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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易老，要读冯唐

花随月转阴晴收录于天涯社区   作者:郑渝川 　　　　
　　（《如何成为一个怪物》，冯唐 著，新星出版社2011年9月版）
　　


　　
　　
　　虽然读过冯唐所写的很多絮絮叨叨的文字，但是我下意识仍然将他这个笔名与那位西汉不得志的大臣联系起来，你不信，就去度娘，输入“冯唐”，后面给出提示排在第一位的，仍然是“冯唐易老，李广难封”。这充分说明，当代冯唐，出名尚未（完全）成功，码字仍需努力，要不然汉朝同名老头会乐坏的。
　　
　　我要承认，论中文功底，让曹子建的灵魂穿越附会到身上，我要赶上冯唐，大概还需要拿出“三天不学习，赶不上刘少奇”的苦功夫。冯唐的文字虽然絮叨，这个刚才都说过一次，我还是要再次强调，《如何成为一个怪物》书里一些文章真的很啰嗦，但是，确实很有活性（就像立白洗衣粉所称的有活性、不伤手），质感强（容易引发读者的感同身受，专治各种伪道学及爱无能恐惧症）。
　　
　　打个比方说，川菜名菜水煮鱼，名称上就是“水煮”，不是“油煮”，这道菜里面不能不放油，但油的作用是辅助水把鱼片煮熟，还能保持其鲜嫩以及种种麻味、辣味，最终得出一个评价“油而不腻”。如果油放太多，盖过水的比例和作用，功效又越俎代庖，造成一道“油焖鱼”，大概两三口也会让胃口好的汉子败退。同样，许多饭馆里出售的廉价水煮鱼，工序一切正常，也甚多麻味与辣味，偏偏油是地沟油，鲜嫩的鱼片就不免有了涩味和隐约的腐臭味。
　　
　　码字著文跟水煮鱼相似，“鱼”大概指的是叙事题材，“油”则是码字者对肆意驰骋想象力的驾驭度，简单来说就是花样技法，“水”是架构。这年头思想解放，码字大胆，就像冯唐说的，文学女青年，文学女编辑，文学女记者，文学女混混，文学女流氓，文学女花痴数不胜数，吸引着雄性码字者的表现欲，但码字须讲求“油而不腻”，明骚闷骚都没问题，花样技法却要恰当。恰当把握，又有架构，题材上佳，容易做出好的“水煮鱼”；反过来，油太多了，就成了只能调情不能图穷匕见的不靠谱“油焖鱼”，很容易被文学女流氓倒打一耙，双双成了地沟油做的“水煮鱼”。
　　
　　冯唐这本《如何成为一个怪物》，题材包罗万象，除开一些实在絮叨啰嗦的篇次，几乎整本书都还能称为精品，起码值得一读，开放厨房让食客参观监督保证使用非转基因玉米油的高档川菜店能做出的水煮鱼也就这样了。
　　
　　这本书有许多见解让我不知用什么样的形容词，来表达我的赞叹，虽然这些见解伴随着明骚闷骚式的表达，有可能引导意志不坚的读者频频打开电脑硬盘端详高清无码美女照，进而偏离了主题。比如，书开篇不久谈到好小说的判别标准，冯唐的看法是，“（首先）文字妙曼。好小说的文字要有自己的质感，或浓或淡，或韧或畅，或是东坡肘子或是麻婆豆腐，但是不能是塑料裹脚布。好文字仿佛好皮肤，一白遮百丑，即使眉眼身材一般，一点脑子都没有，还是有人忍不住想摸摸看”，“（其次）结构精当。好故事仿佛好脸蛋，好结构仿佛好身材……该凸的凸、该仄的仄、该紧的紧……让人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从胸看到臀，再从臀看到胸，感叹天公造化”，“（第三）才情灿烂……好姑娘可以胸大无脑，但是不能不解风情、不知体贴”，“（第四）让人体会到生命感动，就像姑娘最重要的是让你体会到爱情”……我估计，这番叙述会让一些人评价冯唐是个臭流氓，但就是这个臭流氓讲清了中文教授可能一辈子讲不清的写作与阅读要旨。
　　
　　冯唐推崇王小波，甚至为此写了一篇《王小波有多么伟大》（收入本书），也不讳言在他看来王小波作品的不足：文字寒碜、结构臃肿、流于趣味、缺少分量。这是个很大胆的概括，因为无论重口味还是小清新人士都将王小波视为一个绝不容批评、为自由标签备书的逝去文学偶像，连不足也不准说。我和一些朋友此前反复研读王小波作品时，虽然觉得精彩，却感觉那些作品距离近乎神化的粉丝评价相去甚远——我们才情水平有限，不能如冯唐这样，进行确切的概述，胆量也不高，不敢哪怕粗糙的表达自己的疑虑。
　　
　　 前面说到了冯唐文字“很有活性”，这里试从《如何成为一个怪物》书中摘录一则以说明，“从楼盘坐黑摩的，两块钱，五分钟，到小山门，十分钟山道，过一个又象心型又象屁股的月城湖，见索道。坐索道过半，两腋风生，周遭柳杉换叶子，一绺黄穗从几十米高的杉树顶端落下，随风一两个抖动，在我面前坠下。心中一紧，仿佛二十年前，下了课间操，窥见十米之外，穿黄裙子的师姐弯腰系白球鞋带，一绺明黄的头发从脑后滑过脸颊，发梢在空气中随风抖动”。而书中另一段话，则被我列为今后阅读写作的指南，“写文字的，眼睛得毒。脑子里底片的像素要比其他人高，尺幅要比其他人阔。随便看一眼，心里的血窟窿比常人大很多。多少年过去之后，血窟窿还得滴答有血，从脑子的硬盘里随调随有。可以不天天写，但是不能有任何时候停止感动和好奇，心里肿胀，要表达的永远要比能表达的多。” （本文发表在《中国图书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