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产后月经黑色咋回事:周恩来:把老舍弄成这样,我怎么向世界交代?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6 05:46:11
  摘自:傅光明、郑实等《老舍之死口述实录》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9年5月
  阅读提示:去了之后,正斗萧军,没完没了地斗萧军,他就在旁边听着,听回来我就问,这是斗什么?他跟我说,不是按照文艺,竟说他家里头的婚姻事务、爱情,唉呀,没完没了,都是小事情。天又特热,后来解放军就说:你呀,改天来听,下午他们都要写大字报,你也甭写,就回去得了。没想到回来之后呢,自己吐血,吐了一痰桶血。
  胡絜青:周总理跺着脚说:“把老舍先生弄到这步田地,叫我怎么向国际社会交待啊!”
  傅光明:您记得老舍先生当时是以一种什么心情来参加“文化大革命”的?
  胡絜青:老舍觉得“文化大革命”是沾着“文化”两字。最先的时候一直也没有找他,然后在对过儿——全国文联,他打了两次电话,人家都没给他回信。到后来他就给北京文联打。文联那时已经进入解放军,知道解放军吗?解放军那时候就是一种误会,“啊,你出来了,我们欢迎你”。这样呢,第二天来车接他,就去了。去了之后,正斗萧军,没完没了地斗萧军,他就在旁边听着,听回来我就问,这是斗什么?他跟我说,不是按照文艺,竟说他家里头的婚姻事务、爱情,唉呀,没完没了,都是小事情。天又特热,后来解放军就说:你呀,改天来听,下午他们都要写大字报,你也甭写,就回去得了。没想到回来之后呢,自己吐血,吐了一痰桶血,我就害怕了,就直接给送到北京医院去了。我去看他,他问我现在怎么样了,我说形势越来越扩大,把“四条汉子”已经揪出来了,让他们穿上大坎肩儿,上头呢是白字。老舍听见就一直皱着眉头,没等着我让他回来,大夫也没答应他回来,他自己就在7月31日回来了,他说在这期间正开国务会议,国务会议时还是要去。
  傅光明:老舍先生回家以后,跟您说过些什么吗?
  胡絜青:说为什么写话剧呢?因为不管认识字不认识字,对新社会、新事物,他一目了然,完全立体地看。所以就拼命来写现在的东西,我想我没有什么问题。因为那时候已经知道了,在清河已经把学校的教授和中央直系的700多人拉到清河,没有老舍。在北京饭店圈着五六百人,也没有老舍。老舍说没有我,我也有必要参加,完了之后,我知道“文化大革命”怎么回事,我好写。后来,他也没听我的话,二十几号他又去了,正赶上文联有坏分子挑拨说,把牛鬼蛇神都戴上牌子,上国子监去烧戏行头。因为他是算陪绑的,他在紧后面这一排,前一排是戏剧武把子这一班,正在后院住,他们整个出来,就拿十八般武器呀,把人打了,紧后头一个女孩拿了一把宝剑在后面,把老舍脑袋劈了,就流血了。之后,还要继续带到文联去,牛鬼蛇神都得斗。到了中午,他已经回不来了,就打电话告诉我,现在还有事情没完,不能回来吃饭了。到了晚上,说要继续开会,我不能回来了。等到夜里11点多钟,一个不认识的人给我打电话,说你尽快来吧,把老舍接回去。我问去哪接?上西单牌楼。他也不说西单牌楼在哪儿。
  我一看情形非常不好,公共汽车也没有了,无轨电车也没有了,我就顺着王府井大街一直走,碰着一辆三轮车,蹬车的是个老先生,我跟他说,现在有一个老先生在西城开会,没有车,回不来了,我去接他。他很瘦,你的车上可以坐两个人,我搂着他就能回来。老头同意了,可我怎么找也找不着老舍。后来去了派出所,红卫兵还把得挺严的,但派出所民警好多都认识我,因为我以前做过陪审员。他们说,您先等一等,我们先打电话给文联。等到一点多钟以后了,才说可以回来了。
  我始终就没见着老舍在哪儿。我就坐在一进门的一个长凳子上,里面有个小套间,然后他们就说,您可以把老舍接回去了。我进去之后,看见老舍在一个空桌子上拄着脑袋,头上用白绸子蒙着,全是血。见着我,我说,我来接你。他就使劲攥着我手。我就搀着他出来。我坐在三轮车上头,让他坐在下头。我搂着他,才回去的。
  回去之后,我就怕出意外,他的卧室和书房是一个套间,我把剪子、小裁纸刀什么的都拿开。老舍说,你睡你的,我该休息了。一句话也没说。第二天早上我拿着棉花,把他头上的白布打开擦血,擦身上的血。他把衣服换了之后,说还得继续去单位。我说,你无论如何不能去了,你在家好好休息。他说,不行,我还得去。这事情我得说清楚了。我要跟他去,他说,你有你的工作,你的画院也有“文化大革命”。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说得很坚决,要单独去。没想到,我刚出去没有五分钟,他就夹着一个包儿,跟舒乙的小女孩,才四岁,说,爷爷要出去了,再见!跟她握握手,就出去了。然后就再没见。
  后来夜里11点钟,也是一个陌生人给我打电话说,现在没有公共汽车了,你赶快上太平湖。我一听,知道不好了,就拿着工作证、户口本、钱,坐着无轨车,到太平湖。这是一个不收钱的野的公园,没有框,什么也没有,我就摸着黑进去,也没有灯,走了一半,有个灯光,一问呢,是养鱼场一个老头。我问他,是不是有人在这儿投河了?他说,白天,有一个老头,以为是退休的呢,他坐在椅子上不动,拿着毛主席诗词一直念了一天。到了晚上之后,没人了,他自己投河了。投河的时候可能是两只腿站在岸上,头浸下去了。
  这个养鱼的老头带着我过了一座小桥,他的衣服挂在矮的树棵子上了。看地上,是一个席子,露着两只脚,没看见头,两只鞋是同升和千层底的布鞋,鞋底子完全是白的,袜子也是白的。我在那儿借的电话,找文联,对方说让我等着,待会儿来车。后来来了四个杠夫,一个透明的玻璃棺材。老舍的肚子里没水,鼻子有血。我跟着汽车到八宝山。到了那里,已经夜里一点钟了。
  凡是投水的人,一概没有骨灰,我说那就是骨灰献给天地了。签完字,我从那儿走回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五点钟。一个人由八宝山自己走回家来的。
  8月23日那天,他被打得很厉害。后来听说是在文联,他们让他跪在两层砖上,由上头给打到地下,受苦受得很厉害。我知道之后,在院子里吐水,什么也吃不了。可巧二十六中的学生到这儿来接收,有个学生说,老舍已经故去了,是非自有明白。可能是高三或是高二的学生,非常明白,说,你不能跟老舍一样去死。因为你还有儿女,后事不能这样完。我们不能在这儿看着,你什么时候有情况随时打电话,电话不拆。我们知道了就来。你无论如何,上厨房自己做点面,吃完之后,我们看着你睡觉,然后我们再走。让我们来破“四旧”,我们也不懂。什么是“四旧”你自己看。
  傅光明:去太平湖是舒乙陪您去的吗?
  胡絜青:先是给舒乙打的电话。舒乙去了之后绕了半天等着。我因为是夜里一点钟才去的,他找不着我,他就回家了,两人没碰头。可能倘若有他,骨灰不至于就没了。
  傅光明:就是说是您一个人送老舍先生的遗体去的八宝山?
  胡絜青:因为那天我家还有一个看门的老头儿,让他陪着我去的,一直跟着我。八宝山那时候死人特别多。1978年给老舍平反时,在八宝山非常轰动,八宝山里面都是人,满满的,大街上人也非常多。好多人都说,老舍一直是爱国的。邓大姐在没有正式纪念的时候,先半点钟来了,把我叫到休息室,当场跟我说,你真坚强呀,让你儿女跟你学。倘若要是没有打倒“四人帮”,你、我都活不了。这是邓大姐亲口跟我说的。
  傅光明:老舍去世前一天,从文联回家以后没跟您说过什么吗?
  胡絜青:什么也没说,他自己觉得那五百多人没有他,七百多人也没有他。全国文联斗田汉、夏衍,也没他,所以他才给文联打电话要去。不想一去就那么样儿了。……回来之后,老舍跟我说,我希望把我的委屈说说,你写,写完之后让人给寄了去。那时只能寄。我儿子把我写的这个贴在身上,那时都夜里三点钟了,总理已经睡了,秘书接进去了,说,老舍已经没有了,你安心等待我们把老舍找着。特意给我打来电话。那时候还不知道老舍死,就知道他第二天失踪了。跟我要人,文联来的人所有的墙都敲敲打打。上头有一个窟窿,还爬上去看看老舍是不是藏里头了。……
  傅光明:您是说是您一人送老舍去八宝山的?
  胡絜青:是我自己跟着棺材走的。
  傅光明:老舍那天回家后,您看没看出他当时的状态很不好?
  胡絜青:他很少在家里说家长里短。第二天早上我特意让老杨买了焦圈,买了烧饼,熬的粥,他一点都没吃。他告诉我说,你有你的工作,我有我的工作,我们两人不要掺和,我上我的机关,你上你的机关。我就傻子似地听他这个了。要是多留一个心眼,他出去我跟着,兴许就不会出事了。
  傅光明:您帮他擦伤口时,他有没有说什么?
  胡絜青:没办法,那时候统战部都打烂了。
  傅光明:老舍让您写个东西交给总理,那时候说什么了吗?
  胡絜青:他让我拿笔,他写完了之后,就睡觉了。他在他的屋睡,我在我的屋睡。
  傅光明:是老舍先生自己写的?
  胡絜青:他说的,我写的。我写完之后,让我儿子、我二女儿一直跟着到那儿见总理。总理那时已经睡觉了,秘书说他传达。第二天就说,总理知道了,老舍务必找到。
  傅光明:当时老舍说您写的那个东西现在还能回忆起来吗?
  胡絜青:他让我写的就是:我由旧社会受苦受难,我写小说不算一回事。解放后解放军和毛主席、周总理又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一定要报答党的恩情,我一定要把新社会一切事情告诉大家。就这么写的。文章已经不在了,已经拿到总理那儿去了,要不邓大姐一见面就说我坚强,熬过来真不容易。
  傅光明:老舍回家时没跟您讲文联挨斗挨打的事?或者对运动的看法?
  胡絜青:他什么也不说。在我刚结婚时,第二天早上他就告诉我说,凡是你看我坐在那里抽烟,你别跟我搭话,我不是跟你闹别扭,是我正在想小说呢。由那时起,凡是他自己上屋里去,我都不干扰他。儿女们也知道,也不上他屋里干扰。有时他需要什么东西,买袜子啦,买小衬衫啦,买大衣,写一张条儿给我。我整个就是他的买办。就这么个情形,很少说话。
  傅光明:他当时有没有委屈、愤怒、不满的表示?
  胡絜青:没有,他当时攥着我的手,哆嗦得很厉害。据别人说在国子监挨打时,脸色——那种气愤的样子有人看出来,情况不好。说脸色煞白,那种不服的样子看得出来,他们就说这老先生看情形不好。从派出所回来时,我当时穿了一件大衣,我把大衣脱下来给他穿上,我自己穿一个小褂。我怕他摔下来,就搂着他。
  傅光明:老舍流泪了吗?
  胡絜青:他从来不哭,他特别坚强。我没到重庆时,他差不多老哭,知道他母亲已经死了,他不能孝顺母亲。我在北京替他孝顺母亲,把他母亲发送完之后,才带着孩子去的。他后来知道母亲没有了,他见着人就掉眼泪,就哭。
  傅光明:老舍回家后抽烟了吗?
  胡絜青:他就是写文章时抽烟,平常日子很少抽烟,三年困难时,还嘱咐我,来的客人,你别敬烟,烟我自己还不够抽的呢。
  (采访时间:1993年6月26日上午舒家)
  傅光明:我们一共采访了胡老两次。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知为什么,第二次采访已经是几乎事隔一年了。这一次,当一切准备停当,我刚发问,胡老的话语就滔滔流出来了。
  胡絜青:老舍出事的前两天,文联开会,老舍问茅盾先生,明天的斗批改大会你参加不参加?茅盾先生没有作正面回答,只轻轻地向他摇了摇手。第二天,老舍问我,今天是红卫兵学生们“帮助”我们文联搞斗批改,你看我参加不参加?我说,没有通知你就不参加。他说,“文化大革命”是触及每个人灵魂的一场大革命,我怎么能不参加呢?我无言以对。于是他就去了,谁知到那里,早已做好准备的“造反派”们就贴出了口号和标语,宣布了老舍的所谓三条罪状:美国特务、反革命分子、修正主义分子。说他在美国银行存有大批美金。
  “造反派”和红卫兵们都是那个时代的“英雄”。他们不由分说,一边扭过老舍双臂让他做“喷气式”、“请罪”,一边对他拳脚相加。老舍分辩说,我不是反革命,我写的作品都是歌颂新社会和中国共产党的。造反派们马上讥笑地反问他,你歌颂共产党为什么共产党不要你入党呀?
  提起入党的事,老舍更痛苦。50年代末到60年代初,梅兰芳、程砚秋等艺术家们相继入党,老舍也写了入党申请报告,提出入党的要求。报告最后送到周总理手里,周总理亲自来到我们家里,对老舍说,老舍先生,您的入党要求我们知道了,我想就这件事和您商量一下,在目前帝国主义和反动派们对我们新中国实行孤立、禁运、封锁的情况下,我们认为你暂时还是留在党外好。因为有些事,让我们自己说,或者让我们的党员同志说,都不太方便,而让您一个有声望的党外人士说,作用就大多了,对党的贡献反而会更大,您看呢?
  周总理说话从不强加于人,不发号施令。老舍对周总理的话完全理解,他也十分尊重周总理,就说,谢谢总理的关心,我听党的,听总理的。所以,当周总理听说老舍出事后,当着他身边工作人员的面,跺着脚说,把老舍先生弄到这步田地,叫我怎么向国际社会交待啊!
  那天老舍被打得皮开肉绽之后,已经站不起来,有人怕当场被打死,就把他拖到附近一个派出所。几个红卫兵听说他是“反革命”,马上又冲进屋内你踢一脚,他踹几下。
  我知道消息已经是晚上了,忙奔到那个小派出所,在门口等了许久,才让我进旁边的小屋。一进门就见到他满脸是血,躺在地上,眼睛紧紧闭着。我走到他跟前,俯下身,拉着他的手,把他轻轻扶坐起来。这时,他两只手才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久久没有松开。我俩谁也没说一句话。当时,找不到车辆,我也背不动他,就在街上到处找,找了好久,才找到了一辆平板人力三轮车。我就上前求人家,请您行个好吧,我们有一位年岁大的老头受了伤,请您帮个忙,把他送回家去。那位同志终于被我说得感动了,我俩才坐上他的车回了家。
  回家后,老舍不吃不喝,光坐着发愣,我用棉花轻轻帮他擦去脸上、身上的血,帮他换了衣裳,让他躺下休息,在那百思不得其解的恐怖中度过了一个难眠的黑夜。
  第二天,老舍仍然没有吃东西,我知道他的脾气倔,就对他说,今天我俩都不出去吧!他瞪了我一眼说,为什么不出去呢?我们真是反革命、特务?不敢见群众了?我拗不过他,只好默默地把他房间里的剪刀、皮带等可能致他于意外的东西统统拿走,锁到另一个房间里。在我行将离家时,他又一次两手紧紧抓住我的手,凝视我好久,我也预感可能要发生什么意外,可是在那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的日子里,又有啥办法呢?
  听说我离家不久,老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拿上一本《毛主席诗词》就出去了。走到院里,他见四岁的小孙女在那里玩,还把小孙女叫到面前,拉着孩子的小手说,跟爷爷说“爷爷再见”。天真的孩子哪里知道这是和爷爷的永别?还真的说了“爷爷再见”,并向她爷爷摇了摇小手。
  老舍出门后,就一直往北走,走到太平湖边,坐在那里读起了《毛主席诗词》。整整读了一天,天黑以后,他头朝下,脚朝上投进了那一汪平静的湖水。
  我中午回家时,小孙女只告诉我爷爷出去了。到晚上还没有回来。我慌了,到处找,打电话,结果都没有他的影儿。一直找到第二天下午,才有人告诉我,太平湖那儿有一个老头投水死了,好像是老舍。我急忙奔上公共汽车,找到湖边。见到他已被人捞了起来,平放在地上。他嘴、鼻都流着血,上身穿白汗衫,下身穿蓝裤子,脚上的黑色千层底鞋子,白色的袜子等都干干净净,可见那是他把头埋进水中之后,自己用双手硬性扒住湖崖石头淹死的。那本他带出去的《毛主席诗词》还漂在水里没有沉下去。
  我见到老舍先生躺在地上,不知怎么是好。看湖的人提醒说,给他的单位打个电话,怎么说也得把尸体尽快处理掉!我就找到附近一家单位,给北京市文联挂了电话,他们在电话里回告我说,你先等着,马上有车来。我一直等到天黑,才来一辆卡车。他们抬上老舍遗体,我也就爬上车,守在他的身旁,开到八宝山,天已漆黑了。去的人告诉我,他是“反革命”分子,火化后就不保留骨灰了。我忙合十作揖说,那就谢天谢地了。(后来骨灰还是保存了,也许是上边什么人知道了吧!)
  当时遗体还没有火化,他们就叫我先回去,如果等还早呢,我就只好向卡车上投去最后一瞥,从八宝山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回挪。那真是个昏天黑地的日子,也不知走了多久,回到东城我家里时已是清晨五点多钟了。这时我家里屋外到处贴满了大字报,子女们又都在极“左”思潮压制下,被迫与“反革命”的父亲“划清界限”。
  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心里想着:我还活不活呢?这时使我想不到的是,“进驻”我家的一批北京市六十四中的高三学生却悄悄安慰我说,你去做点吃的,你不能也不明不白地去死啊?如果那样以后有许多事就没人说得清了。
  在那个岁月里,这两句平平常常的话却给了我莫大的安慰和活下去的勇气。学生们还告诉我,你的电话也不要拆,如果有别的造反派再来你家,你就拨这个电话号码,我们马上就来。他们一边说一边递给我一个写有电话号码的小纸条。当时我真有点不敢相信,后来才知道是周总理发下了话,他说服了一批学生来保护我。
  (采访时间:1994年5月5日上午东城区丰富胡同
  老舍故居)
  舒乙:他的死是绝对必然。我特别可怜我父亲,
  他这么一个人,最后的下场是这样,实在让
  人无法接受。我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悲伤
  草明曾来我家道歉
  历史怎么可以这么玩弄!
  傅光明:舒乙是我的老领导,也是我读博时的指导老师。他在我从事“老舍之死”采访伊始,便以他老舍之子的特殊身份,给予积极支持。他主动向我提供了许多人的姓名、地址、电话,并从来不干涉,也不过问。他懂得,任何历史见证人都有述说历史的话语权利。说得不对,可以去反驳,却绝不可以堵住人家的嘴。
  他觉得我的调查和研究不仅有学术意义,而且有现实意义。因为老舍生命的结束不光是他个人的悲剧,也是历史的一环,且具有更深层的教训及思考借鉴。当我完成博士论文《老舍之死与口述历史》请他审读时,他的评价是:“将老舍之死从五方面进行多元研究,即从老舍作品文本、从当事人口述史中、从老舍本人的历史和经历里、从国内外舆论对老舍之死的看法里、从老舍性格及文学地图背景中,一一进行剖析,这些归纳分析既详尽又系统,也是前所未有的,有条理,逻辑思辨非常清晰。”
  对舒乙的这次采访,特意安排在了太平湖的旧址。采访过程中,耳边还不时传来地铁列车出站时尖利的鸣笛声。
  傅光明:24日早晨老舍先生离开家,就再也没有回来,25日您是什么时间得到的消息,去太平湖寻找父亲?
  舒乙:寻找工作实际上是24日下午就开始了。24日我回到家,家里很乱,而且有大量的红卫兵,他们也在找。我马上就意识到发生了很大的事情。等红卫兵走了以后,我简单地化了一下装,因为当时已经很危险了。把当时父亲被打后缠在头上的血迹斑斑的水袖缠在腰里,然后拉着大妹妹一起到了国务院接待站,请求和接待站的负责人汇报发生的事情,要求他们配合来找老舍。
  舒乙:
  他的死是绝对必然。我特别可怜我父亲,他这么一个人,最后的下场是这样,实在让人无法接受。我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悲伤
  草明曾来我家道歉
  历史怎么可以这么玩弄!
  我当时说,我有非常紧急的事情向最高领导报告。的确是出来了一位负责人,非常认真地听了我整个的报告,看了我穿的东西,他知道问题非常复杂、非常大。他当时说:“我马上向国务院报告。”我当时的要求是直接向总理报告,他说:“我们马上向他报告。”这样我回家之后,电话就过来了,实际上是25日的凌晨,是总理办公室打来的,说:“总理已经知道这个情况了。他正在派人找,有消息马上通知,请你们等候。”这样我就上班去了,因为我知道这件事情发生以后,单位里肯定找我的麻烦。到了下午,突然接到北京市文联的电话,说让我去一下,我就知道肯定坏了。我大概下午四点钟到了北京市文联。北京市文联有关的人已经非常紧张了,当时通知我说,舒舍予,他们不说老舍,已经自绝于人民,你到新街口豁口外面西侧的太平湖去处理后事。我匆匆赶到那儿。他们当时给了我一张证明书,只有几个字:舒舍予自绝于人民。盖的是北京市文联的公章。这大概是让我办手续什么之类用的。这其实是定性的结果。就是说25日整个一天,因为尸体是25日清晨发现的,他们在跟有关单位商洽,怎么定性。
  我穿过前湖,前湖没有人,就走到前湖和后湖交界的地方,有个小桥,上面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很年轻的,带着袖章的,是市文联的人;另一个是父亲的老司机,而且旁边有父亲的卧车。实际上车已经换了主人,说舒舍予的尸体在这儿,我们现在正式把它移交给你,一切其他事情由你来处理。但是你不要告诉你母亲。他们本身显得非常紧张,说完马上钻进汽车就走了。这个老司机非常好,跟父亲关系非常好,只不过在当时的处境下身不由己。他等那个人上了车以后轻轻地跟我说,这个地方晚上有野狗,这个地方很偏僻。他的意思是让我非常精心地在这看着。我一看不能分身了,就马上跟这个年轻人提出来:你回去之后,立即通知我母亲,让她通知八宝山,把尸体收走。他们倒没拒绝,听我这样说也觉得是合情合理的。
  他们走了,到市文联之后,给母亲打的电话,让母亲到太平湖来找我。我走到父亲尸体旁看一看,他是躺在湖边的小路上,这里杂草丛生,中间踏出来一条小路。他的头在西,脚在东,仰面躺着,制服已经比较凌乱了,但是经过8月骄阳晒了一天,已经干了。穿着布鞋,布鞋还比较干净,身上也比较凌乱,显然是公安部门、法警、派出所来整理过的,验过,看得出来。父亲脸是虚肿的,脸上、颈上、胸上都有很多伤痕,都是淤血,也有很多地方是破的,整个看来绝对是遍体鳞伤的。有一个席子盖着他,估计是白天的人好意把他盖上的。
  这个时候夕阳还在,我就退出来,坐在前湖最靠近后湖的椅子上面冲西,看着他。我只觉得,现在回忆起来眼前是一片黄,也许是夕阳的黄,也许是席子的黄。我坐在那儿等母亲,此时思绪非常复杂,想了很多事情。现在回忆起来,我当时主要的是特别可怜我父亲,他这么一个人,最后的下场是这样,实在让人无法接受,我觉得他非常非常可怜。我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悲伤。这时候,天好像变了。我来的时候很大的太阳,突然天阴了。我坐着坐着就发现雨下来了,潆潆小雨。我非常害怕,席子也挡不住,要淋雨了,我盼望着母亲早点来。但是一直没有消息。我坐在那儿,周围只有我一个人。这个地方离开闹市,比较安静,天在下雨,我感觉脸上有很多水,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我很感谢这个雨,因为它可以掩盖我的泪水,它可以陪着我一块落泪。
  我估计,大概到了九十点钟,街上快没有车了,母亲还没有到。这时我就恐慌了,我怕她找不到我。我就站起来向门的方向走,迎她。这时母亲实际上已经来了,她找不到我,因为太黑了,一个路灯也没有。她在湖边叫我的名字,她这种很凄惨急切的声音被看湖的人听见了。看湖的人当然知道白天发生了什么,就直接告诉她在这个地方,实际上她是坐着火葬场的车来的。这样就运到火葬场了。当时收尸的时候没有交证明,火葬场说第二天还要把证明拿来。所以我第二天一清早又到火葬场,给他们证明,是两个姑娘接待我的。当时尸体已经处理完了,看过这个条子,她们说,不能保留骨灰。实际上她们知道这是谁,她说这是人大代表和全国政协委员。
  后来的骨灰安放仪式,实际上是一次追悼会和平反会,但是那个骨灰盒是空的。我们为了纪念他,把他的眼镜、两支笔,一支钢笔、一支毛笔放进去。他平常喜欢喝茶,喜欢花,我们就把花茶中的茉莉花捡出来放在里面,用这几件东西代表他。这几个东西现在还在那个地方放着。我一直在想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局,百思不解。到很后来很后来我发现了一张老北京地图,发现北京城旧城西北角的外面有一个太平湖,而城里相对应的这个地方叫观音庵,这是我奶奶的住地。我恍然大悟,他等于是来找他的母亲。这个房子是他当了教授以后买给自己的母亲的。当他丧失了一切,而且一切人都把他抛弃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他的归宿应该是这儿,这儿有他的妈妈,而他妈妈是把生命和性格传给他的唯一的人。这可能是一个圆满的结局了。实际上他青年时对这个地方很熟,德胜门外的郊区,所有的私塾归他管,所以他对这个地方熟悉了,他自己走过了。
  傅光明:去八宝山是您和母亲一起去的吗?
  舒乙:我们走岔了,去八宝山的是母亲,补办手续的是我。
  傅光明:是不是可以说老舍先生是有意识地把他人生的起点选择为归宿了?
  舒乙:我想是这样的。大概大家比较熟悉他的《四世同堂》,他对主人公眼睛的描写给大家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钱默吟太太的眼睛,因为她死了亲人,死了两个儿子,在葬礼上大家突然发现这个老太太不哭,不说话,但是两个眼睛放出了异样的光,这个光把大家都吓住了。虽然她是家庭妇女,但她的眼光表现出某种神奇的力量。觉得她要出事,后来果然抬到了墓地以后,她一头碰死在儿子的棺材上。
  当国子监的这一幕发生时,老舍先生眼睛发出了异样的光,他虽然戴着眼镜,但是和他一起挨斗的这些难友们,突然发现老舍先生的眼睛发出了异样的光,他们马上觉得非常害怕,他们第一个印象就是:他肯定要走了。当时就是这样想的,有这样想法的不止一个,萧军先生,其他的人都是这样想的,这个眼睛太可怕了。他就在那个时刻已经下定决心,要走。联系他写的人和他自己的品格、性格,马上猜出来。
  抗战时,在那样一个民族存亡的关头,他曾写过一篇叫《诗人》的文章。他说,作为诗人,作为文人,如果蒙受了巨大的灾难,会以身殓,就是以自己的身体来进殓,投水殉职。后来我找到了这篇。
  当时坐在这儿,我就想,他的死是自觉的,是一种自己的选择,他的死肯定有某种使命,后来我找到了这样的话。这个使命是什么就很清楚了,身殓,殉难这就变成是很积极的东西了。现在有很多解释老舍之死的东西,我觉得核心部分好像应该是这个,证明他是经过深刻思考的。再到后来我碰到一位回民老人,是国内有相当地位的一个大阿訇。我碰到他时,他已经接近90岁了,他给我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他说他当时住在什刹海,后海。被打成过右派。他虽然是个非常有名的宗教人士,但也被打成右派了。后来他的处境非常不好,到最后就沦为普通老百姓了,家也搬到普通平民住的地方。
怎么交代 妈妈希望我三科都考九十分以上,可我却一门86,一门88,我该怎么向她交代? 春节回家怎么向父母交代没女朋友的事 我很胆小啊,经过几次失败后,我不敢再去上门传销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向老板交代,我一个都卖不出去? 我怎么把电脑弄成这样的啊? 我考试考了50分(满分一百),我怎样向家长交代? 年终奖只拿了1万块,回去怎么向老婆交代? 考试没考好,如何向父母交代? 高数挂了,怎样向爸妈交代?? 男友背着我向我的同学了解我的情况.然后有的没的让我交代.一头午睡 偶爱上一个女孩,可是我已经有老婆了啊!我该杂向我老婆交代啊!~~~~~~~~~~~~ 巴金、老舍、冯冀才、鲁迅、周恩来、法布尔的简介 如果你同时答应了一个朋友几件事,但是由于种种原因都没有办法做到,你怎么向对方交代? 如果你同时答应了一个朋友几件事,但是由于种种原因都没有办法做到,该怎么向对方交代? 这样的我们,我怎么向他表白呢? 请问这个发型是什么电发?是锡纸烫还是其他的电发?做这样的头发需要向发型师如何交代? 世界怎么这样的牛? 世界怎么永远都是这样的! 今天开家长会成绩不好怎样向父母交代 今天开家长会成绩不好怎样向父母交代? 老舍怎么死的? 老舍怎么死的 怎么把QQ昵称弄成 ?尐飘鎏瓶 这样的字体 买个新包,怎么和妈妈交代呢?