确表态之后，亚太地区其它国家加入TPP的意愿可能增加，TPP可以成为一个区域FTA的范例，未来TPP可能发展成涵盖21个APEC会员国的自由贸易区。[7]日本外相冈田克也表示日本对TPP框架也有浓厚兴趣，今后将积极考虑加入TPP。冈田说，亚太成员提出了构建亚太自由贸易圈的想法，日本必须履行在新加坡接到的任务，努力探求实现这一目标的途径。[8]

2010年3月15日，美国、澳大利亚、新西兰、智利、秘鲁、文莱、新加坡越南等国家的官员齐聚墨尔本，讨论了建设亚太自由贸易区的问题。美国贸易代表罗基尔表示，希望TPP包括APEC的所有21个成员。澳大利亚贸易部长西蒙说，这是一个很有前景的贸易谈判，将能够打下基础，构筑未来亚太自由贸易区的桥梁[9]。此前，奥巴马总统在出席美国进出口银行年会时表示，TPP的谈判结果将为21世纪的贸易协定提供一个新标准——不仅有利于美国工人、商业和农民，而且会与我们最为珍视的价值紧密相连。[10]据报道，八国年内还将举行三次会谈，继续讨论关税、非关税贸易堡垒、电子商务、服务及知识产权等问题。

为推进TPP取得进展，美国还劝说其他国家参加TPP谈判。根据日本媒体的报道，美国贸易代表罗恩·柯克在新加坡峰会期间与日本经济产业大臣直岛正行会谈时说，我们将为早日与亚太地区各国建立环太平洋战略经济合作关系而密切合作，希望日本参加谈判。[11]根据马来西亚媒体的报道，美国贸易代表罗基尔表示，欢迎马来西亚参与自由贸易协定洽谈，说马来西亚可以与美国和其他7个亚太国家进行相关区域自由贸易协定的洽谈。[12]

3.亚太自由贸易区的新进展

以上述情况为背景，2008年11月在秘鲁首都利马举行APEC第16次峰会时，FTAAP就继续成了各成员领导人集中谈论的热门话题。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在峰会作专题发言谈及区域经济一体化时说：“当前，亚太经合组织成员经贸联系日益紧密，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不断发展。我们应该鼓励和支持这一积极趋势。当务之急是争取如期实现茂物目标，并推动世界贸易组织多哈回合谈判早日取得成果。近来，亚太自由贸易区问题受到各方关注，这反映了亚太经合组织成员希望加快推进区域经济一体化的愿望。中方愿同各方一道，继续推动亚太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并愿就包括亚太自由贸易区远景等问题进行研究。” [13]

不过，由于美国金融危机使亚太各国经济遭受重创，在很大程度上分散了各成员对FTAAP兴趣，因此，这次峰会对FTAAP没有进行更多的讨论，会议发表的《利马宣言》在谈及亚太自由贸易区时，也只是说各成员领导人对FTAAP可行性研究所取得的进展表示满意，并强调FTAAP可能会使整个区域受益，但也面临着挑战，要进一步开展研究。

围绕2009年11月在新加坡举行的第17次APEC峰会，APEC成员继续关注亚太自由贸易区问题。当年11月3日，新加坡总理李显龙就说亚太区域领导人将就有助于巩固区域长期发展的议题重点进行探讨，推进APEC促进自由贸易和开放市场的核心使命，是为建立起亚太自由贸易区的长远目标拟定发展方向。[14]11月5日，日本媒体声称本届APEC峰会后发表的共同宣言将推出“亚太共同体”的构想，在涵盖APEC成员的广大地区建设自由贸易区。日本媒体的报道还说，宣言草案明确了APEC今后的目标——创建类似欧盟的地区共同体，在APEC的20年历史中，创建亚太共同体这一共同目标没有改变，要为实现亚太自由贸易区打下基础，通过工作磋商在2010年末提出各种方案。[15]

中国支持亚太经济一体化的态度也很积极。2009年11月14日，胡锦涛主席APEC峰会讲话时再次表示，中国作为亚太大家庭的一员，一贯重视并积极参与亚太经合组织各领域合作，积极推进区域贸易和投资自由化便利化，支持加快区域经济一体化。[16]

由于各成员对加强区域联合的积极姿态，这次峰会发表的《新加坡宣言》再次重申要继续探讨亚太自由贸易区的可行性，并要求在2010年就建立亚太自由贸易区的各种途径提交进展报告。

为迎接2010年11月举行的第18次APEC峰会，各方面对FTAAP的态度越来越积极了，日本作为第18次峰会的东道国，表示了更大的热情。2009年12月9日，日本外长冈田克也说，APEC提出了亚太自由贸易圈的构想，日本作为2010年峰会的东道主，将推动亚太区域经济体向这一目标迈进。2010年6月，日本内阁会议通过《新成长战略》，其中国际战略是“构建亚太自由贸易区，实施经济伙伴关系战略”。根据《新成长战略》，日本政府将在2010年秋季之前制定《框架性经济伙伴关系的基本方针》，与包括亚洲国家在内的主要国家和地区建立经济伙伴关系。日本政府强调，作为实现“东亚共同体构想”一个环节，要利用2010年承办APEC峰会的机会，充分发挥日本的主导作用，探讨构建包含广阔亚太地区的亚太自由贸易区的道路。

2010年6月5-6日，APEC第16届贸易部长会议在日本札幌举行，会议主题是“变革与行动”，重点讨论了推动WTO谈判、反对贸易保护主义、实现茂物目标的情况、加强APEC区域经济一体化的方向、制定区域增长战略、加强人类安全等议题。会议发表的《主席声明》和《关于支持多边贸易体制及抵制贸易保护主义的声明》都说，要进一步加快亚太经济一体化步伐，为实现区域内繁荣、长期稳定的经济增长奠定基础，继续探索建立亚太自由贸易区的可行路径，在投资、标准与技术规范、简化原产地规则、供应链连接、提高透明度便利贸易、加强知识产权保护、环境产品与服务、经营环境等方面继续采取措施，推进亚太经济一体化。以此为基础，即将于11月举行的第18次APEC峰会就很可能把FTAAP推向新阶段。

三、亚太自由贸易区的前景

1.推进亚太自由贸易区的积极因素

（1）自由贸易为亚太自由贸易区奠定了基础。自《茂物宣言》提出2020年实现贸易和投资自由化的目标以来，经APEC历次峰会的推动，各成员的贸易和投资自由化已经取得了实质性的进展。1993年以来，APEC成员的关税水平大幅度降低，2000年的简单平均关税比1988年下降了一半，2001-2006年又降低了５%，按照《釜山路线图》的要求，APEC成员都承诺在2010年之再前将彼此平均关税降低５%。从总体情况看，2009年亚太经合组织成员间的平均关税为5%，比成立之初的17%大幅下降了12个百分点。另外，APEC着力推动贸易便利化，在海关通关程序的简化、商务人员的旅行、技术检验的简化与统一、公开竞争的政府采购原则的达成等方面，都有明显的改进，已走在了一些多边和地区经合组织的前面。自由贸易有力推动了区域内贸易和各成员经济的发展。2007年，APEC成员对外贸易总额为120294亿美元，相当于1990年26137亿美元的4.6倍，其中，区域内贸易额为80898亿美元，相当于1990年的4.5倍，区域内贸易比率一直保持在67%左右，略高于欧盟的66%，大大超过北美自由贸易区的40%。自由贸易不仅有力地促进了亚太经合组织成员间的相互贸易，而且使其亚太区域一体化程度不断加深，为亚太自由贸易区奠定了基础。

（2）密切合作为亚太自由贸易区奠定了的相互信任的基础。经济技术合作是APEC的两个车轮之一，是推进APEC发展的重要因素。APEC自成立以来，一直努力推进各成员在人力资源、资本市场、经济基础设施、技术发展、环境及可持续性发展与中小企业等方面的合作。以上海会议之后的2002年为例，APEC共完成了涉及经济技术合作六个优先领域的128个项目，其中，23%属于信息收集类，如调查研究等，48%是信息共享类，如研讨会、最佳操作方式、互联网发布等，28%属于人员培训方式。 其次，面临亚洲金融危机，温哥华会议和吉隆坡会议都及时调整了领导人会议的主题，重点讨论并采取了一些克服危机的措施。面临美国突发的“9.11事件”，上海会议打破不讨论政治问题的先例，重点讨论了反恐议题，发表了《亚太经合组织领导人反恐声明》，宣布各成员将在反恐方面进行协调与合作，体现了各成员的“反恐怖凝聚力”。面临美国金融危机，利马会议和新加坡会议都重点讨论了各成员共同克服金融危机、经济危机的金融政策和财政政策，分别发表了《关于全球经济的声明》和题为《促进持续增长，密切区域联系》的《新加坡宣言》，体现了APEC成员共同克服危机的决心和魄力。另外，面对WTO谈判受阻以及地球温暖化、粮食危机、非典和禽流感蔓延等全球性问题，相关会议也都及时讨论并采取了共同应对的政策措施。通过上述合作，不仅促进了发达成员对发展中成员的援助以及发展中成员之间的互助，而且加深了亚太地区一体化的精神，为亚太自由贸易区奠定了的相互信任的基础。

（3）大国的主导作用。以悉尼峰会所达成的共识为标志，APEC的21个成员都已对FTAAP表示了积极支持的态度。特别是一直在APEC中发挥主导作用的美国，其态度的转变至关重要。如前所述，布什总统2007年11月在河内峰会发言时，就积极地支持FTAAP，对推动各国表态发挥了重要的催促作用。2009年11月，美国总统奥巴马宣布美国将加入泛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使此前鲜为人知的TPP名声大振，一些国家纷纷表态，参与了参加TPP的谈判。中国作为一个迅速崛起的发展中大国，在APEC乃至世界的地位正在迅速上升。无论从中国扩大对外经济关系的实际需要看，还是从发展中美战略伙伴关系以及与亚太各国的友好关系看，建立亚太自由贸易区都符合中国的国家利益和长远目标。因此，中国支持亚太经济一体化和亚太共同体的积极姿态，就意味着中国也将发挥推进FTAAP的大国主导作用。日本、澳大利亚除支持FTAAP以外，还积极倡导东亚共同体或亚太共同体，澳大利亚还积极参加TPP，日本对TPP也有浓厚兴趣，他们在亚太自由贸易区建立的过程中，也都将发挥各自的主导和推进作用。

2.阻碍亚太自由贸易区的消极因素

（1）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的威胁。2008年7月WTO谈判破裂后，以美国为首，发达国家普遍出现了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的倾向。特别是美国金融危机爆发和全球经济危机加剧以后，贸易保护主义倾向更是愈演愈烈。贸易保护主义加剧不仅严重影响了国际贸易，使世界各国的出口额大幅度减少，而且严重阻碍了全球自由贸易的发展。WTO谈判也迟迟不能重开，2010年虽然好容易重新开始了谈判，也依然是困难重重，很难达成一致。为此，2010年6月28日召开八国集团首脑会议在发表联合声明时，已不得不改变初衷，放弃了年内结束多哈回合谈判的承诺。[17]根据以往的经验，WTO谈判直接影响到APEC峰会的议程和各成员推进贸易投资自由化的态度。令人忧虑的是，由于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美国一些言不由衷的言行已经成为众矢之的，已经成为阻碍区域内自由贸易的因素。从美国积极倡导的美洲自由贸易区在2004年后搁浅、现在又陷入夭折命运的情况看，美国如何发挥推进FTAAP的主导作用，不能不引起了各成员的怀疑。

（2）发达国家农产品贸易自由化的障碍。经过乌拉圭回合谈判，发达国家的工业产品关税大都下降到了5%以下，其中日本下降到了3%以下。根据WTO谈判所遇到的难题，发达国家在贸易自由化方面的主要问题，是农业补贴或农产品关税居高不下。因此，如何切实地削减农业补贴或农产品关税，就成为发达成员实现《茂物宣言》目标的主要问题。根据《茂物宣言》确立的目标，发达成员和发展中成员要分别在2010年和2020年实现贸易和投资自由化。现在已经是2010年，《新加坡宣言》已经要求对发达成员实现茂物目标的情况进行评估，在今年拿出评估报告。如果不出意外，则美国农业的巨额补贴和日本农产品的高关税，都将是发达成员未实现《茂物宣言》目标的主要问题。

（3）发展中国家工业产品自由化困难。与发达国家相比，发展中国家贸易自由化的主要任务是削减工业产品关税。其中，中国的简单平均关税已经从1992年的41.2%下降到了2001年的15.3%，现在又下降到了9%左右，2020年要下降到3%以下乃至实现零关税，还需做很大的努力。从其他发展中成员的情况看，降低工业产品关税也有普遍的困难。以印度尼西亚为例，其关税水平虽然从1989年的22%下降到2000年的8.4%，现在也低于中国的关税水平，但从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的实施情况看，印度尼西亚却希望保留食品饮料、石化、纺织、无机化学品、鞋类、电子产品、家具以及钢铁8个行业314种产品的关税。印度尼西亚在与中国的自由贸易中尚且担心工业产品的冲击，在与发达国家的自由贸易中，这种担心就更是可想而知的了。

（4）对APEC方式的挑战。亚太地区幅员辽阔，21个成员在社会经济制度、体制、发展水平、发展阶段等方面都有很大的差距，政治态度、意识形态、文化传统也多种多样，这乃是亚太经合组织多年来一直坚持独自特色的APEC方式的根本原因。换言之，APEC在承认多样性和主张灵活性、渐进性、开放性的基础上，多年来始终是坚持相互尊重、平等互利、协商一致，自主自愿的原则，实行单边行动与集体行动相结合方式，来推进贸易和投资自由化。然而，现在提出的亚太自由贸易区，则是在缔结FTAAP的基础上开展制度性的经济联合和经济合作，这无疑是对APEC方式的巨大挑战。APEC成员能够在多大程度上接受这一挑战，什么时候才能够接受这一挑战，这都是一个很大的未知数。

3.亚太自由贸易区任重而道远

亚太自由贸易区符合《茂物宣言》的目标，是APEC各成员共同推进贸易和投资自由化、加强经济技术合作的必然结果。在APEC非制度性的松散的开放的经济联合的基础上，各成员缔结FTAAP，开展制度性的经济联合与经济合作，这不仅符合世界经济区域化、一体化的大趋势和发展方向，也有助于亚太各国进一步推进贸易和投资自由化，实现经济社会的更大发展。由此，世界将真正迎来亚洲太平洋的时代，亚太国家和地区也将为人类和国际社会做出更大的贡献。

然而，面临阻碍亚太自由贸易区的消极因素，无论是克服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的倾向，还是消除贸易自由化的主要障碍，都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的事情。特别是改变传统的APEC方式，更需要各成员达成广泛的共识。另外，克服各种阻碍因素还需要良好的外部环境，其中必不可少的条件除经济国际化、一体化、全球化的潮流继续发展之外，一是世界经济和谐而顺利地发展，二是WTO谈判顺利而成功地完成，三是国际经济秩序改革向着有利于发展中国家的方向发展。总而言之，亚太自由贸易区任重而道远，即前途光明，又艰难曲折。为此，APEC成员要协商一致，长期努力，循序渐进，共同推进。

[1]  张振江：亚太自由贸易区：美国战略与中国应对，世界经济与政治，2009年第4期。

[2]  张振江：亚太自由贸易区：美国战略与中国应对，世界经济与政治，2009年第4期。

[3]  新华社：胡锦涛出席APEC会议并就多哈回合谈判等专题发言，新华网，2007年9月9日。

[4]  张振江：亚太自由贸易区：美国战略与中国应对，世界经济与政治，2009年第4期。

[5]  中评社：陆克文倡建“亚太共同体”，料中国态度观望，2009年5月30日。

[6]  星岛环球网：美国宣布加入TPP，参与亚太经济增长，2009年11月15日。

[7]  同上。

[8]  中国新闻网：日本将考虑加入“泛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协定”，  2009年12月11日。

[9]  联合早报财经：泛太平洋八国齐聚墨尔本，讨论建构亚太自由贸易区等事项，2010年3月26日。

[10]  经济参考报：八国启动TPP协定首轮谈判，2010年3月16日。

[11]  赵学亮：日媒称美国拉日本加入地区自贸协定抗衡中国， 环球网，2009年11月28日。

[12]  赵中文：美国劝马来西亚加入TPP，大众网，2010年5月12日。

[13] 新华社：中方愿推动亚太区域经济一体化，新华网，2008年11月25日

[14] 马海兵、陈小方、李腾：亚太经济合作组织的机遇与挑战，光明日报。2009年11月12日。

[15] 中国新闻网：APEC从“亚太大家庭”演变为“亚太共同体”？2009年11月9日。

[16] 新华社：胡锦涛在在亚太经合组织第十七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上的讲话，新华网，2009年11月15日。

[17]  新华社：G8放弃为多哈回合谈判设时限，新华网，2010年6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