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鸡万利酒店在哪:小弟,你好!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9 09:40:34

在我的记忆中,初中毕业以前,我一直和乡下的外婆生活在一起的,后来因为要升学才到了鲁南煤矿和家人相聚,那时的小弟刚刚九岁,给我的印象是一个漂亮活泼的小男孩。

在矿山的那段日子里,我的所有的精力几乎都投入到学业中去了,对于家境和家人以及学校以外的所有事情从未关切过。所以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天天与我相从相随的唯有小弟。

那时,我们一家人居住在靠近铁道口旁边的一间低矮的工房里,拥挤、杂乱而潮湿,并时刻要忍受火车的汽笛和矿工们号子声的侵扰。家里可供我和小弟完成功课的是一只大纸箱子,上面压着一块包着旧布的木板,做饭时;母亲就又换上菜板“抨抨嚓嚓”的操持全家人的饭食,为此,我总是在放学后在教室完成必要的学习任务,小弟却是以急行军的速度跑向那个充满压抑与凌乱的家中。我回家时,大都会看到小弟在屋外工地石板上埋头作业,直到母亲喊了几次,才一只手臂夹着书本,一只手抹着清水鼻涕走回来。

因为经济上的拮据和开支项目上的频曝冷门,使原本善良、温和的母亲脾气变得一天天的坏起来,有时候就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事情也会暴跳不止,甚至莫名其妙的发火,父亲在家时,我会在心里上认为那是对着父亲的,父亲上班不在家的时候我总是找个理由逃出去,承受母亲无名怒火的唯有小弟,每每此时,小弟总是不声不响地把母亲顾不上洗或者是被母亲撒在地上的菜洗干净,整齐的放在菜板上,要么就是帮着母亲生火、淘米,要么就是一声不响的坐在角落里,用一双黑亮的眼睛惊疑的看着母亲,直到母亲很无奈的安静下来,抱起小弟暗自流泪。一段日子之后我惊诧的发现小弟的天真与快乐一点点的在消失着,以至于让我感觉到小弟精神有些恍惚了。这是不分昼夜在矿井下打捞生计的父亲和整日操持贫困的母亲忽略的一个细节。小弟那个时候刚满十岁。

在矿山象母亲这样年纪的妇女,大多是没有工作的,也许是生活所迫,这些和母亲一样年龄的妇女自然领悟了“靠山吃山、在矿吃矿”的道理,在操持家务之余竟然也可以致力与一份职业,扒煤车!她们扒来的煤多数不是为了家用,而是储存在房前屋后自制的水泥池子里面,或者是在一个隐蔽的墙角堆放起来,等着附近开饭馆、打烧饼的来收买,换得的钱币了补生计,在扒的过程中过程中,逐渐的使她们认定这一行当的发明的确很伟大很实惠,于是便又鼓动她们的儿女们加入进去,来发展她们利益体系的可持续性。对于这样的事情,母亲是断然不会相从的,并非是恐惧经常会被联防队们追得鸡一样的飞奔,或者是被抓起来关在小铁房子里面,而是在母亲的骨子里面是渗透着秀才外公的“苟贫勿盗”的思想精华的。据此;我不仅崇尚母亲的清高,而且尤为胜之。

技校统考前两个月的一天下午,我从学校往家赶时已经是黄昏十分,进了屋门,色疏味淡的两个小菜已经端在纸箱包装成的餐桌上,地瓜米饭正在煤火炉子上嘟嘟的响着。父亲还没有下班,母亲坐在床前的一只小木凳上拆一只线织的劳保手套。“小弟呢?小弟干嘛去了”?习惯性的自语着,又象是在问母亲。“放下书包就出去了,”母亲并没有抬头看我,正待我咬出门去找,虚掩着的门开了一条手掌大的一条缝隙,一张黑乎乎的小脸探进来,是小弟!那一颗间我意外的愣住了,小弟的脸上布满了黑色的煤粉,手上和膝盖上黑得更为深重,显然是跪着劳作的标志。表情灰暗的亦如煤粉,两只清水鼻涕挂在唇边,一只父亲用过的工具包斜吊在肩上,很重的样子,以至于使那瘦嫩的肩膀向着后面的一方倾斜着,似乎要把他整个人拉出门去,小弟一只手紧紧的扒着门框,身子用力的向前弓着,任性的和那个重重的书包对抗着……。

我“忽”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令我恼怒的冲向门口大吼起来“谁让你去干的”!转头与母亲对视之间,我看到一缕沧桑混合着惶然从母亲的眼角滑落下来,内心底里坚守已久的一种类似清高的东西被撕开,沽沽的流淌着,急剧的喷涌着砸向小弟,:“这么下三烂的事情力也去做,缺你什么了”?小弟无声的呆立着,一副被惊吓的样子,眼中一道无力的光慢慢地垂落,最终与地面相接。我抓着小弟肩膀的一只手猛的一顿,小弟那弓着的身体在也无力与那只重重的书包对抗了,终于被书包拉出门去,倒在门前的台阶下了。灰黑色的煤块撒了出来,掺杂着一些没有燃尽的灰白色的焦渣,母亲疯了一样跳到门外拉起小弟,慢慢的把小弟肩上的书包摘下来,声音哽咽着“你怎么也不问青红皂白就责怪他啊”?母亲哭了。小弟无声的挣开母亲的怀抱,用手认真的把撒在地上的煤块拣到书包里,用力拖着走向屋角,掀开一个用砖头垒成的盖着破麻袋的池子倒了进去。母亲和我都呆滞的站在那里,小弟拎着空书包偎在母亲怀里,一会儿才张着充满诚挚的眼睛看着我说:“哥,我不是扒的,是在矸石山上拣的“。母亲一下子把小弟搂在怀里,紧紧的搂了又搂。

我的心里被一团柔软带刺的东西充斥着,那一个时刻,没有任何一片语言能够化解我和母亲、小弟之间的那一份情感上的扭曲,我走了出去。顺着铁道远去的方向,星儿与灯火交织着的夜空竟然是从未有过的宁静。

我上了技校之后,一个学期才回家一次,所以便很少看到那个十一二岁;背着煤渣包的少年倾斜的身影了。

随着环境与时空的流转,那份记忆渐渐的淡泊起来,在技校的三年里,我很少回家,尽管从学校到矿上只有半天时间的路程,但确确实实在于那时的我是有很多理由的,也只有我清楚的知道,那些理由是不成其为理由的一种可怜的逃避和对于家的一种欺骗。这种逃避与欺骗是一种责任上的摒弃,抑或是一种面对生活勇气的丧失的怯懦表现。这一切都将成为我人生历程中的一份债务和生命肌体上的严重扭曲。和我来自一个矿上的体系是我大学期间掀家庭索取资助的“代理人“,只是他很少向我说起我的小弟,家的困顿与母亲对于生计上的收支畏缩与唠叨,使我即使回家也多是找理由躲开,更少有去关心一些身体和心理都在发育期的小弟,这使我在以后万分憎恶自己的同时又多了一份沉重的负罪感。

技校二年级的国庆节,我从学校回到家里,母亲意外的没有唠叨经济上的紧张和家境的困窘,这让我感觉心理上少有的轻松,但却又马上让我触摸到了一种另外的沉闷,父亲和母亲给予的慈爱中流露出来的小心与僵硬,最终让我得知因为乡下的祖父得重病动手术需要很多的钱,做为长子的父亲,当然要义不容辞的承受那份重迫,小弟几乎在整个晚上都没有说一句话,似乎被忽略了,一直在旁边干着自己能干的一切事情。

那天晚上,我很早是上了床,睡去的却很晚,我无法忍受在父亲和母亲被生活绞得干裂的心上再划上一刀的残酷,虽然我用善意的谎言消除了父亲和母亲来自于我学资上的那一份压力,但我却被一个现实得近乎残忍的问题缠绕着――回到学校我该怎么办?在家的两天里,我以无助的心绪承受着父亲拖着身心疲惫的躯体走向上班的井口,目睹着母亲骤然衰老的折磨,我几乎忘却了小弟的存在,我走出家门时,看到母亲布满血丝的眼里留下了混浊的泪水。

背着简陋的背包孤身走向矿山的车站,一阵秋风扫过,卷起特有的煤土气息和路边饭馆里飘出的油腥气味混合在一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仰起头想冲着天空大叫一声,然而心底里的那份可怜的自尊还是阻止了我,手里握着已经准备好的毛票将要走向车门,一个瘦弱的身影朝着我走过来,边走边张望着,是小弟,我犹豫着走过去,“你怎么在这里”?我的声音意外中夹杂着一丝不满。小弟那双已经没有多少当成的眼睛看着我,“哥”声音细小而颤抖,说着一只操在裤袋里的手犹豫着慢慢的拉了出来,手里抓着一把油腻的票子,“给你,哥”,一只干燥的小手,五指的前关节因反复的磨擦长出了细茧,象冬天的树枝般的伸在我的眼前,“哪儿来的钱”?但顿时我就明白了,心象是被狠狠的抽打着,小弟还在颤颤的说着:“上午我把这两个月拣的煤渣卖了,还差他们三百七十斤,不过我这个月能拣够的……”我一把把小弟包在怀里,任凭泪水泉水般的汹涌着,湿了小弟的头发、肩膀,似乎过了很长时间,我把小弟松开,双手捧着小弟消瘦的面颊,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久久的注视着,忽然感觉到小弟已经长大成为了一个男人,我的双手豁然松开了小弟,明显底气不足的说:“小弟,哥不要,你把钱给咱爸,让他给爷爷寄回去吧”,“拿着吧!哥,总是会有办法的,你上学也需要啊”,说完小弟快步的走了。

汽车催发的喇叭声把我拉上了车,透过朦胧的车窗,我突然的发现小弟的背影竟然出现了让我恐惧的弓形,那是生活的重压,在一个十二三水少年的生命中留下的不可承受之重,车轮启动了,小弟的身影变得渐渐的模糊起来,万种情素交织成的心事在车轮下片片的洒落……。

时光渐渐的刷新了往事的印记,然而一个驼背少年的背影在我的记忆中定格了;犹如小弟用干瘦而坚定的双手在我的人生的道路上刻下的一行铭文,久久的飘洒着、唱响着……以至于在我以后人生的旅途中无法回避任何一道坎坷与艰辛,我知道是小弟的那个背影在激励着我:风雨中有点痛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