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灸八髎冒水:线之喻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8 04:56:33
线之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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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童年的游戏。一根棉线连接两只空火柴盒,以手指弹击盒子,让声音传到另一头。

此刻,我愿意说,那是心弦。我们叩击自己小小的心之城池,发出最简陋朴实的节奏,然而近在眼前的对方却能倾听一种神秘。

线的比喻。一个学术论题。如此sexy诱人的话题,怎能交给学术化的枯燥推理。

一个英雄hero迷失于一个迷宫。那个迷宫是所有的迷宫,犹如父亲的统治,犹如无意识的欲望之网,犹如一切未知之域。英雄之途必然是劫难与自我认知,于是一个男人成为一个英雄hero,一个主人公hero。当他经过她父亲的陷阱,试图篡夺他在她心底的位置,她赠以一个线团,让他穿过黑夜的迷宫,探明走向她的路径,偷走早已属于他的她。阿里娅德涅之线Ariadne’s Thread,忒修斯Theseus得以走出米诺斯Minos国王的迷宫,他宁愿放弃一座城池。

这对命定的情侣,两脚被红线缠住,无论走到哪里,他们都无法解脱。即使不能相守于生活,他们也必然终生魂牵梦绕。然而,西方的情侣,东方月老的法力难以触及,犹如今日的女生早已拒绝了三从四德。所以,自由恋爱的前提使得太多的情侣以一时冲动抵制了命定的缘分。他们终于无法耳鬓厮磨相守一生。

如果爱情仅仅为了解脱,那么背叛便早已内置其中。爱情并不指向远方,爱只能存在于此时此刻。“一个女人执著于爱情/ 便能骄傲且坚强;/ 但是爱神将他大厦的根基/ 扎在排泄的地方”A woman can be strong and stiff/ When on love intent;/ But Love has pitched his mansion in/ The place of excrement叶芝《疯女介英与主教之对话》)。当女人凝眸远方,声称她执著于爱情,她便已经背叛眼前的男人。女人自然因憧憬陌生而迷人,所有的男人为之心神荡漾,然而当憧憬变成沉迷,那个眼前的男人就必须远离。也许,他们因此才会意识到:原来,他们的双脚一直铐着同一根红线的脚镣。

牵起千里姻缘的线,一端滑落了,成为一条抛物线。一头系着重物的套索,bola流星锤,向一个目标抛出。抛物线parabola,美丽的弧,形成于它与曲线和直线的比较关系。只有过程,没有终点。抛物:让一个重物飞离自己,无所谓目标,即使有了方向,也不必到达,让沉重解决自己。犹如指向陌生的爱情,只有飞翔,没有栖息。一个后现代术语line of flight逃逸之线,或曰逃逸的螺旋线,只是那螺旋的轨迹无法描述。理想或欲望的半径越来越大,盘旋变成惯性,无穷尽的旋转着飞翔,无限ad infinitumad朝向infinitum无尽,以惯性的加速度,沿着离心力的方向,将自己抛向远方。如夜空的流星,天真少女的许愿之光。

爱情不能指向飞翔。情侣的人生图景,以爱为经,以怨作纬,织不出飞毯驶入一千零一夜中的团圞。在传说中的月亮下,有她每月的潮涨潮落。梦中的飞翔,弗洛伊德声称,是未得满足的性欲。对陌生的憧憬等同于对飞翔的梦想。而在他的湿梦中,他拒绝飞翔。她在他身下,他插入她的肉体,将展翅的女人锚定在梦中的沙漠。那个月夜,奥南Onan怅望悠阔的秋空,打了一个寒颤。冷风中,他拉了拉散开的薄袍,一声长叹,泄精于地,滑落而非射出,不是因为那女人缺少应有的激情,只是她的眼神在漂浮,他无法触及她的本质。于是,面对无法尽数的星辰,“碧海青天夜夜心”the green ocean, the indigo sky, the heart of night, one, another and one more(绿色的海洋,靛蓝的天,夜之心,一夜一夜还有一夜,一颗一颗还有一颗,一次一次又一次。)

不似The SwanLeda天鹅与利达。宙斯以双翅将她紧抱得密不透风,只是一刹那,她犹如回到蚕茧中,于是她永远是他的女人,无论是朴素的飞蛾还是多彩的蝴蝶。她沿着抛物线逃离,她嫁给一个威武的男人,她是斯巴达的王后,然而她的逃逸只不过将她构建为一个被弃的女人。尽管宙斯虚妄的征服只给自己增添忧伤,但是经过宙斯精液与唾液的醍醐灌顶,这孤冷的女人已被彻底渗透,心底某处熔化得一塌糊涂,那片心田虽然从此旱涝无常,但仍然犹如息壤,自我肥沃,虽则只能生长荆棘与毒藜。

一个书生头带荆棘的冠冕,满脸宽容的悲悯。当他在送行者中认出那个妓女的脸庞,他的嘴角露出了微笑。她从怀中摸出一小块石子,那个改变她命运的早晨的纪念。她的罪,她的无罪,都系于这块石子。她将它抛向他,一个美丽的抛物线,落在那荆棘中,他带着它走上十字架。她欲哭无泪,于是她感到裆下爱液泛滥,脸上滚落喜悦的泪珠。背负了半生的石头终于抛开,从此人间再无道德的锁链可以将她束缚。

犹如嫦娥。偷得了仙丹而长生,从此嫁给影子,从此情丝不再维系到凡人。永远的弃妇,因为长久的被弃,于是自弃,因为长久的自弃,于是将抛弃视为神圣,月亮是她的圣殿也是她的陵寝。丝,思,死。threads of a cocoon茧丝,作茧自缚的丝线;threads of longing思之丝,渴望的丝线,心思,心丝,情丝;threads of death or threads of life生死之线,生命之线,思到死。

当命运三女神操起剪刀,将人的生命之线剪断,从此人割断了与生的联系,犹如俗人剪去一头青丝,标示着就此了断了与烦恼人生的纠结,从此走出命的迷宫,生而不再有恨,活而不再有欲。经过的路再不需要标示牌或里程碑,在任何路口随意转弯,无需想象那未走的岔道通向何方,所有的道都不必通向罗马,任何一步都可以成为终点。人生这条线本没有短长之分,只要看它曾经维系过什么。

此刻的窗外,阳光普照。应该有无数条光线。无数,所以无人会试图清数。阳光照在身上,阳光温暖人的外表。太阳落了的时候,如果心里温暖,那么阳光就照在心里,像无数条光线点射着心弦的神经末梢,痒痒的,但是无法抓挠;于是,只能在夜里等待冷却。一线线的希望,清冷得犹如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