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州市华泽天下:“岁鼎克闻夙又商”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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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鼎克闻夙又商”试说

(2006-05-07 20:37:10) 转载分类: ★先秦典籍★

CG,2006.05.07

 

关于利簋,虽然写了两个帖子(其实中间也有不少蛮解的部分),意尤未尽。利簋乃是国宝中的国宝,利簋的铭文也确实太重要了,老茧好钟鼎,一下就能选出这个,确是好眼力。不过老茧所贴的利簋拓片所附之释文,只是一家之言,问题多多。利簋的铭辞至今仍然聚讼不已,绝非已然全部定论了的。

 

这里再多说说,以供同好参考。若散仙坛里能有十几二十个对此感兴趣,老蛮也就非常开心了。老蛮也是门外汉,只是作些书摘的工作,间或杂以己意。错误之处欢迎指正。

 

在前两贴中,老蛮已经说了利簋铭文中的第一段和最后一段。剩下中间一段未有言及,即“岁鼎克闻夙又商”一句。这也是整个铭辞中最难破解、也是争议最多的一部分。对这句话的解释有若干种,但大略可归入两大类。由这不同的分野,就代表了不同学者的不同学术道路。

 

在此文中,我将试着把这些略为剖析出来。在后半部也试着得出我的结论;)

 

这一串总共七字中,除了“商”字是确指殷商外,其他几乎字字皆有争议。

 

(1)“岁”

 

如前所说,到底岁是指的“岁祭”,还是“岁星”,就难论定。若是指的岁星即木星,那么确实就会对武王克商之年的断定会大有益处。但问题是如有学者所指出,“岁”之初意确是指的一种牺牲,大概直到西周中叶,“岁”才有了“年”之第二义,到西周后期,“年”之义乃成为“岁”之正义。

 

而用“岁”来指岁星的,则迟至战国时的《左传》才见记载。若此说不误,则显然将“岁”解释为作年讲的“岁星”,是说不通的。而“岁”字能否作“岁祭”讲,很关键的又和其后的“鼎”字的解释直接相关。

 

(2)“鼎”

 

如前所说,在甲金中“鼎”和“贞”字都象彝鼎之形,二者之形近,故这个字单从其独立来看,若释为“贞”似也可以。若释为贞,那么倒是将“岁”的问题解决了,因为如此则“岁”只能作岁祭解。

 

但问题是,“贞”字与“鼎”字在甲金中仍然有别,贞字之繁文其字之上部仍保留了“贞”字上端之一竖一横,而在卜辞中,“贞”字和“鼎”字也曾同时出现为“贞卜”这样一个词。可见“贞”和“鼎”字仍然是两个字。如此,则将“鼎”作“贞”解就比较勉强了。

 

不过在卜辞中,确实曾出现过将“鼎”字作为动词解的,并和牺牲相连。因之,“岁鼎”若被解为一种岁祭牺牲的方式,也确可讲的通。

 

但问题是,若讲“岁鼎”作岁祭讲,那么武王克商之年的一根重要线索,也就断了。

 

(3)“克”

 

“克”字有二义,即胜之、能为。利簋铭辞这里的“克”,究竟该作何解释,又必须要先释好其后之字。

 

(4)“闻”和“夙”

 

从字形上看,利簋中这个字象一人伸出一张大耳,释为“闻”当无问题。人头上之“止”形为多余,甲骨文中不见,或象武王所戴之冠。

 

这里的“闻”字究竟该作何解,亦殊无定论。若作“闻”之本意讲,那么就当是“使之闻”解,也就是告知的意思了。告知甚么呢?在那时当然就是告知祭祀和簋所献给的先祖了。

 

这里的“闻”字之另一种解释,就是老茧所帖释辞中作“昏”字解。所以有人释之为“昏”,有两个理由:

 

其一、闻后之字为“夙”,作早晨讲;那么如果闻作“昏”解,“闻夙”就是“昏夙”,即从晚上到早上,一个昼夜,即说明武王克商之战就在一天之内解决,而这正和史迁所记的“甲子日纣兵败”之记载相吻合。

 

其二、“闻”和“昏”上古音近,同属文部,因此可通用(其实就是今天所谓的“别字”了。在甲骨文中,这种音近通用的例子是很多的,大抵古人不甚规矩之故也)。

 

到底“闻”字该取何种解释,于是一则取决于其前面的“岁鼎”该作何解释,二则取决于其后面的“夙”字之释。因为若“夙”作早晨讲,则“闻”作“昏”解,确实还是讲的通的。

 

但这一样也面临了挑战。日本的白川静先生就指出,“夙”不必作名词解,它也可作动词。他举了《诗经·生民》中的一个例子:“载震载夙,载生载育”。这里的“夙”字,郑玄释为“夙之言肃也”。白川静认为这里“生”和“育”意既相近,则“夙”和“震”之意也当相近,震作震动讲,则夙或当有击败之意。夏含夷即从此说。

 

若白川静先生之说能成立,那么“夙又商”就成了“击败(并)得到了商”。

 

但这种解释,我认为是不成立的。首先“载震载夙”之“震”,实际上是通“娠”,即怀孕的意思,并不作震动之本义讲;其次,“载生载育”之“生”和“育”,是先后的两个动作,讲的是姜嫄(即周之氏祖后稷之母)生了后稷并精心养育他成长,先生而后育,因生而有育,有那么因果先后的关联。那么“震”和“夙”,也应有先后因果之意。“震”即娠,表示姜原怀孕了,于是而“夙”即“肃”,也就是行为慎肃。“夙”在这里并无任何击败之意,即便是“肃”之作“整饬”义讲,也是后起之义。这个道理不是很明白的么?

 

这样看来,白川静和夏含夷氏将“夙”解释为“击败”讲,并回过去否定“闻”之通“昏”、再回去认定“岁鼎”是一种岁祭,祷告于先祖(即通过祭祀将要克商之事告知于先祖),这个解释,是站不住脚的。

 

至此,我已经试着把这句话的问题,简略的讲了出来。两种不同的解释方式,可以得出全然不同的两个结论。但每种解释,都有其不能全然让人信服的缺陷。

 

在老蛮看来,将“岁”作“岁星”讲,确实有点牵强。但“闻”作“昏”解,“夙”即采其本意,应该是站得住的。换言之,我比较认为这句卜辞,确定了武王克商之牧野之战,确应是在一个昼夜之间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