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隆国际二手房销售:玄风煽炽和东晋诗坛 - 文学编年 - 国学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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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风煽炽和东晋诗坛
  1。江左社会政治风习
  东晋政治、思想诸方面都一承西京之旧。魏晋以来不断强化发展的士族门阀政治,到东晋达到其巅峰,几家最大的高门士族和偏安江南的司马氏分享了政权。大族由此所获得的诸多利益特权,包括在经济上广占良田美舍,荫庇人口,驱使奴客;仕进上由其子弟垄断清官美职,平流进取,坐致公卿;社会生活上则借谱牒、婚姻、文化教育等手段建立起自我封闭、优越感和排他性极强的名士交游圈,鄙视排斥寒门之士。
  尽管在一段时期之内,门阀政治对东晋政权起了一定的稳定作用,但它也从建国时起,就不可避免地弱化了国家政权力量,用私家利益分割了国家利益。所以东晋王朝从一开始就纲纪不振,朝政昏暗,内乱频繁。而这种政治的不良,使得大族对社会的统治也不能长久维持。故东晋中叶以来,非但皇帝不具威权,大族政治亦开始衰落,只是由于大族中一些杰出人物的苦心经营,始维系了政治中的某种平衡。然而到淝水之战以后,随谢安的被排挤,朝中司马道子父子专权,政治已完全腐败。据《通鉴》载,太元十四年以来,朝廷所用非人,孝武帝及司马道子等溺于酒色,日夜酣歌,又亲近僧尼女巫,崇尚浮屠。朝政无主,左右近习,争弄权柄,政风大坏。以后政治危机继续发展,主相间的权力斗争日益恶化,双方各引擢亲信腹心,朋党竞起。孝武帝死后,自幼 不慧 的安帝即位,大权完全落入司马道子之手,不久即引发王恭、殷仲堪、桓玄等人的起兵。朝廷又发东土 免奴为客 者为兵以备西军,百姓嚣然,五斗米道首领孙恩乘机起事,朝廷尽失所统。此后东晋政权不过名存实亡,其最后的倾覆,仅只剩下时间问题。对久承门阀政治之弊的东晋王朝来说,这一结局是不可避免的,而与它同归于尽的,也包括门阀政治本身。实际上,由于垄断政权、垄断仕途、自我封闭式的婚姻组合等等原因,大族人口早已在精神、智慧、才干、体质诸方面全面退化,这一阶层中没有人能够出来挽救东晋门阀政权的命运是毫不奇怪的①。
  ①   范祥雍:《洛阳伽蓝记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 1978 年版第 387-388页。宿   白《北魏洛阳城和北邙陵墓——鲜卑遗址辑录之三》,《文物》1978年第 7期。
  2。名士精神面貌
  东晋发展到顶峰的门阀政治加上偏安江左的地理环境,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当时的社会思想风尚;当时的士大夫,也在诸多因素的限止扼制下,精神上完全收敛了传统知识分子 以天下为己任 的进取锐气。门阀制度下,国家权力成为私门禁脔,出身下层的士人固被摒弃于政治生活的中心之外,出身高门者因一切皆有保障,也无须真正以国事为念。其结果就是使这两类士人的社会责任感都淡化殆尽。而在僻处东南一隅不求远图的偏安局面中滋生发展起来的偏安心态①,更使得士大夫的眼界胸襟志趣均日趋狭小,变得日益个人化和闲适化,很少有人能表现出对国家民族利益等尘寰之事的关心。
  除此之外,尚有两个思想方面的因素,导致东晋士大夫的普遍精神人格萎缩:其一是自司马氏立国以来对儒学的实用主义态度,使士风不昌,名节不立,以至 朝寡纯德之士,乡乏不二之老 ②,无视道德原则,进退出处一切唯以家门利益为依归的风尚。弥漫于东晋士族社会之中。其次则是玄学 内圣外王 之道的幻灭和佛教般若思想的渗入玄学。当年郭象倡 内圣外王 ,是要在自然与名教、独善和兼济之间,找到一条折衷调和的道路,而在实践上庶几实现了 以道家旷远之怀,建儒家济世之业 ③的清谈政治家理想的,是东晋名臣谢安。但谢安在淝水之战后出镇广陵,忧惧而卒,又在某种意义上意味着士大夫所追求的完美人格模式的幻灭。这一结局,导致士大夫处世态度更加消极。加之东晋以来,佛学在思想领域的地位急剧扩张。一方面名僧借用玄学的概念语言阐释佛理,极大吸引了处于思想困境中的清谈名士;而士大夫也因乱世里的许多人生困惑以及玄学思辨精致化的需要去钻研佛法,参详般若。老庄无为和佛家出世理论的相互结合,使士人益发将物质与精神的存在视为因缘和合的空无之物,看待天下是非善恶、事功进取也愈加相对,精神上完全陷于退隐逃遁。
  ①   中国科学院考古所洛阳工作队:《汉魏洛阳城初步勘查》,《考古》1973年第 4期。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新中国的考古发现和研究》,文物出版社 1984 年版,第 518-519页。
  ②   《太平寰宇记》卷三(《文渊阁四库全书》第四六九册第二十七页上)。
  ③   《晋书》卷 91 《续咸传》。
  3。玄风影响下的文学创作
  社会的政治思想状况,影响到东晋文学风尚的变迁。如刘勰在《文心雕龙?时序篇》中言: 自中朝贵玄,江左称盛,因谈余气,流成文体。是以世极迍邅,而辞意夷泰,诗必柱下之旨归,赋乃漆园之义疏.掺杂了佛理的言玄之风侵入诗坛,使这时的大多数作品 理过其辞,淡乎寡味 , 平典似道德论.完全丧失了诗歌应有之魅力。
  从太康诗作的繁文缛采,重艺术表现形式,到玄言诗的平典无文,淡乎寡味,文学上的变迁轨迹则大致可辨。当年太康诗以潘陆为主流,但两者的风格本有不同。陆机才力赡富,其作品固然华丽深芜,情密辞繁;其余张协左思等人之作,亦重遒丽之辞,文字整饬修饰①,与陆机有相类处。而潘岳虽也重文辞,但常流于自然的情感表达,作品清绮之外,复有轻敏和畅之韵,推崇音辞清畅、简易自然的东晋玄言之士,很容易在其中发现相合之处。所以东晋人评价潘陆,多少有点扬潘抑陆,如孙绰一再说的 潘文浅而净,陆文深而芜 ②之类,而语言的浅近自然简洁,正好符合清谈之士阐述玄理一无滞碍的需求。受玄风影响的东晋文人对潘岳某些风格特点的选择接受,使此时创作从一味追求情辞虚淡,发展到在诗中摒弃艺术思维和情感个性,所作唯关乎玄旨,加清言以韵脚。于是凡《诗》《骚》赋比兴的传统、汉乐府 感于哀乐,缘事而发 的精神及建安诗尚气缘情的风骨等都一一消失,诗的本质亦不复存在,史家谓之 诗骚之体尽矣 ③。
  玄言诗统治诗坛, 自建武暨乎义熙,历载将百 ④,其由来亦非一朝一夕。玄风始于正始,嵇、阮等人诗中,也有完全或部分表述玄理的篇章,但那时的清谈,本非纸上口中之空言,诗人本身又具深挚的情感和对哲学的真正体悟,所以诗中虽言玄理,却富有诗的韵味和言外之寄托,清峻遥深,后世的玄言诗无法与之同日而语。纯为表现名士风流的玄谈起自中朝,大畅于元康,而真正的玄言诗则开始于永嘉,其情形如《诗品》所说 永嘉以来,清虚在俗,王武子辈诗,贵道家之言.王济这类诗今已不得见,但钟嵘称为 永嘉平淡之体 ,风味可知。改变此体的诗人是有 艳逸 之称的郭璞,但游仙诗本在一定意义上与玄言诗同为老庄哲理的产物,而郭璞诗尽管有坎壇咏怀的性质,但其中也确实既含玄言之旨,又具宗教色彩,且风格 宪章潘岳 ,所以纵然挺拔为俊,却 未能动俗 ,反而实际上对在诗中阐释玄理乃至融佛理入诗的创作倾向及平淡诗风的发展,起到了中介的作用。
  东晋玄言诗的代表作者,是被称为一时文宗的孙绰、许询;融佛理入诗的主要作者,则有支遁等人;另如庾阐、曹毗、袁宏、殷仲文、谢混等人,也是一时名家,且在东晋文学潮流的嬗变之中占有一席地位。
  孙绰字兴公,太原人。早年无意仕宦,居于会稽,游放山水间十余年,标榜 远咏老庄,萧条高寄,不与时务经怀 ①,作《遂初赋》表白其心志。
  ①   《魏书?释老志》。
  ②   《后汉书》卷六十,《襄楷传》。
  ③   《三国志?吴书?刘繇传》。
  ④   《魏书?释老志》。
  ①   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第 512页)据《魏书?释老志》整理;转引自范祥雍《洛阳伽蓝记校注?原序》,上海古籍出版社 1978 年,第 10页。
  后来则改辙出仕,做过章安令、散骑常侍、著作郎、廷尉卿等。孙绰是东晋玄言诗最著名的作者,由于历史的淘汰,这些盛极一时的 寄言上德,托意玄珠 之作,大部分已不可见。从目前尚存的一首孙绰《答许询》四言诗文字中,大致可知它们的风味: 仰观大造,俯览时物。机过患生,吉凶相拂。
  智以利昏,识由情屈。野有寒枯,朝有炎郁。失则震惊,得必充拙 ,其诗意如何,是不待评说的。许询字玄度,高阳人,是许允玄孙, 总角秀慧 ,有神童之名。长而风神简素,也寓居会稽,始终不肯出仕,后早死。许能清言,当时人很推崇他的文才,称他的五言诗 妙绝时人.他所作玄言诗今已无法考见,从孙的答诗看,他必先有赠诗,风格亦当与孙相去不远。不过,孙、许尚有一些借山水景色表述玄理的诗,代表了东晋文学发展的另一方面,如孙绰《秋日诗》: 萧瑟仲秋日,飙唳风云高。山居感时变,远客兴长谣。
  疏林积凉风,虚岫结凝宵。湛露洒庭林,密叶辞荣条。抚菌悲先落,郁松羡后凋。……澹然怀古心,濠上岂伊遥 ;而许询残篇,也可见 青松凝素髓,秋菊落芳英 一类诗句,都颇有清新的韵致,对以后大谢的山水诗创作,应是有一定影响的。
  孙绰的文章里,已有玄佛合流的情形,但似乎还没有直接以佛理进入诗中,而杂三世之辞入玄言诗最著名的作者,是当时兼有名僧名士身份,于玄佛理论都有很深造诣的支遁。据《高僧传》,支遁字道林,俗姓关,陈留人。
  自幼 聪明秀彻 ,隐居余杭山,25岁出家。支遁善于清谈,每在玄理中暗寓佛学精义,使名士深为折服。所作《赞佛诗》、《八关斋诗》、《五月长斋诗》等等,玄佛杂糅,较之纯粹的玄言诗更觉难以卒读,甚至其《咏怀诗》中,也满是 傲兀乘尸素,日往复月旋,弱丧困风波,流浪逐物迁 、 反鉴归澄漠,容与含道符,心与理理密,形与物物疏 一类恶句,真可谓 诗骚之体尽矣.于玄言诗风之外,开启山水诗创作一途,对后世有一定影响的作者,东晋前期有庾阐、曹毗,后期则有殷仲文、谢混。庾曹二家,《诗品》中不录,《晋书?文苑传》称之为 中兴之时秀.尽管囿于时代风习,他们的诗还远未脱玄味,但富有情韵的吟咏山水景致,已有一些可观之作,如曹毗《咏冬》、《郗公墓诗》、庾阐的《三月三日临曲水诗》、《观石鼓诗》等等。
  尤其庾阐,多有文采斐然的短篇山水之制。像《观石鼓诗》中 翔霄指翠岭,绿涧漱岩间。手澡春泉洁,目玩阳葩鲜 几句诗,颇得山水之趣,已开大谢先河。殷仲文和谢混之作,《诗品》列入下品,以为是当时的 华绮之冠 ,评价不高。但《宋书?谢灵运传论》和《南齐书?文学传论》则分别认为 仲文始革孙、许之风,叔源大变太元之气 , 仲文玄气,犹未尽除;谢混清新,得名未盛 ,可以说是看到了他们二人在玄言诗向山水诗转化过程中的重要地位。像殷仲文《南州桓公九井作》诗 四运虽鳞次,理化各有准。独有清秋日,能使高兴尽。景气多明远,风物自凄紧…… 这种写法,正是典型的 玄气未除 的山水之篇。
  此外,袁宏在东晋作家中以善作咏史著称,《诗品》将他列入中品,称其《咏史诗》 鲜明紧健,去凡俗远矣 ,而《文选》中亦收入他的《三国名臣序赞》,并为名篇。史云袁宏幼孤贫而文章绝丽,其咏史诗文,多为感慨世事之作,《文心雕龙》以为 彦伯梗概,情韵不匮 ;后世王夫之亦有 咏史高唱,无如此矣 ①的评价。
  ①   中国科学院自然史研究所:《中国古代建筑技术史》,科学出版社 1985年版第 18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