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胜华电气有限公司:川端康成的“最高艺术”: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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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端康成,日本文学界“泰斗级”人物,亚洲第二位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人,1972年4月16日自杀身亡。

  川端康成生于大阪市一个医生的家庭。幼年时,父母、姐姐和祖母相继亡故,14岁时,与他相依为命的祖父也溘然长逝,给他终生留下了精神创伤。此后的漂泊生活和多次失恋,使他养成了感伤和孤独的性格。

 

川端康成

  川端康成少年时期就立志画家和文学家。1920年考入东京帝国大学英文系,翌年转入国文系,在《新思潮》杂志上发表了处女作《招魂节一景》,受到菊地池宽的常识和文坛的注目。1924年大学毕业,同横光利一等青年作家创办了《文艺时代》杂志,发起新感觉派运动,出版小小说选集《感情的装饰》。1926年发表成名作《伊豆的舞女》,从而奠定了他的作家地位。
 
  川端康成是一位高产作家,一生共写了130多部作品,以中短篇小说为主。代表性作品除了《伊豆的舞女》外,还有《禽兽》(1935)、《花的圆舞曲》(1936)、《名人》(1938)、《重逢》(1946)、《雪国》(1935-1948)、《千只鹤》(1949)、《舞姬》(1951)、《古都》(1962)等。

  他的创作大致可分成战前和战后两个阶级。前期主要描写社会底层人物的悲惨生活、朴素爱情和执着追求,反映了人的本质和孤独性以及人与人关系的非现实性。后期除了表现战争给人们带来的创伤和痛苦以外,还有不少作品以资产阶级家庭为背景,用肉感的笔调写病态的性爱,颓废色彩极为浓厚。而《雪国》被誉为日本“近代文学史上抒情文学的顶峰”。

  川端康成在艺术技巧上有很高的造诣。他把佛典看成“世界最大的文学”,并从日本古典文学中汲取丰富的营养。他还积极学习西方各流派的创作方法,特别重视乔伊斯的意识流行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川端康成曾说过:“我们的文学随西方文学潮流而动,但日本文学传统却是潜藏的看不见的河床。”

  川端康成1961年获日本政府颁发的文化勋章。1968年,川端康成“由于他高超的叙事性作品以非凡的敏锐表现了日本人精神的物质”而获诺贝尔文学奖。他对于获奖后所带来的荣誉和涌来的慕名者,心里十分厌恶,这与幼年的心理封闭有关。他对夫人发脾气“家里并不是旅馆,我也不是为客人活着的。”他对因自杀身亡的古贺春江的口头禅极为赞赏,“再没有比死更高的艺术了。死就是生。”

  1972年4月12日,73岁高龄的川端康成口含煤气管自杀身亡。 

  本文节选川端康成的成名作《伊豆的舞女》,以纪念这位日本文学界泰斗。

 

伊豆的舞女

 

  道路变得曲曲折折的,眼看着就要到天城山的山顶了,正在这么想的时候,阵雨已经把 从密的杉树林笼罩成白花花的一片,以惊人的速度从山脚下向我追来。

  那年我二十岁,头戴高等学校的学生帽,身穿藏青色碎白花纹的上衣,围着裙子,肩上挂着书包。我独自旅行到伊豆来,已经是第四天了。在修善寺温泉住了一夜,在汤岛温泉住了两夜,然后穿着高齿的木屐登上了天城山。一路上我虽然出神地眺望着重叠群山,原始森林和深邃幽谷的秋色,胸中却紧张地悸动着,有一个期望催我匆忙赶路。这时候,豆大的雨点开始打在我的身上。我沿着弯曲陡峭的坡道向上奔行。好不容易才来到山顶上北路口的茶馆,我呼了一口气,同时站在茶馆门口呆住了。因为我的心愿已经圆满地达到,那伙巡回艺人正在那里休息。

  那舞女看见我倥立在那儿,立刻让出自己的座垫,把它翻个身摆在旁边。

  “啊……”我只答了一声就坐下了。由于跑上山坡一时喘不过气来,再加上有点惊慌, “谢谢”这句话已经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口来。

 我就这样和舞女面对面地靠近在一起,慌忙从衣袖里取出了香烟。舞女把摆在她同伙女人面前的烟灰缸拉过来,放在我的近边。我还是没有开口。
    
  那舞女看去大约十七岁。她头上盘着大得出奇的旧发髻,那发式我连名字都叫不出来,这使她严肃的鹅蛋脸上显得非常小,可是又美又调和。她就象头发画得特别丰盛的历史小说上姑娘的画像。那舞女一伙里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两个年轻的姑娘,另外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男人,穿着印有长冈温泉旅店商号的外衣。

  到这时为止,我见过舞女这一伙人两次。第一次是在前往汤岛的途中,她们正到修善寺去,在汤川桥附近碰到。当时年轻的姑娘有三个,那舞女提着鼓。我一再回过头去看望她们,感到一股旅情渗入身心。然后是在汤岛的第二天夜里,她们巡回到旅馆里来了。我在楼梯半当中坐下来,一心一意地观看那舞女在大门口的走廊上跳舞。我盘算着:当天在修善寺,今天夜里到汤岛,明天越过天城山往南,大概要到汤野温泉去。在二十多公里的天城山山道上准能追上她们。我这么空想着匆忙赶来,恰好在避雨的茶馆里碰上了,我心里扑通扑通地跳。

  过了一会儿,茶馆的老婆子领我到另一个房间。这房间平时大概不用,没有装上纸门。朝下望去,美丽的幽谷深得望不到底。我的皮肤上起了鸡皮疙瘩,浑身发抖,牙齿在打战。老婆子进来送茶,我说了一声好冷啊,她就象拉着我的手似的,要领我到她们自己的住屋去。

  “唉呀,少爷浑身都湿透啦。到这边来烤烤火吧,来呀,把衣服烤烤干。”

  那个房间装着火炉,一打开纸隔门,就流出一股强烈的热气。我站在门槛边踌躇了。炉旁盘腿坐着一个浑身青肿,淹死鬼似的老头子,他的眼睛连眼珠子都发黄,象是烂了的样子。他忧郁地朝我这边望。他身边旧信和纸袋堆积如山,简直可以说他是埋在这些破烂纸头里。我目睹这山中怪物,呆呆地站在那里,怎么也不能想象这就是个活人。

  “让您看到这样可耻的人样儿……不过,这是家里的老爷子,您用不着担心。看上去好难看,可是他不能动弹了,请您就忍耐一下吧。”

  老婆子这样打了招呼,从她的话听来,这老爷子多年害了中风症,全身不遂。大堆的纸是各地治疗中风症的来信,还有从各地购来的中风症药品的纸袋。凡是老爷子从走过山顶的旅人听来的,或是在报纸广告人看到的,他一次也不漏过,向全国各地打听中风症的疗法,购求出售的药品。这些书信和纸袋,他一件也不丢掉,都堆积在身边,望着它们过日子。长年累月下来,这些陈旧的纸片就堆成山了。

  我没有回答老婆子的话,在炉炕上俯下身去。越过山顶的汽车震动着房子。我心里想,秋天已经这么冷,不久就将雪盖山头,这个老爷子为什么不下山去呢?从我的衣服上腾起了水蒸气,炉火旺得使我的头痛起来。老婆子出了店堂,跟巡回女艺人谈天去了。

  “可不是吗,上一次带来的这个女孩已经长成这个样子,变成了一个漂亮姑娘,你也出头啦!女孩子长得好快,已经这么美了!”

  将近一小时之后,我听到了巡回艺人准备出发的声音。我当然很不平静,可只是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没有站起身来的勇气。我想,尽管她们已经走惯了路,而毕竟是女人的脚步,即使走出了一两公里之后,我跑一段路也追得上她们,可是坐在火炉旁仍然不安神。不过舞女们一离开,我的空想却象得到解放似的,又开始活跃起来。我向送走她们的老婆子问道 :“那些艺人今天夜里在哪里住宿呢?”

  “这种人嘛,少爷,谁知道他们住在哪儿呀。哪儿有客人留他们,他们就在哪儿住下了。有什么今天夜里一定的住处啊?”

  老婆子的话里带着非常轻蔑的口吻,甚至使我想到,果真是这样的话,我要让那舞女今天夜里就留在我的房间里。

  雨势小下来,山峰开始明亮。虽然他们一再留我,说再过十分钟,天就放晴了,可是我却怎么也坐不住。

  “老爷子,保重啊。天就要冷起来了。”我恳切地说着,站起身来。老爷子很吃力地动着他的黄色眼睛,微微地点点头。

  “少爷,少爷!”老婆子叫着追了出来,“您这么破费,真不敢当,实在抱歉啊。”
 
  她抱着我的书包不肯交给我,我一再阻拦她,可她不答应,说要送我到那边。她随在我身后,匆忙迈着小步,走了好大一段路,老是反复着同样的话:“真是抱歉啊,没有好好招待您。我要记住您的相貌,下回您路过的时候再向您道谢。以后您一定要来呀,可别忘记了。”

  我只不过留下五角钱的一个银币,看她却十分惊讶,感到眼里都要流出泪来。可是我一心想快点赶上那舞女,觉得老婆子蹒跚的脚步倒是给我添的麻烦。终于来到了山顶的隧道。

  “非常感谢。老爷子一个人在家,请回吧。”我这么说,老婆子才算把书包递给我。

  走进黑暗的隧道,冰冷的水滴纷纷地落下来。前面,通往南伊豆的出口微微露出了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