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和水蒸汽温度与压力:千古谁识李杜情-煮酒论史-文化纵横-搜狐社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30 03:25:22
好象是闻一多说过,当两颗彗星在空中碰撞,将会产生如何奇妙的景象(大意如此)。而其所指的彗星碰撞,说的就是盛唐时期两大巨星级诗人李白与杜甫。但据菜九所知,在真实发生的巨星碰撞的当时并没产生什么令人称奇的景象,至少没有在当时的社会上造成任何轰动。如果不是日后催化了一些诗篇,其平淡得与我们寻常人等萍水相逢没什么两样。为什么两大巨星的碰撞会如此悄无声息呢?原因在于这根本不是什么巨星碰撞,至少在当时不是什么巨星碰撞。确切地说,是一个巨星与一个具有巨星潜力的小星的碰擦。碰撞会产生爆炸,而碰擦则可能产生声响,也可能没什么动静。这里的巨星非李太白莫属,而具有巨星潜力的小星则是杜甫。在菜九看来,即使是这次碰擦,在杜甫的心目中,李白还只是个当代的成名人物,并没把他看作为是个划时代的巨星;同样,在李白的心目中,杜甫可能只是个文学爱好者,还不足以激发其更多的热情与关注。于是乎,这两个古今无双的人物,他们的一场被后世寄予无限期待的巨星级碰擦,居然沦落为一个普通的文学活动,而没有碰撞出应有而激动人心的耀眼火焰。
唐代文学史称,李白是有唐一代唯一在生前死后均享有巨大声誉的诗人,他的崇拜者自然不乏其人。据称,他的成名作《大鹏赋》当时家藏一本。村夫汪伦为见李白,不惜杜撰万家酒店十里桃花的景色诱李白前往。诗人魏颢更为瞻仰李白的风范,追踪游历了半个中国。此等行为,不禁让人联想到当今的追星族。或许可以据此推断,追星的这种行为并非现今才有,实为自古而然。这也难怪,一个巨大光亮的星体,总是能对一些琐屑的荧火与尘埃产生巨大的吸引力。但令人不解的是,李白这个巨大光亮的星体与杜甫相遇时,并没有对杜甫产生其对魏颢及汪伦那样的景仰之情。
天宝三年秋,在京师失意东还的李白路过洛阳遇到杜甫时,当时前者已是名满天下,而后者尚无籍籍之名,李长杜十余岁,但两人一见倾心,情同手足。杜甫有“怜君如兄弟,醉眠秋共被,携手同日行”(《与李十二白同寻范十隐居》)之句。从这些诗句中可知,李杜二人相得甚欢,亲密无间到了同被共眠、携手同行的地步。相处数月后,二人分手。现无法推断此番交往对杜甫的成长有多大影响,但可以肯定的是,从此李白的风范便长驻杜甫心头。因为在交往期间,杜甫并没有留下任何诗作,(有几首应该是交往时写的,因底稿上没标日期,一时间查不到,姑且这样写,小事情耳)所有与之相关的诗篇都是分手后写成的。日后杜甫陆续写下了与李白有关的诗歌十来篇(下称涉李诗),构成了杜诗的一道风景线,里面表现了杜对李的由衷钦佩与敬仰,而这种萦萦于怀、又不假掩饰的仰慕之情,可以说与现下的追星族的执着热烈毫无二致。当然,杜甫的追星又与魏颢的跟踪追随式的追星有明显不同,杜甫已领略过李白的才华与风范,所以杜的追星更像是神往。只是这种神往并非发生于两人相识之初,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表现出来。这种情感一经表露出来,就愈发浓烈,不能自已。一旦杜甫将这种神往的景仰之情诉诸笔墨,因其融入了深厚的情感,就将其特有的沉郁风格展现得淋漓尽致,使得他此类文字极具震撼力,千载以下读之,仍能感受到这种饱满情感的强烈冲击。

根据创作年代与内容,杜甫涉李诗大致可分为三类。其一为记录交往,其二为回味与思念,其三为鸣冤。这三类又分别创作于交往不久、分别久与长别离三个时段。在这三个时段,杜甫对李白的了解表现为由表入里,最终深入李白的命运深处。而其对李白的服膺之情也从隐至显,直至无比强烈。与李白结识时,杜甫还只是个未出道的年轻后生。应该说两人在名望上及创作实力上的差距远大于年龄上的差距,但在他稍后时期写给李白的诗歌中,那种崇敬之情反而是颇含蓄的。我们来看看,杜甫对李白的赞美也不过是“李侯有佳句,往往似阴铿。”“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这些我们后人不甚熟悉的名字可能也没留下什么了不得的诗句,用这些来赞美李白,在我们后人看来更像是敷衍。唯英雄能识英雄。当时的杜甫还没成长成一颗巨星,因此可能还认识不到李白的杰出成就,将阴铿、庾信、鲍照诸人加诸李白,或者在杜甫心目中还算是过誉了。如果今天有人用阴、庾、鲍诸人来称颂杜甫的文学成就,可能会被认为类比不发,有贬低杜甫之嫌。想来修成正果的杜甫,也绝不会再用这些人去类比李白。李杜二人不仅年龄、水平有差距,就是精神风采也相去甚远,故李白最先打动杜甫的正是诗才以外的精神气质,他写下了“秋来相顾尚飘蓬,未就丹砂愧葛洪。狂歌痛饮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赠李白》)的诗句,对李白的刻划入木三分,极其传神。二人分手后,与李白交往的这段时光成了杜甫重要的精神积淀,大概杜甫也渐渐从李白的诗歌中咂出味来。于是乎,李白的形象不时从他心底泛起,并益发高大,令他神往不已。没有确凿证据表明李杜曾再次重逢,而杜甫对李白的思念之情却与日俱增,历久弥甚。随着杜甫阅历的增长,诗力的提高,他对李白的推崇之情非但没有减弱,反而益发强烈,最终猛烈爆发,发出人们期待已久的巨响。这种情感在杜甫的涉李诗中得到充分体现:“寂寞书斋里,终朝独尔思”(《冬日怀李白》)就是这种萦萦于怀思念的真实写照。与此同时,李白令人难以企及的品质也渐渐在杜甫心目中清晰:“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李白无可匹敌的才情与气拒王侯的风范跃然纸上。
值得注意的是,杜甫对李白评价的升级,恰恰是在李白遭放逐之后,因此,涉李诗的第三个时段最能体现杜甫的艺术成就。其时李白因涉永王幕事,株连下狱论罪,后又遭流放。杜甫不怕受株连,以其对李白了解之深,他以饱蘸心血的笔墨写下了一系列感人篇章,这些诗篇不仅把他的追星式写作推向高潮,而且也将其特有的沉郁诗风发挥到了极致,使之成为杜诗中的精品。《天末怀李白》写于李白罹罪之初,因消息没坐实故显得稍含蓄。到写《梦李白二首》时,因确定了李白遭受的处罚,更强化了杜甫的思念之情,不仅“故人入我梦”,而且“三夜频梦君”。此等郁蓄情怀以杜甫无与伦比的才情极力而出,自然摄魂夺魄,感人肺腑。以《寄李十二白二十韵》为代表的涉李诗,既可以看成为李白立传,同时也是对身在落难中之李白的声援,并发出了对李白赞颂的最强音。该诗从李白成名写到落难,李白的巨大存在激发了杜甫创作灵感的火花,他语出惊人,纵横无极,诗中连用孔子、四皓、贾谊、邹阳、苏武、马援、弥衡诸典,不仅用典量大,而且极为贴切,准确地勾勒出李白举世无匹的艺术成就与历史地位。这些诗句对李白的评价之高,从古至今无人能及。在杜甫的涉李诗中,感人至深的警句俯拾皆是,如“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文章憎命达,鬼魅喜人过”;“才高心不展,道屈善无邻”。因对李白的人格力量感受至深,杜甫的这些诗句不仅是最早、而且也是空前绝后全面准确地评价李白。从这些诗句中,我们看到李白是如何不可阻挡地走进杜甫心中,也看到杜甫是如何情不自禁地深入到李白的世界。只有到了这个时候,闻一多描绘的巨星碰撞才真正发生了。只是这个碰撞表现为——杜甫以他杰出的诗情猛烈而反复地撞击着李白这个巨大的存在,从而迸发出耀眼的光芒。正是这种巨星级的心灵碰撞,杜甫的涉李诗也真正做到了惊风雨、泣鬼神。在杜甫而言,对李白追星毫无跌份之嫌,对李白的追星行为丝毫不减杜甫的名望。也正是在追星过程中,杜甫完成了对李白的总结。可能人们没有注意到,杜甫涉李诗的截止时间也正好与李白的去世同步,仿佛是为其追星行动划句号似的非常耐人寻味。杜甫完成涉李诗写作的同时,一颗巨星也就冉冉升起,接替李白照亮了盛唐的天空。 
确实,在写下这些光辉篇章的同时,杜甫的文学造诣也进入到他的巅峰期。尽管如此,他对李白由衷的崇敬丝毫不减,体现了杜甫谦虚的品格与博大的胸怀。正是这种品质,造就了一代诗圣,与李白并驾齐驱,构筑了盛唐诗歌风骨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